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别吃太急了。”
老神仙话语刚落下，就见着小半个馄饨已经没了。
南初吃的吧唧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很新奇。然后努力的去够他手里的勺子。
曲冉冉在一旁看到嚯了一声，“还以为你有呢。”
天枢君把剩下的也给挖了小半，小心的喂给南初。
曲冉冉把自己的那份给吃完了，抬头就见着南初还在兴致勃勃的要吃的。
“别给太多了，她还小。小孩子要是吃多了，会积食，到时候有得难受。”
天枢君想说这倒不会，这孩子到底是有一半的神血，虽然眼下表露出来的，和个平常孩子没有太大区别，但里头的不一样，天枢君还是能察觉到。
等到再大点，他就要着手开始教这孩子如何修行了。
不过天枢君还是应了她一声好。
“今日你应该没有其他事了吧？”他一面低头喂孩子吃东西，一面状若无意问。
“还能有什么事，难道要tຊ我陪在那儿，看陆风生崽子么？我问了人，说也还有一段日子呢。这会夫人恐怕正头痛。至于怎么救他，再怎么着，那也用不上我。我对这种魂魄术，几乎没有涉猎，我留在那儿又有什么用。”
说着，她看向某个方向，“你说对不对，卫姑娘？”
卫流锦冷不防被发现，吓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曲冉冉抹了抹嘴，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把嘴里的那股咸辣的味儿给冲掉。
“我看你在那儿看了好久。”曲冉冉放下茶杯，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佩服。腿脚不方便，还能站在那儿老半天，“卫姑娘不辞辛苦，应该是为了少宗主的事。”
“卫姑娘已经知道了？”
卫流锦咬住唇，她看到天枢君怀里的那个婴孩，半大不大，正抓着他的袖子要吃食。
那孩子一双眼睛，和曲冉冉有七八分相似。鼻梁和嘴唇和天枢君极其相像。
孩子的长相，不管怎么样，都难以骗人。
“卫姑娘？”
卫流锦回神过来，曲冉冉见她眼神复杂的厉害，只是笑笑，“去见过少宗主了？”
虽然陆风那儿有人守着，但是这姑娘也不是个普通姑娘。
“我想求神君，”
卫流锦垂下眼帘，盖住自己此刻眼里的情绪，可是从嗓子里露出的话语带苦。
“神君救救阿风吧，他现在，现在……”
卫流锦实在说不出‘成了一条狗’这句话。
“我知道。”天枢君点点头，“搜救的那日，我也在。”
卫流锦闻言，头垂得更低，手指紧紧的抓住袖子边缘。
她没有任何犹豫，膝盖一弯，就要跪下来。
第102章
曲冉冉正忙着吃馄饨,她的那碗鲜肉馄饨里加了不少的川椒。一方水土有一方的土产，哪怕是辣椒，川地长出来的和关中秦地出产的就不一样。秦地种出来的,看着鲜艳其实也就只是看着红彤彤,吃到嘴里没什么辣味。川地的久不同了，入嘴就是火辣，格外过瘾。
她才来得及，把碗里的一个馄饨捞到自己的嘴里,都还没有来得及吞下去,就见到卫流锦跪了下来。
卫流锦跪下的时候,毫不犹豫,膝盖直直的砸在石板地面上。那声响听得人牙酸。
曲冉冉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出,一口馄饨差点没呛在嗓子眼里。
老神仙一手扶住孩子，另外一手在她后背几处穴位上，轻轻按了按,顿时呛在嗓子眼里的小半个馄饨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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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冉冉捶捶胸口,还没等气顺下来,见着四面八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连着那边煮馄饨的小贩,都一面手里忙活包馄饨,一面脖子抻长，万分努力的往他们这边瞅,想要看看这里到底有啥热闹了。
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另外一个年轻姑娘噗通一下就跪在那儿了。一时间，围观的人脑子里把那些话本上那些个事儿全都给过了遍。
话本上都是怎么演的来着,深闺小姐看到外面的书生,一见倾心，只可惜那书生已经有家室,但是那小姐也是痴心难改，终于寻到了机会，从闺房里逃了出来，赶到心上人面前。不求正室之位，自带妆奁，谋求能庭中持帚就好。
一群人想起话本上那些，更加激动了。如果非得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这男人长得太好了些。他们这些人没办法，把这人想象成自己。
而且那公子只是照顾妻儿，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跪着的年轻姑娘。、
真真的郎心似铁啊。
但凡男人，不管家里妻子怎么貌美贤惠，外面的姑娘也都是香的，图个新鲜。不管脸上怎么装正经，眼睛也都是忍不住暼到人身上去的。
都是男人，怎么看不穿男人的那点小把戏。
然而一群人瞪着双眼，都没瞧见那样貌俊美出众的公子，分过半点眼神给地上跪着的人。
还真的遇上了难得一见的正经人了？
世上竟然还有真正经的男人？！
围观的人来来回回在那三个人身上来回逡巡，死活没有发现半点破绽。
这下子，那些人就等得有些气急败坏。原本以为有活话本可以看，谁知道遇上个脑子不开窍的，那姑娘还不如跪他们呢，他们不管怎么样，至少尝尝她的滋味，不叫她这一趟白跑。
“你还要在这儿丢人现眼多久？”
天枢君低头分了小半个馄饨给南初，这孩子平日里吃米油羊乳，这些最是滋养人的吃食。长到如今长得白白胖胖，南初刚才被他喂了小半个馄饨，吃着新鲜的味道，很是高兴。等不及父亲把吃食送到她嘴里，主动去抓勺子。
天枢君握住孩子的手，免得她真的粘上一手的汤。他让孩子松手，随口对那边地上跪着的人说了一句。
卫流锦身上颤抖一下，面庞霎时一片惨白。她咬住下唇，身形颇有些摇摇欲坠。但还是不动。
“你应该是自己跑出来的吧？”
曲冉冉喝完最后一口汤，见着卫流锦还倔强的跪在那儿。
上回冯轩仪一行人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绝对不轻易让人再出来。
“你再怎么跪着，看热闹的人可就越来越多了、”
曲冉冉说着看了一眼四周围观的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到时候你那个兰姨，恐怕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找到你了。”
她说着又给自己倒茶水，茶水是热的，茶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叶，但是胜在一口热茶，喝得浑身上下舒畅。
“到时候你别说跪在这儿了，恐怕一年半载的，都出不来。”
卫流锦抬眼和她双目对上，曲冉冉扬扬眉毛，“所以，你还要继续在这儿跪着的话，那就随便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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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流锦扶着膝盖马上从地上起来。衣裳上好大的两块泥巴印记。
“神君……”
天枢君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我今日出来，只是想要一家出来好好游玩。”
卫流锦听到他话语里的“一家”，嘴唇抿得更紧。
“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自己去找个地方待着。”
自从上回将卫梓当年所作所为全数说出来，天枢君对卫流锦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哪怕只是多说一句话，都不耐烦。
这话太过不留情面，曲冉冉嗳了一声，握住老神仙的手，“好歹是和个小姑娘说话，多少和气点。”
卫流锦一抬眼，就看到两人持握的手。喉头涌出淡淡的腥甜。
说实话，卫流锦并不觉得自己配得上天枢君。
神君是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即。年幼的时候，能偶尔得他几句关怀，就足够让她高兴上整个月。
她是尘世的灰尘，配不上，也不能够弄污了神君。
她从没想过这世上有什么女子可以配得上神君，现在想来，她恐怕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配得上他，哪怕是天界那些神女也是一样。
她真心实意的觉得，天枢君就该是高天孤月，千年万年的，高洁下去。
那些女子，都是玷污了神君的灰尘。
包括她自己。
她盯着那双手，期待出现神君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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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脾气在上神里算温和的，但也有上神的脾性，即使再怎么平易近人，也不喜靠的太近。
被曲冉冉握住的手动了动，卫流锦眼底里霎时生出别样的惊喜。
然而不是她想的甩开，神君被握住的手翻上来，将曲冉冉的手整个都包在自己的掌心里。甚至还可见的温柔摩挲。
卫流锦继刚开始天枢君那句话之后，又被一棒打中了头，两耳里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她完全站不稳，径直摔在地上。
天枢君看了一眼四周还是不打算走的人，还有好些人干脆就点了一份馄饨，坐在摊子上边吃边等。
好不容易有次全家一起出来游玩的机会，没想到竟然被卫流锦搅和了。
曲冉冉看见天枢君脸色当即拉了下来。
她哎了一声，拉住天枢君，示意他不要发怒，她看向卫流锦，“这儿人多，要不然换个地方说话？”
卫流锦咬住下唇，好半会没动。
曲冉冉见状笑了，她并不是个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人，动手之前多少温柔小意一样。如果对面的领情，那么两个人不管谁的脸面都能保全，如果不领情的话，那也不要怪她。
“我说难听的，是谁让卫姑娘来的？”
曲冉冉依然还是方才那副笑盈盈的脸，不见半点改变，“是冯长老，还是徐长老？”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吃了馄饨之后，喝杯热茶，清一清嘴里的咸辣。
“应该不是吧？”曲冉冉看了她一眼，“二位长老的做tຊ派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位的意思。来的就不是你了，应该他们会亲自来。”
曲冉冉说完也不看她的脸色，“陆风应该也没有让你来吧？”
她说完，看着卫流锦不说话，“看来应该没有了，他原本就讨厌你，现在成了那副样子，照着他的脾气，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要被你看到。”
“你懂什么？”
卫流锦开口，忍不住去看天枢君，从方才开始，她就一直盼望着坐在一旁的神君能说句话，但是神君一言不发，抱着孩子坐在那儿。
卫流锦终究是憋不住了，“我爱他，你懂什么是爱吗？”
她故意扬起下巴，原本她想坐着的年轻女人笑，可是最后脸上却是里似笑似哭的诡异神情，“我忘记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你将爱视作筹码！你靠着坑蒙拐骗得到的，又算是什么！”
“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卫流锦掉头看向已经蹙眉的天枢君，“神君，她骗你的，她真的是在骗你！她根本就是个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骗子！”
曲冉冉双手抱住胳膊，受不了似的一阵颤抖，“我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巧笑嫣然的看向天枢君，“老神仙，我有点儿冷，你抱抱我呗。”
天枢君抬起的手指半途放下来，回头看到曲冉冉眨着眼睛，他胳膊从她身侧环绕过来，跟随环来手臂的，还有阵阵暖意。
“好点没？”
曲冉冉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还嫌不够，径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老神仙老脸通红，曲冉冉笑了冲那边的卫流锦扬眉。
“你刚才说你爱陆风？”
曲冉冉点头，“那好，我问你，他要你这样吗？这根本就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你说是爱，确定不是自己送上门做洗脚婢？”
天枢君没料到她竟然来这么一句，不由得噎了下。
“你说你是爱，我看你是贱，脸上带丑，命里带贱。动不动就跪，怕是把你拴到秤砣上，也改不了你骨子里的贱性。”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奉献许多，男人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五体投地，马上爱你爱得如醉如痴？”
曲冉冉笑靥如花，下刻就是更尖锐的话，“可惜啊，他们只会觉得你真是个好用的牛马。还爱呢，你要不要再去投个胎，好好把你脑子洗干净再长一回？”
“哦，不过你要是再去投胎一次，指不定变牛马，当牛做马更符合你的气质。”
卫流锦万万没想到曲冉冉能这么说，只见到她笑容满面，吐字清晰“你怕不是代代洗脚婢投生，以至于哪怕投了个好胎，也念念不忘要给自己找个主子，好继续自己的洗脚大业。”
旁边的人，伸长了耳朵，却怎么也听不到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像是两只耳朵都聋了一样。
只看到小姑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那要哭不哭的模样，真是叫人抓耳挠腮，更想听到了。
“我说的对不对？”曲冉冉回头过来，亲亲热热凑到他脸边，含笑望着他。
天枢君望见她嘴角甜蜜的笑，和眼里锐利的光，点了点头。
他看向卫流锦，“你命格轻贱，原本是早夭的寿数。你母亲当年——”
“她跳下雷渊，她自己说是为了赎罪，我却知道她一来是为了救你性命，二来是为了逃避天界的罪罚。”
“她的那点伎俩，说实在话，根本骗不过紫薇宫。”
“我原本以为你好歹会捡着你父母的长处，谁知道大失所望。成了这幅模样，实在是我始料未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