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办?”若陀冷静下来,问道。
“以卵击石。”摩拉克斯摇摇头。
“你也不要小看她,人家毕竟是图谶谴告,号称魔神‘第一眷属’。”若陀叹气,话锋一转,“所以归终到底死没死?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不知。”摩拉克斯淡淡道。
“你――”若陀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爱她爱的这么深,居然能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反应?”
“她在离开后不久,就强行切断了我和她之间的魂契感应。”摩拉克斯眺望着海天交界处,眸光平静,“就算还活着,她违背契约,在魂契的反噬下,也不会好。”
若陀深吸一口气,半晌,无奈地摇头,叹息道:“――我该说你什么?真不愧是一块大石头?归终如今这般,你竟然如此冷漠、无动于衷?”
“这是归终自己的选择。归终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清楚她正在做什么……也因此,她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摩拉克斯声线极其平静,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若陀在其中听见了淡淡的疲惫。
此时日缓缓落于海平面之下,整个世界都被橙黄的夕阳包裹,像是一场浩大的白日葬礼。
若陀望着摩拉克斯的背影,看着海风吹起他的长发,发尾的晚霞色与天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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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芝召集了归离集一群归终的信众,打着“为神明报仇”的名号,举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起义。
史莱姆带着愤怒的信众,一路从归离集打到了天衡山脚下,期间畅通无阻。在史莱姆的助力下,千岩军和纸糊的差不多,就算偶尔有几位仙人出手,也被铺天盖地的史莱姆打了回去。
魈奉命在前线保护无辜之人,可一旦遇到史莱姆,他万万动不下手,只能仓皇逃跑。
一来二去,魈狼狈飞地去月海亭,单膝跪在摩拉克斯身后:“……帝君,这样下去,归离集的人迟早会打进璃月港,到那个时候――”
“无妨。”摩拉克斯停笔,头也未抬,道,“让她打。”
魈跪地不起,急切道:“帝君,归终大人她已经逝去,芝芝不能再――”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摩拉克斯搁了笔,抬头道。
魈微微一颤,垂眸看着摩拉克斯从他身前走过,伸手似想抓握住他的衣摆,却又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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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归离集人和史莱姆彻底攻进了璃月港。
原本好端端的秩序瞬间一塌糊涂,大战中的人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不留神被史莱姆一屁股坐死,做不了生意、甚至吃不上一口饭――
绝望中的璃月人祭祀,祈求神明的垂怜。
摩拉克斯应着人们的请求降临,抬手间镇压归离集人,封印叛乱的“图谶谴告真君”。
无数的符文流转,被封印在地底深处的叶芝芝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
“我之前说过。”摩拉克斯立在叶芝芝身前不远处,淡道,“你若不想我留下你,应当离去。”
“不愧是狗石珀。”叶芝芝笑了下,骂道,“亏我当初还氪金七个□□八把你抽到满命。”
摩拉克斯一怔,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明白我在说什么。”叶芝芝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快死了。”
摩拉克斯眸光一动,紧接着,他听见了滔天海浪掀起的声音。
紧随之的还有丹特丽安权能发动的梦呓、以及恶螭作乱的震动――
“你真觉得我叶芝芝就这点本事,能轻轻松松被你搞定?”叶芝芝发狠,讽刺道,“好玩的在后头呢……我等着你摩拉克斯给归姐姐陪葬!”
嘈杂声愈发强烈,这是一场针对摩拉克斯的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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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鸟叫声。
……冰凉、有点甜,是水吗?
……是了,是泉水。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亮,归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点光芒。
光线迸裂开来。
“醒了醒了!好家伙,居然睡了这么久!”
耳边传来奥罗巴斯聒噪的声音,归终吃力地睁开眼,瞧着翠绿宫殿的穹顶,勉强地问:“……我这是在哪?”
“在我家,或者说,净善宫。”一个温柔的声音由远及近,归终撑着身子坐起,看见一个白裙银发的少女向她缓步走来,赫然是须弥的大慈树王。
“如何?是否还觉得头疼?”大慈树王温声询问,“你受‘契约之力’反噬严重,我擅作主张,用权能将这股会伤害你的力量暂时压制。只是来自于‘岩之魔神’的力量过于强悍,我压制它花了不少时间。哈艮图斯,你沉睡了整整三个月。”
“谢谢你,大慈树王。”归终真诚地说,“你叫我归终就好啦,‘哈艮图斯’听着过于生分了。”
“自然可以,归终。”大慈树王温和地注视着归终,“初次见面,久仰了。”
“……她才刚睡醒,要不一会再说?”奥罗巴斯迟疑了下,问。
归终满脸无语,大慈树王则宽容地笑了笑,说:“你的这位友人很关心你,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一直守在你身边。”
归终无奈道:“我们不是――”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奥罗巴斯挠挠头,笑道。
“这样很好。”大慈树王笑着看着奥罗巴斯,道,“归终先拜托你照顾了,等她好些了,可以找我谈天。”
“谢谢啊!”奥罗巴斯双手合十,鞠了个躬,由衷道,“要不是您及时赶到,我这不省心的友人坟头草都该有我高了。”
“这倒不至于,‘契约之力’虽强悍,但‘契约者’似乎对这股力量有意压制,你的友人原本也没有性命之忧。”大慈树王微微欠身,“须弥事务庞杂,我先走了。”
大慈树王走后,归终瞧着奥罗巴斯笑嘻嘻的一张带着鳞片的脸就心烦,拎起被子蒙上脸。
“哎――别!”奥罗巴斯把归终手中的被褥拽下来,惊恐道,“你不会又想不开,想窒息而亡吧?”
归终指了指自己的头。
“怎么?你头疼?”奥罗巴斯紧张地问。
“不是,”归终冷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脑壳有问题,要不要考虑去看一看归离集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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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终歇了一个时辰,便能下床走了。
归终跟着奥罗巴斯在城里逛了两圈――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村落。里边的居民生活方式都很古朴,被视作“神迹”的净善宫是例外,绝大部分居民的居所都是自己手搭起来的茅草屋,当地的美食也远远没有归离集来得精致。
……当然某个缺心眼的不会在意这点,笑哈哈地拿着村民送的两个烤焦的椰炭饼,献宝似的递给归终。
归终咬了一口,竟然味道不错。
没有了许许多多桎梏,两个人就像是在郊游一样地漫无目的地逛着,语言不通就和当地人比比划划地交流,也顺到了几颗椰枣、归终头顶也插上了蹦蹦跳跳的兰那罗赠送的须弥蔷薇。
两人一直到深夜,头顶着银河坐在村民家前的火堆边上,大口吃着烤肉,听着女主絮絮叨叨抱怨着听不懂的话。
归终有些醉了,迷迷糊糊地看着火光忽明忽现,想起很早以前,也是她企图违背契约逃跑,摩拉克斯千里迢迢追上她。
那时他们似乎也是坐在这样的火堆边谈天。
“哎呀!你怎么哭了!”奥罗巴斯听着正开心,余光瞥到归终脸颊上火光折射出的晶莹泪花,跳了起来,“来来来,我拿莎草纸给你擦擦――真是的,这么高兴的时候也能哭?”
归终躲开奥罗巴斯,自己也有些奇怪,道:“没有!我哪有哭。”
“你都流眼泪了,这不是哭?”奥罗巴斯莫名其妙,小声道,“哭就哭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当时被摩拉克斯用天星砸的时候也想哭来着。”
归终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椰枣树,喃喃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椰枣树上的水滴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只兰那罗小心地走到两人身边,用头顶的小叶片碰了碰归终的裙摆。
“……嘘,该走了。”归终轻声道,转头看了眼刚刚还在絮叨的女主人已经靠在石头上睡着了,拉起奥罗巴斯,轻手轻脚地跟兰那罗离去。
-
不出所料,兰那罗将两人带到了净善宫。
大慈树王赤足走来,微笑着抱起兰那罗,对归终说:“感觉如何?是否好多了?”
“您的权能确实伟大。”归终垂眸行礼道,“我已无恙。”
“既然如此,我是否能和你聊聊了?”大慈树王温和地道,“比如说……违背了契约的异乡魔神啊,你不顾‘契约’,不远万里来寻我,是为了何事?”
归终犹豫了一下。
“行,我先去和兰那罗们玩玩,你们先聊着啊。”奥罗巴斯从善如流地退了出去,离开前对归终笑了下,眨眨眼示意。
奥罗巴斯走后,归终沉默一会,扬首望着大慈树王,缓缓道:“您或许不知道……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
……
兰那罗不让奥罗巴斯摸它头顶上的小叶子,这让奥罗巴斯很懊恼。
连续几次扑空之后,奥罗巴斯放弃了,笑呵呵地和这些小东西玩起了你追我赶的小游戏。
就在他捉住第一只兰那罗的时候,归终和大慈树王一起从净善宫走了出来。
奥罗巴斯放下兰那罗,笑道:“这么快聊完了?”
大慈树王望向归终,轻声道:“你想要的‘世界树’权能,我可以给你部分,但是需要时间,或许需要麻烦你再在须弥滞留一段时间。”
“须弥很美,能在这里生活我很乐意。”归终笑眯眯地道。
“这样很好。”大慈树王欣慰地说,又看向奥罗巴斯,“至于你,是否愿意多在须弥停留几日,和归终一同返乡?”
“这就不了。”奥罗巴斯摆手拒绝,乐呵呵道,“哎,我已经留的太久啦,我的子民们该想我了,怎么着我也该回去了。”
“奥罗巴斯,你――”归终深吸一口气,“多住几日吧。”
“不必留我。”奥罗巴斯摆摆手,笑道,“我原本在这呆这么久就是怕你真被我气死了,今天一看,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我走啦。”
归终想起剧情中奥罗巴斯最后的结局,犹豫了下,还是道,“你等会再走,我给你写一封信,让摩拉克斯给你在璃月腾一个位置。”
“得了,你自己都和他闹的快死了,还管我呢?”奥罗巴斯哭笑不得,洒脱地拍拍胸脯,“你放心吧,我可怂了!我打不过摩拉克斯还不会跑吗?一回到老窝,我就带着子民开溜,左右世界这么大,大不了我钻土里头藏起来!”
“我……”归终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最后还是大慈树王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口,归终才定了定神,轻声道,“再见。”
奥罗巴斯挥了挥手,没有回头,穿过插着火把的小路,走进夜色深处。
“看样子,你是知道他的结局了?”大慈树王微笑着问。
“嗯。”归终轻声道。
――这样开朗、善良、又有些傻气的魔神。
――最终将会为了他的子民,自愿殒身于“无想的一刀”,陨落在稻妻,长眠于永恒的樱花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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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的生活总是愉快又轻松的。
所有人都对归终这位异国的神明感到好奇,为了讨好她,有人居然找来了五十个美女拍着鼓给归终表演须弥当地的舞蹈。
归终坐在净善宫内看得乐呵,倦了又能吃上香喷喷、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的当地美食,配上三两个椰枣当下午甜点,晒着须弥的太阳,日子就这么过得飞快。
直到一日,归终刚把须弥蔷薇串成花环,正打算给面前的兰那罗戴上,就见大慈树王拿着一节晶莹的树枝走来,对归终温柔地说:“你该走了。”
归终讶异道:“这么快吗?我还想多留几天。”
“如果可以,我想留着你永远在须弥。”大慈树王轻叹一声,把树枝交到归终手上,“可是你要是再不回去,你的眷属就要把璃月掀个底朝天了。”
“芝芝?”归终轻声自语道,抬头望着大慈树王,请求,“您是否能解除我身上‘契约’的压制?”
“你确定吗?”大慈树王蹙眉道,“你或许会不太好受。”
“确定。”归终点头。
压制着“契约”的力量骤然消失,归终只觉得头裂开似的疼,捂着嘴,鲜血源源不断涌出。
――归终感受到了“愤怒”。
来自摩拉克斯的、少有的、强烈的“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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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你说的没错,归离集应该是出事了。”归终轻轻咳一声,边笑边抹去唇角的血渍,将世界树的枝丫小心收好,刚想起身作别,又是腿一软跪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殷红的血从归终的指缝间一滴滴落下,坠入青绿色的毯子上,洇开一整片诡异的血迹。
大慈树王面露不忍,轻轻一叹,俯下身对归终道:“摩拉克斯的契约之力虽然强悍,但我是世界树的化身,有能力与它对抗。如果你愿意,让我替你将‘契约’抹去吧……”
“不用了。”归终撑起身子坐着,伸手抹了下唇角的血,低头凝视着指尖的一点血痕,笑了下,轻声道,“反正就要结束了……不如留着做一个纪念。”
大慈树王默然不语。
归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树王阁下,我就先走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
归终努力了半天,看着大慈树王长裙微曳的模样,“再见”两个字还是未能说出口。
大慈树王看出归终眼底的苦涩,宽和地笑了,温柔地说道:“森林会记住一切。”
“是了,”归终释然地笑笑,“森林会记住一切。”
大慈树王立在净善宫的大门之前,目送着归终化作一缕星尘离去,消失在茂密的雨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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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集、璃月一带的阵线已经被攻破了大半,离云来海最近的璃月港此时已是混乱的战场,海上的波涛已翻涌了几天未曾停歇,来此处的人都被包裹在浓郁的岩元素之力中。
“帝君,仙人死守云来海的战线,但――”
“归离集守不住了!梦之魔神和恶螭一起攻来,所有的机关都毁了个干净,帝君,你看这――”
璃月港前,来来往往的千岩军争先恐后地向摩拉克斯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