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山已要她怎样她便怎样。
果然眼前的幻象在一片云浪之中灰飞烟灭。
真正的白骨城渐渐浮现在眼前。
举目望去,残垣断壁,凄凉寂寥,甚是不堪。
这和容音所看到的也没什么差别。
常年经战之城,破败如此,也是意料之中。
容音看着这满地的纸钱,还有门柱上猎猎翻飞的符纸,便知道这里不太平,除了天灾人祸,还有鬼怪作乱!
而她这身妖艳的装扮,也让屋里透过门缝打量的人极其不安。
这世上越是美丽的东西,出现在最不美丽的地方,就能让人联想到危险。
其中一个孩子从拐角处跑了出来,她未曾见过美丽的女子出现在白骨城,也未曾见过像山已这样漂亮的男子,她站在路中间,露出孩童天真的笑容。
“好漂亮的哥哥姐姐。"
容音是个热心的,上去就用手揉揉女孩子蓬松凌乱的头发笑着回应:“好漂亮的小朋友!"
这时,一个慌慌张张的妇人跑出来,抱着孩子便往回跑。
容音愣了一下。
男人上前解释:“这些年,白骨城来了很多捕鲛者,他们对百姓烧杀抢掠,大家害怕才会如此。”
容音知道。
人间地狱,世人皆苦。
他们继续往前走。
男人说,他叫刘元,今年二十五岁,未娶妻。
他的父亲原是这白骨城一个大夫,后来被抓走了。
没几年,母亲也病死城中。
城尾有一处宅子,是他刘家的。
刘元将他们带到城尾,确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宅子,院里有几株忍冬,攀着篱笆开了花,空气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刘元领着他们进了屋,屋里布局简陋,榻上连个被褥都也没有就是个光秃秃的床,桌上的杯子是小竹筒,装水的壶是断了壶嘴的土陶壶,上面的裂纹像有了些岁月。
刘元放下容音扒来的那包衣服在榻上,回来熟练地给容音和山已倒了一杯水,热情招待::“二位喝水。"
容音渴了,倒没有那么讲究,捧起杯子便将水喝干。
山已不一样,他是高贵的九尾狐,自然对生活细节特别讲究。
刘元说又说:“二位如不嫌弃,就在此处住下?"
山已环顾四周,此处清静,倒也满意。
只是……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榻上,这间屋子只有张床。再看门口两侧的耳房,一边是厨房柴房合用,另一边是客房。
“可以。"山已回答道。
容音喝完水,也没什么意见。
她指着里面的榻问:“我住这间吗?"
刘元扶着陶壶,难为情地说道:“这宅子只有两间房,这是最好的一间,旁边还有一间客房。"
他的意思是,房就两间,你们看着分。
但这是刘元的家,总不能把刘元赶出去。
容音看着山已,咬着下唇,嘟囔;“大人…"
“我们住这间。”山已淡淡回答。
容音紧紧地咬着下唇,我们是什么?
她的眼睛盯着那张光秃秃的床认真思考。
莫非,同床共枕……
刘元看着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睡一间房也并无不妥。
容音调整心态。
她都被带到这种地方了,就算喊喉咙也没有人搭理自己。
“我,我先去换身衣服,然后把这收拾一下。"容音恹恹地提起衣服往里面走去,在阵旧的木柜后面换上自己捡来的衣服。
容音挑了一件最旧,且上面还打了扑丁,色彩暗沉的男装。
如果这样都能勾起山己的兴趣,她也无话可说,只好认命!
反正,该努力争取的她都争取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陷(三合一)
美人城
琅星和苟费凭栏相对坐饮,一人手里握着一只酒杯,喝得微醺,看着满城的粉树,惬意至极。
酒杯盛满,映着满城的灯光。
琅星喝了一口酒,发现楼下站了很久的男人居然还没有走,他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从头罩到尾,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那身形和气质,却像在哪里见过的。
苟费向来粗心大意,并未注意这些细节,他给琅星倒上了酒道,道:“据说秘境的时光如飞,现实三天可抵秘境三个月。你说山已大人和花下大人形影不离生活三个月,会不会很无聊?”
琅星眼睛虽然看着楼下那个人,但耳朵却听着苟费说话。
“要是换作以前的花下大人,肯定打起来,不会无聊。至于现在的容音嘛,她那么聪明,打不过就会想尽办法哄着山已大人。”琅星摇着手里的杯子,忍不住耸肩偷笑:“哄着哄着就……”
苟费喝了半口酒。他尚未领会其中奥妙,自然不知道琅星在偷乐什么。
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多的幻想,是以苟费的理解却比琅星的现实残酷。
他往琅星身侧凑过来,皱紧眉头问道:“山已大人那么严厉,容音要是学不会上穹秘术,山已大人是会罚她不吃饭,还是罚她不睡觉,又或者打手心、扎马步这样的体罚?”
如果这样想,容音岂不是过的很惨?
琅星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可怜巴巴的容音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响,孤零零地站在夜雨中修炼上穹秘术,手心血肉模糊疼得颤抖,怎么捏诀都不能凝集灵力……
“遭了。”琅星将酒杯一扔,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她激动地说:“我现在就去救容音!”
苟费没想到琅星会如此激动,而且说到做到的架势,他拦都拦不住。
“琅星,你别冲动。山已大人叮嘱过我们一定要守好秘境。”苟费起身,一把拉住琅星的手劝说。
琅星很不冷静,甚至失去了理智。
她说:“花下大人才是我们的第一主子!
琅星鼻尖和双颊晕红,步伐也有些虚浮。
苟费知道她这是喝了几杯有点上头,开始发酒疯。
这女人酒量不好,脾气还暴,打架又凶。
万万不能放她出去祸害别人!
“但是现在的花下大人,必须依靠山已大人才能回上穹。我们说好的,同时拥有两位最强的主子是第一志愿,但如果花下大人不愿意,我们就是花下大人的左右护法,她喜欢的,我们也喜欢,她不喜欢的,我们也坚决不喜欢。”苟费拉着琅星,很识趣地将酒壶递到琅星的面前,哄着她说:“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悄悄用上穹的秘术,窥探容音的心情。”
琅星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果然是喝多了,竟忘了上穹的秘术可以根据一个物件,窥探物件主人的心情。不管她在哪里,都能够窥探到。
琅星一把抓过酒壶,撑着栏杆坐了下来,一只手在桌上胡乱地抓起一只杯子,倒了酒。
冷静下来的她,看起来不像醉酒的样子。
“先别急,楼下有人盯着咱俩。”琅星一边喝酒一边说。
苟费顺着她说的楼下看去,那粉色树下的确站着一袭黑色斗篷,高高瘦瘦的男子。
这个角度实在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有什么目的。
荷费不怕事儿,挥挥衣袖,一道灵风顺势扑下,掀下了男子的斗篷,露出一张俊俏却沧桑的脸。
“乐国三皇子?”苟费惊讶道。
琅星眯了眯眼,打量着楼下的男子。
盯了她这么久的人,竟然是差点灭了礼国的凤此青。
“他来这里干什么?”琅星用牙咬着杯子的边缘,若有所思,喃喃地问着对面的苟费。
苟费双手合掌,指尖缠绕,往上一翻,摊开的掌心结出一上穹和纹印,掌心浮起六圈光环,每一圈光都是不同颜色,圈中有小星辰,随着手心的六个环轨缓缓移动。
“窥!”苟费开口念出一字。
粉树下的凤此青缓缓地将斗篷的帽子戴上,他的手没有立刻落下去,而是顺便将苟费的灵力挡在外面。
苟费愣住。
掌心的上穹纹印渐渐淡去。
琅星看着凤此青挡了苟费的窥探术后,便幽幽转身而去。
“他走了。”琅星喝光了杯中的酒,淡淡提醒苟费。
苟费当然知道他走了,但是他还没有对凤此青盘查。
“不让我看,定是心中有鬼!”苟费从衣袖里抽出一把长剑,支着地面就要起身去干架。
“算了吧!他喜欢的女子在他面前死了两次,到底是个可怜之人,说不定站在楼下,只是发个呆。”琅星看着远去的凤此青说道。
"也罢。"苟费慢慢地收起剑,看着继续喝酒的琅星,语气柔和道:“别喝了。”
琅星打了个酒咯,放下了酒杯,笑起来:“走,办正事儿!”
他们真的好无聊。
不搞点事情,很难活到第三天。
白骨城
琅星苟费说的没错,现实里的美人城三天,这里的白骨城便是三个月。
容音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
她睁开眼睛,看着什么装饰也没有的屋顶。再翻身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她一个激灵爬起来,匆忙收拾地铺。
她在白骨城已经住了三天两夜,而这两夜她都睡在地上。
而那空荡荡的榻上是山已的地盘,她想都不要想。
昨夜,她在这屋里练很久的上穹秘术,又饿又困。
山已在那什么也没有的榻上打坐,虽然闭着眼睛,但却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想偷个懒,山已就扔一片霜花过来警告。
容音不敢惹山已,练到很晚,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辰,山已入定了,不管她了,她也就抱着一张破毯子,蜷缩在一张破席子上睡着了。
这个时辰……
容音看着外面的太阳,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草席,随便洗了一把脸就出门了。
白骨城常年被洗劫,百姓早已没有吃的。
每天这个时辰,便有一位神秘的贵人在城中发粮,有时候是馒头,有时候是大米,有时候还有肉。
昨日刘元一早里带着她去领了粮,告诉她每天这个时辰一定要去,否则就要等到第二天。
容音是个凡人,她要吃饭才有力气。换句话说,她什么都可以忘记,领粮这个事情绝不会忘。
她从城尾狂奔至城中,赶上每日神秘大善人发粮的时辰。
等她赶来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两列长长的队。
容音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刘元。
他今日来领粮没叫她,这里也没看到他。
神秘大善人的马车停在前面,马车周围站满了漂亮的侍丛,个个美的就像神仙,统一穿着白色的长袍,挽了一半的长发系着红色的发带,风一吹,黑发赤带翩翩飞舞,养眼至极。
也不知马车里的人究竟长得如何好看,才对随从的容貌也如此严苛。
容音昨日来得匆忙,全程都被刘元安排得明明白白,也没太注意这位大善人的随从。
今日细细打量一番,就有了想要拨开帘幕,一睹正主芳容的冲动。
前面有人领到了大白菜,有人领到了白萝卜,还有人领到了一只鸡。
一句又一句的大善人活菩萨拉回了容音的注意力。
容音排在后面搓搓手,她也想领一只鸡。
人群远处,山已早早就在此处等候,光明正大的打量着马车。
昨日他没有来,只听刘元说有个神秘的大善人,每天都会来放粮接济他们。
山已倒要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本事,每日放粮。
当然,跟一个大善人过不去不是他闲着。
而且他和容音出现在这里,有碧落天光盏。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弄清楚身边的厉害人物,他到底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如果是不好的,山已现在就能把他处理干净。
如果是好的,那就相安无事,反正时间一到,他和容音会离开,这里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三百年前的往事。
起初,山已查过那些食物,都是真材实料。
此时放粮,人多拥挤,山已也没有打草惊蛇,只在远处观察马车动向,看看里面的人会不会出来。
如果不出来,山已也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粮棚下。
很快就排到了容音,她咬着唇,盯着框里的鸡。
发粮的男子提了一只杀好拔了毛的鸡给容音,又给了她一些米和青菜。
容音拿到这些东西,连忙鞠躬,学着前面领到东西的人说“谢谢菩萨。”
发粮的几个男子面上挂着笑容,对于菩萨这样的称呼,无奈又不想再解释,只随了他们怎么叫罢。
对白骨城的人来说,他们的主子就是菩萨。
容音提着领到的食物,一跳一跳地准备回去做饭。
山已看着她,她刚好也看见了山已。
蹦蹦跳跳的容音停下来,然后举起手里的东西冲山已打招呼,笑容堪比天上的太阳灿烂,热热烈烈地向着山已飞奔而去。
“大人,你看我领到了什么?”她开心的模样很真实,甚至能够感染周围的一切。
仿佛被她触摸的空气,都是甜的。
哪怕她穿着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哪怕她脸上没有任何脂粉,哪怕她得意忘形摔了一跤跌在了山已的脚下……
她也还是甜的。
容音趴在地上,艰难地向山已递出一只手,期盼他行行好把她拉起来。
但山已是何等不给面子的人呀!
他静静地看着容音,以及企图触碰自己的手,指尖粉粉细细的,倒是个好捏碎的骨头。
山已藏在宽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卷,似有一种伸手的冲动在酝酿。
但一想到容音诡计多端,他卷缩的指尖最后握成拳头。
“大人,扶一扶。”容音可怜巴巴地看着山已说。
山已后退一步,目光落在远处的马车上。
粮快发完了,领队的人走在面前,马车也调了头。
山已的目的是盯着马车的动向,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容音身上胡扯。
他大步挤入人群,很快就在一群欢送菩萨离开的群众里不见了踪迹。
"哎,大人!"容音大喊。
刘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容音。
“容姑娘,你怎么了?”刘元跑过来扶起容音。
容音提着手里的东西,也顾不上膝盖上的疼,目光四处搜寻山已的身影。
“你看到山已大人了吗?”容音问。
刘元也在四处看,他说:“山已大人一早就让我带路来此等粮,刚才我去排队时,他就站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