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陡然沉了,后退避开他这番压迫,翻越上来见得日出的畅快一瞬挥散,“……你还要明晰什么?意思分明够直白。”
他却不甘于此,借题发挥:“现如今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聊聊,正视一下这件事。你不愿面对我,到今天一路无时无刻的别扭,不都因为那些看上去好似让你下定决心的话?总不能就那么无视,叫我盲目摸索下去。”
“我哪时叫你摸索了……”姜语有些不想接他的话,又似乎不得不去接,试图用一种抵抗去制止他往下说。
然而没用。
他委全这么些天堆积难抑的,终是忍不下,以有种“逼问”意思的形式去说:“你其实也忘不掉我,从对我每一次的跃进给予纵容开始,为什么要做.爱?要接吻?你不是口口声声不与人接吻?你分明可以推开我,每一次,但你没有。”
就好像知道怎样往她心尖尖上捶打。
“包括昨夜那吻,是我叫你主动你才不肯,若是我自顾吻下去,你便也就受了不是吗?我实在看不懂你,你到底是在反驳我,还是在反驳自己?”
姜语深吸一口气,好似蓄满身疲惫负重,重压到,仿佛她连抬起头都要耗尽全身气力。
“李京肆。”她终于看着他,喉间紧涩,憋着余怒,“你有必要细数这些来跟我说理吗?这么想确认我其实还对你还有留恋,你稍加添火,我就会跟你继续下去了?”
李京肆一愣,迟钝着,语气里已然有些慌,“为什么?”
他要向前,她就后退,到抵上那不怎么干净的护栏也没所谓,她压着声:“我昨晚就说得够清楚了,不仅昨晚,我每一次都这么跟你说,是你非来纠缠。”
李京肆不向前了,他站定着,遵循她意愿似的给出那一方余地,“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起初难道不仅仅是忌惮那桩绊住你的婚吗?如今你我清白,就不能——”
“不能。”她笃定地,真心地看着他,“我绝无可能再跟你继续那种肮脏关系,有没有婚约都一样。”
李京肆哑口顿住,咽下喉,也觉得凭空生涩,无奈叹说:“我从没想再跟你续弦那种关系。我们在一起,以你想要的任何方式继续下去,这不好吗?”
她表情一霎征然,累得要倒下去,从没这么疲惫过。
多么好笑。
她那么期望的,他说要和她在一起。
竟会也成他脱口而出的,为了拿捏她的噱头。
那场拉锯模糊界限的相处好像终于被这寥寥几句推向了尽头。
姜语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苦涩,“你到底是没底线的,你当真明白在一起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那你又想怎样?你就是不肯信我?”
“你可信吗李京肆?”
姜语沉淀地闭上眼,许久睁开,语气竟有些凄凉,夹着愤慨:“扪心自问,你从接近我开始,哪一次不是带着那点脏念来?你觉得我那么愿意吗?你有想过我们的关系成不成立?这tm跟床伴有什么区别?”
李京肆完全傻住,不知如何反驳,又似正中下怀。无措地,想向前,又怕她逃。
“你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只要能拿到想要的你什么都舍得下,包括这张脸皮,我早见识过了。”
早先,她以为拥不住的风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风现今竟也有了重量。
掀来时,她节节败退,轰然倒塌。
“你真就以为,以另一种听上去干净些的名义,我就会答应了?”她被气得浑身在颤,泄了姿态,几经要站不稳,见他想伸手过来,却还是坚持往侧边躲。
李京肆顿了顿,眼睛里骤然三分茫然:“我现在有点跟你吵不懂,你不愿跟我继续关系,也不信我想和你在一起。”他叹一声,站直了身,低眸看她,“那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情感?”
姜语再说不出话来,遏制越发急促的呼吸,低下头去。
要叫她怎么回答呢?
她怎么出口那一份不该。
要看着到时他像捏住她的把柄一般,作难以置信的神态来凌迟她,叫她悔青肠子地作呕吗?
她迈不出去那步,也从来就是不信他的,从分别那夜就不信了。
死寂到难以呼吸的境地。
眼见他步子迈近,却不作声,似只是想靠近着抓住她。
终在距离咫尺处,她又逃了。
决然地蹭开他,往山下去。
李京肆站愣原地许久。
朝阳透着拱柱与护栏的间隙,在那道孤寂的背影斑斓。
他终究没把视线偏过去,或者说不用看。
他清楚自己看不见想要的。
她这样的人不会回头。
起初,他倒几分欣赏这姑娘的随性劲儿。
哪成想有天,这竟成了他抓不住她的东西。
第56章
手机再开机, 是李京肆在凉亭又冷静了半个多小时后,再慢悠悠徒步下山,看见早就开走的车, 迢迢公路, 荒凉一片。
才打算给司机打个电话。
解锁进去, 满屏的消息与未接怼进来, 不乏有公事,生日祝福,混于一起。他作无视的数。
很快司机开车过来,满头雾水将这个被“遗落”的男人载上。
车子开出去许久,司机才记起来什么般,喊了声后座扶额眯眼的李京肆,等人清醒了,他指指副驾,李京肆斜身看过去, 哽住喉。
赫然是他才送出去的颈链, 原封没动的样子, 被红盒包裹,那么静躺在软垫上。
司机说, 是与他同行那位小姐吩咐转送。
李京肆又问她之后如何。
司机回想一阵, 说那时她提着行李出来,盒子就捏在手上,在酒店门口,打算扔掉时看见了他。便走来, 叫他开窗, 直接抛进来。
李京肆没再应话,歪头, 出神地斜视那个红盒,整个人趋于一种难以叫醒的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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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零星几回都应别人面子办生日宴,李京肆自己却一心低调,今年更是早早放言叫人不必关心,索性大家就默默把礼物都送到了景苑去。
回到国内,李京肆就是见着了满厅的东西也无心打理,挥挥手,叫管事清点一番,整理品名及送礼人交给他。
这名单交过去,他也是不看一眼的。
倒愈加关注阳台那盆他养开的花。那日被送回来,大伙都没敢动,放在主厅桌上,待他晚上回来见着,没人敢去说,他竟也没逮着谁问,就默默地,不露声色地把那盆花抱回楼上去。
这些日子吧,掉几片花瓣都要不高兴,他不乱发脾气,却光是气势都叫人胆颤。
旁人再悄咪咪问起了早前与他们透话的阿姨。阿姨也奇怪,说这哪知道的呀,花儿都开了,也不见得多高兴。
大伙又开始熟悉的战战兢兢,每每见到李先生,个个夹起尾巴,不敢多说不敢多做,自当那阎王似的恨不能躲八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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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后没几天,李京肆倒是被唤去了老爷子那儿一趟,收了幅老爷子珍藏的古董字画作礼。
给陪了餐中饭,爷孙俩至多聊些家长里短,早不怎么过问生意场上那些事,老爷子甭提多放心他。
前阵子联姻那事儿,李京肆也算在家里头搅了个动荡,尚且都知他向小叔讨人情,为了抢个女人不惜舍下张薄面。临到生日还回家补了顿饭,见过了父母亲,却是两两相望而三缄其口,鸦默鹊静的,极致尴尬的一顿饭。当然了,尴尬的是那夫妇二人,一脸更比一脸黑,李京肆却很是潇洒,没事人般吃过就走。
他几个叔叔家、弟弟妹妹自然也都知道了去,闲了还会跑他老头子这儿来敲打敲打。老爷子没耐心,一摆手,叫他们有胆子就问本人面前去!便纷纷都没了声儿。
可李京肆却也真的一字不留下,无声无息了这么久,这顿饭,老爷子也必不可免地要提起。
李京肆便叹声:“大抵是追的方式错了,小姑娘不信我。”
老爷子似听到什么稀罕事:“这么久也没追回来?”
“……没有。”
这几天连消息都不敢给人发,这么先让她忘忘,不至于让她恼了又是删除清空一条龙。她之前说早就换号,他就有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让老爷子都不知该苦该笑:“你就这么绷着两家联姻意向,能给绷到什么时候?”
李京肆默声不答。
老爷子那是个摆头叹息,说你这辈子啊,约莫也就这一个不出息的时候。
这话后,他竟是还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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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里,李京肆依然会寻人打听。
好长段日子沉寂,等来项公开行程,某个音乐会,姜语受邀与乐队协奏,地点在广州。
李京肆推了琐事,连夜过去,跟主办公司那儿打过招呼,却拒了最前头的邀座。
音乐厅内三面满座,中央舞台,银亮灯光。李京肆只坐在后排不怎起眼的位置,于高处,于人海,看见舞台上。
姜语穿身海蓝鱼尾礼裙,薄纱,深V裹胸,苏库里河般的线条设计在掐陷的优美腰身流动。她实在漂亮,不染浮华尘世的梦幻美。
她合该也是云端之上的人,无法叫人想象,怎么把世间俗欲情爱套在她身上。
直到谢幕,她视向他这边,自也望不清满座黯淡中那沧海一栗。
演出结束,李京肆拒了主办方的宴请邀约,却并未立刻离开,出了音乐厅,就等在停车场。
看形形色色的人来车往,开过几回窗,一根烟的间隔复又闭上。司机几番看表,瞧着后座上饶有耐心的人,终究没开询问的口,继续等着。
很久之后,方从路道边寻见换身深咖色短t出来的姜语,蒙着灰暗车窗,她造型还是穿礼裙时编的松散高丸子,两簇额发缀下,妆容依旧,如此搭配,确有几分低调的隆重。
面对面的距离,李京肆看见她那部车里先出来了司机,为她开后座门。
似乎有那么不确定的一瞬,她多瞧了眼前方,李京肆这辆迈巴赫的位置,又在不给他多深思那一眼的时间,不以为然地钻进车里。
李京肆呼吸都渐慢。
他其实想出去,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
很快就被理智制止,他并不能说出什么叫她停步的话。他们分别不久,怕是这时候她最不想见他。
脑子在那瞬间刷机般,就让眼睛那么跟着,目送那辆车开出去,沿着对排的绿树荫丛,湮入更远的,沥青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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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肆偶然能与李沅在公司碰见。
上回在老爷子面前替他出了个面,也是叫他后来见到老爷子迟迟才知道,早便感激不尽,来同他道过几次谢。
李京肆也是有意提拔,没少关照,他当不辱命,开拓进取,接手的项目从不马虎,大部分时候独当一面早不是问题。照李京肆说的,他年末还能提个官儿,传到老爷子那儿去,自也是没话说了。
李沅早前才得知父亲瞒着家族里,在生意上惹出的大事,那时就已经让李京肆着手摆平,项目也步入正轨,为此,他还特意去请李京肆吃过顿饭来致谢,他大哥却笑他们父子俩真是不厌其烦,一个谢字要轮流着来。
半字也未提及缘何出手相助,但李沅是知晓的,听父亲提起是他那婚能取消的真正缘由,险些没把脑子抽干,往后再见了大哥哪敢多说,除了基本的恭敬,瞧人眼神都有些非同寻常。只不过李京肆行程不定,后来也是有段时间没碰面,近几日才频繁见到——他还是那副奇怪眼神。
如何形容,叫李京肆好一阵思索,大概是有些惊奇,不敢置信,又迟疑,接着继续不敢置信,估计连话都憋了好一阵。
这天趁着李沅来汇报公事,收尾之后,待人整理好文件要走,便被李京肆叫住了,他往座椅里深靠,微垂眸子的睨视角度,气势迫人。
李沅险些站不住脚,维诺着问什么事。
“你若是对我有什么想法或是意见,不必藏着掖着,说出来叫我听听,帮你顺顺眼,好过你每日这样瞧着。”
李沅当即就是一个期期艾艾,绷不住表情:“我我我……那个、我没这个意思,对不起大哥。”
李京肆执意得很:“我在认真叫你讲述,而非致歉,我也没说你是错。”
那眼神冷不丁威慑过来,李沅直打哆嗦:“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大哥的事情,我就听闻那么一点点……我是觉得姜小姐挺好的,我与她接触不多,却真心觉得人不错,又漂亮,与大哥是顶顶相配的,绝对没有半分意见!我很是支持!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拿捏分寸,进退得当,好有一番斟酌的话。
李京肆一眼便看透:“怕是没少听你两位姐姐嘀咕,话说的一套一套。”
李沅憨笑着摸下脑袋,“就有个问题我仍不明白,父亲那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若要姜小姐改嫁,为什么还掐着消息不放出去呢?”
无意脱口,却一针见血。
李京肆凝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