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余光中看见李京肆跨了两步便没再往前,就坐在餐桌边,手里拿着的红色礼盒呈放在桌边,看着那块姜语才切下来装点好的蛋糕快。
他偏头问:“你切好的?”
姜语冷声:“不是。”
他不去深究,淡笑声慢条斯理舀了口进嘴里,自顾又问:“我来巴黎,你不是很惊讶?”
姜语捏住玻璃酒杯一顿, 再抿口, “我不大会在一个人身上反复消耗情绪。”她转头看向他, “你倒是有毅力,对一个床伴穷追不舍, 你以前会这样吗?”
李京肆置下小勺, 也看过来,静静凝望。好久,姜语瞥见他喉结滚动,“不会。”
这话后, 她立马就把脸别回去, 语调有刻意捏作的肃然:“为什么我是那个特殊的?”
“你觉得呢?”
“我总不会把你想得太好。”
李京肆只是轻笑,渐渐地, 姜语听到他起身,脚步迈近,声音似飘来的:“你总是这样,我说什么你又不信,你就信自己。”
而她终究没看过去,“在我身上耽误时间就不觉得亏?”
“是我自愿,你又不会有什么负担。”
“……”
他每句话都说得义正辞严,叫人哑口。永远一副将她洞悉的姿态,好似她所有招数摆在他面前,只是小打小闹,一点撒娇抵抗。
那抹阴影渐而至于在脚边。
姜语深叹一口,扬脸去,张唇,欲出口什么,倾刻化进覆来的唇齿间,大手来掐她下颌,往后压,抵进沙发背。她在缠弄中睁眼,见到他忽闪的眼睫,留那么一道缝隙,欣赏交颈换息时她略有瑟缩的舌尖,再深入进来,慢而掀眼,与她睁圆双目交汇,她看清了那眼里的挑逗,调戏,轻浮,引诱,与全然拿捏。
李京肆另只手顺势扶腰而下,她穿贴身T恤,轻而易举就从侧边翻进去,掐弄,游离,几乎整个推掀起,拨到一处暗扣。
姜语没肯任由下去,猛里推开,他在松懈状态下趔趄后退,微微侧偏,没有被抵抗的尴尬,反而笑出来。
他少有地看见了姜语因亲吻,而浮上薄红的耳根与颊侧。她被那眼神撩得不轻,若有若无的抚摸勾引闹出了羞意。
实在稀奇有趣。
即使什么也没做成,那表情也反像个胜者。
姜语缓气过来,撑着沙发,仰头,鄙视目光,恶斥:“你是实在寂寞?千里过来就为了操.我?”
“当然不是。”他无辜摊手,往侧边一步,在她身旁坐下,“我又不会勉强你。”
姜语冷哼:“你是哪时去做了个电休克?来找我就不是勉强?那晚在香港就不是勉强?”
一时半刻的沉默,他在认真思考这几句问题,垂眼,复又掀起,“我应该得反驳下后者,那晚是你自己蹭上来,我原本没那意思。”
彰显得多么勉强。
姜语直想笑,偏头看着他:“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嗯?”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流氓。”
李京肆被骂得丝毫不恼,侧开头笑起来,惯性地去纵容她的任性,谩骂,并欣然受之。
乖的时候他从不觉得那么漂亮柔顺的一枝花会如何伤人,后来发现她其实比自己想象得难搞多了。她是硬抓不住的。
李京肆身子坐得直,十指交叉,横在腿间,时不时会瞥过一眼,又收回。
那样的氛围中再无人讲话。
他看着她散漫握着酒杯,有心思考她此刻在想什么,为他而感到头疼,还是心慌,在想如何赶他离开,还是就这样多待一会儿。
思绪翻滚下,促使他再开了口,沙哑的,介于请求与不容分说之间的语气:“联系方式,能加回来吗?”
姜语转向他,疑惑写在眼里,无可无不可,等他再如何编纂下去。
吊灯光将那双眼映得很亮,呈一幕不够真切的暗灰瞳色,睫羽眨动,两只手也在那刻交得更紧。他见她不回话,便思虑着补充说:“同行的话,总会有远程联系的时候。”
她依旧不说话,依旧看着他,一直到他交叉的双手松动,意欲向她抚来,近乎条件反射地站起身,任他扑了个空。
未等他眼神反应,从边上绕开,向后头的卧房方向走。李京肆略有些失落,从垂头到再亮起眼不过几秒,整理好心情。
不曾想,姜语停在三四步的距离。在他起身准备离开那一瞬,兜里的来电响起,他自然无意地拿出,一串陌生来电,手指还未触上屏幕,秒挂。
遽然意识到什么,李京肆转过头去,姜语定眼侧身在看他,收起手机,轻声说:“我早就换号了。”
她看见他脸上,慢慢地,扬起一抹笑。
顿时悔意涌上心头,她觉得他实在恶劣。
答应了会后悔,不答应大概也会憋闷一阵。
李京肆再往前走,走到玄关处停下,拧开门,至于内外交界处,转头,而她目送似的还愣站在原地。
大脑意识叫她想立刻马上,转头就走。
她没有那么做。
与他相视,听见他衔着笑意的轻声:“晚安。”
她总归被这一声唤得毅然背身离开,在进入房门的同时,外边的门也被再次关上,响声无可避免地灌进她耳里。
他就是来考验她耐性的。
追到这里,让她避无可避,用尽卑劣伎俩将她拽入泥沙流中,叫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与他溺死在一处。
-
第二日,姜语是被手机闹铃惊醒,八点。
起来洗漱,换衣服,再把东西都收拾了,孟仪余剩下一些也顺便整理好。束好两个行李箱置放床边,拍拍手,出了房间。
餐桌一夜未叫人理,姜语正想去打电话,蓦然看清桌上另外摆的那件正红色的礼盒。
印有Cartier的品牌logo,一层薄装翻开,展开里头那个玫瑰金色花边的皮质红盒。
难掩心情复杂,不知什么再促使她打开红盒,见到一条工艺精湛,对称延伸的镂空颈链,二合一设计,圆形钻石间镶嵌黑三角缟玛瑙切片,颈链中央缀一颗4.02克拉遁形切割钻石主石。
而她实实在在征愣住了,捏着盒边的指尖使力到泛白。自然不为司空见惯的高奢珠宝,她仅是想起他昨夜送她,却只字不说,就默默留下。
他或许也猜到她会拒绝。
姜语终究没收起那条项链,重新盖好盒子,作未打开过的模样,置好在原位。看了眼手机锁屏时间,换下鞋出门准备去餐厅。
踏进餐厅第一眼,预料之中,她看见了早占好桌的李京肆。人群里也醒目的东方面孔,他换了件黑t,不大正式的日常风,很少见到他这样穿搭,目光一下与她对上,笑笑挥了挥手。
姜语躲开了,取好餐后还在犹豫着要落座哪里,一转头,看见李京肆片刻不曾挪移的看着她的眼神。
结果还是过去了,在他对面坐下。
环顾一周,姜语发现餐厅里不见孟仪跟周闻景的身影,顺口问:“他们两个呢?还没来?”
李京肆笑声,话里有话地扯说:“你昨夜若是不拒绝,今早我们会比他们还要晚。”
姜语明白过来,白了眼,“神经。”
她又骂他。
李京肆似乎都已习惯,笑笑不再说下去。
姜语转而察觉到他面前只有一杯咖啡,并没有吃食,便问:“你不吃?”
李京肆微微笑,环臂靠着椅背,盯着她看,更加肆无忌惮,也不隐瞒:“早吃过了,在这等你。”
姜语嘲笑:“万一我不过来,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想起我的时候。”他语气额外笃定,让姜语神情动作都是一滞,随后又说:“你一定会想起我。”
姜语讽笑他:“自作多情。”
也开始有些忌讳与他聊到这种话题,可无论什么话开头,他都能丝滑地转过去。
像个无赖。
姜语想着自然些躲开他紧盯的目光,握起那杯早餐奶置于唇边,仰脸,眼神向别处。她发誓自己绝不是故意——那么不巧地望见隔壁桌一对热恋情侣,紧挨靠坐,难舍难分的还有两瓣唇。
一时陷入尴尬境地,她思考是偏开脸还是偏回去,僵滞动作。
而李京肆见她望得入迷,牛奶杯口悬在嘴边,喉间又没有下咽动作,自然而然顺着目光过去,只一眼,便嗤笑她:“你何必羡慕别人?过来亲就是。”
姜语一口奶差点呛出来,放下杯子就一直在干咳,抬眼就看见李京肆向她递来张纸,停顿思索稍会儿才接过,抹干净牛奶渍,睨他:“你有时间把近视眼手术也做了吧,早发现早治疗。”
李京肆笑声:“那谁知道你光盯着那儿干嘛。”
“……”
姜语不想再与他有交流,从此刻,她决定将他看作一团空气。
李京肆却不给她这机会,忽然说:“一会儿吃完早餐,我跟你回去。”
姜语不得不将脸看过去,等他下文。
他指指窗户那边,说车子在楼下,他要去帮她搬东西。
“你有境外驾驶证?”姜语问。
李京肆笑说:“我为什么没有?不过一般也不是我开车。”
姜语还想拒绝的话在喉口周旋,很久也没吱声,想说时,又似乎过了那个限定的回答时间。
用完早餐,他们并肩出去,李京肆就一路跟着,当她是默许。
在电梯门开时,好巧不巧,碰见了才下来这层的晚到俩人。前不进,后不出,空气在双双相视间安静片刻,周闻景先没了耐心,手还搭在孟仪肩头,揽着人出电梯,挂上笑脸,自然同他们道了声早安。
姜语看向孟仪,她有意在缩脖子,短袖遮盖不住颈肩那几块崭新痕迹,眼神也与姜语相视时飘忽不定。还是由姜语先道了声早。
孟仪愣愣回头,干笑回了:“早啊。”
话落,就被周闻景扯走。
李京肆陪着姜语在门口站得电梯门再次关上又打开,才跟在她身后慢吞吞进去。
无声无息的几分钟,到达楼层,一前一后沿着廊道往深处走,姜语在门口输密码,打开门,头也没回进去,在玄关处换鞋,门也那么敞着。
李京肆进来时才顺便带上,背对时听见清晰的掷地声,和姜语接上的话:“你换这双。”她扔了双酒店供应的拖鞋来,唯一一双男士的。
“他们吃饭估计得有一会儿,你要不先坐坐?”姜语弓着身,才把鞋换好,置放一边,直起身,先看见桌上的礼盒,停滞,叹口气说:“东西你也顺便拿走。”
她不问他为什么送,也不问他为何不提及一语。她断然不会收。
身后许久静默,也没等来半字回应,姜语一时困惑,再想问什么,腰间适时就锢上来一股力,将她整个翻转,贴覆上宽敞胸膛。
她霎然懵了,微张唇,问话没出口,那双含情眼便携着热息压进。
与往日是迥乎不同的,他没动,闭上了眼,单单这样深吻,静然地感受着唇间相斥的温度。
头一回不掺杂任何情.色意味,却足矣在人心底掀起千层海浪,她站其下,没有跑开的气力,等着浪来。
记不起是哪时被他松开的,晕晕乎乎,如踩浮云。她就听见他笑,说只是见面礼,要么扔掉,要么收下。
听见心脏剧烈跳动。
仿佛回到那个暖阳高悬的上午,她第一次,主动吻上他唇。
第53章
李京肆一通电话叫来的两辆越野。
两个司机都站车门前, 俩人并肩下去,姜语只站酒店门口,等着前面李京肆跟人交涉几句。
日上三竿, 艳阳刺眼, 姜语又往檐下躲了躲, 特意搭了件防晒, 帽子墨镜一样没少。
身边陆续有住客出来,嘈杂声未停,穿行其间的还有刚被周闻景拉出来的孟仪,匆忙一眼认出站门口的是姜语,笑声打招呼。
姜语现在是合理怀疑,周闻景对她有股莫名的敌意,没让她们交言两句便托着行李拉着人往后边那辆车走。
没一会儿,司机返过来提他们的行李,姜语就跟着李京肆那头走向车后座。
打开车门, 李京肆没先上去, 侧身看向她:“能自己上来吗?”
巴博斯G的车身很高, 对大多姑娘来说是不太容易上去的。姜语却思量他那句话稍愣了下,哼笑, 仿佛嗤他讲什么笑话。
后座是两个独立座椅, 李京肆收回眼,撑起身往里进,侧转着,瞧她怎么上来。
她的身高其实足够上去, 扒着门边往上撑, 只是重心不够,收后脚时一滑, 前后踉跄,是被李京肆早准备的手拽住,拽稳在单座上。
姜语还没恍神,就不该转头——见到他一抹匆匆划过的,余淡的笑。
那一刻无由地想反驳两句,可他又什么都没说。
这种车型的空间不算大,或许只有外观与性能值得夸耀,姜语伸展得不太舒服,看了会儿手机,斜斜歪着就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