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焕就又在她颈侧划出了一道伤口。
比之前的更长,更深。
血也流得更多。
顾岁安控制不住地发出声痛呼。
“听见了吧?”江以焕慢悠悠站起身,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唠家常。
“没听清的话,我也可以拍张照发给你看看。”
到底是兄弟,又做了这么久的对手,江以焕很清楚说什么能让江以臣失去理智。
果然,江以臣的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意,“你别动她!”
他深吸了口气,“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把顾岁安放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拿捏着顾岁安,江以焕整个人都有恃无恐了,“谈当然是要谈的,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他冷声报出工厂地址。
“一个小时后,你一个人到这儿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筒里还传出了高速旋转的引擎声。
江以臣:“让我和她说句话。”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手机又一次被递到了顾岁安眼前。
“岁岁。”即便江以臣竭力控制着,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恐慌,尾音甚至在发颤,“别怕,我很快就到。”
“别怕。”他反复说着这两个字,像是也要从中汲取勇气,“我带你回家。”
顾岁安舔舔干涩的唇,“好,我……”
等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通话就被掐断。
但这整件事,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一开始,顾岁安以为江以焕是想用她来换重回集团的机会。
可电话挂断后不久,守在一旁的江以焕的帮手又掏出根麻绳,将江以焕也捆了起来。
“你们……”失血让顾岁安脸色变得苍白,声音也比醒来时虚弱,“到底想做什么。”
彼时那群人正往江以焕脸上抹灰,试图把他也塑造成可怜的受害者。
绳结的系法也很有讲究。
束缚着顾岁安的,自然是最牢固最无法挣脱的那种。
江以焕的就只是看着紧,以一个正常男人的力气,随便一挣就开了。
“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江以臣想做什么。”
江以焕满意地挑眉,“他掌控了集团还不够,为了董事长的位置能坐稳,还要对我这个哥哥下杀手。”
顾岁安:“你想栽赃?”
把这场绑架嫁祸到江以臣身上?!
“我也给你安排好了身份。”
江以焕说:“你看不惯他的独裁手段,所以自愿去他身边做卧底,没想到身份败露。”
“在他让人杀了我时,你扑上来挡刀。”
“门外的记者会记录下这一切。所有人,都会歌颂我们伟大的‘爱情’。”江以焕的气息如蛇类般阴冷粘腻,每一个字都让顾岁安背后发凉。
困扰了她这么长时间的问题,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同样的废弃工厂,同样的绑匪,同样惺惺作态的人。
就连江以焕口中的计划,都和她上辈子死时的走向极其相似。
从来都不是江以臣滥杀无辜。
想要她死的,一直都是江以焕!
顾岁安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她想说些什么,但恐惧、悲伤……种种复杂的情绪汹涌袭来,将她喉口堵得干涩。
门外突然传来点动静,歹徒立刻将破布塞进顾岁安嘴里。
破旧的铁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江以臣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他眉眼压得很低,周身冰冷气息笼罩,视线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落在顾岁安身上。
他每靠近一步,顾岁安的心就更沉一分。
舌头努力将布料往外顶。
江以焕说外面有记者蹲守,可这里视野有限,顾岁安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
幸好那歹徒刚才塞的急,并没有堵得多严实。
布料从嘴里滑落的那一刻,顾岁安用尽全力大喊:“别过来!”
“外面有记者,他们要栽赃你!”
这两句话在空旷的工厂内荡起回音。
歹徒骂了一声操,大步过来一脚踹中顾岁安的胸口,“闭嘴!”
接着,他又走流程一般回头望向江以臣,“江总,先弄哪一个?”
一副全凭江以臣差遣的模样。
从顾岁安被踢的那一瞬,江以臣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就断了大半。
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前。
可解决了一个,旁边还有三四个在蹲守。
江以焕算准了他会投鼠忌器。
他舍不得顾岁安受伤。
察觉到他隐忍的视线,顾岁安忍着剧烈疼痛的同时,还扯开唇缓慢笑了下。
“我没事。”她用口型说:“不疼。”
江以臣闭了闭眼,“你先离她远点。”
歹徒直接无视了他的话。
“啊……”歹徒和江以焕对视一眼,接收到后者的眼神信号后,他举起刀,“先把江以焕解决了是吧。”
江以臣看不到他们俩的眼神交流,顾岁安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记者就在附近了。
在另一位歹徒要伸手推她,营造出顾岁安主动挡刀的假象前。
她自己先扑了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她很难想出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法。
唯一的出路,就是拦住人。
能拦一秒是一秒!
她攒着全身力气往前一扑,重重撞上歹徒膝盖。
疼痛下,歹徒手里的刀从空中掉落。
刀尖划过顾岁安的手臂,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大喊:“是江以焕!”
“这一切都是江以焕策划的!”
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顾岁安更怕江以焕的计谋得逞。
她怕江以臣付出了那么多才走到现在,却因为一个她功亏一篑。
幸好,她很快被抱住了。
江以臣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但拥着她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敢的!”江以臣替她解开绳结,垂下的眼通红一片。
他现在心里还在一阵后怕。
如果他踢开歹徒的脚慢了一点。
如果那刀掉的位置再偏一点。
那他现在抱着的……
“回家。”江以臣说:“我们回家。”
他拥着顾岁安站起来。
江以焕的计划虽还算得上周密,但找的这几个帮手却不怎么样。
没了顾岁安这个把柄,他收拾起来轻轻松松。
当然,江以臣也不可能真的蠢到孤身一人来闯。
岳平就带着人守在外面,只等着他发出信号。
人一旦脱离危险时就容易放松警惕。
缜密如江以臣也是一样。
他算好了一切,独独忘了被假假束缚着的江以焕。
等他反应过来时,江以焕已经举着刀冲过来。
然而刀尖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毫无防备的顾岁安。
江以焕嘴唇一张一合,嘶哑的声音由远及近。
“杀不了江以臣。”
“我杀你也是一样的!”
利刃从后背刺入,粘稠的鲜血喷涌而出。
第55章 正文完
顾岁安惊惶回头。
因为疼痛,江以臣拥着她的力道松了很多,但仍然一动不动地挡在她身前。
隔绝一切危险。
“你……”顾岁安抖着手去碰他的脸。
江以臣垂下眼,如她先前被踢倒在地时一样,唇角扯出弧度,“没事,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呢。
那样的痛她曾亲身感受过,是不管隔了多久想起都会后怕的。
岳平已经带着一堆人从外面冲进来,江以焕被反剪着手压在地上,视线依然阴毒。
顾岁安的手已经摸到从伤口处流下来的血了。
危机彻底解除,江以臣也脱力地靠在她颈窝。
“我打、打120。”江以臣的手机屏保是顾岁安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光线很暗,她靠着枕头睡得香甜。
颈边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顾岁安也不敢推他,只能吃力地抱着人坐在地上。
“你别睡。”她被打,被威胁,都强撑着没流一滴眼泪,这会儿泪珠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哭腔,“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再坚持一下。”
江以臣似乎很轻地笑了下。
失血过多,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却又抬手,轻轻抚过顾岁安眼角,“怎么还哭了。”
“那天晚上,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
顾岁安吸了吸鼻子,“你不是知道吗?”
没确认心意时,她什么腻人的话都说得出来。
真的要坦白了,反而有点难以启齿了。
“就当是我最后的心愿,想再听你说一次。”
最后的心愿这五个字,好像真的在说遗言一样。
顾岁安没绷住,呜地哭了一声,“我喜欢你。”
她抱着江以臣,抖得比他这个受重伤的人还厉害。
“我爱你。”
江以臣又笑了,他在拿捏顾岁安这一方面无师自通,又或许有重伤debuff,说什么都会让人心疼。
“这回没骗我吧?”
“没骗你。”眼泪最终还是大颗大颗砸下,是滚烫的温度。
“以后都不骗你了。”
-
江以臣被送进了急诊,顾岁安不放心想跟着,直到被护士拦住,才想起自己也是伤者。
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士走了,消毒时疼得不行,一抬头,直直撞上了站在门边,双眼通红的顾父顾母。
两个人在门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爸,妈。”
顾母手上还打着点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顾岁安还想找借口搪塞过去,“就……路上遇到抢劫了。”
顾父重重“哼”了一声,“我们是老了,不是傻了!”
“因为江以臣那小子吧?”
顾岁安:“……”
她需要五分钟来编造一个合适的理由。
“算了。”顾母在她身边坐下,“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小江怎么样了?”
父母都在身边,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哪怕上药时很疼,顾岁安也忍着不发出大动静。
“还在还在急诊室没出来呢,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顾父又不爽了,“一会给我好好休息去,他一个大男人又死不了。”
这话说得,顾母先狠狠瞪了他一眼。
但她表达的也是相同的意思,“你也该好好休息下,他那儿有医生护士,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拗不过二老,顾岁安只能在安排好的病房里躺下休息。
心里挂着事儿,她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晃悠到江以臣病房外时,他还在睡着。
顾岁安没进去打扰,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
走廊上空旷安静,耳边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
心里慢慢涌上来尘埃落定后的空虚。
她点了两份早餐外卖,仰头看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忽然传出点声响。
扭过头去,就看到了一角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则呢么在外面坐着?”
江以臣身上病号服的扣子并没完全扣好,微敞着的领口露出点绷带边缘。
顾岁安一下就站起来了,“还疼吗?医生给你打麻药没有?”
见江以臣要往病房里走,顾岁安连忙挽住他的手,抬起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不疼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咽回去。
江以臣:“挺疼的。”
“那你赶快上床躺好。”顾岁安更着急了,“还疼你出什么门啊。”
“想去看看你。”
相比起他身上那极深的一刀,顾岁安的伤算轻的了。
消完毒后护士给她上了药膏,怕蹭到还在外面贴了一层纱布。
只有手上的划痕看着狰狞些。
但一晚上过去,也结了层浅浅的疤。
男人温热的指腹从上到下抚过,“我会帮你讨回来的。”
说这话时他声音放得很轻,顾岁安就坐在旁边都没听清。
恰好外卖小哥来了电话,顾岁安报了病房号,让他帮忙送到门口。
“我点了粥,你也喝点吧。”
江以臣住的当然是单人vip病房,屋子布置得像单身公寓,有专门的餐桌。
顾岁安几乎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埋头舀了一大口,咀嚼时,突然听到对面“嘶”了一声。
江以臣捏着商家送的塑料外卖勺,动作凝滞,眉毛微微蹙起。
“怎么了?”
“没事。”江以臣摇头。
话是这么说,他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反而还随着动作越来越紧。
“是不是扯到背上的伤口了?”顾岁安直接坐到了他身边,“你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