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只有曾经承受的一次肉\体上的伤痛，她或许早就忘了，可是这些疼痛一直伴随了她五百年，它跑起来脚腕会疼，去摘果子手腕会疼，身体上的疼痛尚忍受，心理上的伤害却更为长久，它腿脚不便，其他狐狸都嘲笑它，不愿意同她来往，它们成群结队，唯有她独身一人，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即使这些伤痛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却依旧在她心里留下了永恒的烙印。
小狐狸哭得微微颤抖，直到那双微凉的手扶住了她，给她依靠。
大长老怨恨少婴给狐族带来灾祸，也恨极了与少婴有同样血脉的她，在把她抛弃荒野的时候，甚至也要震碎腕骨，断绝她的血脉。
大长老心系狐族，理应恨她，瑶衡为了给狐族一个交代也要弃她，只是她又该恨谁呢？
恨少婴吗？可是他都未曾知晓她的存在。
一时想下来，她的满身悲苦竟无人可怨。
小狸钻进离陌怀里，额头顶着他的胸膛痛哭流涕，她哭得汹涌，似是要将所有不平，所有不忿，都发泄出来！
直到她哭够了，哭得嗓子哑了，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才止了泪，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
“仙君…我们回去吧，我不属于这里，我想跟仙君回玉华宫。”
“好。”
离陌揉了揉她的发心，一开始他便清楚她满身伤痕，后来又知晓她无人可依，他一直清楚她在五荒山过得很艰难，但却也是在这一刻才清楚而又分明地看到她在这些年里隐忍住的心伤。
离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给她一个肩膀让她依靠。
等到小狐狸平复了心情，离陌才牵上小狸，同她一起出了木屋。
瑶姬一身白衣，站在院子里的藤蔓旁，艳丽的蓝色蝴蝶轻轻落在她的衣角，却抢不走她的半分姝色。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声音很是柔和：“小狸，你想留在灵狐族吗？我会让族人接受你的，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若是在以前，要说她不渴望这一句接受，那是假的，只是时过境迁，到了此时此刻，她却有了更多的‘想要’。
他们接受与否都已不再重要，若是接受，那便接受，不接受，她自可以回她的五荒山。
现在，她的‘想要’不过是，那个在她坠落时，从高空一跃而下救她于水火，在她受伤时，一掷千金请药王，在她承受不了重压时，将木剑剑柄递与她，自己手握剑刃……的人。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一步一步靠近她，从百花宴他认可她，说她也很好之时，她的心弦便已为他颤动，再到后来，他一路陪她走完这段寻找‘记忆’的路程，帮她护她，在见过完整的她之后，却依旧不放弃她之时，他便已经彻底扣响了她的心门。
小狸看了看牵着她的那微凉的手，嘴角微微勾起：“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有了其他要去的地方……”
小狸与瑶姬告别，这才与离陌准备回玉华宫。
小黑龙把他们送出沧澜海，到了南境之后，这次换了离陌来御剑，她跟在身后，很是悠闲，难怪原先离陌总是要与她共乘一剑。
小狸踩在霜华剑刃上，与离陌稍稍隔了一拳之距，以免过于拥挤，哪知这霜华剑却跟‘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又‘嗖’地一下徒然加速，小狐狸站都站不稳，踉跄着挪了半步，却还是整个撞在离陌身上才刚刹住。
这霜华！怎么这么不乖，急冲冲，又摇摇晃晃！还是她的赤莲好，稳稳当当！
小狸竖起狐狸耳朵，拽着离陌衣角刚要退回去，前面就飘来一个略微生硬的声音，“站不稳就抱着我，不要添乱！”
“哦”
好吧。
小狐狸试探着从腰间摸了过去，想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乖乖抱着，这不摸还好，一摸倒让她又碰到那个硬硬的东西。
这…是那面归墟浮生镜。
这面镜子他总是随身携带，保管得很是严谨，尤其是不让她乱碰。不过，这倒是让她记起，离陌在打小黑龙之时……他的状态与这镜子里的…
这镜子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小狸试着问：“仙君，上次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你吗？
小狐狸站在后面抱着他的腰，紧贴着他，在她问完之后，她可以感觉到…离陌身子明显有些僵硬。
“…没有什么…”离陌目光突然黯淡下来，他看向紧紧环外他腰间的手，有些犹豫，小狐狸上次便那么害怕，若是知道…定然会怕他，逃离他。
所以，绝不可以让她知晓。
他的目光重新慢慢归于往日的平静，淡道：“没什么，都是一些凶神恶煞的怪物，你莫要进去让那些怪物吓到你。”
“真的么？”
离陌深深叹下一口气：“没有骗你，确实是怪物。”
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么…小狐狸咬紧了唇，不再接着问他，他既然下定了决心不告诉她，她再逼问他也没有用。
但是，此事她一定要弄清楚，她可以感觉到，这个事必然对离陌影响很深。
若是离陌再陷入那样的状态，她不能确保，是否还能劝住他，而且那些杀意似乎在吞噬他的意志…
小狐狸愈发抱紧了他的腰，一时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一定会成功！一定会查清这些秘密！
不过，这霜华剑怎么自从她抱了离陌之后，一路飞得就稳得很…丝毫不会有半分摇晃。
小狸试着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想退后半步，霜华剑立马又在空中剧烈震颤起来，让她不得不紧紧抱着离陌，贴着他，霜华才慢慢平静。
……？？？
小狐狸头顶划过两条黑线，这把剑怎么这么邪门…非要她抱离陌不成？
离陌踩在剑端，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小狐狸，才又载着她，整整飞了半日，在一个小镇停下，买了些栗子糕，等小狐狸吃完又继续御剑。
霜华剑速度要比赤莲快上许多倍，直到太阳落山之时，霜华剑竟然就飞到了费都。
落剑之时，小狸已经变成利落的魔族装扮，离陌这次还给她变了跟上次不一样的红色簪花。
很是精致。
而且，离陌居然能带她悄无声息地穿过费都城结界，省去了盘查，想起来，来时，他一路竟都是故意让她自己御剑，让她遇事自己抉择，自己谋划，就连遇到茯苓也是让她出手，而他，则是站在她的身后，在她有想法时配合她，在她走错路时制止她，在她危险时护住她…
他，好像在教她成长。
……
离陌牵着小狸，进了费都城中的客栈，傍晚的费都城依旧灯火通明，沿街挂满了彩色的花灯。
这费都城中，人魔混杂，因而时常沿街就能看到许多魔族出没，甚至还有一些修成人形的魔兽，不过，众人也都见怪不怪。
这一点小狸十分自在，因为她可以肆意放出她的狐狸耳朵和尾巴，也不用担心会吓到人，毕竟这里的人只会以为她是只魔狐所化。
离陌与小狸上了客栈二楼，找到他们的屋子，小狸推门一看，骇然红了耳朵，因为，真是好大一张床…
第45章 糖果
费都城的客栈与礼城的客栈极为不同, 礼城是蕴藏了人族的温馨平和，而这个叫费都的地方既有人魔混杂的包容，又涌动着魔族血液中的极致狂热与浪漫。
小狸踩着红色的花瓣进来, 刚好可以看见这挂满红纱的床榻, 明艳的红纱轻薄无比，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它就随着风飘扬起来, 像是美丽妖艳的胡姬翩翩起舞，偶尔还会露出那白嫩的软腰, 引人遐想, 诱惑着, 想要进一步一探究竟。
床帐的四角挂着银铃，装饰得极为精巧，只是这样的话，不知道夜半翻身时会不会不小心震动了铃铛，这样莫不是会扰了人清梦, 不知道作何要挂这些个铃铛。
这些红纱显得暧昧极了，甚至让小狸感受到几分掩藏在暧昧之下的危险。
飞舞的红纱拂过小狐狸的脸颊，朦朦胧胧, 影影绰绰, 让小狸不自觉想起她在玉华宫沐浴那次，隔着薄薄的水雾, 看见的那个矜漠清寒的身影, 也是这样隐隐约约, 让她莫名的生出许多遐想。
小狸再不敢靠近这张床榻, 也不敢再牵着离陌，只是偷偷将手从离陌手心抽出来, 背着小包袱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一个人乖乖埋头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四处不敢乱看。
离陌放下了行囊，去窗边把木窗撑开，这屋子里的花瓣很多，带着花粉散出的香气，若是闻上一点还好，闻久了便太过浓郁，让人觉得头脑发晕。或是这前堂的掌柜，看他与小狸牵了手进来，特意让人换的这颇为暧昧的房间，这些香味配上这些红纱很是迷情。
“小狸，不去沐浴么？”
“啊！”小狸一时被戳中心中所想，一下子红透了脸，羞成一只粉色的小狐，害羞地食指相对，指尖戳指尖：“…沐浴…”，虽然她习惯每天都沐浴，但是今日…
小狐狸朝着浴室瞟去，心中暗自嘀咕，魔族也太开放了些，这浴室仅仅与卧房用红纱相隔，连个屏风都没有，风一吹红纱就扬开了，若是沐浴，岂不是会被看光…
“我…今日不沐浴…”
小狸杵在一旁，良久才红着脸憋出一句。
“不洗？”
“嗯…不洗…”
离陌略有疑惑，小狐狸不是每次都要洗，他还想着若是她要沐浴，他刚好出去买些吃的，这样等他回来小狐狸也可以洗完。不过，她昨日才洗过，今日不洗也无所谓。
“我要出去一趟，你等我回来…”
离陌看看面色绯红的小狐狸，只是披上一件白色的外袍，便转身离开，随手带上门，在小狸的视线里消失。
原来他刚好要出去。
小狸松了一口气，红着脸钻进浴桶，趁着他不在，就忙着把身子刷得干干净净，在长长的头发，打上一层护理的香膏，耳朵上，尾巴上也抹上一层，细细揉开，摸起来滑滑的，手感很不错。
清洗干净小狐狸就连忙出来了，不敢向往日一样一泡泡很久，毕竟她不知道离陌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得洗快一些，不然他回来，撞见了她又要尴尬。
小狸唤出小剑灵，托着赤莲把她的发丝，耳朵尾巴上的毛发烘干，换了轻便的衣裙。她不敢去那张暧昧的床上躺着，只是坐在椅子上，坐上一会儿，这冷硬的椅子让她颇为不得劲，于是乎，几番挣扎，她还是挪到了榻边，先是坐了一会儿，坐着不舒服又趴着，直到找到了舒适的姿势，才摇着狐狸尾巴趴在榻上，看了圈离陌画的剑谱。
她的剑最近学得不错，就连一向对于练剑很是严厉的离陌，也在看她练剑时舒展了眉心，在她打完之后，翘起嘴角，留下一句，“尚可。”
剑法，在于其招式之间的千变万化，要夺得先机，又不能让对手看透自己的招式。出剑既要有速度，又要有力量，只是她一只狐狸，速度倒是敏捷，只是力量却是难以提升。
但是，她的剑法若要再上一个台阶，恐怕还要克服的就是力量这一点。
小狸躺在床榻上，歪头一想，难不成她每天起来扎马步或者站桩？只是这样未免见效太慢，而且也加强不了多少。
一旁的小剑灵在她的身边跑跑跳跳，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在她的肩上，一会儿又跳到一旁的被子，小狸见了颇为担忧：“赤莲，不能在被子上乱跑…”把屋子点着了怎么办。
这小火苗虽小，力量却是极强，可不敢放任它…
火系力量极强？！
那若是能将她的火系力量也全都发挥出来，与她的木系灵力两相融合，说不定就能解决她力量不足的问题！毕竟木系属生命，火系属毁灭！
毁灭之力带来的杀伤力极其强势。
小狐狸若有所思，仿佛打通了所有阻碍的关节，一时间便喜悦无比：“赤莲，不可以乱跑，再乱跑，等霜花回来，我就让它冻你了！”
小火苗似是想到了那抹寒冰，这才吓得瑟瑟发抖，收起火气，跳上她的肩，乖巧的趴在她的锁骨上。
再也不敢乱跳。
小狸正想着把刚才的想法验证一通，就听到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落下一地寒气。
小狐狸探头一看，离陌已经敛去一身寒气走了过来，小火苗也恐惧的钻回赤莲剑。
“有门不走，要走窗？”
“快。”离陌淡道。
“嗯，仙君很快。”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离陌眉头微蹙，他看看已经在榻上的小狐狸，红纱被窗子带过的风吹的飘扬，榻上隐隐约约露出一只白皙又带着粉嫩的脚丫，轻轻晃动，她的脚踝又带了那串小铃铛，摇晃起来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很是清脆悦耳…
她什么时候又把铃铛带上了？
离陌目光微黯，眼底划过一丝暗芒，他颇为严肃认真的说道：“其实，有时候也不快…”
没想到却是被接着看剑谱的小狐狸直接无视，离陌叹气，深深叹下一口气，才拿了他今日买回来的东西过去。
离陌坐到榻边，小狸挪了过来，挨着他问：“仙君，买了什么？”
狐狸尾巴一摇一晃，圈上他的腰。见到小狐狸眼里终于有他，离陌才舒了一口气，手心一翻，翻出一包五颜六色的糖果，泛出极其香甜的诱人气息。
五颜六色的糖果很是新奇，不似以往见过的糖果，都没有这般艳丽的色彩，而且尝起来应该也不错，小狸含上一颗。
是茉莉花的味道。
是她初见离陌那一天，他一身白衣，眉眼清寒，它缩在他的怀里，看到他的那一眼，有些怦然地那一眼。
那种在心里漾开的清甜。
“很好吃？”
离陌偏头看她，她的嘴角已经挂起一贯的甜甜的笑，眼睛里的光彩闪耀如碎星。
“嗯…”小狐狸含了糖果，说话不清楚，只能含糊的问他：“仙君…也要尝尝吗？”
离陌看她，声音淡淡落下，“好…”，他对糖果不感兴趣，只是看她很喜欢甜食才买了回来，不过，他也不会因此，扫小狐狸的兴致。
小狐狸在袋子里左翻右翻，再把一袋子的糖果翻了一遍，却是再也没有翻到嘴里含的茉莉糖果。
“仙君…没有了…”
茉莉的只有她嘴里这一颗。
看小狐狸眼底尽是失落，离陌冷眸轻笑，抬手把她圈了过来，还未等他安抚，小狸却是自己攀上了他的肩，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她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目光似有一团柔和的火焰，她柔软的唇瓣，抵上了他的唇。
这样尝好了。
离陌微微惊诧，却又在她的触碰下被动的张开了唇，任由心中的涟漪荡漾开来，她的唇瓣轻轻地吻着，似是那斑斓的烟火，灼烧着他，灵活的小舌抵着将那茉莉糖果的甜意随着交织，不断交换的体\液渡给他。
茉莉的淡淡清香在他的口中揉开，那甜蜜的味道伴着她青涩的动作，在他的身上点下一把欲望的火焰，勾得他难受，离陌一声闷哼，不禁激烈地回吻她，他们唇舌交缠，呼吸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