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柏夏被他浴后的面容惊艳了,敞开的领口处,那抹冷白一直蔓延到她看不到的地方,腰腹处的睡衣氤氲了湿润,贴着腹肌。
贺随嗯了声,尾音上扬。
许柏夏将视线望旁边挪了挪,轻咳了声,“你、我妈妈是不是见过你?”
“嗯。”
许柏夏想问时间,还未问出,贺随先说:“今天上午,在科麟总部见过。”
“……”
科麟的老总是闻仲。
周海蓝的新婚丈夫姓闻,许柏夏唇瓣动动,她剧组接下来要拍摄的第三位收藏家闻仲是她从未见过的继父。许柏夏觉得这世界太小了。
“所以你过来是――”
“不是。”贺随当即反驳:“华扬和科麟是好几年的合作伙伴,以往的合作事宜都是公司同事去谈,这次是因为,闻总要求国内和我面谈。”
“所以你主动过来约见他。”
闻仲突然要求到国内见贺随,一定是周海蓝授意的,她到底想做什么。
贺随顺手拿了瓶矿泉水。
他拧开喝了两口,冰凉压住了他的话,许柏夏好奇道,“你没告诉我。”
“你母亲背着你约我见面,可见你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说?”贺随说得有理有据。许柏夏惊叹于他的心思细腻。
“她、她有说什么吗?”
“你的母亲怀疑我们的关系。”贺随直言,喝了半瓶的矿泉水置于桌面。
“……”
就没人不怀疑他们。
许柏夏理解周海蓝的想法,她向来聪明,自己在舅舅那边的说辞瞒不住她。
只是,她更好奇了,“你怎么回得?”
贺随漆黑的双眸忽然落在她脸上,隔着距离缠上她,薄唇扯出淡淡的弧度,许柏夏心头蓦然一紧,吵闹的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安静的氛围。
还是周海蓝。
许柏夏深呼吸,终于接通了。
“夏夏,妈妈今天和贺随见过了,你抽个时间带他过来吃顿饭。”周海蓝语调意外地柔,“听话啊夏夏,跟妈妈见一面,你不想妈妈吗?”
许柏夏鼻尖涌上酸涩。
周海蓝没有多说,挂完电话后发来了地址,许柏夏闭了闭眼,平静地说:“其实我跟她很久没见了,她知道我来了新加坡一直给我打电话。”
“你想见吗?”贺随问。
许柏夏轻抿了抿红唇,喃喃道:“我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抛开了对周海蓝的亲情奢望,可在内心深处,是渴求的吧。
“那就交给概率。”
贺随扯下睡衣上的灰色纽扣,握在手心,“去或者不去机会各半,猜对了去,猜错了不去。”
许柏夏压根没意识到他的想法,看到那枚精致的纽扣躺在他掌心时,分明听到内心有震翅的声音。贺随双手背到身后,过了会,双手握拳伸向她。
“好了,猜纽扣在哪只手。”
纽扣的份量太小了,在他握拳的掌心里忽略不计,许柏夏看不出什么破绽。她盯着那两只拳头,定向左边又怀疑右边,秀眉缓缓的皱起。
“左、左边吧。”
贺随弯腰凑近,“确定吗?”
许柏夏看他的眼睛,想看出什么,徒劳,贺随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破绽,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许柏夏深思了十几秒,最后还是选择左边。
“嗯。”
她说:“我确定。”
贺随凑近的身形向后靠去,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我去换身衣服。”
“?”
“陪你赴约。”
许柏夏猜对了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她还愣着,贺随进卫生间换衣服,右手落了下池面。许柏夏低头看自己的裙子,思来想去准备回去换一身,她回了周海蓝的信息,对方很高兴,她也无端的露出了笑容。
-
周海蓝地址上的酒楼有点距离,许柏夏和贺随到时已经七点十五分了。
她打来了两个电话。
许柏夏这一路上想了很多,她要跟周海蓝说什么,你好还是直接称呼。
“到了。”
贺随低沉的声音响起,许柏夏看向窗外。
酒楼是中国风设计,外面挂着红灯笼,招牌是遒劲的书法字,大气磅礴。
周海蓝订得雅竹间。
服务生前方带路引领他们上了酒店三层,向右转弯,走廊的灯十分雅致,灯光不是那种明亮的,而是暖黄色,周边的白墙上是梅兰竹菊。
“最里间就是。”服务生说。
许柏夏看到那扇近在咫尺关闭的门,蓦然紧张,下一秒,悬在腿侧、意图蜷缩指尖的手被温热包住。贺随的肩膀靠近,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温度,许柏夏蜷缩的指尖在他掌心里划了下。
“许柏夏。”贺随侧目望她,手握紧了,“正式见你的母亲,我紧张。”
她竟然忘了这茬。
今天对于贺随太突然了,说好的谈项目,结果是周海蓝和闻仲有意为之。
许柏夏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而且被他这一说,自己好像没有刚才那么近乡情更怯了,她害怕面对周海蓝。贺随掌心的温度给了她无穷的力量。许柏夏思索几秒,反握住贺随的手,嗓音轻轻柔柔的安抚,“不要紧张。”
服务生敲响了雅竹间的门。
许柏夏也走到了门前,她握紧了贺随的手,听到了开门声,门应声打开。
“姐姐!”
闻斐亦那颗虎牙很招眼。
第46章
“闻斐亦?你――”许柏夏惊讶于闻斐亦的出现, 想问得话还未出口,回过味来。他姓闻,还出现在这里, 只能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之前看得闻斐亦的资料, 新加坡人,今年十八岁, 完全对上了。
“难怪。”
许柏夏最后只低喃了声。
贺随看到闻斐亦的第一眼,浅皱眉,不悦的神色未展露,猜出了他和许柏夏之间的关系。能在今晚,在这里吃饭的只能是家里人了。
“进来吧, 姐姐。”闻斐亦对着她向来嘴甜, 扫了眼贺随, 挑了挑眉。
周海蓝和闻仲都站起来迎接他们,许柏夏牵着贺随进去,闻斐亦盯着两人到交握的手看了看, 扯了扯唇。许柏夏见到周海蓝时, 眼睛蓦然涩住,几年没见了,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或许更久。
“夏夏。”周海蓝掩了掩唇。
闻仲之前在照片上见过许柏夏,真人是第一次见, 小姑娘长得漂亮, 和周海蓝年轻时极像,巴掌大的俏脸, 明亮清润的星眸,气质温和恬静。
“夏夏, 你好。”
闻仲自我介绍,音色温和,“我是你妈妈的丈夫,你喊我闻叔叔就好。”
许柏夏握紧了贺随的手。
她张了张唇,喊了声闻叔叔,到了周海蓝这里,那声妈就是喊不出口。
周海蓝失落有,但想到自己对她的照顾,压下心思,“别站着了,坐。”
许柏夏松了口气。
她没有坐周海蓝身边,而是靠近门的方向,和对面的一家三口面对面坐着。直到落座,许柏夏才晃了晃贺随的手,后者松开,相贴的掌心里起了薄汗,她指腹蹭过掌心,有点烫,身体不由自主倾向贺随。
“夏夏,斐亦你应该见过了。”周海蓝介绍闻斐亦,“她是妈妈和闻叔叔的儿子。”
许柏夏看向对面的闻斐亦。
闻斐亦支着下巴笑盈盈看着她,虎牙露出,很帅很有亲和力的一张脸。
“喝点温水。”
贺随放置玻璃杯时,很轻的一声。
许柏夏低头看,她桌前倒好了一杯温水,贺随慢条斯理地帮她烫碗筷。
“谢谢。”她小声说。
“我见到姐姐第一面就知道是姐姐了,很好认。”闻斐亦这时开口,还有点小委屈,“不过,你总说姐姐不认识我,不要贸然和姐姐说这事。”
所以他才见面就喊姐姐。
许柏夏有些诧异地看周海蓝,她跟新家人提起过自己吗?
贺随撩起眼皮,淡淡的睨向闻斐亦,他一直在看许柏夏,察觉到贺随的目光时,视线偏了偏。两人隔空的眼神似是对峙,贺随冷嗤了声。
许柏夏听到了,“怎么了?”
贺随杯子里的不是温水,沉淀下去的是清脆的绿色,他说,“这茶不错。”
闻斐亦笑容顿了顿。
“你妈妈担心你喝不惯这边的茶,特意从南城空运过来的阳羡雪芽。”闻仲说。许柏夏平时喝惯了红茶,她记得舅舅说周海蓝爱喝雪芽。
她看着自己杯子里的水。
好奇为什么贺随没给她倒茶,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贺随道,“太晚了。”
“茶喝多了容易失眠。”
许柏夏心里的那只蝴蝶又震了翅膀,她悄然抬眼,映入眼底的是他精致的侧脸。为了这次见面,贺随的衣服不像平日的随意,衬衫扣系在顶端,压着微滚的喉结,触碰玻璃杯的那只手,冷白修长,经脉分明。
这时,服务生开始上菜。
先上凉菜后上热菜,许柏夏注意到菜色几乎是她喜欢的,她没说什么。
闻仲和贺随谈起项目。
许柏夏开始是有些饿得,只顾着吃,几口后,开始对他们谈得项目来了兴趣,周海蓝间或插/入一句,闻斐亦吃了几口开始摆弄手机。服务生上了今晚的汤,离许柏夏很近,他看贺随没怎么吃,喝得茶也少。
她拿过贺随的汤碗舀了半碗。
贺随接过时,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眸底竟有些不可置信。
许柏夏给自己舀了半碗。
汤是海鲜汤,很鲜美,能尝到一点辣味,但不刺激,反而是味道正佳。
汤转到对面,闻仲给周海蓝舀,她则望着对面,还想着刚才的画面。
很自然的一对夫妻。
闻斐亦平时在剧组挺能说,这会沉默是金,闻仲给他舀了半碗汤,他也没喝。
“当个明星一天到晚就是保持身材,你看你瘦的,吃得跟猫似的。”闻仲不满意他的态度。
闻斐亦耸了耸肩,靠着椅背往后倒,目光越过闻仲看向周海蓝,“妈,你看老闻。”
“你爸是关心你。”
“你忘了上次为了拍戏几天没吃主食,还高强度运动,直接进了医院。”
“还有去年过年,你拍戏时低血糖。”
“前几天张业凡还说你又去医院拿了胃药,好好吃饭,别消耗身体。”
……
许柏夏喝汤的动作顿住。
她一个字不落的听着周海蓝对闻斐亦,看似数落实则关心的话,唇瓣抿了抿,鲜味的汤进了嘴只剩下那延续的辛辣。贺随侧眸,眼含关切。
这餐饭下来,他们没说多少话。
饭菜撤下之后,周海蓝坐不住了,找许柏夏私聊,闻仲则去找贺随。
雅竹间里还有小隔间。
许柏夏进来时,感觉到了暖风,里面的雕花镂空窗户半开,小隔间里的茶水是温的。她们从隔着大圆桌变成了四方小桌,面对面,没说话。
“你对妈妈生疏了。”周海蓝打破沉静。
周海蓝近距离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心酸有,但她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们本来就很久没见,生疏很正常。”许柏夏语调平静,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她奢求的。
闻斐亦轻松得到。
“你在怪我没回去看你,还是当初选择和你爸离婚?”周海蓝第一次和许柏夏讨论这件事。父母离婚受伤的永远是孩子,好在许柏夏的物质基础牢固,她理解周海蓝,毕竟许成军出轨在先,她是理想主义者。
“以前怪过。”
许柏夏清润的双眸落在窗处,“现在长大了,看淡了,没什么怪不怪的。”
都是自己的选择。
窗户上的雕花处还有栩栩如生的动物,许柏夏凑近看了看,周海蓝也看过去。
“现在你有你的生活,我的我的生活,没必要的话就不要联系了。”许柏夏身体归位,话落,看到周海蓝的姿势,想起小时候,她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周海蓝也是这样跟她一起靠近,一起看,还会给她科普。
“贺随我观察过了,相貌家世无可挑剔,人品方面,妈妈相信你的眼光。”周海蓝给予贺随肯定,又道,“斐亦很喜欢你,你别对他抵触。”
“他?”
许柏夏正奇怪,小隔间的门被敲响。
闻斐亦得到了周海蓝的首肯,推门进来,歪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路上小心。”周海蓝说。
闻斐亦点了点头,望向许柏夏,标志性的小虎牙露出,“明天见,姐姐。”
许柏夏随意招了招手。
话题中断。
许柏夏和周海蓝无话可说,借口出来,贺随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指尖上夹着根未点燃的烟。闻仲对贺随越聊越满意,甚至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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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楼出来,繁星密集。
许柏夏并未得到多少的释然,她望着星空出神,贺随揉了下她的后脑勺。
“着急回吗?”
“……”许柏夏绸缎般的乌发被揉乱了些,她不明所以,“不急啊。”
“那,走走。”
许柏夏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她想去开导航的心,在看到贺随微弯的薄唇时,决定漫无目的的走。
处于密闭空间多时的身体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许柏夏心里的郁结之气慢慢消散。漫无目的的行走,想到什么才说话,这种体验挺新奇。
许柏夏没有特意去看时间。
她耳边是贺随低沉悦耳的声音,他在说自己美国留学时的一些事,包括那只叫小蝉的鹦鹉。许柏夏歪头看他,“小蝉的语言系统怎么样?”
“会说简单的话。”
许柏夏的眼底坠了星星,被晚风吹起的发似都沁入了浓郁的温柔气息。
贺随轻咳了声,“比如――”
“贺随,饿了。”
“贺随,渴了。”
“贺随,拉了。”
听他一本正经地复述鹦鹉会说得话,许柏夏忍不住笑,眼角弯起弧度。
“就差睡了。”许柏夏笑着说。
散步聊天是个治愈人心的过程,许柏夏走着走着,速度慢了下来,贺随喊了车。回去路上,许柏夏看着窗外的视线落在玻璃窗上,上面倒映着贺随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利落分明的下颚线,都一一映衬着。
她曾经隔着很远的距离在窗户上描绘他的脸,最怕他视线突然转过来。
而此时,这么近。
她却少了年少时的勇气,虽然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可他们的婚姻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