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幻不明白。
但他又不敢问。
花下见他不说话,又说:“你若办成此事,我可以给你续一个结局。”
“续一个结局?”无幻重复着花下的话。
是不是,什么都可以?
花下洞悉一切,早知无幻的欲望,她道:“你不是想要重见光明吗?只要办成我交代的事,你想要的结局,我都会成全你。”
“真的吗?”无幻心动了。
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拒绝花下的诱惑。
“你再问下去,就变成假的了。”花下将伞塞进他手心,握住的手,生出一朵杏花。她交代:“回来时,凭此杏花,可以兑现我今日说的话。”
“好。”无幻将杏花放进交领中,撑着花下给她幻化的伞,准备离开。
“等等。”花下实在看不下去,他双眼流下的血和冒烟的瞳孔都很诡异。
花下替他擦拭脸上的血迹,指尖冰冷,却极为舒服。
无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鼻尖皆是她手上的清香,缠绵撩拨,令人心动。
花下又幻化出一条红色的纱,踮起脚尖,双手握着红纱,缚在无幻的脸上,遮住双眼,温柔地在他脑后打了一个结。
而她这个动作,刚好被踉踉跄跄而来的山已看见。
花下的头发垂落在腰际,灵气拂得发丝缕缕飞摆。
她的双手环过无幻的脸,像极了拥抱。
一纸红伞又在琉璃火下艳的极致,踮起脚尖的花下尤其魅惑。
“寻找忘川水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可告知第三人,去吧。”系完红纱的花下干脆附到无幻耳边,声音蛊惑地说。
无幻抵不住这样的诱惑,扔了伞,仓皇失措地跑了。
花下缓缓回头,看着九条血尾的山已。
多漂亮的狐狸精呀,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花下要是现在过去嘲笑他,会不会被打?
反正,他现在也打不过自己……
三百年前,山已是她的求而不得。三百年后,她也不敢奢望。
花下迈出脚步,朝着山已跑过去,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披下头发的模样对山已而言有多致命。
花下本来打算捏捏他的尾巴,说些不正经的风凉话,例如:“染颜色了呀?挺好看的?”
然而,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山已捧住了脸,俯身吻住了唇。
花下震惊,瞪大眼睛。
山已修长的指尖穿插在她浓密的发丝中,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揉着头发,一只手扶着她的侧脸迫使她仰头任其采撷……
她便是想挣脱也不容易!
容音大为震惊。
此时,花下的意识沉睡,容音的意识苏醒。
山已退开,捧着容音的手也松落。
容音愣在原地,大眼大眼地瞪着山已。
“你…你刚才……”容音斟酌用词,是吻她,还是欺负她?
“你刚才走火入魔,我给你渡气压制体内的血气。”山已平静地说道。
渡气……
容音感受着体内,确实有一股灵力在体内压制乱蹿的血气。
“原来是走火入魔了呀?”容音喃喃自语,难怪她刚才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干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要不是山已刚才渡她这口气,她恐怕爆体而亡了吧。
“谢谢大人。”为了帮她压制体内的血气,竟然牺牲色相。
想到这里,容音心中更是感激。
虽然山已不肯做自己的师父,心里又恨着花下,但对她却是真的好。
就算是沈颜的安排,或者利用。
他愿牺牲自己来救她,也算一条汉子。
容音佩服他!
山已事后想想,觉得自己刚才草率了。
“先把它收起来”山已提醒道
碧落天光盏还在天上,源源不断的琉璃火落下,地上的白骨都在火焰中灰飞湮灭。
一切尘埃落定。
容音不知所措地看着天,这碧落天光盏飞这么高,要怎么弄下来?
要念什么咒来着?
实在想不起来,她便瞧了瞧山已,道“我忘了怎么收。”
山已没说话,一把抓住容音的手,将她牵到跟前
容音柔顺地靠过来,薄背对着山已的胸怀,他的双手环绕着她的手臂,指尖抓着她的手,做出一套她没有学过的秘术。
灵力自她指尖逸开,生出一朵朵杏花。
容音脑子一片空白
山已的声音忽然在她头顶响起:“集中精神,支配它执行你的愿望。”
容音闭上双目,心中所想,便是要将天上的碧落天光盏摘下来。
按照山已的意思做完之后,天上的碧落天光盏收了光芒,飘落的琉璃火也化作了一片片杏花跌入地面。
容音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天上。
冷月飞花,何等盛景。
碧落天光盏从天上落下,停在了她面前。
她腾出双手捧住碧落天光盏,欣慰地笑起来
身后的山已也缓缓退开,红色的九尾也收了起来。
随后,白骨城的十仗冰封融化,九尾狐的内丹在山已的掌心成形、
容音回头,正好看见山已将内丹送入口中。
她抓着碧落天光盏的手紧了紧,心中诧异,他竟然将内丹吐出体外,这也太危险了。
如果一不小心,内丹被夺,或者损碎,后果不堪设想。
收回内丹后的山已,还是吐出一口鲜血,淋在了地上的白骨中。
容音看得心急如焚,连忙上前扶住山已,关心道:“大人,你怎么样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山已受这么重的伤。
他不会死在这里吧?
如果山已死在了这里,她在这种地方还能活到三百年后吗?
容音慌乱地替他抹着嘴角的血。
山已看着眼前之人,虽然知道容音只是怕他死才如此关切,但看到她的眼睛,被她触摸,便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最后露出脆弱不堪的一面,顺着容音倒下。
容音到底还是不够强壮,山已倒下来,她就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种姿势差点就让他们亲上了。
“大人……”别死呀!
容音很绝望,身上压着好重好重的人。
她乌溜溜的眼珠胡乱地转动,此刻天空寂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容音用力推了推身上的人,到底推不开。
她刚才走火入魔,现在也很虛弱呀。
眼下只能这样被山已压着,等她恢复体力,或者等山已醒来。
第29章 鲛居(二更)
不多时,容音便觉得自己开始喘不出气。
恐怕没等到自己恢复体力山已醒来,她就窒息了。
好在止衍及时出现。
他绕着二人走了一圈才帮忙,容音也不敢发脾气,有人救就不错了
因为山已的伤势太严重,止衍说:“我的神宫便于疗伤,二位可愿同去?”
山已现在没了意识,自然都是容音说了算。
“去。”
容音扶着山已,跟着止衍去了海市蜃楼,那里面玉宇琼楼,做的跟美人城一模一样。
粉色的树,蓝色的灯。
漫天的飞鱼。
容音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美人城。
要说不同之处,便是空气里会冒小水泡。
容音伸手摸了摸眼前的空气,确定自己不是在水里,而是在空气中。
这确实不是美人城,而是止衍住的海市蜃楼
止衍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别院,院里有忍冬花,走进院内便能闻到清香。
进了屋,容音彻底愣住。
这不是刘元的家吗?
几条大鱼抬着山已进了屋,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榻上。
容音看着周围绕的一切,终于开口:“这是你仿造的白骨城?”
止衍淡淡笑道:“不是仿,是不同空间的白骨城。”
不同空间?
这个容音知道一些。
意思就是地方一样,但存在的位置不同,本质上就是一个地方。
海市蜃楼本就是真实的白骨城呈现在半空的景象,可以说它是幻象,假的,但其实又存在,只是在不同空间里而已。
刘元的家中简陋,而这里有上好的茶几,桌案上的紫色小蚌壳中放着闪闪发光的夜明珠,地上还有七尺高的珊瑚灯台,上面摆放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颗彩色的珍珠。
榻上挂着蓝色的纱账,整个布局都有格调。
止衍从怀里拿出一颗蓝色萤光的珠子道:“此乃鲛珠,可以温养疗伤,放到他枕下便能起效。”
容音双手恭敬地接过来:“谢谢止衍大人。”
容音拿到鲛珠,立马就放在了山已的枕头下。
止衍却不敢承她这个谢,惭愧道:“山已是为了白骨城的百姓受了重伤,我能做的,远不及你们所做的,言谢,着实担之有愧。”
容音放好鲛珠,回头看了一眼止衍,安慰道:“你放心,不久之后,奉天国会派一位公主前来安魂镇邪,白骨城将迎来盛世太平。”
“奉天派公主来这里?你怎么知道?”止衍还不知道这事。
容音反应过来,她竟不小心说漏了嘴,这种泄漏天机的话说出去,是会折寿的。
她笑了笑,立马圆回来,说:“我可是上穹的花下,知道一些天机也不足为奇。大人只管放心便是,勿问其他,问了,便是泄漏天机,于你于我都不利。”
“是。”止衍点了点头。
容音哪会知道,便是她这一句天机,让身为守护神的止衍格外在意奉天那位公主,以至于纠缠不休,为情执迷,连命都不要了。
*
容音守着山已整整一夜。
天亮时,山已醒了。
不是疼醒的,也不是鲛珠的药力,而是容音擅自检查他的身体惊醒的。
这一夜,容音可是没闲着,她先是拉开山已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
要是伤口不及时处理,后果很严重的。
当衣衫敞开,露出身体。
容音瞪大眼睛,山已的皮肤很白,胸前肌理线条堪称完美,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她对男人的身子暂时没有什么奇怪的欲望,看不到伤口,便给山已整理好衣服。
山已明明伤得极重,怎么会没有伤口呢?
容音忽然想到山已的九条血尾。
对,尾巴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毛都染红了。
那么漂亮的尾巴,以后要是秃了,留了疤痕就不好看了。
容音看着山已的下半身,打算扒开看看。
就在她上手的那一瞬间,山已睁开了眼睛。
一脚就把容音从床尾踹到了地上。
容音挂着两只黑眼圈爬起来,山已坐起,慌乱地整理着松松垮垮的衣领。
“你对我做了什么?”山已反应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了清白。
容音扶着腰来到床前,委屈道:“我能对你做什么?好心帮你查伤,你却如此狠心!”
查伤,要摸他屁股?
山已觉得:“不要脸。”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容音气得不想开口说话,静静站在床前,双手叉腰看着情绪不稳的山已。
山已被她看得不自在,别开视线,打量着屋子。
这里充满了灵力,而且摆设也与之前住的地方大不相同。
“这是何处?”山已压低了嗓音问,尽量不让自己暴躁。
“止衍的海市蜃楼,这里是刘元的家,只不过不在同一个空间。”容音叉着腰的手放了下来,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山已。
山已看着面前的杯子愣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容音。
这眼圈黑的像食铁兽!
太难看了。
他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再放回容音的手中,声音比之前又低了些:“你下去休息吧。”
容音放下杯子,她确实困的受不了。
这里没有刘元,厢房便无人住。
容音推开厢房,眼前的一切让她大吃一惊。
白石桌,水晶帘,后面摆着一张大蚌床,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是人鱼姬的颜色,深深吸引了容音的目光。
她迫不及待地奔过去,倒在了蚌床上。
她从来没有住过如此漂亮的房间,睡过如此美丽的床。
容音盖上被子,闭眼便睡。
山已何时推开门,容音都没有发现。
山已本来担心这里环境没有他住的那间好,打算过来腾给她。
没想到止衍挺有心,厢房安排得如此精致。
他轻轻合上了门,转身离去。
止衍此刻正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察觉山已醒了,特地过来看看。
二人在院中坐下,院中篱笆的忍冬开得正盛,天上却有大鲸飞过,一时难分天海。
“你的伤如何?”止衍问道。
“已无大碍。”山已淡淡应着。
这二人,性格相似,都不喜欢主动说话。
干坐了半天,也就聊了不到五句话。
山已想离开海市蜃楼,止衍想挽留他多住几日。
“难道是这里的灵力不够充沛?还是我给你们安排的房间不满意?”海市蜃楼这样美丽的地方,应该没有人会拒绝,止衍不明白山已为什么执意要离开。
“既是来历练的,自然不可太安逸,等她醒了,我们就走。”山已淡淡说道。
止衍也不好强留,只得依了山已。
临了,山已又想到什么事,犹豫不定:“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止衍非常敬重山已,不管他说什么,力所能及不伤天害理都会应允。
山已的不情之请,还难以启齿。
“女子都爱漂亮,可否送她两套鲛纱所制的衣裳。”山已看着厢房的门,说完这话,耳朵都红了。
这也太难为情了,居然要为容音求衣裳。
止衍笑着点头答应了,他也没瞎,看到山已现在很尴尬。
“我这就去准备,再让人送些吃食过来。”止衍起身离开。
山已没有办法冷静,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
容音醒来时,桌上摆着两套女子的衣物,一套淡蓝色,一套淡粉色。
她想穿又不敢穿。
万一不是给她换的,岂不是唐突。
这时,门外响起山已的声音:“桌上那两套鲛纱所制的衣裳是止衍送给你的,换上出来吃些东西,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