她也画过人体素描,那些曾经让她惊叹的模特身材和江以臣的一比,瞬间被秒成了渣。
冰凉的喷雾喷在背上,驱散了些许钝痛。
江以臣低声道谢,反手想接过,就感觉肩胛骨处被小心翼翼戳了下。
伴随着一声轻轻的感叹,“哇。”
江以臣:“……”
他张了张嘴,刚准备说话,后背又接连被戳了两三下。
一触即分。
被喷雾弄得冰凉的后背被温热的指尖反复戳弄。
一下接一下。
像小孩子碰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也像某种仅存于男女之间的隐晦暗示。
明明室内开了空调,江以臣忽然觉得有些燥热。
他忍无可忍,一把扣住顾岁安的手,微一使力,就把人拽到了身前。
女上男下的姿势,顾岁安没扎起来的头发垂下来,落到了肩颈处。
有点儿痒。
“干、干什么。”顾岁安色厉内荏。
她似乎刚吃过糖,喷洒出来的气息里都带了点橙子的甜味。
又因为心虚,不断地伸出舌头轻舔嘴唇。
本就饱满的唇被舔得红润,在日光下泛着层浅淡的水光,像沾了露珠待人采摘的车厘子。
视线一触上,就移不开了。
江以臣也不自觉地抿抿唇,开口时,嗓音变得低又沉,“别乱碰。”
他瞳仁很黑,里头只倒映着顾岁安一人的身影。
简短的三个字,很直白,却也像风暴来临前的预警。
那双黑沉的眼里多了点顾岁安看不懂的东西。
她直觉危险,立即就丢了药瓶转身走人。
药瓶咕噜噜滚到腿边,江以臣垂下眸时,余光扫过小臂。
一夜过去,上面的划伤已经结了痂。
然而有大动作时,依然会传来阵难耐的刺痛。
这痛并没有让他觉得耻辱,相反,还有些兴奋。
就跟昨晚程合的想法一样。
江以臣缓慢地勾起嘴角,眼眸森冷无情。
不急。
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第26章
无所事事的日子眨眼间就过去了。
二轮出结果那天,顾岁安照常约了秦可在咖啡馆查成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紧张忐忑的心情还真有点儿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发了发了!”秦可啪啪摁着鼠标。
快乐熊在国内有创立专门的官方公众号、官方微博号。
比赛的每一轮结果都会在账号内同步更新。
顾岁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排在第十七名诶!”
这个排名看似没有第一轮靠前,含金量却比之要高许多。
参加这场比赛的画手过万,一轮时也自然有人抱着能晋级就好的心态没有使出全力。
而二轮晋级名额只有5000,稍不注意就要被淘汰。
顾岁安兴奋地倾身,“你呢?怎么样!”
秦可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唇,“晋级了,但是……”
“很危险。”
顾岁安往下拉了拉,果然在名单的尾部,看到了秦可的名字。
没人能在这种时候高兴得起来。
顾岁安换位思考一下,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想安慰,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千篇一律的话术,无非就是些继续努力,不到黄河心不死,阳光总在风雨后的老鸡汤。
秦可大概也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没事。”
她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顾岁安知道秦可是暂时需要点时间独处,但十分钟过去了,都没见人回来。
她实在是不放心,想着跟过去悄悄看一眼。
路过某处僻静角落时,突然熟悉的声音,“我上哪儿去凑那么多钱给你!”
很愤怒,很无奈的语气,又在下一秒克制地压低了声音。
这是人家的私事,顾岁安不好偷听。
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走,秦可的目光先一步扫了过来。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顾岁安匆忙解释道:“我就是看你这么久没回,想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秦可收起手机,“没关系。”
她脸上没了笑,耷拉着肩膀走在前面,顾岁安抿了抿唇,小跑着跟上去。
她从来都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秦可也好虞晚她们也罢,只要是遇到了困难,顾岁安都会竭尽所能帮忙。
“如果……”顾岁安打量着秦可神色,小心翼翼开口,“你急需用钱的话,我可以借你一点。”
秦可脚步一顿。
她似是没想到顾岁安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底都漫上了层水光。
“没关系。”她吸了吸鼻子,“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那样窒息的家庭,她总有一天会彻底甩开!
-
第三轮的赛程拉长到了一个月。
而除了题目比前两轮都要更难之外,主办方还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每位选手都要分阶段提供设计稿,这会在之后的打分环节中占到20%的比例。
顾岁安头都要抠秃了,几乎熬了个通宵,才想出一个自觉不错的点子。
她兴致勃勃给秦可发过去。
【岁岁平安:你觉得怎么样!】
【秦可:挺不错的】
一晚上过去,她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半晌,又给顾岁安发来一句:
【我一直没什么想法,可以去你家待一会儿吗?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周末,江以臣在家。
但他房门一直紧闭着,只偶尔出来拿点东西。
看到这条消息时,江以臣正好从厨房装完水出来,顾岁安喊住他,“一会儿我朋友要过来,可以吗?”
江以臣点头,又补充了句:“不要太吵。”
他穿着居家服,背影高大而宽阔,让顾岁安又回想起那天。
紧接着,她又有些不爽的撇撇嘴。
真是枉费了那晚她的精心照顾!
这么多天过去了,江以臣不仅一句谢谢没说,还刻意避着她似的。
不小心碰到了手,就要极快的缩回去。
视线无意间接触,也很快移开。
“搞不懂他。”顾岁安垂下眸,给秦可回复,“你直接过来吧。”
……
秦可的状态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
过来的时候还特地买了两杯奶茶。
“你和你男朋友住在一起吗?”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眼旁边紧闭的房门,“他在家啊?”
顾岁安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管他,他没事不会出来打扰我们的。”
说是要帮助秦可寻找灵感,但这玩意儿,哪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一下午提了许多个点子都被否定,饶是顾岁安也精疲力尽了。
她伸着懒腰站起身,“我要下楼去拿个快递,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转换下心情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秦可:“算了。”
“我今天生理期,不太想动。”
“那你就坐这儿等我一会。”顾岁安换好衣服往外走,“桌上的零食都能随便吃。”
大门打开又关上,客厅内只剩下了秦可一人。
桌上开着电脑,是刚才打开的浏览网页。
秦可警惕地朝旁边扫了眼。
主卧门依然关着,看上去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出来。
秦可步伐放轻,大步地朝顾岁安房间迈去。
她房间有点儿乱,正对着床铺的书桌上凌乱散落着很多张A4纸。
有铅笔勾勒过的痕迹。
秦可记得,顾岁安说过她有画手稿的习惯。
昨晚冒出的灵感,她大概今天早上就画了出来。
随便一翻,就翻到了明显新一些旁边还标注着文字的画稿。
秦可紧张地深吸口气,拿出手机来准备拍照——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秦可下意识松开手。
手机“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回头,就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但冷冷淡淡的眼神,看得秦可莫名心虚。
她没正面回答,只在蹲下身捡手机时回了一句,“岁安她出去拿快递了,很快就回来。”
江以臣“嗯”了声,没再看她,径直回了房间。
秦可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她不敢再待,顾岁安回来后就匆匆找借口离开。
顾岁安:??
“走这么急做什么。”她说:“还想叫她一起去吃小区楼下那家新开的麻辣烫呢。”
话音落下,江以臣推门出来。
顾岁安顺口邀请,“要不要一起去吃麻辣烫?”
已经是黄昏,暖黄的光从落地窗洒进来,落到顾岁安身上。
连头发都被镀上了层金边。
毫不意外收到了一句“不去。”
顾岁安放下快递,嘀嘀咕咕着,“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吃。”
说着,她转身出门,又在低头穿鞋时,被江以臣喊住。
“干嘛?你现在说要去我也不带你了!”
赌气的语调,配上她无意识微嘟的唇。
很可爱。
“你那个朋友……”江以臣顿了顿。
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按理说,哪怕是真看到了什么,也懒得多说一句。
但刚刚那一幕,他只是心里有了点猜测,就第一时间想要转达顾岁安。
就好像,生怕她为此受到什么伤害。
“我朋友怎么了?”顾岁安皱着眉一脸不解,“干嘛话讲一半。”
直白的提醒在齿间打转,说出口时,又成了另外的意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平时可以多注意。”
顾岁安:??
她想问江以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偏偏这人丢下这句话后就回了房间。
压根不给她再询问的机会。
-
因为这句奇奇怪怪的话,顾岁安晚饭都没吃好。
往麻辣烫里加醋时走了神,喜提一碗巨酸版。
她强忍着吃了半碗,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落荒而逃进便利店里,买了两瓶矿泉水漱口。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
耳畔反复回响着蛙叫蝉鸣,晚夏的燥热都仿佛被驱赶了些。
顾岁安看到了正坐在一处长椅上抽烟的江以臣。
白雾从他嘴里吐出,指尖的火星明明灭灭。
他正抬眸看向远处,顾岁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有位看着五六十岁,衣衫褴褛,头发乱遭的乞丐,正拿着手里破到不行的碗向路过的每一个人乞讨。
有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被拦住,指导着自己的孩子往乞丐碗里放入一块精致小面包。
乞丐约莫是饿狠了,三两口就塞进嘴里。
瘦削的双颊被撑起滑稽的弧度。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江以臣。
然而在那个破烂的碗递到跟前时,男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自顾自地点烟,抖烟灰,对眼前的乞丐视若无睹。
一副冷血模样。
顾岁安受不了了,她大步上前,将手里刚买来的一袋子吃食全塞给了乞丐。
连瓶水都没给自己留。
要不是身上没有现金,她恨不得把所有的百元大钞都给出去。
江以臣冷眼看着她动作。
如果说他是冒着尖刺的刺猬,那么顾岁安就是行走在人间的小太阳。
认识的,不认识的,她都想把温暖传递。
送走了乞丐,顾岁安叉腰站到江以臣身前。
居高临下的姿势,显得她表情有些冷漠。
话也说的很直接,“你真的有点冷血。”
冷血这个词,江以臣听很多人形容过他。
此时此刻,他听见这个词,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波澜。
但就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个想法:
——原来这颗太阳,能温暖所有人。
只除了他。
然后下一秒,顾岁安就“哎呦”一声坐到他身边。
肩抵着肩,手挨着手。
“但是吧。”
“世界上也不需要每一个人都热心肠。”
“做好人也是很累的。”
顾岁安掰着指头数,“我搀过老奶奶过马路,送过迷路的小学生回家,也像今天这样给乞丐送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