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那菜市场的白月光——璞玉与月亮【完结】
时间:2024-04-11 14:39:18

  日子这么慢慢地过去,我的工作基本上就成了周工的助理,帮他跑一些杂事。
  而发现我没有什么实权之后,大家对我的态度开始微妙的转变。
  比如,那些工人从见了我毕恭毕敬,到总要嬉皮笑脸的说个荤段子。
  这一切老冯都看在眼里,他从来没管过。
  只有乌勒吉的老人们不懂这些,仍然把我当成自己家的孙女,见了我就要塞给我吃的喝的。
  哈日娜还是每天给我送饭,发现我天天跑于诗萱家,脸拉得比她的小白马还长。
  “下回别吃我们家的排骨汤了,去美女蛇家吃。”
  “美女蛇哪有这手艺,还得天天我回去做。”
  哈日娜更生气了,啪得把饭盒一合:“那你就是贱骨头,我的饭不给贱骨头吃!”
  我哭笑不得,哄她:“你真生气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人家救了我,我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吗?”
  “我气死!他们都在背后说你干私活!我气死!”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好几遍“气死”。
  我愣了一下,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我们公司是严禁员工在外接私活的,轻则降薪,重则开除,这是个挺严重的指控。
  “随便吧,真闹出来他们可以去查我的账,我一分钱都没有收过。”
  哈日娜闻言更气了:“你凭什么不收钱啊!”
  “一个是收了钱性质就变了。”我说:“还有一个,也算交她这个朋友吧。”
  “她有什么好?会请神啊?”
  “她很聪明,说不上来,我总觉得她以后能成事。”
  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很柔弱,我一开始看不上这样的女孩,我总觉得往上爬,就得活得比男人更男人才行。
  但是她一直很善于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让人心软,让人想照顾她。
  同时遇到事儿了,该哭哭得肝肠寸断,但是不耽误杀伐果决的,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比如流产。
  也比如她顶着这么大压力,也要把这个别墅群改造完。
  “建筑师呢,就是拼资历,她说实话设计风格不是甲方喜欢的那种,继续在省院里卷,很难出头。”我说:“但是如果能有独立作品,外加一两个有分量的奖项,就不一样了。”
  这恐怕是她和赤那刚开始谈恋爱,就已经想好的事情。
  哈日娜没听明白,大眼睛眨巴着看我:“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做施工的,得跟各方面的人搞好关系。”我说:“要不以后怎么办呢?”
  她还是没听明白,只是乖乖把汤打开给我喝。
  隔了一会,又问:“那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
  因为说普通话的缘故,有种可爱的笨拙。
  我被逗笑了,道:“当然是你了!”
  “你跟谁好!”她还梗着脖子问。
  我叹了口气,敲了一下她的头:“我为什么要努力赚钱呢?等这个项目完了之后,我得带你去S市,送你去念书,你忘了么?”
  她高兴起来,抿嘴小小声的说:“我可以去打工。”
  “念书。”我重复一句:“现在,立刻,马上去学习。”
  她走了,身影轻盈的像只小蝴蝶。
  其实我也没想好让她去学什么,她的文化课比我还差,估计从初中时就没好好读了,倒是对英语挺感兴趣,我给她买了网课,让她先学着,到时候拿一个成人自考的文凭。
  她其实不在乎学什么,对她来说,能出去,去一个大城市,已经足够让她兴奋了。
  ——
  老冯并没有哈日娜这么好哄,或者说,他等大骂我一顿的机会等了许久了。
  晚上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听说你最近晚上都没有在宿舍住,是吗?”
  “我朋友身体不好,我去照顾她一下。”
  他说:“你都工作几年了,还需要我来教你么!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不要给任何人说闲话的机会!”
  “是,我以后会搬回来。”
  “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他突然发火:“你就是块废料!还想着调到总部,你别去丢人现眼了吧!”
  我没有说话,低头挨训。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消极怠工!否则直接滚,这不是混日子的地方!”
  他骂了我整整一个小时,我突然感觉疲惫,那种灵魂深处的疲惫,让我丧失掉了所有控制力。
  算了,毁灭吧,全世界都毁灭吧。
  “我没有耽误一天工作,没有迟到,没有早退。”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混日子。”
  这是我第一次跟老冯顶嘴,他惊诧的看着我,许久才冷笑一声:“任冬雪,你这是对我有怨气?”
  我是真的没有什么怨气,我只是觉得特别累。
  “说到底,你就是怨周工来?”他拍着桌子道:“不止一次给你机会,你哪次给我做好了?还有脸在这里怪别人!”
  “您离婚也是你自己的事。”我说:“您不也是在怪我么?”
第46章 雨夜里相互扶着,才不会摔倒啊
  暴风雨之中的办公室,顿时鸦默雀静。
  老冯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所以你认为,是我在为难你?”
  很多话,是很难放在台面上说的的。
  比如,我每次装傻或暗示,拒绝他更进一步的想法之后,他也从来不会说什么。
  然后,我最在意的工作上,就会有一个巨大的倒霉事降临。
  这翻来覆去的一套,我真的厌烦透了,我连装傻都觉得累。
  “任冬雪,你是个职高生。”他冷冷地说:“没我,你连进S建的机会都没有!我扶着你走到今天,你怪我为难你!”
  越到后面他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嘶吼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生这么大的气,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服个软,息事宁人算了。
  不行,我朴素的穷人哲学告诉我,要么伏低做小到底,一旦闹,就得怀着必死的心。
  否则就只能完蛋。
  “论公,我跟了你六年,没做错任何事,论私,你承重算错了,是我给你善的后,你跟工人闹矛盾,是我去挨打挨骂,你被人绑架,开枪救你命的还是我。”我握紧了拳头,同样声嘶力竭。
  “你给了我机会不假!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除了没跟你上床,我有没有地方对不起你!”
  他震惊地盯住我,嘴唇颤抖。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笑了,这些日子我从来都没有笑得这么痛快过:“因为你觉得,我最好的命就是给您当小,然后做您的白手套。我不干就是不识好歹。”
  “可是我从捡垃圾的家里走出来,在非洲拼了六年,命都不要我也要把经手的项目做得漂亮。”我唇边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来:“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给人当小的,你知不知道?”
  老冯反而笑了:“那为什么……哦,为那个程少爷会娶你么?别做梦了,你就人家玩剩下的东西。”
  一种巨大的羞耻感冲上我的头,我现在的脸色已经红得发烫。
  “至少他让我知道,我的命不止于此。”我一字一顿的说:“你跟他比,你也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冯突然暴怒,一把抓住我的衣领。
  男人的压迫感,而突如其来的窒息,让除夕噩梦骤然浮现。
  但我没有软弱,我盯住他的眼睛,整个人像是燃烧的火焰:“他不会觉得配不上我,就疯狂的贬低我,他风光霁月,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公私不分,拿工作去强迫下属!”
  我们对峙了良久,老冯慢慢地、慢慢地放开他的手。
  “我以为……”他叹了口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我梗着脖子,仍然死死的盯住他。
  “不管你相不相信,周工来,是董事会的意思。”他低声道:“我为你争取过,没有用。”
  我知道他已经服软了。
  但我今天就没打算放过他!
  我说:“您申请,董事会批准,不是么?”
  老冯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
  在确定老冯带着这个项目之后,安总的秘书就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老冯这个人,做事非常激进,为了达到目标有很多踩线的行为,注意他情况,每周邮件发给我,抄送一下安总。”秘书姐姐的声音理智而专业:“都说你是他的人,但我知道,你是公司的人,对吧?”
  包括周工来之后,她也通知了我:
  “老冯需要人协助,领导批准了,但是你为公司做的贡献,领导都看在眼里,放心,只是分担工作,不会有取代你的意思……”
  脸皮彻底撕破,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我道:“工作上骂我,可以,不要拿别的事恶心我了,反正我鬼门关走过一趟,我什么都不怕。”
  光这个项目,他就有无数违规操作了,更别提那个更大的剥离作业。
  我大不了辞职,换家公司还是能做到项目经理。
  他马上就要进董事会了,再熬几年,坐到一把手也未可知。
  他怕的。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地上都是泥泞的水洼。
  我越跑越快,浑身湿透了,裤子上都斑驳的泥点子。
  最后一不留神,我跌倒在水洼里,失声痛哭。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我只觉得我压抑的太久了,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恐惧和委屈,都要哭出来。
  为什么都要欺负我?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我很想程厦,我一直都很想他。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如果看到他,跟他说话,我就知道往哪里走了吧?
  我握紧了手机,他会接的,他就像月亮一样一直悬在那里。
  我最终还是没有摁下去。
  我们分手了,我已经失去他了,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再纠缠下去,他的病会越来越严重。
  我失魂落魄的在雨中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
  我抬起头,是于诗萱,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外套,另一只手很怕冷的裹紧了领口。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多冷啊?”
  “下雨了,我来接你呀!”她比我矮一点,微微垫着脚撑伞:“冬雪,我们回家吧。”
  她什么都没问,就像我也不会过问她今天去见赤那的情形一样。
  我们撑着一把伞,一边聊天,一边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手是温暖干燥的,微微带着杏子的甜香。
  这样黑的夜,果然相互拉着手,才不会跌倒
  ——
  跟老冯发完了疯之后,我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但一切如常,我正常工作,正常开会,在某次总公司视察之后,对我吆五喝六的周工,也收敛了不少。
  但老冯这人睚眦必较,我知道,从今之后我们就是敌人。
  哈日娜网课上得不错,我有一次休假把她送到了S市,住在我家,正好跟我奶奶作伴,我也正好在这边帮她照顾他爷爷奶奶。
  她报了班学商务英语,我想着她以后做销售应该可以。
  在第二年的秋天,赤那的判决下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当初父子俩勾心斗角,但到最后腾七十二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下来,被判了无期徒刑,赤那作为从犯,罪责轻了很多。
  他们大多数财产都被法拍了,只剩下那个别墅群,于诗萱始终在继续改装,我也一直在帮她。
  一年后,她那些梦幻缱绻的图纸,最终变成了草原一道奇异的风景。
  这个建筑设计作品,后来为她赢得了一个国际奖项,很少有年轻设计师,能有这样肆意奔放作品——毕竟在设计它的时候,她就是甲方本人,并且还有不封顶的预算可以挥霍。
  那时候她把它卖给一个房产公司,原本老旧的别墅被卖了三倍的价格,她把这些钱留给了赤那。
  “相爱一场,也算对得起他了。”她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谁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年,它被命名为“微风草民宿”,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广告和营销席卷了整个互联网。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纯净的角落,会让你获得内心真正的平静。”
  “夏天来临时,和你爱的人一起去一趟微风草吧。”
  文艺青年蜂拥而至,来这里感受草海和微风,毕竟能享受到五星级标准的民宿,同时又能感受到最原汁原味的草原。
  这种地方并不多。
  被不断开发的旅游项目,也同时带火了距离乌勒吉村,它是附近基础设施最完善的村庄,干净、温暖、又原生态,村民们自制的咸奶茶和马奶酒供不应求,和小马驹合影成了热门项目。
  它长大了,就是真正威武潇洒的草原马。
第47章 他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我跑完了最后一道手续。
  两年又七个月,蛟龙村迁徙的项目,正式竣工。
  比起于诗萱的民宿群,这里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什么设计感。
  可是我知道,我们经过很多日日夜夜,打造了经济实惠又保暖的外墙,轻钢材料的坡屋顶,能排放冬日积雪和夏天的暴雨,建筑的每一个部件都在充分的利用太阳能……
  它同样是费尽心力的作品,它的美,是实用的美,让住进来的人生活方便一点,快活一点。
  我站在那里,打量着每一块瓦片,每一块砖石。
  我要走了,去新的地方了,可是我的两年岁月永远凝固在这里,比青春更加不朽。
  “任冬雪。”老冯摇下车窗,道:“上车。”
  “哎。”
  我狗腿的小跑过去。
  一毛不拔的县里总算要拨款进行旅游开发,老冯想把这个项目也搞到手,因而留到现在。
  机缘巧合,我们俩不得不一趟车去县城。
  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开车,老冯坐车,只是车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现在项目经验已经差不多了,安总承诺我年底应该能调到总公司,具体部门还没定,如果是工程部还好一点,如果是项目部,顶头上司又是老冯。
  其实那次撕破脸之后,我后悔了挺久,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矛盾,无非是他觉得我不够顺从,而我觉得他不要脸。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毛病,这世上不要脸的领导实在太多了。
  我想,我们之所以在这时候撕破脸。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不愿意站在他这队了,具体原因我也说不明白,总之,我渐渐的意识到,老冯是我的贵人,但是,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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