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犹不死心，他狠狠往下摁了摁长枪，却发现任凭他如何使力，那本该忠于自己的长枪却纹丝不动。
“够了。”
巴德尔起身阻止道。
柔和的日光朦胧地环绕在她身侧，被摔得迷迷瞪瞪的洛基在眩晕中看到那温柔的光泽，心中翻涌上复杂的情绪。
他连忙在阿瑞斯分神之时抽身离去，用法术整理好了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
阿瑞斯也没有再不依不饶，他冷笑一声利落地收回长枪，冲衣着整齐的洛基说:“你有个好妹妹。”
巴德尔抿了抿唇，那双闪耀着光芒的金眸像是坠入了虚空，她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你也有个好妹妹。”
阿瑞斯以为她在说雅典娜，于是冷哧一声便向雷神告别。
走时他还冲洛基一扬手，大声说：“作为对手，我尊敬你，你承认你有与我匹敌的能力。”
显然他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怒气上头试图杀死洛基的行为确实不妥了。
阿瑞斯驾着自己的战车冲入了云霄中，索尔悄咪咪左看了看脸色不好的洛基，右看了看坐回去继续啃肉的巴德尔，在微妙的气氛中有点不敢说话。
“吃饱了吗？”
见到巴德尔放下手中的肉，索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巴德尔点点头，将手中啃得一干二净的羊骨扔回骨堆，堆成个小坡的骨头互相碰撞发出咔愣一声。
索尔悄默声呼出一口气，举起妙尔尼尔砸在七零八落的骨堆上，两只完好无损的山羊又喷着气撅着蹄子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好伙伴！”索尔笑着分别摸了摸两只山羊的头，但巴德尔分明从两只山羊脸上看出极度无语的神情。
“咱们回去吧，母亲应该担心了。”索尔试图让情绪不高的洛基有点反应，起码别一脸不爽了。
他伸出长臂轻松地将洛基拎到了神车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洛基的脸色更臭了。
巴德尔安抚地摸摸山羊低垂的头，那一脸正直圣洁的模样让两只可怜的工具羊以为这位神明没有吃它们的肉呢。
在中庭溜了一圈的巴德尔一回家便迫不及待地爬回了床上，她可真是太累了。
而随之苏醒过来的莎乐美兴奋地在殿中飘了一圈，然后飞出宫殿投入了夜晚的怀抱中。
阿斯加德的高塔间萦绕着薄纱似的云雾，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流动于乳白的雾气，细小却明亮的光芒照亮了通往塔楼的路。
莎乐美顺着柔和的光晕走向高耸的塔楼，登上粗朴的石梯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又见面了！哥哥。”莎乐美笑着向她的二哥打招呼。
洛基收回手中不熟练的法术，合上书页看向面带微笑的莎乐美：“晚上好。”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甚至没来得及挂起他惯常的得体微笑，那张俊美的脸庞在面无表情时显得十分阴郁。
莎乐美当然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位哥哥心情不佳，白天的她不会出口安慰，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心情不好吗？”她轻声问道。
洛基本想让她不要多事，但两人相同的境遇让他有了一丝倾吐的欲望，更别提莎乐美比他更惨一点，她甚至连明面的身份都没有。
“你知道的，尊贵的大王子和讨人厌的跟班。”他语气嘲讽地说道：“哦，现在是两个殿下的跟班了。”
莎乐美因为他赌气的话而露出一丝笑意，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没什么好笑的。
现在的洛基仅仅是在对自己的境遇有点失落，但未来的他可是直接发动了对地球的战争。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次齐塔瑞军队入侵纽约的惨状。
于是莎乐美轻轻走到他坐着的飘窗旁，自己也在洛基盯着她的眼神中坐在他对面。
“你为什么要戏弄他们呢，据我所知，讨厌你的人都是因为你的恶作剧。”莎乐美平静地说道。
洛基嗤笑一声：“我是恶作剧之神。”
他这话倒是说的不错，神格会影响神的性格，就像作为雷神的索尔性格如同雷霆一般强势暴躁，洛基作为恶作剧之神当然也会屈从自己的本性。
“我记得你还是火神。”莎乐美歪歪头，“那是十分强大的神格。”
除了如同火焰一般难以掌控的性格外，洛基暂时还没发现自己属于火神的能力，于是他不置可否道：“是吗。”
“在创世之初，是火焰席卷了一切，于是诞生了奥丁的祖父尤弥尔。”她说道：“你具有火神神格，那一定有什么意义。”
洛基抬起头看向她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目光，心里却怪异极了。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境遇凄惨，阿斯加德人甚至不知道这位殿下的存在，她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来安慰他。
“借你吉言，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洛基含着些小小的恶意说道，却发现她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一丝不快。
“我希望你开心。”莎乐美真诚地说，她那双子夜般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光彩，仿佛所有光亮都淹没在她代表着黑夜的眼眸中。
洛基心情复杂的哼了一声，拿着记载了古老法术的书籍离开了塔楼。
莎乐美的话出自真心，作为一个死亡六世才终于解脱的人，她当然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家人。
洛基离开了，她自己在风景极佳的塔楼逗留了一会，顺便喂食乱飞的渡鸦。
“你不该出现在他面前的。”渡鸦整理完自己的尾羽，对一旁捧着脸俯瞰阿斯加德的莎乐美这样说道。
但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少责怪，反而是纵容和无奈。
“没事的，父亲，我们是家人。”莎乐美笑着说道，她从高耸的塔尖沉醉于阿斯加德美丽静谧的夜色中，这里甚至伸手就可以摘到一颗小小的星星。
渡鸦叹息一声，离开了塔楼。
莎乐美从一片寒冷和雾气中苏醒，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陷在浓雾中，迎面吹来的寒风中甚至夹杂着冰粒。
她迷茫地在雾中踱步，一点都记不起来自己怎么到这来的。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眼前终于有了人影。但那人影却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露出情绪。
“这里是...”莎乐美心中若有所觉。
果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团漆黑的浓雾，而一个披散着半边黑发的女人从浓雾中缓缓走了出来。
“欢迎来到海姆冥界，我的...妹妹。”她冷冷地说道。
此时一阵阴冷的寒风吹过，那风将海姆冥界主人的黑发吹了起来，露出藏在下面的森森白骨。
“海拉。”见到正主，莎乐美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在海拉有些惊讶地表情中笑着说道：“我梦见过你，很久以前。”
在她作为光明神降临的夜晚，她在睡梦中梦到了海拉，她甚至还记得海拉在梦中对她说的话。
“我会亲自来接你的。”
“你会亲自来接我的。”莎乐美说出这句梦语，“这是你在梦里对我说的话。”
第65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很好，你还记得。”海拉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位家族中最小的妹妹，这是她在整个家庭里唯一一个血脉紧紧相连的亲人。
至于为什么说，那很简单，因为四兄妹中只有海拉和巴德尔是弗丽嘉亲生的。
索尔是奥丁和大地女神娇德的孩子，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事实，但他只认弗丽嘉为自己的母亲。
而洛基是奥丁当年从约顿海姆抱回来的冰霜巨人婴儿，他是劳菲的儿子。
只有这个妹妹一人是只与弗丽嘉有联系，而身上没有丝毫令她厌恶的，属于奥丁的血液。
莎乐美凝视着自己长姐如同鬼魅般的脸庞说道：“我记得。”
海拉的半边脸如同尊贵的神祇一般美丽耀眼，另一半脸却如同死尸一般露出森森白骨。她当然可以随时掩盖自己半边不完美的脸庞，但海拉选择用这种方式铭记对奥丁的仇恨。
海拉冷哼一声，伸手凝成一道黑雾缭绕的大门让她原路返回：“走吧，你现在还不该再这。”
莎乐美对海拉有种天然的信任，她听话地向大门走去，在被传送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海拉。
“姐姐，再见。”
她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海拉苍白的微笑，但下一刻莎乐美就被渡鸦低哑的叫声吵醒。
莎乐美在越来越急促的喊叫中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是躺在塔楼的飘窗上睡着了。
随着在阿斯加德生活的时间越长，莎乐美越来越能平衡光明与黑暗的神力，她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切换两种神格了。
忘却前世的光明神更加无情无欲，滤去痛苦的黑暗神更加潇洒恣意——毕竟她受过的苦难已经太多，莎乐美更想把时间都花在自由玩乐上。
阿斯加德的良夜再次降临，莎乐美带着自己的礼物走向闪耀着点点星光的塔楼。
洛基果然就在那里，两人已经在这里相会过很多次了。
一开始洛基还能故意对莎乐美口出恶言，但他渐渐发现莎乐美根本不在乎他所说的话，后来他也索性放弃挑衅莎乐美了。
毕竟他更愿意在四下无人的夜晚静静地练习法术，或者翻阅书籍。
“我给你带了礼物。”莎乐美一屁股坐在洛基对面的软垫上，向他伸出苍白的双手。
洛基装作不在意地瞟了一眼，发现躺在莎乐美手心的是一只漆黑的小蛇。
那只小蛇漆黑的鳞片十分有光泽，每片完美的鳞片都静静反射着塔楼星辰的光泽，显出斑斓的色彩。
“为什么？”心里很喜欢小蛇的洛基并没有轻易接过，他矜持地翻动手中的书籍，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莎乐美捧着柔软冰冷的小蛇歪歪头，有些不确定道：“也许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朋友？”
洛基因为这话沉下了脸，他转过头不去看莎乐美，乌黑的发丝遮住了他苍白的侧脸，这让莎乐美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多谢，不需要。”洛基冷冷地说道。
他在莎乐美面前总是不自觉地暴露出自己的黑暗面，白日时虚情假意的微笑已经让他厌倦至极，而与他一样活在黑暗里的莎乐美面前他便不需要伪装。
莎乐美没有在意他的冷漠，而是将那条小蛇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毯子上。
小蛇从柔软洁白的毛毯上慢慢滑过，爬到洛基垂在一侧的手指上，还用自己胖乎乎的脑袋拱了拱他虚拢着的大拇指。
洛基忍不住低头看了眼亲人的小蛇，小蛇乌溜溜的眼睛像是两颗黑玉一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新主人。
被小蛇可爱到的洛基立刻眼疾手快地将它装进衣兜里，一脸勉强地说道：“还算配得上我。”
莎乐美抱着膝盖笑了笑，不对自己口不对心的二哥发表意见。她看向窗外浩瀚的星空轻声说道：“每个人都需要朋友，没关系的。”
还没等洛基张口嘲讽她，她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哥哥你的银舌头在九界都十分有名。”
这是当然，洛基矜傲地想道，但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而是看着莎乐美能说出个什么来。
“也许你可以将你诡计之神的能力用在别的地方？”莎乐美诚心地建议道，毕竟目前为止自己这位二哥可是恶作剧把自己的人缘搞得一团糟。
“像是？”洛基挑眉问道，他倒是想看看莎乐美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神王即将在阿斯加德外围建起围墙，听说他正在苦恼如何说服巨人帮我们。”莎乐美补充道：“巴德尔和我说的。”
洛基翠绿的眼珠转了转，然后站起身来破天荒地摸了摸莎乐美的脑袋，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莎乐美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一只渡鸦从屋檐落在莎乐美的肩膀。
“满意了吧？”莎乐美笑着冲同样别扭的神王说道。
渡鸦嘎嘎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件事情一开始奥丁是打算让索尔去办的，毕竟巨人一向畏惧强大的索尔。但莎乐美告诉了他这几日洛基心情不佳，于是关心儿子的奥丁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凭借洛基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出神入化的法术，说服巨人并不难，而奥丁只需要允许他领命，然后在事成之后嘉奖洛基就行了。
他的这个儿子实在是很能惹乱子，但奥丁始终是爱他的。
比如偷了伊登的金苹果送给奥林匹斯山的厄里斯，这位纷争女神拿着洛基送来的金苹果在奥林匹斯的女神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中庭更是因为诸神间的纷争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
这样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洛基总是用恶作剧捅出天大的篓子，又凭借自己无辜的眼神和能说会道的银舌头让别人不得不原谅他。
当然，记仇的人除外。
没过月余，洛基认真去办的事情果然圆满完成，阿斯加德的外围建起了雄伟坚固的围墙，奥丁也很给面子的在众神齐聚的庆功宴上嘉奖了洛基的功劳。
索尔再人群中遥遥冲洛基举起手中斟满酒液的金杯，俊朗的脸上满是开怀的笑容。
阿萨神族们喝着侍女端上来的丰盛美食和美酒，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大声称赞洛基，微黄的酒液随着他们举杯庆祝的动作洒在黄金铺就的地面上。
巴德尔身穿华丽庆典服，静静站在神王左侧矜持地拍手喝彩。
巴德尔今天穿的华丽但并不出彩，连耀眼的光辉都被她轻轻收去，今日一切的焦点和荣耀都留给了洛基。
奥丁的赞赏让情绪轻易不外露的洛基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他与各色神明轻碰酒杯，将美酒与赞扬一同咽下。
宴会接近尾声，洛基晕晕乎乎地站在巨大的窗户旁，试图让夜风吹醒他的酒意。
这时，一片粉白的花瓣乘着阿斯加德温柔的夜风摇摇晃晃落在洛基的掌心，这黑夜带来的旅客他情不自禁想起了莎乐美。
她现在会在做什么呢？她本该身处宴会与他共享荣耀的，如果奥丁愿意承认她的身份。
洛基晕乎乎地想道。
还好宴会已经快要结束，不少人连同索尔都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索尔正在扒拉着提尔的脖颈试图让他喝下一坛美酒。
洛基趁没人注意他时走出了大厅，迎面吹来的清爽夜风将他一身酒气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的幽幽花香。
他伴着夜色踏向两人总是相会的塔楼，一路引路的星辰都温柔的环绕在他身侧，好让这位醉酒的王子不要不小心跌跤。
他慢悠悠地走到楼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洛基的心中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独自坐在飘窗的软垫上，将在口袋里呼呼大睡的小蛇掏出来把玩。
被从好梦里戳醒的小蛇软乎乎地用身体抱住主人的大拇指，把自己昏昏欲睡的脑袋耷拉在洛基修剪整齐的指甲盖上。
而此时此刻，还没来得及化身黑暗神的巴德尔正在被索尔追着灌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