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温声说:“我给您开个疏肝理气的药,再给您好好调理一下脾胃就行,您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您还是得放宽心,无聊时可以跟叔叔阿姨们一起跳跳舞,不能总胡思乱想。”
夏澄很有耐心,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阿姨听得连连点头,还冲自己的好姐妹招手,“快来,这小姑娘别看年轻,厉害着呢,一把脉就能说出症状,你也让她瞧瞧。”
没一会儿,夏澄就博得了大爷大妈的喜爱,身体没啥问题的也往她跟前凑。
谭主任那边的压力一下小了不少。
闲暇之余,秦副主任忍不住竖了下拇指,对谭主任说:“难怪都说她是个好苗子,确实厉害。”
谭主任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她爷爷就是中医,从小耳濡目染,说实话比医院新招进来的那批医生都强,一般病症还真难不倒她。”
这时,有个外卖员给傅奚白打了个电话,“是傅先生吗?您订的酸梅汤和绿豆汤到了,我到养老院门口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表哥订的。
傅奚白正有些口干舌燥,盼什么来什么,他精神不由一振,冲快递员招了招手,“这儿。”
快递员帮着将酸梅汤和绿豆汤拿了出来。全是大杯,每一个都佩戴吸管,酸梅汤是冰镇的,绿豆汤是温热的,在场每位医生各两杯。
傅奚白给大家发了一下。
谭主任笑了笑,“你小子平时不吭不响的,还挺会来事。”
傅奚白没揽功劳,摸摸鼻尖说:“是我表哥订的,估计是怕咱们中暑。”
他的目光落在了夏澄身上。
她安安静静坐着,穿白大褂,里面是杏色v领短袖,颈部修长纤弱,精致得像个瓷娃娃,有种脆弱的美感。
好似太阳再大点,就能将她烤化。
难怪表哥这么上心,还特意问了几个人过来,搁这儿等着呢。
傅奚白将最后两杯放到了夏澄桌上,眨了下眼,“学姐,我表哥心细吧?”
“我带水了,你给别人喝吧。”
傅奚白心中一跳,后悔一时嘴贱了,他连连摆手,“所有人都有,学姐喝吧。”
说完,跑一边去了。
夏澄没动桌上的酸梅汤和绿豆汤。
下午,给最后一个患者把完脉,夏澄笑了笑,“阿姨,您的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节律均匀,身体挺健康,应该没哪里不舒服吧?平日是不是挺爱运动?”
“对,没啥不舒服的,我就凑个热闹,小张说你厉害,我来看看怎么个厉害法,嘿,还真神奇,有没有病,通过把脉,还真能把出来啊?”
夏澄弯唇,“中医是咱老祖先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从古至今,救治过不少人呢,普通病症通过把脉是可以看出来的。”
她说起中医,整个人都在发光。
因过于专注,并未注意到有个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目光缱绻深邃。
繁忙的一天结束时,夕阳已沉入西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夏澄只觉饥肠辘辘,她起身站起来时,目光忽地一凝。
裴钊就斜靠在对面那颗歪脖子柳树上,安静地望着她,也不知站了多久。
四目相对,夏澄粉嫩的唇不自觉抿起。
她收回了目光,随着同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病历本,何陌走到了她跟前,将她桌上的听诊器,放到了医药箱里。
夏澄笑了笑,“谢了,我自己来就好。”
何陌:“客气,我这边的已经好了,闲着也是闲着,还是你厉害,下午好几个阿姨,明显是冲你来的,才来一天,名气就打出去了。”
夏澄有些好笑,“这算什么名气?都是第一位大妈宣传的,来的几个都是她朋友,凑热闹来了。”
那些大妈未必信任她的医术,毕竟年轻,纯粹是凑热闹。
何陌脸上带笑,他个头高,人也清瘦,戴着眼镜,很斯文,一笑显出几分儒雅来,气质与裴泽有两分相似。
两人毕竟认识四年,说话时也透着熟稔。
瞥见她脸上的笑,裴钊薄唇微抿,眸色也暗了下来,他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夏澄眼皮不自觉一跳。
裴钊走到了夏澄身侧,他帮着将夏澄桌上的医疗器材,放到了箱子里。
夏澄抿唇,“我自己来就行。”
他没听,沉默地收完,动手将桌子折叠了起来,何陌不由多看了裴钊几眼,问了问夏澄,“这位是?你朋友?”
傅奚白笑着回了一句,“学长,这我表哥。”
夜色在大家的忙碌中悄然降临。
裴钊单手拎起桌子,越过何陌,将桌子放到了后备箱里。
谭主任笑着问了一句,“小傅,这就是你表哥?中午的饮料就是他点的吧?”
“对,我表哥顺便来接我。”这话,傅奚白自己说着都心虚。
裴钊冲谭主任颔首示意。
谭主任问了:“小伙子挺精神,做什么的?”
傅奚白笑了笑,语气透着骄傲,“他在国防科技大学,硕博连读,快毕业了,现在在军事科研院帮忙。”
研究院很多项目都属于国家机密,谭主任也没多问,笑着夸奖了一句,“难怪气质这么出众,原来读的军校。”
徐琳琳等人不由竖起了耳朵。
裴钊将东西搬上车后,和谭主任握了握手,“我表弟不是很省心,平日劳烦您照顾。”
傅奚白悄悄瞪眼,他哪里不省心了?
不能为了追人,就坏他名声吧?
谭主任笑了笑,“哪里,他挺服管教,做事也认真,今天还要多谢你的饮料,很解暑,既然来了,晚上就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傅奚白一脸惊讶,“咱们要聚餐吗?”
谭主任笑了笑,“忙一天了,一起吃个饭再回。”
裴钊:“我就不叨扰了,让他和你们聚吧,结束后,我再接他。”
“这有什么叨扰的,一起吧,老秦我记得你儿子好像对军校挺感兴趣,说过想考军校是吧?我大孙子也想从军,正好让他和咱俩说说。”
秦副主任跟着劝。
裴钊最终应了下来。
夜色席卷了天际,天彻底黑了下来,路灯接连亮起,橙黄色的光,笼罩了北城。
夜空澄静,微风和煦,往来的行人也不多,这样的夜景,也有种宁静的美。
几人就近找了家餐厅,要了个包厢,席间两位主任一直在和裴钊聊天,他话不算多,每次都言简意赅,又不失礼数。
这是夏澄,第一次见他应酬,通过他们的交谈,对军校的生活倒是多了几分了解。
苦是真苦,却也很磨炼人。
席间,气氛很热络,谭主任对裴钊的称呼,都变成了小裴,他想起什么似的,忽地拍了一下裴钊的肩膀,“我说怎么越看越觉得你眼熟,前几年附中的省状元,就是你吧?”
裴钊眉眼飞扬,鼻梁挺直,气质也很出众,不卑不亢的,“侥幸罢了。”
谭主任越发欣赏这个年轻人了,笑了笑,“小夏,你不也是附中的,你俩应该一届吧?”
夏澄正在夹鸡块,突然被点名,她连忙放下筷子,应了一句,“对,一届。”
裴钊主动给谭主任倒了杯酒,散漫不羁的目光,落在了夏澄身上。他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接了话,“她和我哥一个班,几次生日聚会都邀请了她,逐渐也熟悉了些,老朋友了,我能考第一,也全靠她的点拨。”
夏澄被他盯得有些别扭,不由垂下了眼睫,只尴尬一笑,“哪里,是你自己有天赋,肯努力。”
谭主任笑了笑,“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个渊源。”
聚餐结束,几人准备起身时,徐琳琳笑了笑,“裴学长,我妹妹也想报军校,方便加个微信吗?到时找您咨询一下专业的事?”
裴钊斜眼扫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简单的黑衣牛仔裤,都穿出一丝矜贵来,眼神似笑非笑的,带着一丝淡淡的压迫感。
徐琳琳耳根爬上红晕,笑着掏出了手机,她坚信只要她够主动,就没她撩不到的男生。
裴钊这相貌,这气质,碾压她所有前任。这么绝的男生,她哪里舍得放过?
就算为了争口气,她也绝不能让他和夏澄走到一起。
短短几秒钟,都好似变得无比煎熬,直到他开口,“成啊,你扫我吧。”
等徐琳琳扫完,裴钊撩起眼皮,扫向夏澄,微微上扬的嗓音,透着点儿笑意,“咱俩高中只加过Q/Q,现在都用微信,你也扫一下我。”
众目睽睽之下,夏澄不好拒绝,只好扫了他一下,裴钊添加时,只通过了她的好友,忽视了徐琳琳,随即将手机塞到了裤兜里。
出去时,夏澄落在后面,他也没往前挤,就跟在她身侧。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不算难闻,夏澄却不由屏住了呼吸。
裴钊偏头,老朋友似的问了一句,“吃好没?”
像是闲聊,透着熟稔。
夏澄微微颔首,没说话。
再次重逢后,她比之前还要冷。
裴钊盯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望了眼,不爽地舔了舔后槽牙。
年轻时他满身傲骨,喊她下楼被拒绝,找她沟通被无视。他再次放下身段,问她是不是非裴泽不可时,少女一句“就算不是裴泽,也不会是你”几乎将他的自信心打击的一点儿不剩。
沉寂两年,几乎所有时间,他都用在了学业上,想变得更优秀,想耀眼到让她注意到。几年时间,他修了三个学位,博士课程都学完了,在军校待着,成绩也始终第一,甚至将师兄们都超越了去。
然而事实是二十三年来仅有的几次碰壁,都是在她这儿。不管他多优秀,她都不曾多看一眼,每次放低姿态,对上的都是她不为所动的绝情样。
裴钊喉结发紧,不知道怎么就让她如此排斥,许是酒精放大了情绪,胸口似塞了棉花,烦闷不爽。
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手机震动了起来,是裴钊打来了语音,夏澄直接按了挂断,没有接。
裴钊窝在沙发里,身形凝固,整个人如一块石雕,半晌,他垂眸点了根烟,去了军校后,他就彻底戒了烟,心情再烦时,也不曾点燃过一根。
今天又破了戒。
淡淡的烟草味袭入鼻端,心情更糟糕了,他将烟按在了烟灰缸里,那点猩红也消散在夜色中。
裴钊将烟丢到了垃圾桶,边上楼,边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夏澄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播放。
他声音微哑,透着点儿闷,直接挑明了一切,“夏小橙,我怎么招你了?”
夏澄盯着屏幕,一时有些出神。
她不懂,为何再见后,他一副想跟她重新交好的模样?主动搭话,加微信。
哪一个都不像他会做的事。
第53章
不管因为什么, 夏澄都不想跟他打交道了。
夏澄:【没,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再联系。】
发完那条短信后, 他没再回复。
以他骄傲的性子, 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了吧, 夏澄只删掉了聊天记录, 没再拉黑他。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徐琳琳发来的。
一下好几条语音:“是不是你在裴学长跟前说了我坏话,他才不肯通过我好友?”
“我都想再次跟你道歉了, 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究竟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夏澄头一次理解何为“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有些厌烦, 实在懒得与她周旋,删了她好友。
终于觉得清净了。
第二天上班, 果真对上了徐琳琳的冷脸, 夏澄懒得理, 继续将她当空气。
到了周末,夏澄仍旧跟着谭主任跑出去义诊。
九月底一场秋雨彻底驱散了夏季的暑气, 天也逐渐凉爽了些。
十月一天仍旧雾蒙蒙的, 早上又下了雨。
雨水滴滴答答落了一上午, 因为是假期, 就算下着雨,医院也不少人。连轴转了半个月, 中间没一天休息,饶是夏澄喜欢给病人看诊, 都觉得有些累, 晚上洗漱好,她钻到了被窝里。
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是赵雪打来的,她有些蔫蔫,“小橙子,我太惨了,跟我一起考研的校友,不打算考了,要搬出去和男朋友一起住,明天起就剩我一个人了。”
夏澄坐了起来,“那怎么办?你一个人怕不怕?”
“只要不打雷就不怕,我妈也有些担心,怕我一个人住不安全,催我回家。”
“你怎么想的?想回来吗?”
“也挺想回去的,在外漂泊的越久,越想你们,我怕在家复习,没有好的学习环境。”
夏澄隐约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上面还有个两姐姐,妈妈连生两个女孩,到了她,还是女孩,因为生她,妈妈身体还坏了,没法再生,所以爷爷奶奶、包括爸爸都不太喜欢她,她就像野蛮生长的小草,爹不疼爷不爱,执拗又倔强,脾气一点就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