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柒:“我现在,不想要你的血。”
他分明不想做这个,终究败给自己的欲望,现在再去吻她,简直就像抱有别的目的。
“想要什么,我分得很明白。”他又强调了一遍,不知道在对谁说,“吸引我的不是血。”
“竹…叶姑娘,是你。”
“我喜欢你,绝非因为你的血。”
叶沁竹:“……”
她眼眸睁大,完完整整地,接住了苏长柒的表白。消化片刻,略带无语地俯视他。
身下的男子说完话,歪着脑袋,低眉不语,油然生出几分颓废感。
叶沁竹弯起唇角,旋即,笑出声。
“什……什么嘛,这两者又不矛盾。”
“阿七,你直接说你喜欢我,不就行了?”
他睁开眸子,偷眼悄悄看她。
“你都没有问过,怎么确定我对你的想法?”叶沁竹成功气笑。
苏长柒:“我能说吗?”
叶沁竹:“?”
苏长柒:“我比你年长,很多、很多……”
叶沁竹:“年长这个东西,大六岁可以,六十岁不行,一百六十岁往上,也是可以的。”
苏长柒:“我不曾受过凡俗礼法的教化,和我在一起,会让你委屈。”
叶沁竹:“……好巧啊,我也不懂这里的礼数来着。”
她问:“你在害怕什么?”
“阿柒,你在恐惧什么。你觉得我会像其他人那样,不声不响离你而去,还是对你的身份抱有成见?”
叶沁竹伏低身子,呼出的气息缠住耳廓,纠缠不休:“我不是那种人。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靠我的眼睛,来判定你是哪样的人,而非耳朵。”
苏长柒眼底柔光潋滟,昏暗夜色中,泛起灼热滚烫。他轻缓地吐息,生怕呼吸过重,惊扰到这场幻梦。
他说:“要是我问,你会回答,我想要的答复吗?”
“会哦。”叶沁竹耐心回应。少女歪起脑袋,粉面桃腮。
她稍稍拉开距离,佯装生气:“所以,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不会再耽误了。”
苏长柒明白她的意思,眉眼沉静地弯下。
他的目光从叶沁竹嘴角移开,抬手,扶着她的脑袋,往左侧转头,手指点上她耳后的位置。那是块柔软细嫩的肌肤,往下便是脖颈。
“这儿,可否?”
叶沁竹点头。
很快,细弱的疼痛感传来。环着少女腰身的手臂收紧了,把她更亲密地搂入怀中。苏长柒托着她的下颚,往侧偏转,薄唇小心覆上去。
声音响在近处,隐约间,叶沁竹能听见黏腻的液体交融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不知属于谁的,强而猛烈的心跳声。
伤口发痒,发麻,连带着她整个人发软。到最后,少女手臂一软,彻底支撑不住,瘫了下去。被紧紧拥住,侧脸不敢看人。
他将残余的血珠舔舐干净,唇瓣紧贴在伤口之上,细细密密的轻啄过后,鲜红色再不见踪影。
很快,叶沁竹听见,苏长柒喟叹般笑了。
“抱歉,竹子,我刚刚吓到你了。”
竹子?
叶沁竹:“是在看我吗?”
“嗯。”
苏长柒心思微动,有些落寞地垂下长睫:“不可以吗?”
他无辜起来,像只令人生怜的大狗,光是看着,就让她手痒难耐。恨不得伸手,解开他的发髻,对着略显凌乱的墨发一通招呼。
叶沁竹压制住内心的悸动:“可以耶,可以这么喊。”
苏长柒弯起眉眼,又连着笑了数声。他像是很少这么高兴过,发自内心的,露出了笑容。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躲了。”他垂下长睫,笑声里夹带自嘲情绪。侧过身,拢住少女雪白肩膀。用力搂着,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怀里。
屏风坍塌后,厅室内的环境不再逼仄,宽宽敞敞,除去暗了些,没有让人不舒服。还好叶沁竹踹得的屏风,薄薄一层布料,两个人耳鬓厮磨,枕在上面,呼吸纠缠。两双瞳孔互相映衬,点出双方眼底的笑意。
然后,男子眼中的笑意褪去半分。
他有事要说。
苏长柒:“我不仅仅只是单纯因为身份的原因,才会回避你的答复。我只是怕……来不及等到你的回应。”
他小心翼翼地去牵叶沁竹的指尖,眸光安静温和。苏长柒捏住少女五指,珍惜地握于掌心。
叶沁竹微愣,因激动乱跳的心脏平复一半。她将碎发缕至而后,空余的手触及洁白丝绢,叶沁竹撑起身:“怎么了?”
他很少如此郑重,苏长柒露出严肃的神情,必然是有什么他无法解决的事发生。她没有犹豫,立刻从地上爬起。
起身后,叶沁竹顺势去拉苏长柒,他没有过多的动作,顺从地站起。起身时,挥手在厅上点上明烛。火光摇曳下,勾勒出优雅英挺的轮廓。
苏长柒:“我生病了。”
他抬起手,摊开掌心。温暖灯光下,冷白如瓷釉的掌心覆上层柔光,丝丝裂纹如蛛丝攀附,映入少女眼底。
苏长柒:“原因尚且不知,修士之中,从未有人出现过这等情况,也不曾有其余人看出异样。或许是我的存在有违天道,预备施以惩处。”
他的手被叶沁竹抢过去,少女两只手紧紧握住苏长柒手掌。
叶沁竹小声问:“疼吗?”
苏长柒:“不疼,只是会劳累罢了。”
“原因呢?”
“要是我没猜错,裂开的纹路应该与灵体相连,等到纹路蔓延到心脉后,可能会发生些不好的事。”
叶沁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覆上,泛起点点的荧光:“倘若是灵体的问题,有人渡些灵力给你,会不会好些?”
苏长柒忍不住笑:“你这样,要耗费多少精力?”
他并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但转念一想,靠这个续命,定然会背上无数的业障。如果处理不当,直接将修士吸成人干,都有可能,此举实在不妥。
叶沁竹轻挑眉眼,并未因此泄气。
“不会的。”她回答,“我可以作弊。”
双指并起,画出一个符文,落于交叠掌心之间。五指用力地扣上,在灵符引导下,源源不断地朝苏长柒体内灌注灵力。
“你忘了,我的符文很灵的,我让它自动产生灵力,它没法拒绝。”
苏长柒面上浮现惊愕,仅仅一瞬,被无奈的笑容取代。
“那你来救我的时候,岂不是浪费了灵力?”叶沁竹一边扣紧苏长柒的手,一边问。
苏长柒:“它没有你想象那么严重,不妨碍我使用灵力。”
叶沁竹嗔怒:“这算什么理由?我不要听这个。”
苏长柒抿唇:“要是没有第一时间震慑住钟青青,压制住那些人,他们还不知道你是谁。许明的处理,不日就会下达,你可以耐心等候,静待佳音。要是等不及,我陪你去催促。”
叶沁竹气他老想着别人,她两只手都用上了,无法出手,只能踮起脚尖,气恼地用头轻撞:“不要。”
“我又不是暴脾气,许明又没有对我做什么。硬要说对不起,也应当是下地府,去和那些被他害死的女孩子道歉,与我无关。”
“阿柒,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要是你出事,我会难过的。”
被她撞击额头,还被骂了一顿的人移开目光,像在认错。过了片刻,低头,往叶沁竹的额上蹭了蹭。
撒娇般:“嗯。”
叶沁竹嘟起嘴,生气,但放弃和闷葫芦交流。
直到灵符耗尽,叶沁竹低头,满意地看向稍微缓和的裂纹,松了口气。
“比如说,身体不对劲,就应该想方设法医治。传输灵力之类的,不止我一个人能做到吧。”
“又比如现在,快把药吃了。”在苏长柒回答前,叶沁竹抢先从空间囊中取出水壶。
“温水我准备好了,这次的解药。和上次的缓释药,服用的方式一样吗?”
苏长柒张了张嘴,仿佛没那么容易跟上叶沁竹的思路。他笑着点头:“是,一样的。”
“那你先请。”少女笑盈盈的,“我想在这儿转转。”
她露出新奇的神色,私下张望:“这儿够大,我还没有看够。”
她像只快乐的鸽子,从正厅出去,于溪边迈步行走。
步履匆匆,面上一片安静祥和。
实际上,叶沁竹在识海叫嚷开:“天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苏长柒身体的变化,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嚷嚷半天,机械音再度响起:“苏长柒。”
“我记得他,恶之半身的衍生物。已锁定目标,预备消解。”
叶沁竹:“预备消解?你打算怎么消解?”
天道:“名为叶沁竹的客人,我没有理由告诉你。至于你,客人。您回家的方法,我已经找到。再过几日,便能送你回去。”
叶沁竹听着它平稳地说话,顺延溪流,走到凉亭中。
她随意地站着,抬头看月亮,眸中有月白照耀。随意地坐下,心情悠闲感受清风拂面。
阿柒挑的,确实是好地方,有山有水,环境清幽。登到假山最高处时,极目远眺,也不见遮挡阻碍。
“我该如何回去?”她问。
天道:“前往天尽头,有门扉会为你敞开。穿过门扉,就是你的故乡。依照你离开故乡时的模式,会出现在波涛之中,能否游到岸边,就靠你的本事。”
叶沁竹眉眼轻眨,进一步地提出询问:“我回去之后,学到的能力、符法,还在身上吗?”
“那是不属于原本世界的东西,你想回去,此事所获之法会全数失效。即使身体不变,记忆留存,也无法使用。”
“至于灵体的进步,回到原本的世界,应该会让你健康许多。”
天道一一为她介绍。
叶沁竹坐在凉亭中,她又想到不少问题,于是一面问,一面步履轻巧,回到厅堂内。
“你会如何对苏长柒动手,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你不会在我离开之前,就让苏长柒无声无息消失了吧?要是他突然有一天神秘失踪,我一心急,加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不妙了。”
跨入门槛时,她一本正经地威胁。
天道陷入沉默,仿佛不再言语。厅堂内已无人影,后门大敞开。少女轻盈地跳过门槛,落地,往内走,准备寻人。
走在过道长廊上,她歪了歪脑袋,开始纠结是往左还是往右。
她听到温和的男声:“左拐。”
“我把西侧厢房打扫出来,希望你能喜欢。”
在苏长柒声音的引导下,叶沁竹来到僻静的厢房。苏长柒站在门口,长身玉立如白鹤。
叶沁竹:“你有好好吃药吗?”
“嗯,吃了。”苏长柒低眸轻声答。
“那也就是说,下个月,不会再有蛊毒发作?”
“不会了。”
叶沁竹:“不会疼了?”
苏长柒摇摇头,含笑无话。
他侧身开门,在少女进屋时,忍不住伸手,去勾她的小指。肌肤相触时,叶沁竹感到凉意,忍不住扭头去看。
苏长柒:“我有个礼物,明日送你。”
叶沁竹:“什么礼物?”
少女双目忽闪,充满好奇的神色。
苏长柒弯唇:“暂且保密,明日,你就知道。”
她为自己做了许多事,苏长柒一时间,竟想不到能送什么表达谢意。左挑右选,打算去把庚辰仙府的库房搬过来,随她挑。
叶沁竹:“不会又让你耗费灵力吧?”
她露出警惕的神色,生怕苏长柒要背着她糟践自己。
苏长柒摇头:“不用。”
眸光温和地落在叶沁竹身上:“去休息吧,明日我不会喊你。”
叶沁竹点点头,回身要走。没走两步,忽然回头,对苏长柒说:“阿柒,如果要送我礼物,我确实有想要的东西。”
她难得开口索要,苏长柒自然仔细地听她说。
叶沁竹:“我武器坏了,你应该也记得,那柄穆语送我的细剑,断在了浮灵教。”
“我想要一把剑,材质无所谓,但需要融我的血。”
从怀里取出新凝结的血珠:“要不是灵力压制以后,只能铸造法器,不能当做丹药服用,我真想准备一大瓶,给你装上。”
苏长柒失笑:“还真把自己当药人了。”
探手触及少女头顶乌发。没有忍住,轻轻揉了揉。
“好。我知道了。”
苏长柒接过叶沁竹凝出的血珠,两指捏住,抬起放在月色之下。须臾后,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刚刚想的那些俗物,都不好,苏长柒忽然明白,什么礼物适合叶沁竹。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沁竹道。她露出俏皮、甜美的笑容,打算乖乖回去睡觉。
长臂伸出,短暂挡住她的去路。苏长柒把她搂在怀里,将少女牢牢圈在宽阔双肩之中。男子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肩窝处。
小姑娘被猝不及防地抱紧,双手扒住他的手臂:“做什么?”
苏长柒:“抱一下。”
他像初尝糖果的孩童,认识滋味过后,便总想再尝一口。他知道吃太多甜食,生出蛀牙会很痛苦,所以面对从天而降的糖人,只敢嗅一嗅,用鼻尖轻蹭。
叶沁竹被抱着,她侧过脸,清脆地笑出声。
“你是属狗的吗?”她手臂上抬,顺势扒拉住苏长柒。
仰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准位置亲了一口。
紧紧抱着她的人猛地僵住,他的动作停滞一瞬,很快,小姑娘调转位置,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她发出邀请:“你那么舍不得我,要进来一起躺着吗?”
苏长柒的耳根和面颊骤然变得通红,在叶沁竹笑意盎然,得意洋洋地准备宣告胜利,收手就寝时,苏长柒动了。
一声惊叫中,叶沁竹脚下悬空。她无助地扑腾,四肢被迫缩成一团,被苏长柒抱着,大步迈过门槛,走向里间的床榻。
灵力祭出,点灯、撩起床帘,苏长柒低下头,笑眯眯地和叶沁竹四目相对。
小姑娘已经彻底慌了:“阿柒、阿七、七七、苏长柒!你要做什么?”
卧房的睡榻比行宫的床小许多,压根不够两个人拉开距离躺下,要想一起睡,就得紧挨着贴在一起。
――她还没决定,要不要推进到这种地步!!
他把她放下,立在床边,笑得像某种红艳艳,狡黠又伶俐的犬科动物。
苏长柒:“我可以再靠近些吗?”
叶沁竹拒绝三连:“不行,不可以,别过来。”
交锋中,叶沁竹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