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一次闲聊的时候，尾崎干部炫耀过她最近新带的一个小孩子，虽然没有拍清楚脸，但说“穿着这样和服的她很可爱吧”之类的话。
……叛逃吗？
在一瞬间，我的大脑里闪过很多念头。
“我知道了。”最终我回答说，“要是没人主动问起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也没有人付我周末加班的工资。”
港口黑手党虽然有调休，但问题是，调休得建立在有时间休息的基础上吧？
……反正中原先生几乎就没用过他的调休。
太宰治笑了一下：“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呢，森先生~”
随后，他的语调沉了下来：“看起来，被盯上了并不是小梦子被害妄想的错觉。”
“你也感觉到了吗？”又一次感觉到锋芒在背的我皱起眉，“是身后九点钟的方向？”
“正好被建筑物挡住了，别回头，敦君。”不忘在这个时候制止中岛敦四处张望行为的太宰治，突然指了指前方三点钟的方向，“走吧！喝酒的地方在这里哦！”
走了两条街，那种窥探感却突如其来地消失了。
是因为我们打草惊蛇了吗？还是因为，对方也认出了太宰治和中岛敦的身份呢？
“这种事情，还是等到时候交给中也烦恼好了~”太宰治在我面前抢先一步推开酒吧的门，“幸好是周末，所以开这么早……三位，吧台就行了！”
*
其实，一般来说酒吧的小食都还算不错。
就是相对的价格也一点也不算便宜，而太宰治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了，连酒单都没看的这家伙直接喊道：“一杯长岛冰茶，一杯可乐，啊还有小吃一样来一份！”
这家伙，真的就是我请客一点都不心疼啊。
相较之下中岛敦就有分寸多了，他坐在太宰治的另一侧，拉了拉他的袖子：“太宰先生，小吃各来一份未免也……”
“你们吃的完就行。”我叹气，“这个程度，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的话……莫吉托好了。”
“又是只喝这么浅啊。小梦子的酒量，该不会没以前好了吧？”
“是啊，毕竟喝的没那么凶了。”我很爽快地承认，“酒量这个东西，得需要一直锻炼才可以。”
“再说了，”我决定对想要说什么的太宰治先下手为强，“只是想要保持醉意的话，我只要想着中原先生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他立刻不说话了。
完全就是一副吃不了巧克力的狗的表情呢。
“是你自己主动问的吧？”我忍着笑意，“那别说我的事情了，我感觉你在武装侦探社混的还算不错？中岛君，太宰这家伙，意外地还挺受欢迎的吧？”
“是的！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非常尊重太宰先生……欸，为什么小川小姐会知道我的名字？”后知后觉的，中岛敦反应了过来，“难道是我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吗？”
我很怀疑，如果我顺着他的话说“是”，那在这里最有身价的这个未成年会毫不怀疑地选择相信。
就像他刚才立刻就相信了太宰曾经的职业是牛郎。
新一代的“双黑”啊……先不说战斗实力，这样看智商完全比不上原先的吧？
“我感觉你的目标有点任重道远了。”我扭过头，对太宰说，“还是说你和首领一样，有了打磨钻石的兴趣？”
“可别这样~我就连对小梦子都说过吧？你拥有才能。虽然现在多少有点晚了就是了……”
“‘就连’可真刺耳啊。”我叹气，“不要在这种时候提醒我的年龄啊。”
港口黑手党确实是一个越年轻越有潜力的地方。
年轻，意味着还拥有可能性吧？
和四年前相比，二十五岁的我确实听起来年长了不少。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我倒不像之前那样焦虑了。
二十一岁的时候，我想我的人生明明刚刚开始，却感觉已经结束了。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却觉得我五年后，甚至十年后的生活也不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当然，前提是我能够活下来。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也许确实我没能充分发挥我的潜能，但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了。”我说着说着，微笑起来，“如果是中原先生的话，一定会说‘小川梦子只要这样就好了’。”
“那是中也太溺爱了。”太宰哼了一声，“‘无论怎样都好’的说辞，还真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呢。”
“哎呀，我可把这个当作是最为热烈的告白，至少我听到的时候，就像被丘比特的爱之箭击中了。虽然我早就被击中就是了。”不知不觉又忍不住炫耀的我又一次看到了太宰治的表情，“好吧，我自罚一杯……但是，说不定你也会遇到哦，这样的人。”
我把手中的酒杯和太宰治的碰了碰，微笑着说着难得真心的祝愿：“只因为你是你，就会关心、爱你的人。”
而且，如果不限于爱情关系的话，这家伙说不定已经遇到了吧？
我看着一旁一脸懵懂地望过来的中岛敦，又想了想港口黑手党脑子不太聪明、眼神也不太好的芥川龙之介。
然后，仰头把手中的酒一干二净。
说不定，这家伙也能找得到吧。
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第77章 SideStory 15
和前同事聊天，有一个一定不会出错的话题，那就是吐槽老板有多么不当人。
不过我也很乐意谈论这个就是了，要知道，在“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的港口黑手党，完全找不到一个吐槽老板坏话的地方！
在这个方面，甚至连中原先生都属于胆子大的那种了，最起码他没有盲目崇拜首领。但有的同事，完全已经忠心耿耿到“君辱臣死”的地步了。
“完全没有必要嘛！”我大声地抱怨起来，“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一份工作……又不是卖身契，即使是森先生也没有恶魔到出卖灵魂的地步……最多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就好了！”
“说得对呢小梦子！”太宰治在一旁高声附和，“出卖灵魂就是另外的价钱了……而且工作这种反人道的事情，完全是越努力越不幸吧！”
我们两对视了一眼，确认过眼神，是看法一致的人。
“都说是为了钱工作。”我一边喝酒一边叹气，“可钱赚够了也没有办法休息，工作怎么都做不完也就算了，问题是我请假也不见得堆积的工作会就此消失。”
“刚刚结束了一个委托，下一份就出现了。”太宰治同样叹气，“做的越快做的越多，像中也就完全不懂这个道理吧？”
“别提中原先生了。和我们不一样，他完全没有偷懒的这根神经嘛。虽说是干部，但他完全是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吧？！然后就是尾崎小姐了，剩下的干部我都没怎么见到过……”我抱怨着，“森先生完全是使劲得着他一个人薅羊毛吧！”
前干部看了我一眼，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那相较之下还是我现在这份工作清闲多了……不过，应该说这是森先生对中也的看重啦、看重。”
他用着意有所指的口吻：“中也可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哦？”
“下任首领是吧？你以为我难道不清楚有多少钢之神谕上会写着他的名字啊，虽然我的是空白就对了。”想到这个我就有点发愁。
别的不说，森鸥外是一个非常有气量的首领。
他不在乎别人会说他的坏话，也不在乎底下人的忠诚，只要你对他有价值，他就会根据这份价值而对你有充分的容忍。
就以中原先生的人望，换一个首领说不定都会先下手为强，虽然这也和中原先生的性格有关系。
要是换个人，比如说太宰治被这样信服——那就算是森鸥外，夜里肯定也要睡不着了。
“首领是组织的奴隶。”我平静地说，“这句话，太宰一定也听说过吧？”
“森先生一直是这句话的践行者。”奇妙的是，太宰难得正经了一些，声音里似乎也透露出了对昔日老师的尊重，“中也，同样也会这么做吧。”
我们在说话的时候，中岛敦一直在一旁吃着东西，但从他频频望过来的目光来看，他肯定也全都听到了，全程一副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
我并没有觉得这是他不能知道的事情，应该说，所谓的下任“双黑”，迟早会知道的吧。
“中原先生一直在这么做。”我深吸口气，“虽然只是我的私心，但我当然不想让他去承担这份责任。但是，很显然也不存在更合适的人选了。”
很不幸的是，所谓的首领接班人，是在有限的选择中选择最好的那一个。
在我看来，现在的中原先生当然还是有很多不足。
他再怎么对敌人毫不留情，对自己人都太过于温柔。
所谓的首领，拥有调动组织所有人权利的同时，意味着也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只要一点点的失误，就会有人随之丧命，而且，还是如此信任着你的下属的死亡。
这意味着非同寻常的压力。
即使是中原中也，也做不到守护所有人。
但他已经是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最合适的那个了。
而且，即便之后出现了更有潜力的人选，能不能接受中原先生这么有威胁的存在还说不准……
如果太宰治还没叛逃，倒是还存在别的可能性……但是现在……
“我只能祈祷森首领能够活久一点了。”我没忍住又喝了一大口，“至少我希望这一天来得更晚一点。”
“想开一点啦。”太宰治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轻快，“说不定小梦子活不到看到那一天的时候呢。”
……这可真是别出心裁的安慰方式。
我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却突然一下子从吧台的椅子上跳了下来，拎着酒杯就去找一旁不认识的女性搭讪了。
“这家伙一直这样吧？”我叫住了试图阻拦的中岛敦，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不定被多揍两下就好了。”
“啊啊啊真是的太宰先生！刚认识的时候就在入水也就算了……”从中岛敦碎碎念的吐槽和我有意的追问中，我得以知晓了他们相识的经历。
饿得不行打算去抢劫的少年，却看在漂浮在水中的人影之后，挣扎了半天还是决定救人。
如果放在小说里面，这是一个绝佳的“一念之间”的开头。
不过，救人反而被说妨碍自杀……怎么说呢，“救”起来的人是太宰治，该说这是中岛敦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中岛君，觉得能够活着，是一件好事吗？”
“欸……当然吧？”这个少年看起来有些慌张，用不确定的口吻回答道，“如果能够吃饱饭而活着的话……”
“但是，饿肚子的时候活着，很痛苦吧？人类，不止是身体会觉得饥饿，精神上同样也会。当然，我并没有觉得这两件事情存在高低的差别。”
人类在不同的阶段，就会有不同的痛苦和烦恼。
而且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可以承担的痛苦也是不一样的。
只要觉得痛苦，就会想要逃避，这可是生物的本能。
“那家伙，完全只会邀请一定会拒绝他的女性吧？”我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被受到惊吓的女性暴打的太宰治，“陌生人的性命，他才没有负担这种事情的勇气。”
“对于一心求死的人，即使这次阻止了，下次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可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拯救人意味着还需要拯救对方的心……我并不是救人的人。”我看着因为我的话语而面色沉重起来的中岛敦，“当然，这也不是中岛君的责任。”
“虽然不太明白……但我还是会去尝试的。”中岛敦给出了我一个想不到的理由，“毕竟，我还是不太希望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中岛敦，明明前不久，还是走投无路到差一点饿死的家伙吧？
以他的遭遇来看，居然有这么淳朴的念头……简直就跟中原先生一样，让人意想不到呢。
身价高达70亿的人虎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性格像天使的家伙……太宰这一次挑弟子的眼光，终于好多了。
多少对芥川龙之介还是有意见的我如是想。
“结果，这一次也没有邀请成功。”表情恹恹的太宰治坐了回来，“亏我想要实验一下那本书记载的第54种死法~”
“你是说吸氮气吗？”我回忆了一下，结果手又被抓住了。
太宰治用亮晶晶的目光注视着我：“果然还是小梦子最和我心意相通！所以，请和我殉情——”
我刚打算习以为常地拒绝，一个非常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太宰治牵着我的手被戴着黑手套的手毫不留情地拍开，而戴着黑手套的另一只手则扶住了我的腰肢。
我仰着脑袋，看见了风尘仆仆的中原先生。
他的下颌线紧绷着，脸上是不曾掩饰的敌意，几乎是将我搂在怀中的中原先生，用着充满不耐烦和怒火的声音说道：“再怎么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吧，我说。你刚才，说要和谁殉情来着？”
好帅哦，吃醋了的中原先生。
我不由得朝他身上靠了靠，明显身体一僵的中原先生还是配合着我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以便让我靠得更舒服。
在我伸出手抱住他的时候，还抽空低下头瞪了我一眼呢，中原先生。
哪怕恋爱了这么久，在外面和他肢体稍微亲密一点，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的中原先生，真可爱呀。
“我说在这大放厥词的是谁，原来是姗姗来迟的中也啊~”太宰治不甘示弱地回击道，“这么慢才赶到，让女朋友不得不求助武装侦探社，完全是男友失职呢——小梦子，这样不靠谱的男人还是尽快甩掉会比较好吧？”
“你说什么？！”中原先生立刻炸毛了，“我已经说过了吧！你快死心吧！梦……只会喜欢我！”
虽然脸红，但还是磕磕绊绊地说出来了呢，中原先生。
看在这样的中原先生是许久不见的可口的份上，我决定稍微原谅一下他松开我选择去揍太宰的行为。
接下来就是这两个人宛如定番的闹剧了。
用着各种各样的绰号互相咒骂着，“青花鱼”和“蛞蝓”过于抽象，“黑漆漆的小矮人”和“绷带浪费装置”就显得具体多了，“帽子放置所”和“自杀狂魔”也就没那么贬义了……
这个时候，中岛敦端着没有吃完的小吃，来到我的身侧，一脸害怕地询问道：“不阻止他们没关系吗？”
“习惯就好了，他们有分寸的。”我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因为战斗力占了上风的中原先生，“而且，这样的中原先生不觉得很帅气吗？”
看看那充满利落的出拳！还有马甲被掀开时流露出的那一片肌肤！还有那个笑容狰狞的恶人颜！
和四年前相比稳重了许多的中原先生，这么幼稚的模样可真是难得一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