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姑娘哪顶不住他这番故意撩拨, 只得故意板着脸,想吓退他。
陆执隔着衣衫拍了拍娇.臀, 哑着声音问,“又忘了?”
沈灵书闭眼道, “陆郎,陆三郎!”
“然后呢?”
小姑娘蹙眉, 小手攥着他的袖口, “殿下,再不去, 祖母要等着了。”
陆执神色有一瞬晦暗却又恢复如常,他喉咙间“嗯”了声, 旋即牵着她的手, “走吧。”
他没再说什么,反而爽快的带她上了马车,这让沈灵书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是, 生气了?
可她也没干什么,顶多是面对他一直逼问着的那句想嫁, 没有再说一遍。
两人心思各异的上了马车。
辚辚之声碾过朱雀大街,沈灵书觉得气氛尴尬,素手撩开了幔帘, 繁华的街景在身后倒退。
她杏眸余光偶尔认蛞慌, 身侧的男人闭目养神,坐得挺直。
一点也不像从前那样亲昵的恨不得贴着她坐。
沈灵书咬唇, 压下心中失落的情绪。
两人相顾无言。
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稳稳停下。
落日熔金,细碎的光影落在城郊光泽上,柔和橙灿。
沈灵书甫一下马车便瞧见不远处一辆乘四驾的华盖马车,那弯身下去的侧影正是祖母。
“祖母!”
她眼圈一瞬通红,顾不得仪态,朝王家老太太跑了去。
王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又笑又哽咽,“好好好,咱们祖孙总算是团聚了。”
常妈妈也忍不住擦泪,“姑娘,你是没看见老太太这一路上有多开心。奴婢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了。”
祖孙经年未见,沈灵书忍不住掉眼泪,正说着话,一道男声在身后响起。
“祖母。”
王老太太忍不住一愣,她看了眼沈灵书后,似是没想到今日来接人的除了书儿竟然还有太子?
老太太长在江南可也深知眼前这人是那金玉堆出来的,她怎担得上一句祖母。
太子亲自出城的体面非凯旋的将军,亦或是立下大功的臣子,怎会轮到她这一介妇人之身。
“老身见过太子殿下,殿下言重了,我……”
陆执抬手扶起王老太太,来时阴鸷消散,眉眼挂着一缕淡淡的笑,“祖母不必过谦,孤和袅袅都很挂记您。”
沈灵书偷偷仰起头去看身侧的男人,夕阳余晖落在他清晰的下颌线上,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精致的玉冠流转着点点光华,和祖母游刃有余的讨论江南风光。
明明刚刚他在马车里因为那件事沉默,此刻却还是选择顾及她的感受,陪着祖母聊天,仿佛没事人一样。
沈灵书突然觉得,她对于陆执,好像很少付出,关心。以至于他想多听一句她想嫁给他都没听见,才觉得不是滋味吧。
她刚刚还觉得有些委屈,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陆执才是应该委屈的那个人。
沈灵书美眸落在男人的肩上,快着走了几步却见他弯身上了马车。
来时她和陆执共乘一辆,但是此刻显然她要陪着祖母。
常妈妈还在等着她,沈灵书咬唇,犹豫了一瞬还是停下脚步,上了车。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一路进城停到了林府门前。
林老夫人早早携着林氏候在了正门前,要看着一前一后两驾马车驶进萱安巷,林氏悄悄同母亲道,“这里边应当是太子殿下。”
林老夫人一家都感激天恩,二姐儿去的早,唯一剩下的三姐儿还是个不省心的。如今倒好,这丫头两年前外出碰见的少年竟是祁国皇室,这若是三姐儿嫁不过去,不知道又要在家闹成什么样子。
多亏圣人一道御赐的圣旨,给三姐抬了身份,也可堪匹配异国皇子了,天恩浩荡,也不过只为一人。
潜龙之邸的太子妃娘娘。
却又说这太子妃相貌好,性子柔,在林府这段日子从不惹是生非,实在是招人喜欢,也心疼。
王老夫人下车后,在原地定了会儿身,眼底微微讶然。
此刻暮色四合,斜晖脉脉,眼前七进七出的大宅子更显静谧庄严,云纹墙壁,镌刻鱼兽,高门黛瓦上都装饰着大红色的宫灯,缎花。
无一不透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林老夫人道,“这些宫灯都是宫里派人送来的,诸如此类的布置,殿下更着意添了许多,咱们书儿虽是高嫁,倒也不算委屈。”
王老夫人眼眶有些湿润,本以为自己这小孙女没了父母,又在宫中碰见萧皇后那些的恶人,跟太子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却不想如今竟过的这样好。如此哪日九泉下,她也能放心闭眼了。
王老夫人拉着林老夫人的手,“布置的这样好,劳你们费心了。”
“老姐姐,储君喜事将近,此刻东宫的布置比林府更为壮观,咱们这呀只是冰山一角。”
林氏扶着林老夫人,沈灵书扶着祖母,四人在门口简单寒暄后相继入了府。
临进府时,沈灵书朝身后看了眼,描着金边的马车早就离开了,只隐隐留下拖长的倒影。
陆执没有下马车。
小姑娘眼睫颤了颤,最终还是转身跨过门槛。
王老夫人入府便到了上灯的时辰,便直接入了席面。
这第一顿饭,定要阖家一同用的。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然而林氏知道,此刻再好,这时间还是要留给刚见面的亲祖孙的。
没饮多少酒后,众人便有作散之意。
用过饭后,沈灵书扶着祖母回房间。
暖黄色的烛影下,楹窗下三足熏炉里的香线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
王老夫人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描金嵌玉红木锦盒。
沈灵书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盒子,心头微微发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起身走到祖母身边,伏在她膝下,唇边撒娇,“祖母,孙女不要。”
王老夫人抚了抚她鬓边的软发,笑呵呵道,“胡说什么,女儿家的嫁妆要备得足足的,嫁到夫家才好傍身。”
说着,老夫人打开那金灿灿的匣子,里边是厚厚一摞如同小山高一般的契纸,侧面放着一些贵重的珠宝,最上边两把实心的同心金锁霎是惹眼。
“这里边的房契地契,田产铺子多在江南一带,京中也有,是父亲留给你的产业。这两把同心锁,一把是你母亲的,一把是你刚出生时找人打的。如今你母亲不在了,她这把锁算是陪嫁,随你一起嫁过去。”
提到生母王碧,沈灵书杏眸黯了黯,素白指节接过那把金锁,心底里描绘着母亲小时候的样子,会不会也如同她一样顽皮?
母亲她会不会后悔,后悔最后嫁给了父亲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年纪轻轻便随他一同去了,甚至没来得及享福,没来得及看她长大。
王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们书儿就要嫁做人妇了,我瞧着殿下对你不错,这是好事,该开心些。”
小姑娘轻轻呜咽了一声,“祖母,孙女记得了。”
“还有一点祖母要告诉你,即便如今殿下心里喜欢你,难免情热,但你也要时常警醒些。过日子不比旁的,日子一长,再喜欢也总会产生倦怠。你与他要事事有商量,切不可藏起心思,常言道,至亲至疏夫妻,一旦离心了,这日子就难过了。”
沈灵书听得头皮一紧,再联想起今日陆执的举动。人还没嫁过去呢,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她说不出是为什么,许是临出嫁前的紧张,许是对未来的忐忑。
在巷子口,陆执没有下车,她无端的觉得被冷落。
王老夫人不忍打击她的青春年少,可少女情怀若是太过痴心,总有一天会被伤得面目全非。
见她掌心起了薄汗,祖母继续道,“当然,身为女子,也不要一味的隐忍,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他今日是太子,日后便是帝王,帝王胸有沟壑,心有万民,首先是天下,其次才是你,你总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这点沈灵书心知,陆执是太子,既然做到了这位置,肩膀上的担当责任,便一日不能忘记。
祖母抚着她柔顺的发梢,心肠百转千回,总觉得还应再嘱咐,多嘱咐点。
可话到唇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磨,转眼便到了亥时,临出嫁的小姑娘终是抵不住困意,请安后退出了房间。
夜凉如水,月色如昼。
沈灵书揉了揉惺忪的眸子,伸了个懒腰。
夏日的夜里有些凉,采茵替她加了件披风,沈灵书乖巧的任她系好,随口问道,“岁岁可睡了?”
采茵笑着答,“睡了,今日晚宴咱们姑娘吃了不少,肚子撑得圆乎乎的,回来没过多久便嚷嚷着困。”
沈灵书不禁莞尔,女儿能吃能睡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想到这,刚渐起的心情不免又落了下去。
随谁,除了她,便是陆执。
“回吧。”她闷闷道。
采茵看出姑娘心情低落,她只当时婚期将近,姑娘心思敏感,想的多,老太太肯定交代了许多,自己便还是少说话便是。
回去洗漱后,采茵便将帷幔放了下来,轻音嘱咐道,“姑娘早些歇息,明日宫中的教引嬷嬷就要来了,姑娘这几日可有的累了。”
“嗯。”帷幔里传来淡淡的声音。
沈灵书翻身替岁岁盖被,身后传来了OO@@的声响,她只当采茵没走,轻声问,“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事么?”
少女空灵软糯的声音在这寂静夜色中更显清甜。
“嗯。”男人低磁的声音同样惹眼。
沈灵书脊背一僵,缓缓转过身,看见床榻前那笔挺的身影,不知怎么的,眼眶先是一酸,随后热泪滚滚而落。
这些泪,她从黄昏憋到入夜,直到听见的声音,看见他的样子时,忍不住崩塌决堤。
陆执风尘仆仆,墨黑长靴上还挂着清冷夜色。见她哭,也忘了自己身上还沾着凉气,抬手下意识替她拂去,低声问,“怎么哭了?”
小姑娘不答,只是坐在那怔怔的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晶莹剔透,都砸进了陆执心底。
他叹了口气,脱了外袍挨着床边坐下,一伸手将人搂在了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
她因何哭,他再清楚不过了。
她落下的每一滴泪,他都知道。
男人温声哄她,“好了,别哭了,睡前哭鼻子,明儿个孤又要传太医了。”
沈灵书别过脸,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轻,“你来作甚?”
陆执道:“我不来,难不成让你自己躲在被子里哭?”
沈灵书擦擦泪,转过头瞪他,朱唇开合,“你招我,我才哭的,你不来我早都睡了。”
陆执睨了眼更漏,“袅袅,你自己看看,几时了?”
小姑娘有些心虚,已经子时了,她从来没有睡这么晚过。
心思被他拆穿,可男人心肠冷硬,又不肯多哄哄自己。
沈灵书越想越气,连眼泪都气回去了,素白指节渐渐屈成拳头,酡红软盈的胸脯徐徐起伏着。
纤长蜷曲的羽睫,被水洗过的透亮眸子就这么巴巴的瞪着他。
陆执眼色有些暗,喉结滑动:
“袅袅,你这么看我,跟勾我有什么区别?”
沈灵书耳朵颤了颤,染上了一抹绯色。
不得不说,男人今夜能出现在这里,已经让她气消了一大半。
可她还是抵着拳,低声道,“你别过来。”
男人哑着声音道,“孤翻墙进来的,要撵我吗。”
沈灵书杏眸眨了眨,纵容知道这可怜是他扮的,也抵不过这幅皮囊的欺骗。
她有点心软。
陆执掐过那细腰,俊脸贴了过去,湿润的吐息在她耳边炸开,清冽低磁的声音带着讨好,一声声的磨颤她的心肝。
“袅袅,你愿意嫁便嫁,你不愿意嫁,孤便等你。”
“孤再也不逼你说你不想说的话了,嗯?”
他亲了亲她的耳瓣,湿润熨帖,呼吸声愈发粗重。
这样i丽的夜里,这意味着什么,即将嫁做人妇的林二不知道,可给陆执生过一个孩子的沈灵书当然清楚。
她脸上瞬间染了薄红,食指抵着他的唇,有心推脱,“岁岁睡了。”
男人低头去吻她的唇,清冽的龙涎香将她包裹,情不自禁的喘息着:“我女儿觉深,听不见。”
而岁岁一如陆执的夸奖一般,软乎乎的小身子平稳起伏,睡得呼呼的。
攻势迅猛的舌头抵着她的,小姑娘忍不住闭眼,方寸大乱间,城池失手,娇音放轻道,“听得见……”
“那你轻点喊,嗯?”
面对男人坏坏的调笑,小姑娘羞恼的掐了他一下,却被他倾过来的身子压得彻底失去了平衡。
纤细手腕被按在发顶,被衾被扯得松散褪下了几分,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他的眼神毫不吝啬的欣赏为他而红的蜜桃。
莺啼婉转,随着动作浅浅的低音几不可闻,沈灵书手捂着唇,又怕吵到岁岁,又有些承受不住,起伏的间隙里,她偷偷瞥了眼陆执。
男人玉冠歪斜,额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清冷的眼尾一点点漫上了掺杂欲.望的红。
似是怕她害羞,他薄唇紧抿,抑着喉中滚烫,烛光叠映,光线昏黄,清冷俊美的不可方物。
这是她未来的夫君,同她纠缠了两辈子的男人。
少女心思一旦被撩拨起来,便如燎原之火,经久不息。
她轻轻闭上眼,指节紧紧攥着床被一角,任那浪潮推.入海岸,掀起层层乳白色浪花。
事毕后,沈灵书想到明日教引姑姑还要来,三推四推的将人推出了屋。
夜色笼罩,那被她撵的身影有些狼狈。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里还残留着他那灼人的温度。
心底里的烦闷不安竟统统消失了。
沈灵书咬了咬唇,扯了扯脖领间的燥热,他什么时候比太医开得药还管用了。
――
转瞬,六月二十八的婚期杳然而至。
天还没亮,林府从上到下已经忙乎了一个时辰了。OO@@的说话声,安排声从支摘窗下不断传来。
沈灵书蹙眉,抬头瞥了眼,更漏落在卯时。
邺朝婚嫁向来都是在黄昏时分,这才五更。
她困恹恹的自顾自呢喃了句:“天还没亮呢。”说完,便又倒头睡了下去。
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忍不住推门进来了。
采茵壮着胆子过来喊姑娘起床,身后林氏,王老夫人,还有林府其他房的女眷都跟着过来。
林氏看着满桌的琳琅翠目,转头问身侧婢女,“凤冠可拿过来了?”
“回夫人,拿过来了。”
王老夫人叮嘱道,“左右时间还早,让她再多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