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顿时心软地一塌糊涂。
纵然这人骗过她太多次,再听见这种软话,看见这双眼睛,她仍然可以无法自抑地落进他张铺的网里。
听见他一字一顿说,信我。
“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她真在威胁地死盯着他。
李京肆稍微后仰,与她隔开距离,失声笑说:“不敢,我可太怕你再跑了。”
若是一场对赌,这怕是姜语这辈子最大一场赌局,她的筹码,全都压在他身上,孤注一掷。
从未如此冒险过,但似乎对象是他,又没有那么难下决断。
过会儿,李京肆绕回开始那话,偏头朝桌那边抬抬,“真不再吃点东西?”
他早知那种娱乐场,她不会吃什么,一回来就叫人去做些东西送上来。
姜语自是饿极了,方才那种情况,她才下了面子说不饿。他这一问,她就不端着了。
作无意清咳,撑着他胸膛起来,久了那擦伤处还有扯痛,倒不影响。却是因动作而挎起的黑裙,她站直了还弯腰去拉整,抬头看见李京肆打量的目光,再顺着下移打量。
无声沉默。
方才吻得动情时,她有感觉到,谁叫后来气氛那么严肃,她竟全然忽视了。
这一刻,莫名地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得意瞥他眼:“你就这点出息。”
李京肆哭笑不得,“你少蹭了?”
“你自己要亲的。”
这下,都不知到底是谁在拿捏谁。
方才还叫她难过得,好像他是什么负心汉。
李京肆笑笑,不与她再争论。
这姑娘也不是头回管杀不管埋,转个身就乐滋滋吃饭去。留下他只好摇头叹气地,立起身往里边浴室走。
姜语坐到了桌边,转头时,人影早没了。
她胃口也没那么大,吃些垫肚子就差不多,当家里似的,脱了高跟,随便在房里走了走,从包里拿了以备不时之需的卸妆水小样。
主卧的卫浴一体,李京肆没关入口门,姜语进去就能看见一面温感玻璃隔开的浴室,水声漫出来,此时是隐匿状态,瞧不清里头,隐约一个高大身形。
姜语咽两下喉,收了视线,老实到洗手台边,拆开小包装,往脸上糊均匀了,低头去洗。
两边的水声搅混在一起,却容易分清二者不同。这边才响起,那边就停了。
姜语浑然不觉,把脸冲干净,迷迷蒙蒙地抬起眼,瞧见镜中一侧不知哪时闪现的男人,一征,忍住了惊呼,猛转过身,瞪圆的眼。
李京肆分明是有浴巾都拿手上,恨不能哪哪儿都展示似的给她瞧清了。
他身材是好极了,以前在床上姜语就没少夸他,早不是个害臊的,给他从头打量着看到尾,她还想惊叹声如此完美的r体,能直接去做模特的程度,就眼尖特别在某处停留。
知道他自己解决之后,更是噗嗤笑出声:“你这是……跟我有样学样?”
李京肆低笑声,被她盯得没了脾气,张开浴巾,自腰际套好,叹着说:“那也没用。你不好勾引。”
两人相对,不着寸缕的是他,先乱呼吸的也是他。可太没公理了。
姜语简直笑得直不起身,说话也跟着笑颤:“怎么会?在北海那时,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睡了。”她走过去,擦着他肩膀过去,字字重息,“你可太会勾引人了。”说罢就进了浴室。
没两秒又扬声出来,叫他找衣服。
李京肆才叫了人去准备。
他自己在这也没有备用衣服,这半山豪宅买下时不过两三亿,如今跟着市场倒翻二十几个,他自己又不长住香港,这地方打算是租出去,东西就在不久前清空。
哪知道有临时回来的一天。
衣服不久就送来,两套睡袍和便衣,对搭的款,李京肆没刻意要求,底下人却是懂眼色的。
姜语那套,李京肆给送到浴门外就走了。他还真没那么多脏念,第二日得赶早回去,如今是掐出来的时间。
晚上,俩人睡一张床,李京肆也这样姜语交代。
他是从身后环抱住,这姿势让姜语很舒服,房间内恒温供应,也不会觉得过冷过热。
便用脑袋蹭了蹭他臂膀,说:“倒是我耽误你了。”
李京肆哑然失笑:“你又来。我可太不后悔来这一趟了,什么事耽误就耽误了。”
姜语思索一会儿,微偏了脑袋,发现转不过去,又转了回来,“我还想问你。你真那样跟家中说了?那联姻消息压着,也是你的意思?”
李京肆笑说:“这多好猜,我希望你改嫁,又不愿你心境重蹈覆辙,我想你先爱上我,再嫁给我。”
简直是可以拿去作教科书的程度,姜语几番怀疑他是不是早把话都掂量好了,就等着见缝插针讨她欢心。
姜语笑哼:“你好会说,你追我之前是做了什么功课?学习怎么将老奸巨猾贯彻到底么?”
李京肆想想也是,“不然怎么叫你误会。”
两个人都笑作一团。
姜语发现这样下去不行,越来越精神可怎么办,问了他:“你明天几点走?”
“很早,你别委屈跟着我一起了。好好睡一觉,想在港岛玩几天也行,这地方你随时回来住。”
姜语笑了声:“你还挺会揣度,谁说我要跟你一起吃苦了?”
李京肆无奈,声调有笑意,“也是。你只有享福的命。”他颊边照她脑袋轻蹭两下,顿而说:“那条颈链我带过来了,在车上,明早我叫人送上来,你拿着。早与你说了,要么扔掉,要么收好,就是别还给我。”
姜语噗嗤声,故意闷恼地想:“嗯……现在好像也没有理由还你。”
李京肆笑笑,在她额顶轻叹,轻轻搭着,松懈了气力的模样,没了声息。
深夜的点,半山安静,最叫人舒坦的环境。
姜语睁着眼很久,确定那一段平稳呼吸,才放松自己,沉了意识。
在将涣散之际,她似乎又听见了他的声音,呓语般的话。
他是说,以后都不会再骗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回应了。
潜意识里,她那么嗯了一声,再抱住他富满安全感的手臂,酣然入梦。
第60章
姜语睡眠极浅, 往常李京肆起得早些,从身边离开,她也或有觉察。
那时是微微醒了些意识, 动乱声消弭, 便又睡沉。
窗帘拉着, 隔绝大半晨光。
隐约感觉, 脚步声在房间中远了又来,间隔不算长,停至床边,弯身,清淡气息压近。
姜语睁开了一丝的眼缝,没瞧清他的脸,嗫嚅问他几点。
“很早。”李京肆伸手帮她掖被角,在顺着揉上她脑袋,“再睡会儿。”
姜语便往被子里缩了缩, 没能答个下句, 意识便再消沉了。
迷迷蒙蒙的感觉, 他一下轻吻在她脑袋上,继而阵渐远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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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中途醒过一次, 再睡就以为过来很久。姜语醒来时看了眼手机锁屏, 不过快十点。
下床,将窗帘拉开了,揉着脖子伸展会儿,翻回床上, 拿手机再给李京肆发信息。
问他怎么走了也不打个招呼。
李京肆很是无辜:【我就差恋恋不舍地把你卷铺盖带走了。】
是她睡得太香。
姜语抱着手机笑了笑, 没回过去这句。
抓紧洗漱完,餐点送到了客厅小桌, 姜语刚坐下,就接到了吴清妍的电话,是问她中秋节回不回来吃个团圆饭。
姜语切成小窗,去日历表看了眼,“回来吧,晚饭还是中饭?”
“中饭吧。”
“行。”
“你这会儿在哪儿呢?”
“香港,过来玩两天。”
姜语开了免提,手机放桌边,捏了块面包,往上边抹果酱,瞧眼通话页,“我让人给你送的面膜收到没?”
吴清妍笑笑:“你别说,挺好用的还,比那些大牌好多了。”
姜语咬一口面包,声音含糊:“你实在不会别瞎买,找些护理师美容师,又不是请不起。”
“行啦,知道了。不说了,我赶着搓麻去。”
这个才挂,姜语灌了口牛奶,来电响又来。
视频通话,姜语看眼备注,接得飞快。
见着那张脸,一下差点呛到,笑怼他:“你能不能改改怼屏幕的毛病?”
李京肆才拿远一些,他还在车上,十足的不满说:“你是和我聊天,总不是跟我的背景。”
姜语笑说:“你怼得太近了,只剩下五官,轮廓都找不着,奇怪不奇怪?”
“只有你会说我。”
“那是别人不敢说你。”
李京肆笑声,“是啊,我们阿语能耐最大了。”横看竖看的反讽话,他说出来却不是那个味道。
姜语把手机撑靠着摆桌花的花瓶,特意调个好角度,叫他欣赏自己吃早餐。
忽然,李京肆想到什么又问:“颈链放在客厅桌上,看见没有。”
姜语这才看过去,孤零零一只红盒摆在那儿,方才都没注意,对他笑笑:“看见了。你到北京了吧?”
“才下飞机,一会儿赶回公司。”
姜语嗤笑:“难怪你昨晚禁欲呢。要真折腾了,李先生这把年纪可怎么受得了?”特别,阴阳怪气的语气。
李京肆对她是无计可施,笑着,有点警告意思:“你就可劲儿得瑟。”
姜语吃得差不多,最后再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他就说飞机上睡够了。问她之后安排。
姜语知他想问自己哪时回去,偏笑说不清楚,看心情,玩腻了再回去。他能屈能伸,说没关系,随她爱潇洒多久,大不了他隔三差五两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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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姜语确实是打算在香港待那么两天。
结果,下午就订了回去的机票——孟仪打的电话,说是胃炎犯得严重了,这会儿还在医院。
落地时天都黑了,姜语提前打了电话给司机,出了机场,坐上车直奔市医院。
路上顺了个果篮,边给孟仪打着电话,进电梯,摁了十九楼,到特需病房。
孟仪还不知道她是从香港回来的,见面还问她怎么这么晚才来。
姜语坐在床边,哭笑不得:“我是从香港飞回来的,又不是任意门穿回来。”
她还在输液,一听这话,笑得一抽一抽。
姜语笑劝:“你快消停点儿吧。”
“我怎么记得你才去过,又跑过去了?”
“狐朋狗友多,到处瞎跑不是正常极了。”
孟仪笑着,把身子撑直了,靠床头,看她好一会儿。
她也觉着怪,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说似的。真诚一副疑惑表情。
孟仪松了气,还是问她:“之前我还没问你呢,回国之后,李京肆还有再追着你么?”
“有啊。”
“啊?那怎么办?”
姜语大方认了:“我答应了。”
孟仪眼睛瞪圆,差点以为幻听,等她那么沉默会儿,才反复回思了那句话,“可你不是……”
姜语便将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从他如何种花,到亲自断了她与李五的婚,说要娶她。
虽然,目前还只是从他口中听来的。
姜语却事后想起了,也没有后悔的地方。
她不信这样高傲的男人会弯腰,但他就是弯给她瞧,他与她一起,从高处,跌落到人间,在最俗世的烟火中走一遭。
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心甘情愿的博弈,无所谓对错输赢。且为这么一个人,孤注一掷又何妨?
她总要去赌一赌,赌个未来,赌个结局。
赌他的真心炽烈绵长。
孟仪静静看着她,竟是没话说。
姜语笑了:“你怎么了,这幅表情。觉得我是跳火坑?”
孟仪摇摇头,眼底三分惊叹,又三分艳羡,“没有,我替你高兴。我觉得,一个男人,特别是那么不可一世的男人,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撇下颜面,做这样出格的举动。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呢?”
姜语看着她,也是无言。
她瞧瞧窗外又瞧瞧天花板,最后瞧回姜语脸上,叹笑声,那笑里,姜语听出些苦涩,“我觉得还挺震撼的,我真想不到,李京肆那种人,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这样想,我早前劝你的话,到底是对他恶意揣测了?”
姜语回想一下,笑说:“你早前可没冤枉他,他告诉我的,是后天醒悟。”
孟仪一脸“果然如此”地点头,“人就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不过就有些人吧,我觉得失去都不能算是失去……”
她这一段儿,是句句的话里有话。
罢了又说,李先生终归是不同的,他是多情而不风流。她以前偶然听人谈及,凡事跟过李京肆的,无人讲他一句不好,谁不是踩着他名头步步高升,那样绝顶好的男人,就是表面功夫做做,都叫人一生受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