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耀新撞一把美琪的削肩道，看吧，他们登对吧。
美琪咕噜噜转一把琉璃猫瞳，忽地挽住梅耀新的胳膊，仰仰下巴，我们也挺登对，不是吗？
眼见那双男女走近了，才觉两人中间无形拉着三八妇女线，特别是黄珊，吃力地拽住简易拖车，拖车上满满当当地大小三个行李。一面跟宋云蔚搭话，一面狠瞪在护栏后看好戏的梅耀新。
宋云蔚走到跟前了，视线默默地扫一眼邝梅二人交握的手臂，风轻云淡道，耀新，还不去帮帮黄小姐。
说着便逗趣似的刮了刮美琪的鼻梁，薄唇轻落到美琪耳根处，皮痒痒欠揍了？
美琪强忍按耐着，直等到上了车，鼻息颤颤地轻嗅萦绕在男人身上的木调香香水味。心里怪不是滋味地，哟，换香水了，换口味了？宋云蔚将外套丢到后座上，卷起袖子点火，汽车轰隆隆地启动着，就是不开出去。夹在两排高大的越野中间。眼见梅耀新那辆车开出去，他又把车火给熄了。长手一抓，将美琪两手别到腰后去。劲道这样大。美琪肉弹弹地撞入男人怀中。装傻扮痴地就是不跟他对视。
云蔚低低地诱哄，宝贝，你是要气死我？
美琪连忙自证，圆溜溜的眼珠倒印出一个宋云蔚狡黠的笑面。坏了！上当了！
男人的大手笼住后脑勺，天旋地转地压下唇来。
前车那头，黄珊摇起红紫的手腕道，姓宋的真不是人，我这么多行李，他都不帮忙分担一点。
梅耀新不断地窥探后视镜，瞥见那头熄了火，心头不断怒骂，骂好兄弟见色忘义，骂美琪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砍她自己，偏砍他。耳边是黄珊娇啼的埋怨声，无情傲慢地翻了个白眼。黄珊跟他打起来。汽车在路面上喝醉似的摇晃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梅耀新求饶，大姐，你把我的脸都抓花了，毁容了你负责？黄珊负气地双手抱臂，也是冷笑连连，你个没用的东西，挖墙脚都挖得这样孬，有资格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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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憎恨
松垮的浴袍套在女人薄而性感的身体上，要掉不掉地。
廖振生带着须后水的清凉气息，从后拥过来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彬彬借着清冷的晨光，撩开浴袍一角，后腰处显露出红紫的纹身。如今还肿胀着，很有些血腥肉感。是一双栩栩如生的黑色翅膀。廖振生心惊，跪下去轻轻触摸，又是贴唇亲吻一下。彬彬摸摸他干燥顺滑的发梢，振生，这是为你纹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廖振生起身，打横抱起彬彬，坐到窗前的长沙发上，哄女儿莹莹似的，愈发温柔。想到莹莹，便有些心乱了，莹莹妈回去安宁市上班，女儿跟保姆在家。昨晚也是跟着保姆睡。她现在觉轻，特别粘人，不知道昨夜又闹成什么样子。
彬彬脱离他的怀抱，突然就焦躁起来，赤脚徘徊往复着，忽地指向廖振生的鼻子，好哇，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是不是？吃腻了？有小四了？廖振生连忙过去哄，哄不好。他也烦起来，你不知我现在多忙！宋云蔚不在，梅耀新也不在，公司里我一个顶三，家里还有个小的离不开人，我好不容易抽了时间过来，还得看你脸色！眼见彬彬发怔着流眼泪，廖振生立刻就心软下来，对不起彬彬，对不起，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原本也就哄得差不多了，廖振生的电话坚持不懈地大震起来，彬彬骑在他身上，把电话扔得远远地。直把廖骑得两眼发虚，揪住她的头发翻身狠干一场。神清气爽地捡起手机，大惊，保姆留言，莹莹闹肚子，问他要不要送去医院看看。
返程路上，两人冷战着。到底还是郑彬彬率先放下身段，亲爱地依偎到他的肩膀上，廖振生长叹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彬彬道，我知道你辛苦，特别是带孩子。你老婆也是真狠心，只顾奔事业，连孩子都不顾。当年我怀老大的时候，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辣的、上火的、凉的，就连水果，都不敢多吃，怕奶水不好让孩子吃苦。你们家太太也是顶呱呱地，专门吃闭奶药，不给喂。廖振生也是心凉。但不好对彬彬讲。彬彬识趣就此打住，枕边风不用多吹，见缝插针即可。又道，于成龙那边是决议要跟云端斗上一斗了。
廖振生好歹抽空回眸，你什么意思？彬彬笑着亲他一下，哎呀，那些事不关你的事。我是想说，虽然我恨死于成龙，但他现在毕竟在给我们家公司打工，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振生，我就是担心以后两方又闹起来，你得站在我这边呀！
廖振生心里很不是滋味，几番夹在两厂中间，已经叫他很难在云蔚那里做人。他是决定不再插手这事，且美丽正是敏感的时候，光是想想她看他的眼神，廖振生心苦至极。他是爱过她的。也尽力弥补。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只能回到郑彬彬这里接受宽慰。有时候他也恨美丽，她这么聪明的女人，要是肯原谅他，他势必会彻底回归家庭。好好照顾老婆孩子，把那些花花心肠给拾掇起来。可美丽不肯给他台阶下，他就再下不来了。
进入台州地界后，前头一段在修路，尘埃漫天。还有几辆警车停在路边，气氛凝滞紧张，卡在路口一辆辆地检查，不像是检查酒驾那么简单。轮到他这里，一道机械性的男声叫他拿出驾驶证和身份证。廖振生把证件递过去，那人看了会儿，忽的把头一低，是一双强悍锐利的眼神。自他身上往身旁滑。短短的一秒，又站直了，将证件递回，打了个走的手势。
廖振生发懵了片刻，问彬彬，你认识他吗？
彬彬撇嘴，不认识，但这人长得不赖，身材也棒。
廖振生皱眉，有病！不知是骂刚才的警员，还是骂彬彬口无遮拦。
半刻中后，邝美丽的车从安宁市往这边开。保姆一连给她打了三个电话，若非如此坚持，她不会接。保姆乱七八糟地把莹莹的情况讲了一遍，希望她回去看看。美丽道，她爸不在家么？保姆说廖先生去省城出差了，应该在赶回的路上。孩子奶奶去开会去了，叫她打太太的电话。美丽说，那就行了，小孩子闹肚子很正常。挂完电话后，美丽往回走，可耳际处神经似的回旋着莹莹脆弱的啼哭声。咬咬牙，终究是跟领导请了假。
陆凡照例拦住美丽的车，连车窗都没敲，指挥着车辆开到旁边的道上。美丽烦躁地下车来，刚要问怎么回事，却见警官将帽檐一推，露出整张脸来。
陆凡公事公办道，麻烦出示证件。
美丽咬合着上下两排利齿，警官，怎么呢？
陆凡盯住她，叫你拿就拿，配合调查是公民的义务，哪有那么多废话。
美丽一口气吞进肚腹，弯进车内，两下把证件拿出来，怒气冲冲地甩到陆凡身上。旁边好些人，包括陆凡的同事，纷纷扭过头来。陆凡没事儿人一样，自地上把证件捡起，还仔细地放在袖口上左右揩了灰。
陆凡那架势，简直把美丽当犯罪嫌疑人在问询。机械性地问话，冷漠的神态。
美丽一颗心，不断地往地底下沉。然后就破罐子破摔了。陆警官，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这人最现实最势力，放着好好的前程不奔，专去做些奸犯科的事，可能么？陆凡将帽檐下压着，斜斜的一道眼神从帽檐下飞射过来。他说，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你是做媒体的，日日见多识广，应该最清楚。美丽差点气短，向来自诩口舌伶俐，然但凡跟陆凡争执，只要他存心不让，她是吵不过他的！
男人假模假式地，把她的证件贴到检查器上，叫她稍安勿躁，稍等片刻。片刻是多久？谁也不知道。美丽心堵烦闷，一眼一眼地看陆凡，又忽地撇开视线去。嘲讽道，陆警官，就你这种办事效率，黄花菜都凉了。
陆凡唇角弯起一缕轻飘飘的弧度，关心我的工作？
美丽瞪他。
陆凡道，我看你心浮气躁、印堂发黑，还是建议你打道回府。
美丽不断地看手表，态度软和下来，一缕哀伤自眉眼滑过。拜托你别为难我了，我女儿生病了，我着急赶回去。
陆凡写记录的手忽地一顿，复又动起来，嗯了一声。把证件归还。又将她的后车胎指了指，这里鼓轮有点问题，我叫人帮你看看。招手摇来一位年纪颇轻的男同事，耳语两句。那男人蹲过去，拿着工具捣鼓了好一会儿，取出一枚钉子。这才放行美丽。
美丽将车窗摇下来，无力耷拉着眉眼，陆凡，我记你这个人情。
陆凡不语，打着手势，指挥后头车辆暂停，好叫美丽插进去。
邝美丽后脚赶到妇幼医院，廖振生已经将孩子安置住院了。两人在走廊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是他们婚后，也是女儿出生前后，一次真正的吵架。天崩地裂似的大爆发。互相之间，各种恶劣的形容言语，炮弹似的射到对方的肉身上。片刻，已经是鲜血淋漓的场面。廖振生说，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叫你这样恨我！就算恨我，莹莹是无辜的，她从你的肚子里出来，不是从我肚子里。女儿几个月，还是这么瘦小，你抱过她几次？美丽唇齿发颤着，廖振生，不肖我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真叫我说出来，你就不要再做人！你不配！
曾经还算恩爱的夫妻，互相愤怒仇视。
走廊里气压极低。
廖振生忽的身子一软，有些站不住，他冲过来抱住美丽，老婆，我求你了，求求你了，是我的错。我愿意改，只要你发话，我绝对改。女儿不能没有妈妈，我也不能没有你。老婆，你说句话，好不好？
美丽蒙蒙地，也是泪流满面。她听出了廖振生的真心。心脏跟着触动。可也是麻木微弱的触动。她太骄傲了，无法轻易把头低下。
有人低喝道，你们在这里搞得像什么样子，不丢人？要吵回家吵！
廖母颇有气势地过来，从二人中间穿过，直接找医生询问孙女的境况。医生说孩子先天体弱，照她目前症状，怀疑不仅仅是肠胃问题。可能跟心肌机能有关，要做个全套的针对性检查。
几句话把三个大人推进森森寒潭。
廖母说，先尽快安排检查吧。要真查出什么，我们也好尽快及时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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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别说气话
中心医院四号大楼的拐角外，美琪刚从厕所钻出来，迎头与人撞上。那人伸长了手臂，将她阻隔开，笑意漫漫着说，小琪总，是时候脑门上再长一双眼睛来。美琪雀跃抬头，你怎么在这儿？又要朝前一步。宋云蔚险险后退一步，身上是挺括的白衬衣，体面的发型体面的脸蛋，跟早上出门时并无二致。唯独手上多了一根试管。他也不嫌尴尬，美琪却是眨眨眼，实在无法想象撞见宋云蔚捏一根尿液检查试管的场景。
宋云蔚说你稍等，将一叠检测资料和试管转角给外头等待的助理，打发他走了。信步抵达洗手池，十分细致优雅地洗手。这手洗了至少有两分钟。美琪光是望着他的背影，欣然生出一股骄傲的情绪来。很想上前揩上二两油。再是移步到后头无人的窗台边，捧起男人一双手，痴迷地欣赏片刻，又亲了亲。云蔚问，想了？这几天太累，没顾上你。美琪双腮飞霞，顾盼生姿，撩一把肩头长发。玻璃发蓝的反光薄膜上，堪比模特身材影影绰绰，头发疯长了好一阵，在男人手指下卷曲缠绕，原本想剪的，便不剪了。
美琪问，身体不舒服么，突然跑来医院，早上出门也没听你说呀。
云蔚一眼扫到她的腿，这腿比例极好，俏生生地套入白色翻皮长筒靴，又朝她亮晶晶的唇上晃上一瞥，两人纷纷有些意动。
他的笑深刻了些，解释道，公司组织体检，去年我就没来，今年是躲不过去了。你呢。
美琪泄气地往楼上做一个沮丧的表情。
莹莹心肌有损，也就是所谓的先天性心脏病。好在左右心房间隔缺损，缺损直径非常微小。医生说孩子还小，这种情况是有可能自然长好。若是后期仍旧发育不良，也有可能出现更多并发症。医生总是这样，好的坏的，让家长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总体来讲，不算严重，治愈率相对较高，不会对正常生活产生太大影响。廖振生带着孩子跑了几趟省城同济，险险得来一致的诊断――暂时不用干预，瞧瞧三五年内缺损的部分是不是能够自然长好。于是接下来，过于谨慎的廖振生，每个月都会带莹莹来住院部囤上两天复查。
因为莹莹身体问题，美丽跟廖家关系愈冷。廖母话里话外责怪美丽在孕期就没注意，多思多虑，光顾工作，导致孩子早产，导致生出一个天然不健康的女孩儿。并且建议美丽，尽快调理身体再生一个。她要是不肯，安宁市融媒体的工作，辞了也罢！美丽差点因为这事儿，跟廖家闹翻，最后还是邝建国舔着老脸上门，在中间予以调和周旋。
美琪想上楼看看外甥女，又担心跟老幺碰上。老幺愈发不待见她，她呢，也不想招人心烦。
云蔚将她塞进电梯，去吧，碰上也没事，姐妹两总不能避开一辈子。
美琪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里接过莹莹，孩子长得秀气，水汪汪的一双黑色眼睛，充满好奇的童趣。挣扎着短短的白净的小手指，往美琪嘴边碰。美琪轻晃着哄她，也是抱惯孩子了，孩子太轻，轻如柳絮。却闪动着浓黑的睫毛，咯吱咯吱的笑出来。
廖振生心酸地坐在病床前。这是一套高规格的双人间，他晚上也住在这儿。
美琪说，莹莹脾性真好，是个快乐的小天使。廖振生压制着胸口抑郁之气，这股黑暗气流随时随地即将喷涌苦闷。他勉强一笑，是啊，莹莹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心里却道，可惜没人爱她、疼她。美琪对廖振生再多想法，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一位称职的父亲，长吐一口气劝道，所谓家和万事兴，美丽那边，你还是要再努力努力。
廖振生还想说什么，接了一通急电，便往外面去了。没一会儿，一段高跟鞋敲在地上的颇有节奏的脆响，往门口这边来。眨眼间，晃出一个婀娜多姿的郑彬彬。美琪故意忽视她，肚子里把廖振生骂个狗血淋头。彬彬将自己的小坤包随意朝沙发上一扔，好整以暇地交腿而坐，腰下套一件波光潋滟水银色的短裙，黑丝袜下风景若隐若现。她把香烟刚掏出来，美琪不得不讲话了，医院不准抽烟你不知道？
彬彬耸耸香肩，无所谓地把香烟丢回去，哎，你终于能瞧见人了？
美琪说，人瞧不见，鬼能看见一只。
彬彬不动声色，你们邝家姐妹果然是同一窝里出来的，讲话总是这么不中听。扭腰着起身，晃到孩子跟前，伸手逗逗她的下巴，美琪抱着莹莹躲开。彬彬道，邝总，你回头该教育你家妹妹。做妈的，不能太狠心，太狠心容易遭报应。美琪牙槽一痒，倒是颇为平静地反击，彬彬你也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操心，来操心别人家的事，是不是吃饱了闲的。彬彬哈哈大笑，你说的真对。老实跟你讲吧，邝美丽占着茅坑不拉屎，家也不要，孩子也不要，拖着干嘛，不如早点离婚，这样对大家都好。
美琪将孩子抱回床边，专程托了椅子坐到女人对面，道，彬彬，咱俩聊聊。
郑彬彬却是吓了一大跳，她早预备好了做番战斗。适才还审视过自己的长指甲，上面镶满水钻，要抓头发还是抓脸，都算极好的利器。没料邝美琪来个礼贤下士。郑彬彬一身恶寒，邝总，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美琪说，我这不好好说着嘛，还是说，你怕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