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维丝毫不搭理他,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揪了个葡萄,边嚼边问颜葭:“儿媳妇,你多大?”
颜葭:“……”
“二十一。”
“这么小啊,那你得喊我哥,我大你两岁。”
傅京扬不耐烦地啧了声,“你哪儿这么多话,嘴刚租的?”
邓维又揪一个葡萄,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自来熟地跟颜葭说:“弟妹,听说你俩前阵子闹分手,为啥啊?”
说着,又一脸惋惜地摇头,完全不顾当事人在场,“你说你长这么好看,怎么看上他了啊,白瞎了。”
“你他妈!”傅京扬耐心告罄,勒住他脖子往墙角拽,手揪他头发,“喝点洋墨水肚子里可有话说了呗,来啊,打一架。”
“靠!你他妈敢揪我头发!老子每根头发都有名字,你要把我的lily揪掉了我跟你拼命!!”
颜葭站在一旁,见两人闹作一团,不禁弯了弯唇角。
战斗最后以傅京扬的胜利告终,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朝颜葭走来,顺便把缴获的战利品献宝似地献给颜葭,“凯旋礼物。”
“……”
邓维炸毛:“靠!老子刚买的游戏机!!你他妈还我!”
傅京扬轻嗤:“瞅你抠搜搜的样,一点都不会来事儿,第一次见你嫂子不送点见面礼?”
邓维暗自琢磨半晌,决定忍痛割爱:“弟妹,你喜欢就送你了。”
颜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憋出来句谢谢。
嬉闹的小插曲过后,三人落座吃饭。
同上次一样,颜葭全程都很安静,默默吃着傅京扬夹过来的菜,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邓维一边专心致志地挑蛋炒饭里的胡萝卜,一边说:“哎你知道梁佑言这几天忙什么吗,我都联系不上他,跟消失了似的。”
“前两天联系了,家里有事儿吧。”
“他能有什么事儿啊,依我看,八成是谈恋爱了,那死小子,看着愣头青一个,居然会谈恋爱?”邓维挖了一大勺蛋炒饭填进嘴里,发出声满足的感叹,“啊!还是咱大中国的蛋炒饭好吃!”
然后接上刚才的话,“你知道吧,他前段时间居然问我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花,我追着他问是不是谈恋爱了,结果人还不告诉我,说什么保密。”
又一大勺蛋炒饭填进嘴里,邓维继续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大通,但根本没人搭理他。
他抻着脖子往对面看,见傅京扬这会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剥着虾,剥好一只放到碗里,然后拿到颜葭手边,转头又回去挑鱼刺,边挑边说:“你别沾手了,我弄。”
邓维嘴里的蛋炒饭顿时就不香了,他也想有人给剥虾,挑鱼刺。
他咳咳两声,抬抬下巴示意。
傅京扬余光瞥他眼,“干嘛。”
“我也要!”
“要啥?”
“虾。”
“你跟前那不有么。”
邓维:“我要吃剥好的。”
“那你自己剥呗。”
“你考虑好了啊,”邓维面带笑容地威胁,“你东西还在我手里呢。”
“什么东西?”
“呦呵,你不知道什么东西?不是你千里迢迢托梁佑言给买的么。”
“……”
傅京扬记起来了,把最后一只虾放到颜葭碗里,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转动桌子,夹了只盘里的虾,剥好后放到碟子里给他转了过去,然后恭恭敬敬地说:“您老请笑纳。”
终于将他一军,邓维身心舒畅,美滋滋地吃掉那只虾,还不忘再犯个贱,“谢谢乖孙儿。”
一顿饭有说有笑有闹地吃完,邓维意犹未尽,提议一块再去喝两杯。
傅京扬不去,说要回学校。
一块下楼,傅京扬去开车,邓维这傻缺非得要求送他一程,不然就不给东西。
于是颜葭跟他在外边等,傅京扬自己去开车。
车从地下车库缓缓驶上来,傅京扬透过挡风玻璃见颜葭和邓维站在路边,正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
于是他很不爽地摁了下喇叭。
“呦,挺麻利啊。”
傅京扬降下车窗,下巴一抬,“上车。”
邓维刚要打开副驾,咔哒一声,车落了锁。
傅京扬面无表情地朝后指了指,意思是滚后边去。
“得,来,弟妹坐前边。”
邓维上车后,傅京扬还是没给副驾开锁,颜葭敲敲玻璃,听到傅京扬耍小脾气似的哼了声。
颜葭叹气,又要哄了。
邓维要去的地方不算远,十分钟。
到地方后,傅京扬二话不说就赶人下车,在这之前,先问他要了样东西。
邓维啧啧两声,从包里掏出个方正的盒子扔给他,然后在下车的前一秒,对颜葭说:“这货又要作了。”
颜葭低声:“嗯,我准备好了。”
傅京扬:“靠!我他妈还在车上呢!”
把人扔下车,傅京扬一脚油门,只给邓维留了阵车尾气。
车内,气氛一度有些凝滞。
颜葭知道傅京扬又闹小情绪了,但她偏不哄他,就等他自己先开口。
三分钟后,傅京扬憋不住了,重重哼了声。
颜葭这才出声:“怎么了?”
“你刚跟那傻货有说有笑说什么呢!”
“说了很多,”颜葭看着他,一脸淡定从容,“你要听吗?”
“听!你们说了什么给我一字一句汇报清楚!!”
“你确定要听?”
傅京扬一字一顿:“确!定!”
“那好吧。”
颜葭轻轻吐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他说你小时候上幼儿园,嫌学校厕所不干净,硬生生憋的尿了裤子。”
傅京扬:“……”
“还说,上小学那会你喜欢吃你们学校后边那条小吃街,一个学期下来吃胖了二十斤,上体育课老师让做深蹲,结果你裤子崩了,露出了蜡笔小新的内裤。”
“……”
傅京扬尴尬的满地找头:“可、可以了,不不用说了。”
“还说――”
热意蔓延到耳朵,傅京扬脸颊肉眼可见的快速变红,“闭嘴!不许说了!我不想听了!”
颜葭装作没听见,继续不管不顾地说:“还说,你们之前去农家乐玩儿,你被大鹅追着跑了二里地,边跑边喊妈,鞋都跑掉了。”
见他红着张脸一声不吭,颜葭故意添油加醋地问一句:“是真的吗?”
“你听他放屁!”傅京扬大声狡辩,“他就是故意想抹黑我!破坏咱俩的感情!!”
看颜葭不为所动,傅京扬咽了咽口水,心虚地说:“也没……没跑二里地,而且,我鞋就跑掉一只――”
说着说着,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硬气起来,“那死大鹅追着我拧我屁股!我能不跑吗!”
“再说了,有点黑历史怎么了!谁从小到大没出过丑啊,我就不信,你小时候没干过糗事!”
“你要是因为这些事就不喜欢我了,我明天就抓只大鹅让它也拧你屁股!”
颜葭憋了好久,这会终于忍不住了,彻底笑出声,她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脸都涨红了。
傅京扬愣了会儿,印象中他好像从没见过颜葭笑的这么开心,前方刚好红灯,他轻踩了下刹车,胳膊搭在窗户上歪头看着她,“就这么好笑啊。”
颜葭边笑边点头。
“早说啊,早知道说两件我小时候的糗事能让你开心成这样,那说什么也得再告诉你件。”
傅京扬唇角勾了勾,露出些幸福的无奈,“这事儿我可谁都没说过,你得帮我保密啊,就高中时候晚自习逃课出去上网,天太黑没看清,翻墙的时候卡裆了,疼好几天,当时一度以为自己不行了,还去医院挂了个男科。”
颜葭笑的脸都僵了,好不容易收住笑,咳嗽了声问:“那医生是怎么说的啊?”
“医生说我发育的特好,”傅京扬有点骄傲地挑挑眉,“比一般人都健康。”
“比一般人都健康是什么意思?”
红灯变绿,车流有移动的迹象,傅京扬轻踩油门,分神看了颜葭一眼,对方一脸认真,好似真的特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但傅京扬知道,这人就他妈装的,故意的。
她脑子里那点小九九他能不知道?
傅京扬呵呵两声,伸出两根手指将她转向自己的脑袋推回去,冷哼:“给我老实点啊,开车呢。”
颜葭懂装不懂,追着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啧。来劲了还?”
“是说你特别行的意思吗?”
“……”
又他妈来这套!
傅京扬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闭嘴!再说话开窗户给你扔下去!”
颜葭故意装没听见,轻轻叹了声气,略有些沮丧地小声说:“想试试……”
?????!!
想试试???
傅京扬让她这话吓的方向盘都打歪了,怕这死女人再语出惊人,忙一手捂住她的嘴,
但偏偏这死女人还软硬不吃,眨着无辜地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再问“怎么了吗?”
“靠!”傅京扬低声骂了句,手缓缓移开改为掐住她的脸,恶狠狠警告,“从现在开始到回学校,你一句话都不准给我说!”
颜葭乖乖点头,趁傅京扬没注意飞快在他手腕上亲了下,然后可乖可乖地说:“爱你哦。”
傅京扬闭了下眼,又恼又想笑。
就这,谁他妈顶得住啊!
他人没了。
车速慢慢趋于平稳,窗外视野变的开阔。
颜葭视线盯着窗外看了会儿,然后转向傅京扬,他淡着张脸,耳廓还带点微红,没什么情绪。
“其实――”
“闭嘴!不准说话!”傅京扬直接怕了她了。
颜葭无所畏惧,自顾自地说:“刚刚你朋友还跟我说了件事。”
傅京扬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她,冷呵声:“谢谢,我不听。”
“他说――”
傅京扬以为邓维又跟她说了自己什么糗事,忙打断她:“不许说!”
颜葭不管不顾,慢慢道:“在我们分手的那段时间里……”
“闭――”
“你每天都在哭。”
傅京扬一下子愣住了,然后听见颜葭似乎有点愧疚地说:“对不起。”
他降了点车速,开了一点点窗,然后嘴硬地说:“谁哭了!我没哭,少听他胡说八道!我那阵子过的可快乐了,天天出去喝酒唱歌,别提多潇洒了。”
“是这样吗?”
“当然!”
颜葭没再说什么,偏头继续看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傅京扬以为这事已经翻篇的时候,突然听见颜葭低声说:“以后不要再因为我哭了。”
我不值得你为我哭。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两人终于回到学校。
傅京扬把车停在海棠路上,伸了个懒腰,“待会儿再回去吧。”
颜葭解开安全带,向后靠着椅背,轻轻闭了闭眼,“嗯。”
“我想送你个东西。”
“什么?”
傅京扬也解了安全带,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邓维丢给他的那个盒子,打开,送到颜葭面前,“这个,手链。托梁佑言买的,一直断货,等了三个月。”
傅京扬喉结滚了下,手心出了点汗,莫名有些紧张。
“一直想送你样东西,但是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自作主张买了这个,说是能给人带来好运,”见她不说话,傅京扬拿着盒子的手微微颤抖,“我希望你每天都能有好运。”
四叶草手链在将落夕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莹莹亮光,颜葭静静看着它,看了好久,才将视线投向傅京扬。
“很漂亮。”她唇边挂着丝淡淡的笑。
“你喜欢吗?”
“嗯,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傅京扬不由地松了口气,因紧张而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吓死我了,以为你不喜欢呢。”
“我给你戴上?”
颜葭笑,但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好啊。”
傅京扬取出手链,小心翼翼给她戴上。
她手腕细,皮肤又白,和这条手链完全相配。
两人又坐了会儿,傅京扬停好车送颜葭回寝室,一路上,颜葭将掌心覆在手链上,细细地摸索,小心程度像对待一件易碎又珍贵的宝物。
回到寝室,颜葭刚一进门,就收获到赵妍妍和李梦嘉的双重夹击。
“葭葭葭葭!昨晚过的怎么样!小傅没欺负你吧!”
“有没有更近一步!有没有!”
颜葭露出个无奈的笑,脱掉外套,往自己桌子那边走。
她倚着桌子,垂着头轻轻吐了口气,略显疲惫,“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赵妍妍李梦嘉围过去,一左一右,继续八卦:“我不信小傅能忍住!他没有旁敲侧击暗示你什么?”
颜葭手撑着桌沿,微仰着头想了想,“没有。”
“不应该啊!按说第一次出去住男生肯定都有那方面的念头啊,”说着,李梦嘉猛地一拍手,“靠!小傅不会是不行吧?”
颜葭:“……”
赵妍妍说:“说不定人家就是清心寡欲,想当个正人君子呢。”
“我呸!狗屁的正人君子,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们不可能不想这事!”
颜葭手扶着额头默默叹了声气。
就在这时,李梦嘉惊呼一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葭葭!你买新手链了!”
“……不是。”
“那是小傅送的?”
“卧槽!小傅有钱啊!我没记错的话这条手链得十好几万吧,啧啧,有钱人啊!羡慕羡慕。”
赵妍妍心生艳羡地盯着颜葭手腕上的手链,感叹:“什么时候也赐给我一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啊!呜呜老天爷你不公平!”
这天晚上,颜葭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意。
透过窗外微亮的月光,她静静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这条手链。
它很漂亮。
可是戴着它,更像是戴着一件沉重的枷锁。
因为每每看见它,颜葭都会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和傅京扬的差距。
十万块,足以让一个人的自卑心无所遁形。
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又何止这样的一个十万块。
良久,在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中,颜葭摘掉手链,放回了盒子。
第38章
考试终于告一段落, 十二月中下旬,进入紧锣密鼓的复习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