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轮到的是乔嫔娘娘啊。”春贵人拉长尾音，拿起银杯喝了口酒，“乔嫔娘娘知不知道怎么猜灯谜啊？”
春贵人面颊泛红，显然是有些醉意了。
如若不然，也不会当着皇帝的面，把自己的敌意表现的这么明显。
温妃笑着帮乔溪云”解围“：”乔嫔妹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猜呢，要我说，乔嫔妹妹这么聪慧，便是再难猜的灯谜，想来也是手到擒来，倒是不能出太容易的，否则岂不是看不起妹妹你。“
贵妃眨了眨眼，眼下掩饰过了然神色。
看来温妃今日这局是设给乔嫔的。
“温妃，你喝多了，醉了吧。”皇帝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语气寻常，但却带着些许敲打。
温妃眼眶微红，她乍起胆子，道：“臣妾没喝醉，臣妾就是想跟乔嫔妹妹玩玩，皇上该不会这都不许吧，莫不是怕臣妾吃了乔嫔妹妹不成？还是皇上以为乔嫔妹妹猜不出，怕她丢人？”
温妃的语气有些冲了。
皇后脸色一沉，喝道：“温妃，本宫看你是真的醉了，来人！”
“皇后娘娘，”贵妃打断皇后的话，似笑非笑地斜乜了乔溪云一眼，“温妃又没做错什么，击鼓传花猜灯谜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云妃没说什么，孙贵人没说什么，乔嫔却是不许了？莫非乔嫔比我们大家都贵重？！”
贵妃这句话问的诛心。
皇后心里又气又恼，气的是温妃糊涂，一时脑子进水，居然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恼的是贵妃还要在旁边煽风点火。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也想玩下猜灯谜，不如就让温妃娘娘出谜题吧。”
乔溪云从容笑道：“臣妾看看能不能解得出来。”
第51章 升职的第五十一天
温妃笑着拊掌道：“这才是嘛, 本来今夜就是大家猜灯谜取乐，若是拘着那有什么意思呢。”
乔溪云微笑道是。
皇帝看了乔溪云一眼，见她眉眼里压着些怒气, 心里了然, 道：“那温妃就出吧。今夜若是乔嫔答对了, 朕有赏。”
“那臣妾就先厚颜谢过皇上。”
乔溪云福了福身, 抬起头时跟皇帝对视了一眼。
温妃看在眼里，心里岂能不恨。
她面上勉强挤出笑容，想了想, 道：“有了, 乔嫔妹妹, 我给你透个底, 这谜底是个词牌名, 妹妹可别说是姐姐特地刁难你。”
“多谢姐姐提醒。”
乔溪云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温妃念道：“这谜面就是客到钱塘杜鹃鸣。”【1】
“客到钱塘杜鹃鸣？”
众人彼此对视。
春贵人低声对孙贵人问道：“你可猜出来了？”
孙贵人绞尽脑汁想了下，无奈实在想不出，只好摇头低声道：“实在难猜。”
刘常在脸上却是露出思索神色, 随后似乎有所猜测，微微颔首。
春贵人见状, 压不住好奇心, 走过去低声问，刘常在附耳在她耳旁不知说了什么。
春贵人起初不解，在刘常在仔细解释后, 才露出恍然大悟神色。
她忍不住拍手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朝乔溪云看去，唇角浮现出笑意, “温妃娘娘出的这题目真巧！”
温妃见乔溪云不言语, 眉眼漾出几分笑意，她道：“乔嫔妹妹想不出的话, 不如直接承认，这也没什么，谁不知道你读书不多。”
春贵人等人看乐子似的笑出声来。
乔溪云道：“温妃姐姐说得对，我读书是不多，但得亏姐姐刚才提醒，我却是想到了一个谜底。这谜底，是不是西江月？”
殿内的笑声瞬间停住。
春贵人仿佛被人掐住喉咙，瞪大眼睛地看向乔溪云。
温妃也愣住了，她几乎呆滞了几分钟，是乔溪云再次问她，她才回过神，温妃意识到自己出糗，连忙找补道：“西江月，你怎么会以为是西江月？妹妹可想好了，别病急乱投医瞎说，错了可就丢人了。”
乔溪云一脸犹豫模样：“不是西江月吗？”
“我……”温妃看了看上面坐着的皇帝跟皇后，纵然想坑乔嫔，也不好当着两位主子的面扯谎，“是西江月没错。”
“那看来我猜中了！”乔溪云喜道：“还得多亏娘娘提醒呢，刚才我有些想不通，可想到您提醒说是词牌名，就想到西江月了。这客到钱塘杜鹃鸣，客位是西边，钱塘是江，杜鹃鸣则是去了鹃里的鸣，岂不是就只剩下月，这么一想，果然是西江月没错。”
温妃勉强笑道：“妹妹可真是机智，不如咱们再来一局。”
她心里悔恨，早知乔嫔能猜到，刚才就不该为了表现自己大度，提醒她是词牌名了。
她本来以为乔嫔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怕是连词牌名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想到乔嫔居然还有这种急智。
“温妃！”
皇后觑着皇帝脸色，出声敲打。
温妃身体僵硬，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
乔溪云却是体贴道：“好啊，我才觉出有些意思呢，温妃姐姐多出一个也无妨，回头我也给温妃姐姐出一个灯谜，如何？”
“这皇上怎么看？”
皇后有些摸不着底，便把拿主意的事丢给了皇帝。
皇帝敲了敲扶手，觉得今晚这事有些有趣。
他瞧出乔嫔像是想使坏，也有些好奇乔嫔会出什么灯谜，便微微颔首。
“多谢皇上。”
乔溪云行了下礼，看向温妃：“姐姐觉得如何呢？”
“礼尚往来，我岂有拒绝的道理。”温妃心里松了口气，丝毫不把乔溪云要给她出题的事放在心上。
乔嫔能出什么题目，了不起就是些民间俗气的灯谜罢了。
“那温妃姐姐先出题吧。”
乔溪云说道，“谁要是输了，就请各宫的宫人一碗元宵如何？”
“这惩罚好，热闹。”云妃赞同道，“也不至于伤了和气。”
“既然云妃娘娘这么说，那就这么定下来吧，乔嫔妹妹，是你先出，还是我先？”
温妃脑子里想到一个灯谜了，这灯谜保准乔嫔猜不出来。
“长幼有序，姐姐请吧。”
乔溪云说道。
温妃脸上掠过些羞恼神色，道了声好，叫了侍琴，低声不知吩咐了什么。
侍琴会意，下去捧了文房四宝上来，又伺候温妃挽起袖子，提笔写下灯谜。
温妃的字笔走龙蛇，娟秀中带着些傲气，赫然有自己的风骨在。
皇帝、皇后等人都走过来，围在书桌旁边。
“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2】”
皇后一字字念出来，眉头渐渐皱起，眼里露出些许赞赏神色。
“好一个天运人功理不穷。”
贵妃难得夸赞：“温妃妹妹不愧是才女，这灯谜出的雅致。”
温妃撂下笔锋，在沐盆里洗过手，接过帕子擦拭干净，“贵妃娘娘谬赞，我哪里担得起才女的名头，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到的一个灯谜，请诸位猜猜。”
她看向乔溪云，做了个请的手势，“妹妹请看。”
乔溪云走过来，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她立定在那灯谜跟前，眼睛一扫而过，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为难。
温妃心里松了口气，眉眼也添了几分笑意。
“这灯谜太难，乔嫔猜不出也情有可原。”
见乔嫔紧皱眉头不开口，皇帝心里怜惜，开口替她打了圆场。
贵妃却笑盈盈地打断皇帝的话，“皇上，话可不能这么说，您不是经常夸赞乔嫔勤勉聪慧吗？要是这么一个灯谜乔嫔都猜不出来，那这勤勉聪慧的名头她哪里担得起来。”
贵妃脸上带笑，话也说的跟开玩笑似的，可那语气里的寒意，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来。
孙贵人瞥了乔嫔一眼。
既有些为她担心，但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乔嫔得宠这么久，皇上还对她屡屡嘉奖，即便是孙贵人这等跟她无冤无仇的人，心里也不免酸妒。
“乔嫔入宫才多久，如今能练得一手好字已经不易。”皇帝道：“又怎能跟你们相提并论？”
“皇上这话岂不是小瞧了乔嫔，”
贵妃显然不依不饶，“保不齐乔嫔天赋异禀，比旁人更容易开窍呢。”
她话音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
左右的妃嫔哪里还能忍得住，都不禁低声笑出声来。
“妹妹可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天赋异禀。”
乔溪云道：“不过，这灯谜好似也不怎么难嘛，这不就是算盘吗？”
殿内的笑声突然消失了。
所有人错愕地看向乔溪云。
“怎么？莫非我猜的不对。”
乔溪云道：“我念的诗不多，见识也短浅，不过这灯谜显然是在说算盘。姐姐，我说的是不是？”
她冲温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温妃的表情仿佛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脸先是一红，而后由红转青。
见她不答话，乔溪云看向贵妃，“贵妃娘娘，是算盘不是？”
贵妃不言语，冰冷着一张脸看着乔溪云。
皇帝却是放声大笑，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抚掌道：“是，乔嫔说的对极了，这不是算盘又是什么。倒是朕糊涂，小瞧了你。”
“皇上岂止是小瞧了我，还看扁了温妃姐姐呢。温妃姐姐出这个灯谜这么简单，对我真是好。”
乔溪云感激地看向温妃。
温妃只觉像是癞蛤蟆跳到了脚上，不只是恶心，还想吐。
“你才知道温妃的脾气啊，”皇后以为乔溪云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忙打圆场，“她这人就是这样，面冷心硬。”
“那我也投桃报李，给温妃姐姐出个简单的灯谜。”
乔溪云想了想，说道。
“用不着！”
温妃听得这句话，怒上心头，恼怒地呵道：“你有什么难的只管出就是，难道我还能解不出来？！”
乔溪云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错愕地看向温妃。
皇帝沉下脸，“温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妃这才反应过来还有皇上在这里，她白了脸，仓促间朝皇后投去求助的眼神。
皇后不想搭理也得看在温家面子上。
“温妃就是孩子脾气，皇上您还不了解她吗？乔嫔，温妃没旁的意思，你别多想，你出灯谜就是。”
乔溪云道：“这样啊，那是我多想了，我还以为温妃姐姐恼羞成怒了。”
她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温妃险些当场气炸，要不是皇后、皇上都在，她都想上去给乔嫔一巴掌。
乔溪云见她气的满脸通红，也不撩拨了，道：“我这灯谜却是简单，只是要借用下一样东西。”
她看向书桌。
皇后点头道：“你随意就是。”
乔溪云走上前去，左看看右看看，东翻翻西翻翻，然后在众人的疑惑视线下拿起一张宣纸，“这就是我的灯谜了。”
所有人：“……”
“乔嫔，你别胡闹了。”
皇后不悦地训斥道，今晚上温妃糊涂也就算了，乔嫔凑什么热闹，生怕叫贵妃那边的人看不够乐子是不是？
顶着皇后苛责的眼神，乔溪云没有退缩，只是明白几分自己在皇后心里的分量。
“臣妾没有胡闹，这张宣纸就是我的灯谜。”
乔溪云看向温妃：“姐姐这么聪明，想来应该很快猜得出来吧。”
温妃茫然地看着那张宣纸。
她感到困惑，又有些被挑衅的恼怒，“你这、这分明是在刁难我，谁的灯谜会只是一张纸！”
云妃眼里露出了然神色。
她道：“温妃，乔嫔这灯谜真的不难。”
皇上也知道了，背着手，唇角勾起，带着些许笑意。
“诸位姐妹也不妨猜一猜，看看是什么。”
乔溪云环视众人，她的视线落在春贵人身上，“春贵人可猜出了？”
春贵人眼神闪烁，低下头，压根不敢接这话。
皇后脸上渐渐没了笑意。
她看向温妃，见温妃眉头紧锁，脸上乌云密布，就知道温妃是猜不出来了。
皇后呼出一口气，“温妃，这灯谜不难，你好好仔细地想想，看看这是什么？”
皇后几乎是直接点明了。
乔溪云唇角动了动，也不多说什么。
温妃咬着嘴唇，看着那张宣纸，脑子里浆糊一片，别说猜出来了，她越看越茫然。
“若是猜不出来，就认输。”
皇帝道：“长夜漫漫，等会儿外面放烟火，朕可没心情跟你耗着。”
温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只好咬牙承认，“我不知这谜底是什么。”
“这有什么难猜的，是白芷啊！”
宝络格格忍不住大声说道。
她早就猜出来了，在旁边着急的要死，这会子说出来，心情都好多了。
“白芷？”
温妃怔了怔后才想明白这白芷是什么。
她顿时气的满脸通红，“这、这分明就是在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皇帝淡淡看了温妃一样，“你猜不出，旁人都猜出来了，连宝络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知道谜底，温妃，朕劝你还是多读书。”
“就是就是。”
宝络得意地蹦Q了几下，贵妃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就叫她跟踩了尾巴的小老鼠一下老实了下来。
温妃此刻只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能钻进去。
乔溪云还道：“也怪我不是，只想着简单，却没想到姐姐估计想不到药材那边去。”
乔嫔！
温妃忍着怒气，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皇上，烟火已经预备妥了。”
邓公公领人进来说道。
皇帝嗯了一声，道：“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去看烟火。”
众人齐声道是，簇拥着皇帝出去。
上元节的烟火是出了名的，百花齐放。
金钱、八角、金盘落月、线穿牡丹、炮打襄阳城……
深灰色苍穹仿佛盛开一朵朵绚丽的花，烟火声不绝于耳，等放到最后是一个大花盒，花盒摆放在一丈多高的架子上，此时是热闹过后的安静，众人只见那火花冲天窜起，冲到半空时如花瓣散开，是富贵芙蓉，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等放到最后，则是天官赐福，空中还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的吉祥话。【3】
在紫禁城中，依旧能听到城门外那些老百姓欢呼万岁的声音。
皇帝眼神透过偌大的紫禁城，看向点满万家灯火的城外，他的眼神幽深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