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时代——艾玛【完结】
时间:2024-04-14 17:13:48

  刚钻进轿车,邝建国的电话立刻进来。美琪胸口咯噔一跳,强烈的不好预感涌上心头。邝建国给了她一个地址,叫她过去碰个头。
  望海潮最奢华的那间包厢里,金碧辉煌的色泽掩盖不住邝建国面上层层叠叠的疲惫,手边的白酒瓶空了一半,显然,他已经喝了半斤,却因为过于沉重的心思,连酒精都无法麻痹。故作轻松地,朝美琪一笑,老大,你知道了吧。
  邝建国常跟老板们混迹一处,谈的最多的项目、工程和资金链,好一段时间沉迷于区块链的概念。他认为自己是往更高端的圈子里去了,没想到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几乎把全部老本都折了进去,还欠银行一屁股的贷款。做了一辈子的事业,到头来一场空,还涉及诈骗,没有任何人能够抗住这种否定终身的雷霆一击。
  美琪陪着喝了两小盅,跟童清河混多了,该有的戒心一点不少。她说爸,你的债务我管不了,你不要怪我,在我们家,向来都是个人管个人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邝建国撩起沉甸甸的眼皮,笑了一声,简直是惨笑,他摇着头点了根香烟,说,我知道,都是报应。
  室内一片死寂,凳子轻轻的刮擦声都叫人刺耳。
  美琪沉思片刻,但是爸,我有个提议,也许能帮你把这阵子缓过去,就看你舍不舍得。我想你应该是舍得的。
  不愧是父女俩,她还没仔细说,邝建国已经心有所悟,颓唐的后背也渐渐挺直了。振华服装厂,你能给多少?
  美琪很快给出一个数字,一个并不那么绝情也并不慷慨的数字。邝建国泻下一大口气,这笔钱足够解决银行贷款,也能叫他手里多少余下一些。代价是,振华――这个前半生打拼的荣誉象征,再不属于他,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了。
  美琪抿了一口烈酒,爸,其实你不用舍不得。对外,你完全可以宣称这场子还是你的,这个面子我会给你留着。再说了,其实你早就没心思经营振华了,它到我手里,我总归会好好发展它。其实对于您来说,这是个完胜的买卖,您说呢?
  邝建国这边的事情好处理,俗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某些时候的确是至臻真理。 而小龙那边的事,决计不是钱能解决了。除非背后的老板愿意把所有的钱一分不留地全吐出来。这也是不可能的。
  美琪先是跟金律师长谈许久,又逼到设计部,二话不说地,把首席设计师陈红英领去办公室,叫陈当着她的面,务必联系上小龙。陈红英也是满目憔悴,她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潇洒,这时候最合适的做法是,跟邝小龙撇开所有关系。她对美琪道,老板,小龙也叫我投过钱,我也跟他明摆着说过,我不参与自己不熟悉不懂的事。他....没勉强我。一个外地座机号突兀地打断了陈的告白。
  小龙穿一件黑色雨衣,狼狈地在小卖铺漏水的屋檐下打电话。听到堂姐的声音后,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打湿了整个皱巴巴的面部。他哽咽着说姐,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诈骗。平台的手续和运营都是正当的,只是.....只是我们往外贷出去给好多企业公司的钱,多数收不回来。这些小公司财力资历都不够,还不上我们的贷款,渐渐的,坏账就越来越多。至于法人的事,我.....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成哥有一天要了我的资料,怪就怪我太信任他,他把法人更名到我的头上!
  美琪把电话交给金律师,从房内出去了,她靠在莹莹发着绿光的消防通道里,连抽了两根香烟。
  两天后,小龙回来自首,因为自首环节、以及主动交代成哥去向,以诈骗从犯被压入看守所,金律师说,预计会判上三五年,情况好的话,三年左右。金律师、陈红英还有美琪,亲自将小龙送去市公安局,陆凡带着几个经侦警员,早已在门口等候。人员交接的时候,于成龙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对着病恹恹的小龙狂踹几下。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陆凡瞅准时机,警棍风驰电掣地挥到于成龙后背,男人便软乎乎地倒下去。后来他在询问室大吐苦水,讲自己的资金被平台给套牢了,平台再不赔偿,他极可能要面临破产!
  于成龙与郑总的恩怨纠葛,那是另话了。那是美琪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满眼都是穷途末路的红血丝,疯狂的愤怒与萎靡不振迅速地击垮了这个精明市侩的男人。当天,还是郑彬彬穿一身包裹严实的衣服,把他给接走了。
  根据各种小道消息统计,金融平台涉案金额近达数亿资金,这案子稽查权一度更迭,从台州市转安宁市,后来连省城都派来专项调查小组。随着成哥等人的被捕,背后的大老板逐渐浮出水面。这是台州老百姓决计没想到的一号人物――鼎鼎大名的城光建筑集团老总张韬。有传闻张韬已经逃离海外,又有传闻他已经被省里的专项小组给看押起来。谁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场面上看不到他的人,然风闻张韬名下大多产业开始进入叫人心惊胆战的审查环节。不乏他的各种豪宅、名车、已建以及在建项目。随着各色流言,也说他几个情人早已经携带巨款跑得无影无踪。
  这些也就罢了,跟美琪毫无干系。跟她有干系的却是天河光电这边。当初天河光电成立时,张韬是有干股的,他手下有些为了减轻罪行,主动举报天河光电与张韬有不合法的利益输送关系。
  宋云蔚姗姗迟回,不像是紧张的样子,也没叫美琪去接。美琪忙着四面八方的事情,回家立刻就往沙发上倒,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懒懒地将身体一侧,透过阳台的玻璃门,觑着那些没有主人正经饲养的花花草草――好些已经别扭地怏怏起来。很叫美琪有些不好意思,搞得她这人不配成为一个关爱家庭的女性。又想起宋云蔚来,从手机相册里翻开几张偷拍,有浴室毛玻璃后模糊洗澡的身影,有脱衣服的健硕背影,也有沉静着坐在阳台上侍弄花草抽样的样子。
  美琪有点了欲念,心口潮潮地,捡了靠枕塞到背后,又把毯子给盖到下半身。正在那里兴风作浪着。忽的,身后靠上一块热乎乎的肉块。一浪浪地起伏着曲线。吓得手机都丢出去。一扭头,男人穿着裤衩好整以暇地抄着手。光溜溜地还架一枚眼镜,真叫人大饱眼福春心欲动。云蔚压住她预备弹跳起身的身子,把腰身弯下来,面对着面,热气吹到她的耳根上问,忙什么呢?
  美琪大澹热得从面颊到耳根子全是连绵大火。没呀,就看看手机。
  云蔚挤到沙发上来,拨开毛毯,将她一条腿给拉开,架到大腿外侧。手掌揉上去。就这么看?视奸老公?
  美琪不断挺起胸脯,也在他手里,又是否认又是求饶,戏演起来真叫人痛快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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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最后的狙击
  宋云蔚昼伏夜出了几日,总是看不到人影,待美琪好不容易与他重聚头,他把两张机票拍到桌上,叫美琪收拾一番跟他走一趟安徽。直上了飞机,他才道,张韬在天河光电有干股的事情,其实只有少数台州头目知晓,到了安徽那边势必掩饰好。
  云奎集团总部坐落在创业园新城最好的位置,需要层层刷卡才能通达,恢弘气势不比香港 CBD 差。
  宋东峰早已在办公室等候,通过百叶窗,刁钻的视线率先落到儿子身边的女人身上。不知觉香烟点起来,内线电话叫秘书过将他们俩拦下,能拦多久拦多久,先叫人吃吃冷板凳的滋味。
  宋云蔚哪里能不知,在接待室里好生坐着,而美琪呢,完全是大而化之地拿起手机玩游戏。复杂的不会玩,专挑俄罗斯方块,玩得入迷了、高兴了,就把宋云蔚好好地掐几下。云蔚无奈地笑,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你是一点都不紧张?美琪挨过去,肩碰着肩,说着悄悄话。谁说我不紧张?我这是虚张声势好不好?说着还要凑过去亲一下,啵下一口完整的红印以及口水若干。云蔚在桌下搭上她的大腿,教训着捏上一把。
  半个小时不能再多,云蔚干脆起身,大大方方地牵着太太那只纤纤小手,不置一词地“闯”进总裁办公事。
  宋东峰和颜悦色地从桌后起身,抬手看手表道,我还有个饭局,不如一起?
  饭局组织在一处穷奢极欲的私宅内,桌面上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故意冷待宋、邝二人。随后韩秀几乎是盛装出行,高定的团绣着暗纹宝蓝色唐装,下面是丝绒焦糖色阔腿裤,头发编织得十分典雅。真是饭桌上一道最亮眼的风景。她在宋登峰身旁坐下,布菜、倒酒、应酬四面八方的夸赞,全是信手拈来。
  近夜九点钟的功夫,客人这才纷纷散去,酒足饭饱着又要奔赴宋总给他们安排好的第二场。
  宋东峰饮了不少,但没喝多,白皙着保养良好的一张脸,鬓边沙沙的白发,观之的确有气度。是个漂亮的人物。硕大的饭桌上,相隔之间像是屯着一汪海洋。他好好地看了看儿子,道,这回你考虑好了?
  云蔚掌心上把玩着一只小而精致的白酒杯,殷红的唇在上抿了一抿。他说,当然,前提是宋总归还属于我的股份。宋东峰笑,也没藏着掖着,你的股份早已被稀释得没多少,给你.....也不是不行。但合并重组必须马上进行,三月初就得以集团的名义在香港那边上市。
  两人洽谈了片刻,韩秀施施然地返回,笑谈着说想借用云蔚片刻。
  室内空寂寂地,是一股繁华落幕的微醺感。宋东峰起身坐到美琪身旁来,好整以暇地观量,是上位者对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进行的某种藐视性眼神。客客气气地跟美琪碰了一杯,眼神却是不客气地,有种男人对女人潜藏的征服欲。他笑着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云蔚会栽到你手上。哦?美琪眨眨眼,她好奇起来,怎么呢?宋东峰给她添了酒水,道,被规训的人,从直觉上就会向往野性。
  美琪推开酒杯,笑嘻嘻地回,宋总应该去学学五行八卦,以后还能靠这吃口饭。
  宋登峰被狠狠地刺了一把,但决计不会计较,就像参天大树不会计较蝼蚁的嘲笑。他说,你这嘴皮子,韩秀学一百年年也学不会。
  美琪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是被男人赤裸裸地殷勤给刺激道。这人像是浑身包浆,满身的狡猾得意正如浑厚的绿苔藓。她把酒杯推远了,朝男人借了火,悠悠地吐出一口青烟来。宋总,你对身边所有人都是用的概念吧。宋东峰半眯着眼睛笑,当然,有用才有价值。没用的,就毫无价值。优胜劣汰,放之四海而皆准,人也是一样的。美琪问,所以就算是你亲儿子,也是一样?男人道,一样。家族的前程需要有人继承,对于劣质基因,只能被淘汰。美琪唏嘘着,继续问,您....前任太太也一样?
  宋登峰神色微变。有力的眼神也是微微地涣散,但很快重新凝聚。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倒愿意对着邝美琪掏心掏肺。 他说,云蔚他母亲陈莲心,曾经的确是我的梦中情人。我们志趣一致,兴致相投。但后来她病了。云蔚应该跟你说过。但你只是道听途说,远不知道面临心智疯癫、肢体残缺的人是种什么残酷体验。那时,她已经不是她了。我相信她的灵魂早已消失,留下的是个可怖的空壳。所以对于这个空壳,我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说道这里,他朝美琪露出怜悯一笑,你现在还觉得他漂亮、体面,有能力,但你再等两年看看。
  美琪干脆起身,跟这种人多相处哪怕一分钟,都是对精神的一种绝对污染。
  她努努嘴,很轻松地耸肩,宋总,那我们等两年看看。
  门外的走廊上,韩秀对着云蔚惨惨一笑,她说,我发现,我好像重新爱上你了。云蔚掀起眼皮,一手插在裤兜里,捏着香烟的那只手往旁的半人高花盆里摁息了。算了韩秀,这些都不重要。有泪在女人眼里打转,她说,我知道,其实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你妈的替身,你想要好好地弥补她、照顾她,圆你自己一场亲情的梦。所以你没资格怪我的,知道吧。
  这就是美琪第一次接触宋东峰,也是最后一次。绝对的智商能力、高超残忍的剥削能力铸造了这么一号人物。他对任何人都不会有真正的情义。所有的链接都建立在权势和金钱的纽带上。高高在上地掠夺所有他想要的、需要的一切。一旦链条崩坏,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那种落差。
  三月初,云奎集团重组合并上市,早九点刚开始,股价在 80 美金的高位上,而且一路水涨船高。但在下午两点钟时,各个信息渠道便爆发出其子兼并的子公司天河光电,涉及融资诈骗。股价瞬间大跳水。云奎公关部浩浩荡荡地挥斥重金想要扭转舆论方向,结果在晚上闭市之后,某移民新西兰的陈女士,又发表了一份起诉书――起诉宋东峰六年前性侵。这位女士至今还存留保存着当初事发时的贴身衣物。同时她还痛哭流涕地表示忏悔,当时是被人蒙蔽,又因父子两 DNA 太过相近,她才把矛头对准了前任云奎大股东宋云蔚。
  次日早,云奎股价直跌停。宋东峰的市值财产几乎是一夜清空,还得焦头烂额地面临公检法的起诉。
  第三日早,在云奎股价跌入冰点时,场外有人大肆入手,半天内收走云奎流通股八成。
  下午,台州天河光电联合台州市政府发表声明,关于 P2P 金融诈骗案主犯张韬,并未与天河光电存在任何金钱往来以及利益输送,云奎股价随之开始缓慢上升。
  第四日,云奎集团董事会重组,天河光电总裁宋云蔚担任云奎董事长,并且是云奎最大股东,宋登峰被踢出云奎集团。随之,曾经支持宋云蔚的红杉资本积极入场,顺势发出天河光电近两年优异的财报。以及台州市政府以及省城联合出资,围绕天河光电规划新一轮的配套产业园。
  云奎股价即刻疯长,红线增长如火如荼。
  三月末,韩秀将宋东峰暂时转移至其名下的两家公司私自变卖转让,资金全部存入外海银行,手里牵着稚嫩女童,登上飞往美国的国际航班。宋东峰随后起诉预追回资产,始终无果,再没多久,他本人从国土大陆上销声匿迹。
  一年后,省城郊外的监狱内,隔着玻璃窗,陈红英捡起电话,道,怎么看你还胖了点。
  小龙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最近都坐着,踩缝机嘛,吃得又多,是不是不好看了?
  陈红英扣扣玻璃,描摹着小龙黯然的眼眸。她说,你这人也是怪,好的坏的掺杂着来,运道顶复杂。
  小龙把脸送过来,隔着玻璃去体会陈红英的温暖,眼睛红红的,我爸妈怎么样?他们还生我的气,这两个月都没来看我。
  陈红英长叹一口气,还好吧。你知道啵,你们家那老房子拆迁了,得了市里四套房还有三十万的拆迁款,他们养老是差不过啦。你们家呀,天都不绝,人没俩个好人,以前跟吸血鬼似的吃振华的饭,现在又吃拆迁的饭,看来你也不算顶坏,总给你留条后路,争取好好改造吧,早点出来。
  小龙萎靡地趴下去,又可怜兮兮地看她,我出来......你不会要我了吧。
  陈红英点头,当然不要你,要你干嘛,总是不走正路......不过,你要是把身材练好点,出来后再好好做点事,要是我还没结婚的话,看在你是拆二代的份上找你当炮友,干不干?
  与此同时,台州市刚开业的花园酒店正在举办一场盛大婚礼。
  巨大的水晶灯下周旋着无数衣香鬓影。新娘在化妆间里大发脾气,要立刻跟新郎解除婚约。梅耀新急赤白脸地赶过去,凶恶地咆哮一声叫别人走出去,房门哐当关上。随着外头视线的封闭,梅耀新立刻舔着一张脸半跪到新娘跟前,握住黄珊戴着鸽子蛋的柔荑猛亲。我的乖宝乖娘哦,这又是怎么了?黄珊怒不可遏地想要摘掉涂满口水的戒指,奈何孕后发福,手指水肿,实在摘不下。她将手掌抢救回来,怒瞪男人,都怪你!现在肚子这样大,连礼服都穿不上!梅耀新赶紧把手伸过去,摸摸才三四个月还大显形的肚子,讨好着说,还好啦,都不怎么看得出来。裙子拉不上就用别针对付一下嘛。黄珊指他的鼻子,对付一下对付一下,你也是看在我怀孕的份上对付我一下吧!梅耀新差点要跟她磕头,赶忙把人抱住死皮赖脸地热吻一番,吻得对方娇喘连连了,才扭扭捏捏道,珊珊,你瞧我是那种随便对付老婆的人么?黄珊顺势拍出一张手写的密密麻麻的婚后约法一百章来,喏,你签字我就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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