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臣看着顾岁安洋溢着幸福的脸,决定还是不告诉她了。
疑惑没得到解答,顾岁安也并不在意。
毕竟这么大一件事江以臣都一声不响帮她办好了,还有什么好要求的!
顾岁安就现在处于一种愿意为江以臣当牛做马的状态。
她当即进洗手间扛了维修椅出来。
拎着抹布哼哧哼哧往上爬。
站定后,还兴致勃勃地扭头问江以臣,“是擦这儿吗!”
这椅子本来就有点摇晃,底下没人扶着,顾岁安动作幅度又大。
几乎是下一秒,她人就摇晃着往下倒了。
江以臣眼疾手快,大步冲过去。
堪堪在人摔下时抱住。
一手环腰,一手穿过膝弯。
公主抱的姿势。
男人身材高大,环着她的手臂稳健有力。
虽然是突然救场,却也看不出一丁点的吃力。
顾岁安在最开始的那阵惊险缓过后,注意力就开始慢慢偏移。
从江以臣轮廓明显的下颌,到喉结,到因为用力而绷紧,在T恤下显露出形状的肌肉。
她非常真诚地感叹道:“你还……”
“挺有男友力的。”
第30章
日子转眼间过去。
离江以臣外婆祭日还有三天时,表弟小寒也到了江新市。
自然是又要安排顿饭聚一聚的。
因为江以臣加班,他们俩到的晚了些,进包厢时,三人特意站起来迎接。
舅舅舅妈就不说了,先前见过一次,顾岁安招呼也打得自然。
小寒却是第一次见。
十八岁的少年身量颀长,头发有些短,鼻梁上一副圆框眼睛,很是斯文俊秀。
然后他开口就是一句,“表嫂好。”
顾岁安:“……”
江以臣:“……”
她那么自来熟一个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了愣。
余光扫过江以臣,男人神情自若,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在强装镇定。
有顾岁安和小寒两个活宝在,席间气氛很是活跃。
江以臣也难得带了点笑意,反倒是脾气好的舅舅,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即将分别时,他才忐忑地叫住江以臣。
“以臣,”大概是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舅舅停顿了好一会而才开口,“前两天……”
“你妈给我打电话了。”
听见这个字眼,顾岁安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下意识偏头去看江以臣的脸色。
他看着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但脸上的笑已经不见了。
唇线拉得平直,在微凉的夜风中显出几分不近人情来。
舅舅:“她说那天,她也想去祭拜。”
从顾岁安这种外人的角度,听见这种要求的第一反应是不要脸。
缠绵病榻时都能够无情地一面不见,死后这么多年又何必来这装什么母女情深?
舅舅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那到底是他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隔着听筒,哭声细微又可怜。
寥寥几句,诉尽了这些年的不易。
江以臣沉默了很久。
他心底的暴戾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破胸腔而出,他想讥讽地说“她也配?”,更想独断专横地一口回绝。
但这种事只要她真的想,怎么也拦不住的。
所以江以臣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垂下眸,几个呼吸间就平复好了情绪。
“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
知道刚才的话惹了外甥不快,舅妈主动出来打圆场,“不用了,小寒还想在这儿附近逛一逛。你明早还要上班,先带着岁岁回去吧。”
江以臣淡淡颌首。
他表现得太过平静,连顾岁安都觉得他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直到半夜她被渴醒,迷迷糊糊地出来倒水喝。
一杯凉水下肚,再重的睡意都被驱散了些许。
所以顾岁安才看见江以臣房间门缝下洒出来的光,还有隔着门板,都能闻到的强烈烟味。
……
三天后,顾岁安正窝在沙发上修改草稿。
她冷不丁听见开门声,抬头望过去,一眼就瞧见了江以臣冷若冰霜的脸。
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严肃和厌烦。
江以臣目不斜视地回了房间,关门声“砰”地一下。
砸得顾岁安浑身颤了颤。
整间屋子一片寂静,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轻了。
这副模样……
是他们去祭拜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这想法刚一冒出,江以臣舅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岁安啊。”他说:“以臣他……到家了吗?”
顾岁安:“刚到。”
“但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要是有把刀在江以臣手里,顾岁安觉得他都要砍人了。
“是,是。”
舅舅并没有解释这其间发生了什么,只说:“那麻烦你多陪陪他了。”
顾岁安当然应好。
她挂了电话,实在是不想这时候去触江以臣的霉头。
但一想到上回他不声不响地替自己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
顾岁安叹了口气。
认命的起身。
偏偏她还没想要要用怎样的话术安慰,在门外徘徊了五分钟,都没敢伸手敲门。
而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她似乎都听到江以臣有条不紊敲击键盘的声响了。
偶尔还伴随着几句低语。
像是在和下属沟通。
顾岁安抬起的手又放下。
如此往返三次,她都准备要放弃了,紧闭的房门突然在眼前打开。
顾岁安连忙扯出抹笑,献殷勤般举起手里的东西。
“吃草莓吗!”
还沾着水珠,颜色鲜艳的草莓被举到眼前。
江以臣的视线却落到了顾岁安那张带笑的脸上。
明媚灿烂。
像风,把萦绕在心头的烦躁都吹走了不少。
江以臣没动草莓,而是开口道:“后天有场宴会。”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顾岁安截断,“要我陪你出席是吧?”
“有个要求。”
江以臣:“什么。”
顾岁安忽地冲他眨眨眼,强硬地把装着草莓的篮子塞到他怀里,“吃不完了,帮我吃掉。”
说完,她就径直回了房间。
江以臣鬼使神差的,也真的把这篮草莓放到了办公桌上。
眼神无意间扫过,他拿了颗尝。
这季节的草莓还有点酸。
但他却莫名的,品出一点甜来。
-
这次的宴会在一艘邮轮上举办。
江以臣手里的那个项目推进的还算顺利,有了程氏的加入,他邀请其他人也变得顺利很多。
顾岁安的角色依然是笑而不语的花瓶,但她没想到,能在这场宴会上看到岳平。
他腿还没好全,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在侍者从身边路过时大咧咧地拿过托盘上的酒杯。
一饮而尽。
顾岁安戳了戳江以臣的腰,“你朋友也在。”
恰好一段交谈结束,江以臣领着人走了过去,“怎么来了。”
岳平:“老爷子非逼我来。”
他上面还有个哥哥,虽然没有要继承家业的压力,但年纪到了,总会被逼着相亲。
而这种酒宴,又是互相认识的最好场所。
“老爷子原话,让我拄拐都要来这露次面。”
他们俩聊天,顾岁安不是很有兴趣。
几步远处正好是个摆着许多小蛋糕的长桌,她拿了一个小口小口吃起来。
顾岁安有个习惯,吃东西时总喜欢打量四周。
她视线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最后,猝不及防撞进了江以焕似笑非笑的眼里。
顾岁安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后退几步抓住江以臣的手臂,后者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江以焕温和儒雅地笑着,甚至朝他们举杯示意。
江以臣低声安抚,“不用理他。”
邮轮上,众目睽睽下,他还不至于做什么。
——但不代表,不能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又应付完一波上来讨好攀谈的人,江以焕虚假的笑缓缓在脸上消失。
他最近其实心情挺差的。
上次回家,无意间撞见了盛凌被江明辉强制.戒.毒.的场景,这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从来优雅高贵的母亲如此狰狞的一面。
大抵是那时露出的不忍被盛凌捕捉到了,自那之后,盛凌居然来找他打掩护了。
那玩意是能毁了人的,可到底是生他养他的人,江以焕很难做到像江明辉一样狠心。
一犹豫,钱就如流水一样花出去了。
程合吊儿郎当地站到他身边,“想什么呢?”
江以焕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透明杯壁上倒映出来的脸扭曲可怖,“江以臣,今晚似乎很高兴。”
看来前两天那女人给他造成的麻烦还不够大啊。
程合嗤笑一声,“高兴?”
他都不用江以焕多说,很有高级狗腿子的素养,“那我就让他不高兴!”
……
这会儿,顾岁安正和江以臣站在甲板上吹风。
程合慢悠悠地点了支烟,走到俩人身后,“上回的事儿,回去后我爸就骂了我一通。”
“他说我们好歹是未来的合作伙伴,让我务必要向你道歉。”
说这话时,他唇角勾着,很不屑的态度。
这话想必也没什么真实性。
“我也不太想道歉,但关心你一句还是可以的。”
程合笑得更猖狂了,“伤养的怎么样了?”
一句话,毫不掩饰地告诉他们那晚江以臣受的伤就是出自他手。
顾岁安惊讶的瞳孔都放大了。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江以臣身上的狰狞伤口。
难怪,会下那么重的手。
普通的斗殴根本到不了这种程度。
程合享受着她的震惊,两根手指掐着烟,就要往江以臣身上按去。
江以臣那晚的示弱被他深深记着,以至于他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上位者,可以为所欲为。
顾岁安先一步拍开他的手。
烟蒂掉落,在昂贵的皮鞋上烧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而顾岁安仗着旁边有人,也很肆无忌惮。
趁程合低头的功夫,照着他的小腿就来了一下。
又狠又快,踢完就躲到江以臣背后。
程合吃痛地“嘶”了声。
他刚想找人算账,然而手才抬起来,耳边就传来一道撞击的巨响。
紧接着,整艘船体都猛烈地晃了晃!
第31章
甲板是晃得最剧烈的地方。
冰冷的海水泼进来,沾湿了衣裙,也浸湿了小腿。
凉意从下往上窜到了头顶。
江以臣反应快,一下伸手扣住了栏杆,顾岁安站在他身边,也下意识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
程合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前后左右都没有能搀扶的东西,这么剧烈地一晃,他整个人就被甩到了栏杆上。
撞得龇牙咧嘴的。
“草!”程合张嘴就想骂人,下一秒,一道男声透过广播传了出来。
“大家好,我是本艘游轮的船长李贺。”
“船体在海下撞击不明物体导致底层进水,现请所有人员转移至甲板,船舱内备有足够的救生艇。”
“不要慌张,我们会尽量保证每位人员平安抵达岸边。”
为了控制住人群,船长把最后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但无济于事。
游轮撞击事件近年来也发生过几起,有大有小,但大部分人都只会记得伤亡惨重的那一起。
内里陡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平时谈什么优雅内敛,真到了生死关头全都是鬼扯。
一个个撒开腿就往外跑,遇到挡路的甚至还会上手去推。
顾岁安非常庆幸,自己刚刚提议来甲板吹风。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船长已经带着工作人员往下一艘艘放救生艇。
而她和江以臣因为站在最前,也是最先被安排往上去的。
夜晚的海面上翻着不平静的浪,小小的一艘救生艇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掀翻。
顾岁安扶着江以臣的手在船上坐下时,他并没有跟着上来。
身后船舱内透出的光隐隐绰绰洒在他脸上,冷厉的轮廓都被衬得柔和了很多。
“你……”顾岁安反扣住他的手腕,“不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