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左辅右弼四只眼睛里,生出了刀光剑影,直直的就往他身上砍。
天tຊ枢君看着他,唇角挑着点儿笑,不是左辅右弼那样的直白,他浑身上下却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说笑的,”无幽是个识时务的人,嚣张的时候极其嚣张,认怂的时候,干净利落,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他脸上笑得谄媚,“就是不知道,谁和神君生的啊?”
“应该不是那个小美人吧?”
要是那个小美人的话,她的肚子就算加急,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来。
真是想不到,看着这么老实的一个仙,玩得这么花!
左辅啊了一声,不忍直视的捂住额头。
这么一条蛇,在紫薇宫住了这么些日子,怎么还没变聪明点呢。按道理,无幽的原形那么老大的一条,脑子也不见得小,怎么就这么没眼力见。
天枢君笑得很温和,“你觉得是谁呢?”
左辅见着神君一面说,一面给孩子身上布了个结界,好让孩子可以继续安静的睡,不会被外界的动静所扰。
左辅下意识就看向无幽,果然下刻无幽就被神君一掌击出殿外。
无幽只来得及啊的一声,就飞了出去,重重落到了地上。
左辅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条蛇不知道是不是在凡人里头呆太久了,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给弄坏了脑子。
怀疑什么都好,千万不要怀疑神君的坚贞。
第72章
左辅右弼去看摇篮里的孩子,说实在话,他们现如今从那张还看不出美丑的脸上,端详出这孩子到底像谁的。
孩子他们不好照顾,手下的弟子更不能来接手此事。这孩子绝大多数时候,是由神君亲自照料。
“少主看着比前几日长大了些。”左辅道。
“本神觉得和前几日没太大的区别。”天枢君仔细的端详了下孩子。
“算了,”天枢君摇头,“这孩子长得快不快都没什么干系。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天枢君对孕育之事,除了那些从医书上得到的,几乎半点都不懂。南初被他放在灵府里,只要孩子想要,神力和神血几乎是源源不断的提供。孩子要多少就给多少,以至于这孩子才几个月的功夫就长全呱呱落地。
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其发展的规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半步都错不得。若是哪里出了纰漏,那必定会有事。
天枢君懊悔自己当初对孩子的放纵,现如今更是小心照看。
他低头在孩子的指头上看过,再轻轻按住孩子的腕口,三根指头搭在那儿,再次确认孩子平安无虞,才放了手。
这时候殿外传来无幽高声,“神君,你不能这样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无幽嘴里说的“实话”就是天枢君和外面不知名女人生了个孩子,早就在吃他暗亏之前,就已经凡心大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才那一下,天枢君可没多少手下留情,整条蛇砸在地上,尾巴骨都能碎成三四块。
无幽捂住屁股,心下庆幸自己是以人形丢出来的,要是原形,以方才那力道,恐怕砸得还能更厉害些。
恼羞成怒,绝对是恼羞成怒了。
无幽龇牙咧嘴的想。
这人老心黑的上神,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吗?绝对是因为真面目被他戳穿了,所以才下如此重手。
早就动了凡心,就动了。怎么吃他暗亏的时候,一副黄花闺女痛失贞洁一样,三番两次打上门来,揍他也就算了,还把他的屋子都给拆了两回。一次比一次狠,搞得他无家可归,只能赖在紫薇宫里住着。
“神君太不厚道了!”无幽尾巴那儿像是裂开了,他脑袋扭着往后看,外面还有左辅右弼的徒子徒孙站着,十几双眼睛烈火熊熊的望着他。那眼神和火似的,弄得无幽都不好意思露出尾巴看看,是不是真的给摔断了。
无幽气的直跺脚,“仙君早就动了凡心,那一次和第二次除了人不一样,又有什么区别。怎么三番两次拆我家!”
话语才落下,殿内飞出两道流光,毫不留情对准无幽的面门,罩头打下来。
无幽吓得怪叫,也顾不得看尾巴断还是没断了,连跑带跳,赶紧逃窜。
这被掀开真面目的老神仙,已经彻底的恼羞成怒了。要是被打实在了,他这张脸恐怕要变成个窟窿。
虽然他还可以恢复,但也要挂半个月的窟窿脸了。
殿内的左辅右弼听到外面的无幽乱叫四处逃窜,忍不住叹口气。
天枢君冷笑一声,这么喜欢胡说八道,他就把那张嘴给打没了,叫这条蛇好好的收敛一下。
外头抱头乱窜的无幽被追急了,扯高了嗓音,“神君,神君这样是不对的。”
天枢君低眼去看孩子,“这里是紫薇宫,是本神当家做主的地方,何况你还满嘴胡说八道,难道只想着满口胡说,没有想过后果?”
无幽委屈到哽咽,什么叫做胡说八道,他明明就是说实话。
把这老神仙头回吃亏的时间满打满算的加在一块,那姑娘也没办法给他生出个这么大的孩子来啊!
还说不是!
“我不在这儿了!”
他被追的一头蹿上琪树,琪树长得有点像柳树,落下枝条莹莹光亮。他几步上树,力道把琪树都踹的抖抖索索,然后下刻那道流光追寻而至,毫不犹豫的就把他藏身的地方给炸出了个窟窿。
无幽到底是神兽,赶在炸开前,蹿离开原本藏身的树头,但到底被波及到了。尾骨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好的,虽然没有照着天枢君原本的用意,直接砸在脸上。但也疼的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这是真的不留情啊。
无幽再也不在乎他那点仪态了,捂住了尾巴骨,“我去找那个姑娘!”
左辅右弼看着神君摇动摇床的动作顿了下,下刻就听到他冷嗤,“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这话郎朗,直接传到了外面。
无幽翻身而起,哗的一下跑的无踪无影了。
“神君,这……”
右弼平日里掌管紫薇宫文书往来,对无幽也只是点头的交情,“他这么出去,在人前胡说八道,会不会有损神君的威名?”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放纵无幽这条蛇在曲冉冉面前胡说八道,到时候会生出许多误会。
“让他去好了,她心肠比金石都还硬。就算真的听了进去,也不会怎么样。”
话语听着一片平静,可是仔细琢磨,这里头透着一股哀怨。
左辅右弼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里都看见难办。他们对这种事,也是毫无经验,神君堵着一口气,他们也无能为力。
“少主的事,恐怕瞒不了多久。”左辅迟疑了下说道。
天界对仙神们到底也有约束的,情爱之事,虽然不是见到就掐死,带着一股道法自然的从容。但也不是让上神们随心所欲,天界若是听闻到消息,少不得要派人下来看看。
查问孩子的事之余,难保不会带起别的来。
左辅和天界下来的神使打交道最多,深谙他们的作风,明明只是查一件事,还喜欢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其他的事也一块好好的问一遍。
常曦神壁的事,当年神君慈悲为怀,没为难个孩子,仍由神壁在卫流锦体内,维持她的性命。天界那儿,自然也没有禀报。
一旦上传天界,天界可不管卫梓有没有拿自己魂飞魄散,来换女儿的性命。绝对会直接将常曦神壁带走。
左辅并不在意卫流锦的性命,原本就是早夭的命格,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够本了。他在意的是,一旦天界来人查孩子的事,万一带出了当年的往事。神君也要跟着吃挂落。
天枢君点点头,“我知道了。”
左辅觑着他的脸色,“神君不担心么?”
“那本神总不能把南初藏起来,让她不能见人吧?”
左辅被这话哽的一噎,小半会都没能回过神。也是,少主不能不见人。
“那常曦神壁……”
他搓了搓手,很是苦恼。
天枢君看了他一眼,“紫薇宫当初建立,是为了镇压极渊,极渊底下的魔到现在还在那儿,”
他一只手臂支在那儿,撑着脸颊。眼睛看着摇篮里头的孩子。
“那里头镇压的魔神,当年本身见过,过过几招。也亲眼见到他们怎么被镇压入渊底的。”
这个左辅知道,神君是先天帝的神血混合了神魔大战里的灵气所化。那些魔神都是由先天帝一手镇入极渊。天界让神君镇守此地,也是因为他的出身,可以震慑那群渊底的魔神。
“天界要求的是极渊无事。本神的tຊ职责也是如此。极渊里没有出事,那么一切对于天界来说,那就不是失职。”
“何况凡人寿命短短数十载,眨眼就过去了,说快也快。”
这话左辅右弼很认同,凡人觉得一生几十年很长,对于他们这些上仙来说,其实只是眨几下眼的功夫。
当初神君肯放过这对母女一马,除却慈悲,凡人寿命短暂,应该也是缘由。
左辅眉头一松,然而还没喘口气,就又皱起来。
天枢君看见,调侃道,“怎么,难道又想到本神的其他把柄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左辅飞快的看了一眼天枢君,多年的上峰下属了,彼此之间都有默契。天枢君开口,“说罢,又有什么叫你为难的事了。”
“其实也不是下属为难,只是下属突然想到,曲姑娘也是凡人。要是没有得道的话,恐怕寿命最多也只有百年。”
天枢君沉默下来,左辅低头,“下属僭越了。”
“没什么。”天枢君撇过头,似乎对他方才那话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将手塞到孩子虚握的手里,他的手指才到孩子掌心里就被握紧。
“神君是打算……”
右弼拉长了调子,神君看过来,“你和左辅一样都修碎嘴了?”
右弼顿时嘴闭上,改口道,“也许这也是那位姑娘的修行。”
“她修行什么。”天枢君冷嗤,“修行人最不能碰的,她全都一个不落碰完了。”
“那岂不是到了天年将尽的时候,就要走了?”
左辅听着忍不住想要扶额,右弼博闻强记,处理文书,整个紫薇宫上下,没有谁能比过他。但不知道是不是对着文书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脑子里头一根筋。
生啊死啊的,随口就来。
上神上仙们谈起生死很漠然,是因为活得太长。但是凡人就那点寿命,上神们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从孩童到蹒跚而行了。
除非上神出手。
天界在这个上,并不很在意。凡人命数短,虽然比其他众生多出许多悟性,但能用到这些悟性的少之又少。不过这里头有一小撮凡人,莫名其妙的得了机缘,可以存世百年之久。
对于这些凡人,天界很有容忍之心,莫名的得了几百的寿命,也没有强行收回。
先不管现如今神君和那位姑娘如何了,毕竟是少主的母亲。神族的孩子都长得慢,几十年下来,可能都还只是个十岁孩子模样,到时候就得给亲娘上坟烧香。怎么说都怎么可怜。
“我知道了。”
左辅右弼听到神君的声量低下来,但内里的情绪不明,他们这些在神君身边多年,一时半会的,竟然也不能很清楚此刻神君到底想什么。
“腾蛇仙君已经离开了。”殿外突然传来下面弟子的禀报。
右弼啊了一声,想起刚才无幽的豪言壮语,“他该不会真的跑去曲姑娘面前,胡说八道了吧?”
曲冉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因为卫流锦的那件事,所以山门内外都加强了戒备,她也要亲自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巡山,守到一定的时辰,和人交接之后,才能回来。
“这是夫人送来给你的。”
姚夫人身边的婢女,除却在陆风还有一些门中长老面前,在门中弟子跟前都是耻高气扬。不过在这个时候,她们的傲气矮了一半,手捧着漆盘,低眉顺眼。
“这是什么?”
前几日,姚夫人还满脸的严厉,要和她算算被天枢君带走这笔账,谁知道话还没说几句,就哑了火。
姚夫人的脾气唯我独尊,只要她觉得冒犯了,不管是不是真冒犯,必定是要来找麻烦的。只是这找麻烦里,又有欺软怕硬。
她看姚夫人吃痛的那一记,估摸是老神仙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
“是用千年人参熬制的芙蓉脂。”婢女捧着漆盘恭谨道,“这是用千年人参精熬制的,再混合了龙涎香,用太阴火熬制百次,才得一两瓶。原本这些都是给夫人的。”
曲冉冉听着人参精三个字,忍不住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