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叫,众人都不禁瞧了过来。
如意忙跪下,拿帕子给刘妃擦着肚子,“娘娘,是奴才失手打翻了水,您没事吧。”
她这一碰,就意识到不对劲。
手下面的感觉软绵绵的,浑然不像是碰到大肚婆的感觉。
刘妃慌的反手推给如意,捂着肚子,脸黑如锅底,她想要开口怒骂,又怕把事情闹大,只得咬牙道:“没什么,这杯水也不烫,我没什么大碍。”
“如意!”
乔溪云蹙起娥眉,“你怎么做的事,你不知道刘妃娘娘多重的身子吗?她都快要临盆了,可经不得吓。皇上,臣妾看赶紧请孙太医过来给刘妃娘娘看看,才是正理。”
“不用,真不用。”
刘妃脱口而出,“我没事!”
“姐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皇家子嗣的事可糊弄不得,今晚我吓了一下,这会子还觉心惊肉跳呢,姐姐这么重的身子,更不能疏忽。”
乔溪云瞪了如意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如意赶忙答应着去了。
孙太医就在梢间里给新月开方子,见娘娘有请,便直接过来。
刘妃见了他,却是面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往下落。
贵妃见了,心里紧张,对孙太医道:“孙太医,快给刘妃瞧瞧,你看她这脸色,别是要生了。”
事关子嗣,皇后也一脸肃容,“乔嫔,你这里可有干净屋子,要是刘妃发动,这情急之下少不得寻个地方凑合。”
乔溪云道:“我这屋子让给姐姐,我另寻屋子住就是了,”说罢,她关心地看向刘妃,“姐姐还好吧?都是我那宫女不中用,回头我就罚他!”
孙太医走上前,才要请刘妃伸出手。
刘妃却猛地收回手,“不!”
她喊声凄厉,众人都吓了一跳。
全妃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妥。
她上下打量刘妃,轻描淡写一般问道:“这怎么回事?刘妃你可别耍小性子了,叫太医给你瞧瞧,要是有什么不妥,趁早开方子也好。”
“不用,我真不用,我很好,”刘妃攥紧帕子,嘴唇毫无血色,“我、我不用太医!”
如果说先前众人还只是觉得刘妃有些古怪,这会子,众人几乎可以断定刘妃不同寻常。
皇帝盯着刘妃,“刘妃,为什么不用太医?你给朕一个理由。”
刘妃嘴巴张了张,又紧紧地闭上。
她脸上那惶恐、畏惧的神色是瞒不过众人的眼睛的。
“孙太医,给她看!”
皇帝本已因为乔嫔出事的事闹得心里窝着一团火,这会子刘妃的异常更加是在给这团火上浇了一把油。
孙太医答应一声,躬身上前,“娘娘,请。”
第73章 升职的第七十三天
刘妃面白如纸, 浑身抖如筛糠。
皇后给春和使了个眼神,春和上前,挽起刘妃的手放在药枕上, 孙太医的手才搭在上面, 刘妃就倏然抽回自己的手。
“不必了, 臣妾认了, 是臣妾犯下欺君之罪……”
刘妃一语说完,就紧闭双眼,似乎不敢面对即将到来的这一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妃。
温妃更是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那茶水污了她的裙子, 她也毫无发现。
刘妃居然真的这么胆大包天!
“你真的没怀孕?”
皇帝脸上毫无笑容。
熟悉皇帝的人都知道, 皇上越是没有怒色, 才更可怕。
“是。”刘妃咬着唇,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事到如今。
她也没有回头的时候了。
“不可能,皇上,这绝不可能!”
贵妃失声尖叫, “刘妃,是不是有人逼迫你, 你说, 是不是?”
皇后同情地瞥了一眼贵妃。
她淡淡道:“贵妃妹妹,你还不清楚吗?你被人蒙在鼓里了,我倒是奇怪, 贵妃你负责照顾刘妃,真就不知道刘妃假孕的事吗?”
贵妃先是惊怒, 待要发作, 等瞧见皇后嘲弄的眼神时,她一下反应了过来。
这回的事, 若是一个不好,保不齐她也会被治上一个欺君之罪。
“皇上,臣妾无能。”
贵妃顾不得颜面,双膝跪地,用帕子捂着脸,哭诉道:“臣妾虽照顾刘妃,可后宫事务繁多,哪里忙得过来,何况刘妃的脉象也一直正常,臣妾怎会疑心到她没有怀孕,对,对,先前可是孙太医给刘妃把脉的。”
贵妃扭过头看向孙太医,眼神狠毒,像是一匹饿狼像是扑杀一头无辜的山羊。
孙太医心中暗道不好。
乔溪云这时候轻轻地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皇上,这事只怕另有蹊跷,孙太医是个实诚人,断然不可能跟刘妃串通,何况先前也有其他太医给刘妃把脉过啊。”
孙太医心中感激,双膝跪下,摘下顶戴,叩头:“皇上,奴才绝不敢跟后宫妃嫔串通,犯下此等滔天之罪,先前把脉,刘妃着实是滑脉无疑,前几日的脉象也丝毫没有异常。”
全妃本来手搭在扶手上,束手旁观看热闹。
听得这话,她手抚着腮,若有所思道:“脉象可是冒充不得,难道说,刘妃宫里有另外一个有孕之人。”
她说到这里,捂着嘴巴,惊讶道:“难道刘妃是想狸猫换太子,混淆皇室血脉!”
刘妃身体猛地一抖,脸色发白,久久不语。
皇帝等人这会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李双喜。”
“奴才在。”皇帝喝令到:“去搜查刘妃寝宫,把人给朕揪出来!”
“是!”
李双喜心中大怒,素日和气的脸上满是怒气,怒冲冲带人下去。
皇后看向皇帝,“皇上,本来今晚太后身子不适,这才没过来,眼下闹出这等大事,臣妾看是否该派人去请太后过来,也好让她老人家主持公道。”
贵妃脸上露出慌乱神色。
太后一向不喜她,只是往日碍于找不到她的把柄,再加上她娘家势大,才维持着面子上的平和。
眼下这等机会,太后岂能错过。
她满心盼着皇帝拒绝。
可却听得皇帝道:“是该请太后过来,你让人去一趟。”
贵妃惊得抬起头,却瞥见皇帝手里绿得滴水的扳指折射过一道冷光。
她的心也不禁发冷。
太后一来,果不然就是先怒骂了贵妃。
贵妃也不顶嘴,暂忍着委屈。
瞧见贵妃这般老实,太后心里这才觉得觉得解气,她对皇帝道:“皇帝,先前哀家怎么说,后宫就是该皇后管着,你瞧瞧,叫这贵妃管着,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皇帝轻笑一声,“皇后管着的时候,宫里头也不见太平。”
他一句话直接叫皇后白了脸,先前的喜色一扫而空,更起身谢罪,“是臣妾不是,臣妾无能。”
皇帝闭闭眼。
他眉眼甚为标准,尤其是长眉入鬓,鼻梁挺直,从侧面看,几乎是个标准的美人模板。
皇后不敢言语,尴尬得面红耳赤,还是李双喜压了人上来后才打碎这尴尬的气氛。
“皇上,人在刘妃娘娘的床下找到的!”
李双喜带着太监将刘妃宫里的人都押了过来,其中一个衣裳华丽,身材肥圆的女人格外引人瞩目。
“娘娘,娘娘救我。”那女人见了刘妃,捂着肚子涕泪俱下地跑上去抱着刘妃的腿。
刘妃见了女人,苦笑一声,“我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保都无能,怎么救你。”
“这、这么说这女人真是你安排了打算来狸猫换太子的?”
全妃沉着脸,怒问道。
刘妃道:“是。”
“刘妃,你好大的胆子!”温妃一拍桌子,瞥了皇上一眼,质问道:“这样的事,你也干得出来,这件事绝不是你一个人能干成的,你老实交代,还有谁是你的同伙!”
“是啊,这么大个人,好好的出现在宫里,还藏了这么几个月,只怕不但有外面的人帮忙,里面的帮手也是少不得的。”
皇后眼睛盯着刘妃,“你若老实交代,还可落个全尸!”
刘妃嘴唇蠕动。
半晌还是没言语,那女人见刘妃不搭理她,事情也败露了,却是吓破了胆子,“我说,我说。”
“你敢!”刘妃怒目看向女人。
女人哪里管她,“皇上,皇后,太后,草民是刘妃娘家在外面找来的,去年就送进宫里,刘妃有好些个亲戚在宫里当差,草民在庄子里的时候也多亏那些人照应才没出事。”
“在庄子里的时候有一回刘妃险些被人发现没怀孕,她叫草民跟她配合,唱了一出空城计,这些都是刘妃吩咐草民做的。”
果然。
乔溪云眼神暗了暗。
她就说当初的事怎么会有古怪。
感情跟她猜测的没错。
“你住口!”
刘妃之所以不言语,就是还抱着个年头,想保全亲戚,她哪里想到那女人压根不记恩,反而把事情全都捅了出来,又急又怒,一气之下扑上去捂住女人的嘴。
这一下,就直接压到了女人的肚子。
那女人哎呀一声,捂着肚子惨叫起来。
众人先是愣了愣。
乔溪云道:“这莫非是要生了?”
她眼神看着女人的肚子,眉眼露出些许不忍。
即便这女人胆大妄为,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把她带下去,让稳婆给她接生。”
皇帝皱皱眉,一摆手直接吩咐道。
他又看了刘妃等人一眼,“刘妃宫里的人都送去慎刑司拷问,刘妃圈禁,不得外出,贵妃……”
贵妃心里一紧,金指甲套深陷入掌心当中。
皇帝道:“贵妃也暂时禁足,待查明与此事无关,再做定夺,任何人都不得派人去接触刘妃一干人等,今晚的事,也不许外传,若是传出只言片字,朕要那人的脑袋!”
“是!”
所有人都忙起身答应,脸上隐隐有悚然神色。
乌泱泱的人走了,皇帝握着乔溪云冰冷的手,“你只安心养着就是,今晚的事,朕不会叫你受委屈。”
“皇上……”乔溪云偎依在皇帝怀里,“我相信您。”
皇帝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没多说别的。
闹出这么大的事,宫外纵然一无所知,却也隐约嗅到了气氛不对。
刘妃阿玛并叔伯兄弟都下了牢狱,家里的女眷子女也没逃过这一劫。
兵部侍郎府的查封,叫京城的人都感觉到了暴风雨的气息。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线传来消息,菩大将军率兵追敌,却不知去向,前线群龙无首。
此时。
皇帝已经顾不得后宫的事,他的手背在身后,眼神盯着眼前几位大臣。
这几位大臣分别是吏部尚书葛图、户部尚书温七十以及兵部尚书刘启正。
“前线危急,粮草也不足,依着你们看,该让谁暂担这主将之位!”
皇帝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质问道。
刘启正脸上汗如雨下,“皇上,奴才以为与其从朝廷里临时选人,倒不如从前线将军里挑选的好。”
前线,那是什么人,不还是菩萨保的党羽。
皇帝冷笑一声,“若是他们有用,何必闹出群龙无首,又怎会出现主将居然不见之事,我朝开国百年,可从未有过如此可笑之事。”
“菩大将军也是一心报国,何况新疆地带一向地形复杂,便、便是……”
刘启正试图想给菩萨保描补一二,奈何盯着皇帝冰冷的眼神,实在是说不下去,只好闭嘴。
葛图这时候突然道:“皇上,奴才倒是有个人想举荐。”
“葛尚书快说来。”皇帝催促道。
“皇上可还记得十年前罢官的漳平漳将军?”
葛图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漳将军带病打仗是有一手的,他的年岁也跟菩大人差不多,前阵子奴才刚去漳府上做客,漳将军可谓廉颇虽老,尚能饭矣。”
“这怎能行!”
刘启正连忙反对。
那漳平可是菩萨保的死对头,当初罢官不就是因为被菩萨保针对的走投无路了。
要是漳平重新起来了,那还得了。
“这有什么不行的。”
葛图摸着胡须,“刘大人,本官知道你们忌惮漳平,可如今时刻,便是举贤不避仇啊。”
他说完,呵呵一笑,仿佛自得自己说了个笑话。
刘启正那脸色难看的像是生吃了只癞蛤蟆。
“就这么定了。”皇帝快刀斩乱麻,又吩咐户部尚书筹措粮草。
第74章 升职的第七十四天
“漳平?”
贵妃几乎面容扭曲, 她攥着手里的帕子,“皇上真让他当了主将?”
蔡公公弓着腰,欠身道:“奴才不敢胡说, 漳大人已经动身, 想来不用几日便能抵达前线。”
贵妃这会子简直心乱如麻。
她身为将门虎女, 自然知道自家有什么对头, 这漳平以前就跟她阿玛极不对付,又被她阿玛坑的革职在家,一压十来年, 便是菩萨心肠, 这会子也得有金刚脾气。
何况武将历来都是爆炭性子, 一朝起复, 岂能不报仇。
“蔡公公, 你速速寻个机会出宫,给我家里人带一句,就说那慎刑司的太监得封口!”
贵妃回转过身, 眼神里露出狠辣的意思:“只要那太监闭上嘴,本宫至少能保一时平安。”
“是。”
蔡公公心里一紧, 垂着的眼里掠过些许惊慌, 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
夏日午后,日光透过金丝竹帘的缝隙钻入养心殿的书房,在地上留下斑驳间隔的光影。
地上跪着的内务府总管大臣费扬古瑟瑟发抖。
他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头上顶戴已经摘下。
皇帝坐在楠木交椅上,手里的折扇啪嗒啪嗒地敲击着桌沿, 他抬头看半晌殿顶的藻井, 然后才低下头,视线落在费扬古身上:
“你是说那太监没了?”
费扬古重重磕头, 磕托有声,额头上油皮一片猩红,“皇上,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御下不力,下面的一不留神,以为那猴崽子要说实情,谁知道竟一头撞死在墙上。”
撞死在墙上。
皇帝心里简直冷笑。
他道:“你是当差不力,拢共就这么个人,你都能看没了,费扬古,你是无能呢,还是想装无能?”
费扬古心里一紧,只缩着头如鹌鹑一般,不敢言语。‘
“来人。”’皇帝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