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肯定是！”
大脑告诉颜葭，她应该转头走掉，不应该再看下去，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她的心比她的大脑更想听这些话。
于是颜葭注视着屏幕，与台前同样注视着屏幕的傅京扬，遥遥相望，仿佛就是面对面。
“你在看对吗？我想对你说的就只有一句，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顿了顿，他笑了下说：“不记得也没关系，你会记起来的。”
颜葭红了眼眶，透过显示器，她看到了五年前的傅京扬。
五年前的他们站在湖边。
傅京扬哽咽着对她说：“那说好了。食言的人，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是我食言了。”
颜葭看着屏幕中的傅京扬，在心底对现场的傅京扬以及五年前的傅京扬说――
“但请你一定要幸福。”
第81章
一个月后, 节目正式播出。播出当晚，收视率遥遥领先，稳坐榜首。
为此, 周末同事们组织了庆功宴，一同庆祝节目的顺利播出。
当天大家玩到很晚，吃饭唱歌, 一直到凌晨。
颜葭当天回家的时候接近凌晨一点, 她洗漱完，累的倒头就睡。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起床。
她像往常一样拿起手机看时间, 但却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还有未读的消息。
颜葭眯着眼睛看了眼。
邓思晴：葭！！你看新闻没有！！
邓思晴：完蛋了！！
邓思晴：咱们下期节目还能不能播啊！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 脑袋反应有点慢。
她打字回：什么新闻？
不等收到邓思晴的回复, 蒋修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刚起床，声音还有点哑, 颜葭清清嗓子，“怎么了？”
“看新闻了吗？”蒋修然的声音难得听起来严肃。
“什么新闻？”
“京扬出事了。”
颜葭一愣, 下一秒完全清醒, 紧接着心脏开始狂跳。
“他怎么了？”她没意识到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出什么事了？”
“你快说啊！”
“到底出什么事了！”
蒋修然说：“他之前的一首歌被人诬陷抄袭, 现在闹的很大。”
紧绷的肌肉因为这些话瞬间松垮下来, 颜葭大气一松，倒回床上。
她毫无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好。幸好他人没有事。
再开口时,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
“为什么会这样？”
“讲不清是为什么, 我现在在查对方的底细。”蒋修然说，“但现在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一直联系不上京扬，我刚给他妈打电话, 他妈说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家里也联系不上。”
颜葭皱眉，一颗心又被提起来，“他没说去哪儿吗？”
“没说，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
“他女朋友也不知道吗？”
“他女朋友……”蒋修然顿了下，“姜莱这阵子出差，不在国内。”
“那有什么办法知道他在哪？”颜葭着急地说，“报警了吗？”
“还没有。”蒋修然说，“其实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颜葭：“哪里？”
“山上的别墅，你知道那儿吗？”
颜葭没说话。
蒋修然又说：“你知道的话能不能去找找他，看他在不在那，我这边要先去趟他家，如果那边没有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挂断电话，颜葭飞速换衣服出门。
但是在坐上车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被惊醒的感觉。
她问自己：“你真的要去吗？他有家人、朋友、女朋友，你算是其中的哪一个呢？如果见到他，他问你，你又该怎么说呢？”
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见到傅京扬，等她说明来意后，他一定会笑着嘲讽她。
但是这些重要吗？
不重要。
眼下的这些假设对颜葭来说根本不重要。
嘲讽也好，挖苦也罢，她都无所谓。
只要能确认他平安无事，随便他做什么、说什么，颜葭都能忍受。
半个小时的车程颜葭想象了和傅京扬有关的无数种结果，人在绝望无助的时候总是容易把事情想的很糟。
颜葭向来不是什么乐观的人，所以在她敲响那扇门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因为紧张和害怕，心脏在狂跳，手心也都是汗。
颜葭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下一路狂奔过来而乱掉的心跳。
等待三秒，她鼓足勇气，敲响了那扇门。
等待的过程总是充满煎熬。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人开门。
颜葭继续敲。
一秒、两秒、三秒……
依旧没有人开门。
幻想的结果不断浮现在脑海，拍打大门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傅京扬！”颜葭用力拍打着门板，有些绝望地吼道，“你在吗？开门！我是颜葭！”
“你在不在里面！”
“开门！”
“求你开门！”
然而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夏末，天气依旧闷热，无风，四周静的出奇。
颜葭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眼泪流了满脸，冷静几秒，她拿出手机打算给蒋修然说明这边的情况。
但是下一秒，号码不等拨出。
咔哒一声，面前的门开了。
颜葭顺势抬头，看到了傅京扬的脸。
他穿着件松垮的黑色T恤，半眯着眼，一只手抓着蓬乱的头发，脸色很臭。
有点像睡觉被人硬生生吵醒的样子。
“他妈谁啊！”
傅京扬烦躁地说了这么一句，正想开口骂人，但抬眼的瞬间，嘴里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
他是想说“你怎么在这”但看到颜葭脸上还没擦干的眼泪时，他不禁皱了眉，脱口而出一句：“谁欺负你了？”
颜葭呆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好被傅京扬及时扶了下。
“怎么了？说话啊！”
颜葭摇头，一边笑一边流眼泪，她语无伦次：“没事，我没事，你也没事，真好，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什么有事没事，”傅京扬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颜葭却说：“你还好吗？”
傅京扬：“什么好吗。”
“你还不知道吗？”
傅京扬：“知道什么。”
“就是……”颜葭欲言又止，“网上有你的新闻。”
“哦。”傅京扬面无表情，“我知道啊。”
“那你――”
“我什么。”傅京扬斜靠着门框，直晃晃地看着颜葭，“你哭什么，怎么回事？蒋修然欺负你了？”
颜葭这才意识到自己脸颊上有眼泪，她低着头，用手背蹭了几下眼睛，然后说：“没有。”
“那你哭什么。”
颜葭没回答，只是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傅京扬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你来这干什么。”
颜葭实话实说。
傅京扬听完，嘴角扯出抹嘲讽的笑。
“所以是蒋修然让你来的？”
颜葭说：“嗯。”
“你还真够听话。”傅京扬说，“他让你来你就来？我的死活你也关心么？”
颜葭猜到他就会说这样的话，她没辩解也没否认，只是说：“我回去了，记得给家里回个电话。”
她转过身，不等走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喊住。
颜葭没回头，却停住了脚步。
静等片刻，傅京扬低声开口，他说：“你会做饭么。”
“我饿了。”
时隔将近一年，颜葭再次踏入这间房子。
依旧是空旷的客厅，毫无遮挡的落地窗，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沙发一旁的地毯上放了把小提琴，以及小提琴旁边的白色MP3。
颜葭视线在上面稍作停留，而后移开。
她回头，看见傅京扬斜靠着吧台，静静看着自己。
“要吃什么。”颜葭说。
傅京扬沉默一会儿，低声说：“面。”
“什么面？”
“丝瓜。”
“有丝瓜吗？”颜葭问。
“冰箱里边。”
颜葭拿下肩膀上的包放在一边，之后在傅京扬的注视下走到冰箱前，她打开冰箱门，里面几乎没有东西，就只有几罐可乐和啤酒，再就是两根已经蔫了的丝瓜。
颜葭把丝瓜拿出来，“买多久了？”
“忘了。”傅京扬说。
“怎么没吃？”
“不会做。”
“那你这几天都吃的什么？”
傅京扬说：“没吃。”
颜葭皱眉：“没吃？一点都没吃吗？”
“怎么？”傅京扬看着她，轻笑一声，“关心我啊。”
颜葭没说话，拿着丝瓜走到水池前，洗干净。
傅京扬跟过去，说：“吃了，吃了几顿外卖。”
颜葭看他一眼，“削皮刀在哪？”
“不知道。”傅京扬说，“你看抽屉里有没有。”
颜葭拉开抽屉，翻了翻，找到削皮刀，给丝瓜削皮。
傅京扬站在一边，难得的说：“用不用我帮忙。”
颜葭说：“不用。”
削完一根，先放到一旁，傅京扬看这根蔫了吧唧的丝瓜，皱眉问：“这还能吃么。”
“我也不知道。”颜葭说，“估计能吧。”
“什么叫估计！”傅京扬瞪她，“万一有毒呢。”
颜葭弯弯唇角，“你这不还挺怕死么。”
“啧，什么意思啊你。”
颜葭笑起来，但短暂的笑容后，她只觉得一阵心酸。
和傅京扬再次见面这么久以来，两人几乎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几句话，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拌嘴的开开玩笑了。
傅京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沉默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颜葭把两根处理好的丝瓜放到菜板上，对傅京扬说：“你去客厅等吧，顺便给家里打个电话，你爸妈表哥还有你女朋友都很担心你。”
傅京扬没有说话，但颜葭的这句话将他从刚才的恍惚中拉了回来。
她不是担心你，只是受了蒋修然的嘱托。
所以才出现在这里，少自作多情了。
“谢谢。”傅京扬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回了客厅。
颜葭切菜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
傅京扬从地毯上捡起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找到充电器，冲了会儿电之后给手机开机。
刚开机，就有无数条消息疯狂弹出来，不等仔细看清内容，赵兰芷的电话打来。
“妈。”傅京扬接通。
“你个臭小子死哪去了！干嘛不接电话！”赵兰芷声音带着哭腔，“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还以为你，以为你……”
“哎呦，怎么还哭上了，”傅京扬笑说，“我没事儿啊，就睡着了手机没电自己关机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山上别墅啊。”
“赶紧滚回来！”
“等一会儿，”傅京扬说，“吃完饭回去。”
“回家吃啊，家里有的是饭。”
“不一样啊。”傅京扬转头往餐厅的位置望了一眼，颜葭忙碌的身影像极了梦里的场景，他笑了笑说，“这顿饭我想了好久了，再不吃我怕没机会了。”
“行吧行吧，吃完饭赶紧回来啊！”
挂断电话，傅京扬简单扫了几眼消息，大都是朋友发来的，无非就是问怎么回事，还好不好。
傅京扬一条也没回，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起了地毯上的小提琴。
颜葭将做好的丝瓜面盛到碗里，端着来到客厅。
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傅京扬正坐在那，歪着头拉小提琴，悠扬的旋律环绕在客厅里，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颜葭不忍心打断他，把丝瓜面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傅京扬一曲完毕，偏头看见颜葭静静站在那，眼神平淡，无波无澜。
“好听么。”
“嗯。”颜葭若有所思地说，“好听。”
傅京扬把小提琴放下，“你没见我拉小提琴吧。”
“见过。”颜葭说，“上学的时候在小礼堂见过一次。”
“是么？”傅京扬笑笑，“我没印象了。”
颜葭说：“吃饭吧。”
傅京扬起身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你不吃？”
“我吃过了。”
傅京扬低着头，拿起筷子，“那你是要走么？”
“再待一会儿吧。”颜葭坐下来，“等你吃完。”
傅京扬不再说话了，低头吃面，不知道是不是刚出锅的面太烫，又或者是热气扑眼睛，没吃一会儿，他眼眶开始泛酸。
“好吃么。”颜葭轻声问。
“有点咸了。”
“咸了吗？”颜葭说，“太久没做了，倒点水凑合凑合吃吧。”
傅京扬笑了，“凑合，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颜葭：“嗯？”
傅京扬想到什么，笑的更开心了。
“你还记得么，我们刚一块住的那会儿，我学做菜，刚开始做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咸了你就说倒点水凑合吃，淡了就放点盐凑合吃，我当时就寻思，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能凑合，油焖大虾倒点水怎么凑合，那还能吃么。”
颜葭也回忆起来，同样笑着说：“当然能吃啊，不过就是变成水煮油焖大虾。”
傅京扬笑着，掌根按了下眼睛，“神经。”
颜葭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她笑着说：“不过最后还是没吃，你怕闹肚子，最后喊的外卖。”
傅京扬低下头，眼泪掉到碗里，他手掌捂着眼睛，哽咽着说：“你还说外卖没我做的好吃。”
“嗯。”颜葭声音很哑，“那天的外卖确实很难吃。”
傅京扬不再说话了。
颜葭看着他，黑色的T恤把他衬的更瘦，更脆弱了，她记得他之前没这么瘦的。
神思之际，傅京扬哑声问：“蒋修然平时做饭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