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日日复日日【完结】
时间:2024-04-13 17:12:27

  喜宴散后,院里重新清静下去,漆饮光喝了点酒,有些微醉,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撩开的他的袖摆,正往他手腕上系着什么东西。
  他清醒过来,看到沈丹熹正拿着一根红线缠绕在他腕上,用心地系着一个很复杂的结。
  “这是什么?”他问道,一动不动地任由她系,红线从他腕上垂落下去,另一头隐没在沈丹熹的袖口内。
  “月老庙的红线。”沈丹熹认真地打着结,“不记得是几年前了,我行军之时路过一座月老庙,听说那座庙特别灵验,就进去求了一根红线,打算来绑你的,后来忙忘了,今天才突然想起来。”
  “幸好它还没丢。”她打完结,满意地拍了拍,继而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喜欢吗?”
  经历过契心石这样的契约束缚,漆饮光知道沈丹熹绝不会愿意再次被缚,哪怕这个人是自己。
  他伸手去摸腕上红线,摸到那个她用心打好的结,“喜欢。”
  罢了,人间的红线脆弱不堪,是约束不了仙神的。
  沈丹熹回到桃源寨后,便真的哪也不想去了,每天吃饭,睡觉,逗弄小鸟,日子过得无比闲适。
  漆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在沈丹熹手中,后来便也不再阻止她在自己身上取乐了,反而跟着她一起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日子如流水一样飞逝,沈丹熹也终于走到了寿元尽时,这一天外面的天气很好,院子里的梨花树盛放,满院飘飞的梨花,像是夏日里的一场大雪。
  “我这会是真的要睡了。”沈丹熹倚靠在漆饮光怀里,梨花纷纷扬扬落了他们满身,她低声道,“记得来找我……”
  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见到你,我都会喜欢你。
  “好。”漆饮光亲了亲她的眉心,“睡吧。”
  昆仑主君归位,昆仑生灵皆有感应,灵光从神域四面浮空,汇聚于昆仑宫中。
  沈丹熹缓缓睁开眼睛,神情还带着一些恍然,下意识抬手抚了抚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唇瓣贴来时柔软的触感。
  袖摆滑落,露出腕上一根纤细的红线,红线的末梢隐入虚空,隐约与另一端有所牵连。
  “人间的红线。”沈丹熹伸指勾住红线,人间的红线束缚不了仙神,只要轻轻使力,她就能轻而易举地碾灭它。
第103章
  昆仑主君历劫归位, 昆仑上下一片欢欣,昆仑的气运和地脉之力都在复兴,枯竭之地已全面复苏,山河葳蕤, 祥云紫气萦绕。
  沈丹熹正式接掌昆仑, 大庆三日, 重封百官,忙得分身乏术,只有晚上入睡之时才能有些许空闲时间。
  人间轮回一趟, 后面的时光日日和漆饮光厮混在一起, 倒是治好了她的失眠之症, 只是高床软枕之上只她一个人独眠时,总觉得寂寥了些。
  沈丹熹几乎夜夜都会生梦, 梦中再也不是那暗无天日的孤寂九幽, 取而代之的是夜夜的锦被缠绵。
  梦里总是那一座四方的庭院,院中的梨花树日益高大, 四季在这一株梨花树上鲜明地流转, 从枝叶新绿到华盖蔽荫,春夏飘着梨花,秋冬盛着霜雪。
  梨花树下原本有一张摇椅, 他们嫌那摇椅太过逼仄,便又置了一张软榻, 坐在上面喝茶晒太阳, 偶尔会有梨花飘入茶杯,惊起道道涟漪。
  后来漆饮光又在院子里架了秋千, 在秋千边上种了花藤,花藤旁划分出一小块地, 栽上沈丹熹爱吃的青菜。
  寨子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送来的鸡鸭鹅蛋,他们吃不完,漆饮光背着她挑了些出来孵化。
  沈丹熹半夜醒来,摸到身旁没人,起来四处寻找,才在柴房的草垛上看见他蹲在那里,紧张地守着那几颗蛋破壳。
  蛋壳里响起一声微弱的啄壳声,他的睫毛便禁不住一颤,紧张得额头上冒了许多的细汗。
  沈丹熹在外面看了许久,笑意盈盈地问道:“难怪这几日醒来,总不见你,这难不成都是你孵化的?”
  漆饮光被她吓了一跳,继而面红耳赤地解释道:“不是我!我找山下刘婶借了一只鸡母来孵化,它、它刚刚才走。”
  沈丹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她陪着漆饮光守在柴房里好久日,这几枚蛋才陆陆续续孵化出来,鸡鸭鹅,倒是一样都不缺。
  家禽该是嘈杂而脏污的,他却把它们训得格外听话,定点吃饭,定点如厕,还知道自己去旁边的小河沟里清理羽毛,顺便为他捉来几条新鲜的河鱼熬汤。
  他做手工时,这些小家伙还能扑腾来去地供他使唤,以至于到最后,就算提刀也下不去手了。
  沈丹熹窝在软榻上看着,笑话道:“早知你是这么个好教头,就不该让你去当什么聚拢民心的祥瑞,该把你留在军营里训练新兵才不至辱没你的才能。”
  漆饮光洗净了手,将井水里冰过的瓜果切成小块,浇上蜂蜜,端过来一块一块地喂入她口中,哼声道:“人多愚笨,哪有禽鸟好训。”
  “我难道不是人?你敢嫌弃我?”沈丹熹怒瞪他,并指为剑与他比划起来。
  两个人赤手空拳走过数招,不知是谁的心术不正,正经的切磋到最后皆变作榻上的较量。
  梦里的阳光总是那样好,但偶尔也会有大雪纷飞之时,这时头顶的梨树枝花叶俱枯,光秃秃纵横在浓云覆盖的天幕下。
  沈丹熹仰面躺在软榻上,手指勾缠住雪色的发丝,承受着他时浅时深的攻城掠地,身体里从内到外地淌着水,蒙着泪雾的视野里,是从他妖身翅羽中因动情而源源不绝飞散出去的火花。
  一簇簇的火花飘入梨树枝上,栖满树冠,宛如羽山满山遍野盛放的凤凰花,灼红的火花将寒雪都逼退,只剩下足以令她焚身的愉悦。
  沈丹熹从梦中惊醒,吐息炙热,过了好久,梦里栖满梨枝的凤凰花才熄灭散尽,她坐起身来,披着濡湿的轻衫,于半夜踏入灵池沐浴。
  沈丹熹趴在浴池边上,掐着手指数,自己历劫归来有几日了。
  回归昆仑后,她每日需要接见很多人,三界仙神纷纷到来,羽山凤凰二主也送来贺礼,她唯独没有等来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
  长尾山雀听见她的动静,从窗棂雕花里挤进来,将山里摘来的一枚赤红的灵果放到她手心里。
  沈丹熹尝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睛,掐算明白了。
  ――十五日,她回来已经十五日了。
  十五日,应该足够他在人间置办完她的后事才是,他为何还滞留在人间?
  翌日一早,沈丹熹坐在桌案,翻着桌上公务,什么也看不进去,抬眸问道:“后面几日,还有哪些安排?”
  曲雾挥手召出简牍回禀,沈丹熹听完想了想,说道:“把不重要的都往后推,腾出三日来……”
  她说到一半话音断掉,在曲雾疑惑的目光下,又改了主意,搁下手中毫笔,推开文书,当即起身往外走,道:“算了,所有事务都等我回来再处理,若有要紧之事,直接去向母神禀报。”
  曲雾愣了一愣,追着她的脚步问道:“殿下,你现在就要出去吗?要去何地,臣下命人准备车辇。”
  姒瑛从殿外走来,恰好听到她们的对话,唇边漾开一抹笑意,“我还当你真能如此心无波澜,能忍旁人之不能忍的。”
  “母神。”沈丹熹快步走过去,挥退了曲雾,才不解地问道,“什么不能忍的?”
  姒瑛抬手,轻轻点在她的心口,“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这世间最令人难以忍耐的,当属相思之情。”
  沈丹熹蹙眉,下意识想要辩驳,她之前不通情爱,从沈和母神身上所体悟到的也只有“相敬如宾”四字,之后沈的背叛,更是令她不齿。
  而后,不论是从殷无觅和沈薇,还是从厉廷澜和阿娆身上,她所能看见的情爱都如此鄙薄。
  她不欲堕入这样的处境中。
  可拉着她堕入这样处境中的人,是漆饮光,是陪着她走遍三界,在九幽寻到她的漆饮光。
  沈丹熹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腕,就连这样一条脆弱的只够牵系两个凡人一世的红线她都无法扯断。
  沈丹熹垂下眼,在外人眼中昆仑强势的新任主君,在母亲面前,终于剥离了坚硬的外壳,流露出一些少女的迷惘和无助来,沮丧地问道:“母神,我是不是也走入一条歧路了?”
  若无九幽的三万年困囚,其实她也不过只是一名才千岁的幼神,合该在父母的庇佑下才是。
  可沈陨落,姒瑛垂暮,她必须支撑起整个昆仑。
  姒瑛诧异道:“情爱姻缘是这天下大道中的一道,你入相思又怎会是一条歧路?若为歧路,世间万灵如何生息?上古圣人又为何订立婚姻之礼?”
  “情爱没有好坏之分,善恶之别,有人因爱而落入窠臼,困入囹圄,亦有人因爱而挣脱樊笼,走向伟大。”姒瑛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将耳鬓一缕碎发撩入耳后,“我相信我的微微,能学会如何不负苍生,亦不负一人。”
  沈丹熹眼眶微红,轻轻蹭了蹭母亲的手心,“只有母神如此信我。”
  “岂会只有我一人?”姒瑛笑道,“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见你想见的人。”
  沈丹熹点头,再无半分犹豫,只身一人出得昆仑,往人间一处林间山寨而去。
  桃源寨的阳光总是极好的,和她在时一样,沈丹熹没有惊动山寨里的任何一人,轻飘飘地落入山顶那一座老宅,宅院门用一把铜锁锁着,门上垂挂的白帆在风中轻扬。
  白事的痕迹仍在。
  沈丹熹隔空点了点铜锁,锁自动打开,她推门而入,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亦无禽鸟,只余梨花满地,雪白的花瓣如不化的雪,覆盖住院中的摇椅,软榻,秋千。
  “阿琢?”她轻唤,快步穿过庭院时,带起的风吹得梨花随裙摆而飞扬。
  沈丹熹将屋内各处找遍,都没有找到漆饮光的身影,屋子里的一切还如她阖眼之时那般,没有丝毫变动。
  她心生疑惑,从老宅出来,院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铜锁重闭。
  她顺着飘散在地上的纸钱,一路寻到后山,在后山坡上父母与舅父的坟茔旁看到一座新垒的坟,盖坟的土明明还那样新,但坟头上却簪了许多的花。
  沈丹熹走进几步,蹲下身来,抬手轻拂过墓碑上新刻的碑文,“爱妻越怀玉之墓。”
  下方的立墓人,刻着:夫漆琢。
  素白的指尖长久地停留在“妻”字上,微风拂动她的袖摆,露出手腕上一圈朱红的细线。
  沈丹熹站起身,从坟上取了一枝金丝棠簪入发间,身形从原地化去,遁入长空。
  羽山当中,正是凤凰花开的时节,满山红花,胜火炽烈。
  漆饮光睁开眼睛前,先听到自己那幼稚的老父亲阴阳怪气的揶揄,“本王来看看,这是谁回来了?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降玄鸟,人间小祥瑞回来了?”
  漆饮光:“……”他睫毛颤了颤,闭着眼睛没动,一点也不想醒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煊R等得实在不耐烦,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没好气道:“醒了就给老子起来,装什么装?难道还要我效仿那人间新帝,开坛祭祀,请你睁眼不成?”
  漆饮光这才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恼羞成怒道:“父王,我不睁眼就是为了不想见你,你能不能识趣一点!”
  煊R被他气得倒抽一口凉气,挽起袖子就想狠狠揍他一顿,青瑶没好气地拉开两人,“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拳打脚踢的像什么样子?”
  煊R怒道:“你听听他是怎么说话的?”
  漆饮光亦不服气道:“阿娘也听听他是怎么说话的?”
  青瑶面无表情道:“再吵,我就把你们父子俩,一个送去北极与熊同眠,一个送去南极与鹅共舞,叫你们永远别再相见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下来,青瑶这才满意地笑道:“不吵了?看来还是挺父慈子孝的嘛。”
  漆饮光好不容易送走了凤凰二主,才抽出空隙撩开袖摆看了看腕上的红线,那一圈红线系着好看的结,末端隐入虚空,脆弱得仿佛随时都能断开。
  他听着从昆仑散出的消息,每日里盯着腕上的红线,一日复一日,无比地耐心。
  直到第二十日,他终于等到昆仑神女拜访羽山的消息。
  漆饮光看着一行声势浩大的队伍长龙从天边飞驰入羽山,听闻神羽卫来报,四水女神也一道前来了。
  他惊愕地出来殿外,想要前往相迎,在他飞身去往迎客殿之前,沈丹熹已经乘坐驺吾,越众而出,独自一人熟门熟路地进了他的寝殿。
  两人迎面相往,漆饮光看着从驺吾身上飞身而下的人,脚步缓缓停住。
  沈丹熹穿着一身赤红罗裙,发间簪着一枝金丝棠,比羽山的凤凰花还要光艳四射,一步步走来他面前,问道:“我不是让你记得来找我么?”
  漆饮光眸中含光,温声道:“偶尔,我也想等殿下主动向我走来一次。”
  沈丹熹眉宇间浮出笑意,朝他伸出手,“那如果我一直不来呢?”
  漆饮光抬手握住她的指尖,笑着垂首,“便换我再向殿下走去一次又有何妨?”
  他复又抬头望向天边竟还未落尽的车驾,有些不明所以道:“但我未料到殿下会来得这样隆重,为何连四水女神也惊动了?”
  沈丹熹将手指卡入他指缝中,一点点收紧,紧握住,看着隐迹的红线从两人腕间延伸而出,联系到一起。
  脆弱,但不会轻易摧折。
  “前来提亲,母神自然是要来的。”沈丹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角,“你愿意么?”
  漆饮光眼底的眸光几乎要化成一滩春水,“自然愿意。”
  【正文完】
  彩蛋:
  鸟爹:天杀的,我不同意!(但你说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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