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依旧热闹，偶尔还有人爆脏话的声音。
温柚怔然几秒，没忍住往陈霁那边凑近看了看，这个人怎么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睡着？
蓦地，温柚想起上次他在KTV睡觉的事情。
当时那会，她觉得郑玥真和马子安在说笑，可当下这会，她不由得想……陈霁该不会真的有在闹闹哄哄地方睡觉的癖好吧？
她胡乱地想着，眼神不受控地落在他脸上。
睡着的陈霁，身上那种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淡漠感有所减少，他三庭五眼的比例非常标准，眉骨饱满，鼻梁高挺，嘴唇偏薄，像郑玥真常常在宿舍吐槽的渣男特性，薄唇的人大多薄情。
温柚越看越近，就在她准备对比陈霁眼睫毛是不是比自己的还要长时，阖眼休憩的人睁开了眼，漆黑深邃的眼眸笔直地锁定她，她的面容倒映在他眼睛里。
温柚呆了一下，来不及闪躲。
几秒。
陈霁不单没把目光收回，反而开口问她，“想做什么？”
“……没有。”温柚眼神飘忽，挪至一侧，“我是想喊你起来。”
陈霁挑眉，“是吗？”
刚睡醒，他声音听起来沙沙哑哑的。
温柚伸手指向电脑，提醒他，“要六点了。”
陈霁眉心微动，慢吞吞地坐直身子，懒洋洋地问，“视频剪完了？”
温柚点头。
“行。”陈霁看她，“走吧。”
温柚眨了下眼，“好的。”
走出网吧，温柚思忖着该怎么和陈霁说自己先回学校，陈霁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来电，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陈霁语调懒散地应着，视线落在温柚身上，“知道了，我待会过来。”
挂了电话，他敛眸看向温柚，“有点事，我先送你回学校？”
温柚连忙摇头，“不用，你有事去忙，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迫不及待想和陈霁分开的样子，惹得陈霁哼笑一声，他忍了忍，没忍住抬手弹了下她额头，微微俯身问，“你是不是巴不得和我分开了？”
温柚额间吃痛，眼皮一跳，“我没——”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陈霁忽而俯身，和她对上视线，情绪不明，“女朋友。”
他突然喊她。
温柚呼吸微滞，长睫轻颤，嘴唇翕动，“……你不要乱喊。”
陈霁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很轻地笑了声，“你不是？”
温柚想说她不是，陈霁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网吧。”
“……”
温柚反应慢半拍，他指的是她在网吧没有否认宋言靖他们问出的那个问题。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怎么可以掀开那件衣服告诉宋言靖他们，她不是他女朋友。
温柚想着，深深觉得陈霁就是故意的。
两人僵持对视。
温柚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和陈霁玩味的神色，这几天被陈霁压抑许久的那点叛逆心理心理冒了出来，语出惊人反抗，“就算我是你女朋友，那我现在就是想和你分开回宿舍，难道不可以？”
“？”
听清楚她说的话，陈霁扬了下眉，脸上没有露出非常意外的神情，只是好笑地问她，“你说什么？”
“你听见我说了什么。”温柚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气急败坏道，“你女朋友看了你一下午很烦了，现在要和你分开，你有什么意见吗？”
话音落下那一霎，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点了暂停键。
陈霁若有所思地瞧着温柚因激动而染上红晕的脸，眉梢微挑，好脾气地回答她，“没有。”
第十一章
从小到大，温柚给人的印象都是乖巧的，懂事的，温吞的，她性子比较软，又因为余程慧从小对她约束较多，管教严格，她多次反抗无效，渐渐地，她便养成了凡事不计较的柔婉脾性。
大冒险告白这件事也是一样，她和陈霁说明了情况，他不听也不接受她的道歉，一定要她做出补偿，她便想着只要他提出的要求不太过分，她能做就做，反正也就一周时间。
但温柚发现自己想简单了，陈霁明显没有那么好“敷衍”。他比她预想的还要计较，明明是自己有事，他还觉得她太迫不及待和他分开。
虽然这是事实，可温柚还是生气。可能是这几天本身心情就不太好，她终归没能忍住，凶了他一通。
“柚柚，”注意到温柚趴在桌面焉巴巴的样子，郑玥真走到她旁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说白薇学姐不满意你这次剪的视频？”
温柚眼神涣散地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回答她，“没事，不是。”
“？”
郑玥真：“啊？”
温柚抬眸看她，郁闷道，“我在反思。”
郑玥真困惑：“什么？”
温柚歪着头想了想，问她，“你跟人吵架过后，会后悔自己吵架的时候没有发挥好吗？”
“肯定会啊。”郑玥真觑她一眼，“这是我每个月都在发生的事。”
她每次跟人吵完架都会复盘，自己哪句话的气势弱了，哪句话说得不够狠。
温柚：“……哦。”
那她就放心了。
郑玥真眨眨眼，惊诧地看向她：“你跟人吵架了？”
温柚稍顿，思忖说，“不知道。”
郑玥真懵了，“这还能不知道？”
温柚：“……嗯。”
因为她在凶完陈霁，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之后，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心情颇好地回答她说没有。之后，他又叮嘱她让她回宿舍跟他说一声，这才和她分开。
想到陈霁临走前看她那个眼神，温柚忍不住琢磨，他是不是有点受虐体质，怎么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他看起来还那么开心？
哦，不对。
温柚理了理思路，找到答案——她不是陈霁真正的女朋友，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所以她说她看到他烦了，他也不会往心里去。
“柚柚。”郑玥真的声音打断她的猜想。
温柚猛地仰头，“什么？”
郑玥真：“我问你跟谁闹矛盾了？”
她刚刚唤了她好几句，她都没有反应。
温柚啊了声，想起自己刚刚问郑玥真的问题，含糊地说，“……你不认识的，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她总不能告诉郑玥真她凶的人是陈霁吧。
郑玥真挑眉：“下午剪视频的时候？”
温柚点头。
“难得啊。”郑玥真很是意外，上下打量着她，“那个人怎么你了？居然让我们脾气这么好的柚柚都和他吵架。”
“……”
温柚缄默几秒，小声说：“我脾气也不好的。”
防止郑玥真追问细节，她言简意赅道，“就是剪视频的时候他有点吵，我说了他两句。”
郑玥真：“……就这样？”
温柚嗯了声，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晚上吃什么呀？喜儿去哪儿了？”
“她去图书馆追男人去了，我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吧，我们一起吃。”
“好。”
周六这一天，温柚过得算是有惊无险。
晚上睡觉前，她收到宋言靖发来的消息，问她隔天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温柚从小体力就差，从小到大最讨厌的是运动，而运动中对跑步爬山抗拒最浓。
她想也没想，直接回复他说不去。
宋言靖：「好吧，那下次有机会一起。」
温柚：「嗯。」
翌日，温柚上午和闵喜儿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下午窝在宿舍看电影，没再出门，也没看手机。
周一早八，温柚和郑玥真到教室坐下，趁着上课铃声还没响起，她点开手机刷朋友圈才知道，宋言靖约她的爬山，是一群人去的。
有他和马子安，还有其他几位她见过男同学女同学，以及一起吃过饭的冯欣蔓。
宋言靖爬山打卡的朋友圈里，有自己的单独照片，也有几个人一起的合照，合照里有冯欣蔓的身影。
而冯欣蔓的朋友圈，比宋言靖的要更有意思一点，除了她自己的自拍他拍，她还发了跟男朋友戚高朗，宋言靖的三人合照，以及两张一大群人的集体照片。
两人朋友圈发出的时间基本同步，一前一后显露在温柚屏幕上，她垂眼看了一会，退出了微信。
“柚柚，你看到宋言靖朋友圈了吗？”郑玥真昨天沉迷追剧，和她一样到这会儿才看到宋言靖他们昨晚发的朋友圈，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几张照片，压着声音道，“他什么意思啊？他朋友圈里那个女生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温柚知道她指的是冯欣蔓，她看向她手机，确认问，“你说她吗？”
“对啊。”郑玥真在这方面还算敏锐，“生面孔不说，这几张合照里，她怎么一直站宋言靖右边？”
温柚静了静说，“她是理工大学的。”
郑玥真一愣，听她语气怪怪的，“你见过？”
“我们一起吃个饭。”
“我靠。”郑玥真没忍住，咬牙切齿骂宋言靖，“他有病吧，他看不出这女生对他有意思啊？还让她和你们一起吃饭。”
她愤愤不平，“还好你放弃他了。”
温柚莞尔，玩笑地问，“有没有觉得我很机智？”
郑玥真没接话。
半晌，郑玥真把手机摁灭，伸手摸了摸温柚脑袋，“下午我请你喝下午茶吧？”
温柚知道她想做什么，唇角微弯，“捡钱啦？”
“吃点甜的心情好。”郑玥真回答她。
温柚嘴上不说，面上也不怎么表露，可她知道，她狠心放弃自己喜欢那么多年的人，心里一定是不舍的，难受的。
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尽可能地让她开心一点。
温柚浅浅一笑，轻声说：“好。”
另一边，宋言靖他们周一上午也是满课。
他从到教室坐下，便一直反反复复地点开微信，点进朋友圈。马子安坐在他旁边，余光扫过好几次，没忍住问，“你在等谁的消息？”
宋言靖稍顿，看向他，“很明显？”
“有点。”马子安瞅着他神色，猜道，“温柚的？”
宋言靖没有正面回答，他沉默了一会，浅声说，“我觉得她这几天有些反常。”
马子安：“有吗？”
他怎么没有发现。
宋言靖瞥他一眼，眉头紧蹙地转动着手机，很是郁闷，“约她几次她都拒绝了。”
明明温柚以前不会这样的。
马子安难得见他这样，好笑地问：“你约她做什么？吃饭她不是去了吗？”
宋言靖：“爬山。”
“？”
马子安愣了愣，不可思议道，“你约温柚爬山？”
宋言靖侧首，“有什么问题？”
“……”
马子安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语气惋惜，“兄弟，你不知道温柚最讨厌爬山？”
“最讨厌？”宋言靖狐疑看他，“你怎么知道她最讨厌爬山？”
他知道温柚不喜欢运动，但她之前和他说过，她想多锻炼提高身体素质。也是这样，宋言靖才会喊她去爬山。
马子安耸耸肩：“郑玥真说的。”
宋言靖再一次点开手机，若有所思道：“难道她拒绝我，只是因为不想去爬山？”
马子安在跟人聊天，随口答，“肯定是啊。”
“……”
宋言靖垂眼，盯着和温柚的对话框片刻，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中午有没有空。
消息发出好一会，温柚才回：「怎么了？我中午要去宣传部那边找白薇学姐。」
宋言靖和白薇也认识，他和温柚大一的时候，还和白薇一起吃过饭，他也知道白薇偶尔会找温柚帮忙做事。
思及此，他回：「没事，我随便问问，有空一起聚聚。」
温柚：「嗯。」
她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有空。
下课铃声响起，温柚和郑玥真在学校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找白薇了。
她没有骗宋言靖，在她看到他发来的消息几分钟后，白薇就发消息问了她中午有没有空，说是她剪辑好的那个有几个地方需要改一下，详细情况两人见面再说。
温柚和白薇约了在校学生会办公室见面，那地方离温柚食堂有点远，走过去需要十分钟。
温柚到的时候，刚好十二点半，她抬手敲了敲紧闭的大门，里面没有动静。
思忖几秒，温柚给白薇发消息：「学姐，你过来了吗？」
几分钟后，白薇给她打来电话，“柚柚，你已经到了吗？”
温柚应声，“我刚到。”
“抱歉啊。”听筒另一边传来白薇充满歉意的声音，“柚柚我辅导员找我有点事，可能没办法赶过去了，你下午有课吗？我下午去你们宿舍找你吧？”
温柚能理解白薇这种突发情况，她没什么意见，“好，我下午有课，大概要六点才能回宿舍。”
“行。”白薇说，“我六点半去找你。”
挂了电话，温柚准备回宿舍。
学生会办公室离教学楼宿舍楼都有点儿远，这地方在学校后院，周围有几栋老旧的职工楼，再往前是学校园林专业的实践操作区，那边有一些他们种植培育的植物，春天的时候会很漂亮。
回宿舍的路和从食堂过来不是同一条。
温柚往左边的小径走，刚从拐弯处走出，她便看到了蹲在枫树下的一人一猫。
南城大学有一棵非常值得观赏的枫树，每年深秋，它的叶子会全部变红，引得众多学生注目，来这边拍照打卡。
只是到了冬天，枝干上红艳艳的枫叶就会往下掉，不过半个月，树干就光溜溜的，看着有点儿丑。
当下还是初冬，枫树叶子还没掉完。午间和煦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斜斜地落在一张她熟悉的，侧脸轮廓英挺，眉宇清隽的脸庞。
她怔然地看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听见脚步声的人偏头朝她看来，而后轻轻地挑起了眉梢，修长的手指捏住他脚边瘦巴巴小橘猫的脑袋，示意它看向她，“小胖橘，你姐来了。”
第十二章
“？”
听到陈霁说的话，温柚愣怔几秒，神色迷茫地看向他，以及他手里的那只小橘猫，怀疑自己听觉出现了问题，“什么……姐姐？”
她不可思议地问。
陈霁抬眼看她，唇角往上勾起浅浅弧度，声线慵懒，吊儿郎当的样子，“橘柚不是一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