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她还迷恋铁锅炖鱼。
对,没有错,一个桌子中间挖个洞,直接放上一口直径大概五六十厘米,能直接给小猫洗澡的铁锅。 葱姜蒜花椒猪油五花肉和黄豆酱做底,倒上鱼肉与配菜徐徐炖之。锅上还要放个蒸屉,里面转圈排开一溜生的小花卷,中间一个小盘子里放上青椒鸡蛋酱,靠着底下炖鱼的蒸汽把它们蒸熟。等到鱼炖好,先不着急吃肉,从锅底捞出一条吸饱汤汁的茄子或者丝瓜,那才是人间美味。
无奈今天这只铁锅旁边,团团围坐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各怀心思,一个专心盯着炖鱼。
齐晴一到饭店,只见桌边一位男子一跃而起,喜气洋洋朝着谢与非一通挥手。等看见后面还有一个人之后,又缓缓把手放下,在桌边站成了一尊兵马俑。
说兵马俑真的不是在比喻,而是在陈述事实。
齐晴面前这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老兄,长得也太.......正义凛然,让人一见就不敢说谎。
细而上挑的眼睛,粗眉毛,方脸,下颌骨恨不得给你拐出个直角来,身子长腿短,不管怎么看都像兵马俑。给他穿一身铠甲往门口一站,肯定有大量小姑娘跑过来求合影。
一问这位果然是陕西人,就是名字和脸十分不搭,人家叫钱伊万。
还特意强调,是伊万诺维奇的伊万,不是一万块钱那个一万。
齐晴能说什么,说你弟弟叫钱百万吗? 当然是只能客气一句,说您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俄国人。
钱师兄,或者说伊万师兄大点其头,说我妈生我那会正对伊万 -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感兴趣,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哦我妈是研究世界史的。
齐晴眯眼一笑:“你这起名的方式和谢与非还挺像,是不是你们学霸家庭都这个调调?”
长得像兵马俑的伊万师兄满怀希冀地看向谢与非:“是吗小谢?”
谢与非不疑有他,又把自己爹妈猜拳取名字的故事说了一遍。
伊万师兄大笑,连连称妙,细眼睛一眯起来几乎完全看不到瞳仁。
齐晴终于承认兵马俑是大型现实主义手办作品。
其实这位伊万师兄虽然看着严肃不容侵犯,说起话来倒还是相当有趣,也懂人情事故。 三个人对坐等鱼炖熟的时间里,谢与非的大猪蹄子本性使然,单刀直入就开始问伊万师兄你有什么问题,我这边是搞飞机的,跟你们搞火箭的可能还有点不一样。
齐晴才知道伊万师兄是搞火箭的,她老是觉得长成兵马俑那样还是搞考古画风比较吻合。
伊万师兄倒是有趣,在跟谢与非大聊傅里叶变换的中间,还能倒出空来照顾齐晴的感受,顺便讲讲所有人都能听懂的学界八卦。
什么某著名科学家,宣称自己被迫害拿不到国家科研基金,闹得满城风雨,实际上人家手里头的几个亿大项目至今还没有结项。
什么某大央企看起来超级高端,结果报上去的项目名称都能写错。
什么某教授十年换一个老婆,每个老婆都是女学生,迄今为止已经换到了第三个。
齐晴也配合地跟着嘻嘻哈哈,倒是营造出了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这个时候鱼终于炖熟了,香气扑鼻,服务员大姐把锅盖一掀,说可以吃了。
与此同时大闸蟹大毛一家,也齐齐整整地被蒸好,给送上了桌。
吃蟹么,只能徒手,齐晴借故先去洗手,想要趁机给谢与非和伊万师兄留出点相处时间。
伊万师兄虽然长了张兵马俑的脸,可是脑子灵活得很,智商又高,配谢与非那个大猪蹄子倒是十分合适,两人可以互补。
可惜谢与非完全没有接受到齐晴的信号,她正专注地讲着手头这个气动声学项目可以说的部分,并且又一次讲述了自己因为选错算法三个月数据白跑的倒霉事实。 听得伊万师兄狂笑,一再保证自已以后选算法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谢与非吃了一只螃蟹,觉得有点腻,刚抬手想叫服务员来再加个凉菜,就看到不远处的楼梯口,有一个发光体冉冉升起。
那雪白的面孔,骚包的印花外套,金光闪闪的腰带扣,和掷地有声的皮鞋。
不是偶蹄目相亲男凌杨又是谁?
凌杨也有点懵,他就是去看爹妈路上顺便停车下来打包个酱骨头,咋就能看到谢与非和另外一个男的有吃有聊连说带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捉奸现场?
凌杨顿时觉得有点悲愤:怪不得不回我微信!原来还有备胎!不是,谁是备胎还说不定呢!
他想起了自己被关沛在脸上写了“备胎”两字的时光,顿时热血上涌。这些天挑灯夜读的霸总小说在脑海中汹涌澎湃,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我的女人,别人不许碰!”
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谢与非眼看着一个发光体朝她分铁锅拂肘子而来,雪白的脸庞涨得通红,鼻子里喘着粗气,像是一头发情期的狒狒。
谢与非根本就没有搞清状况,以在外头吃饭遇见熟人的标准姿势跟凌杨打招呼:“你也来吃饭呀,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吃?人多了好点菜。”
见凌杨不说话,又加了一句:“没事我们 AA,不用你请客。”
凌杨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谢与非的手腕:“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语气之自然,表情之生动,态度之嚣张,完全符合了谢与非对书里面霸总形象的总结。
谢与非起初还懵了一下,你就算是霸总也得符合行为逻辑吧,为啥突然跑过来抓我手?还挺疼?
后来她那智商一百四的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下,把凌杨的行为往自己前些天总结的霸总行为特征里一套,当即发现是符合了“异于常人的超强控制欲”这一点,恐怕是看到自己和其他异性吃饭表示不乐意。
毕竟雄性 ALPHA 会想要独占所有雌性。
谢与非正打算跟他讲一下人与动物社会行为的区别,伊万师兄先过来了,正气凛然的一张脸往凌杨面前一杵:“喂,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注 : 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 获得过“苏联英雄”奖章的一位大兄弟。
第18章 Chapter 17 大毛的命运
凌杨上高中的时候热爱睡懒觉,经常伙同关沛和其他几位舍友,不上早自习在宿舍里蒙头大睡。此时那位因为脸太方外号叫做“北大方正”的教导主任,就会躬亲驾临,挨个把他们揪出被窝,套上衣服去操场上跑圈。
瑟瑟寒风中,是被子的决绝,还是床的不挽留。
反正高中毕业了十来年,凌杨仍旧对方脸的生物保持着敬畏之心,一看到他们腿肚子就不由自主地发软。
比如藏狐,比如今天这位伊万师兄。
他拽着谢与非的手,怒火万丈,正打算跟她好好理论一番。
伊万师兄过来了,皱着眉头,让他有话好好说。 虽然伊万师兄比凌杨要矮上一头,可是站在他面前,面孔方正,金刚怒目,散发出杀气千条。
凌杨当时腿就软了,不自觉地撒开了谢与非的手。
谢与非却生气了,直接拉下脸说:“你要是不想一起吃,就自便吧。”
大部分搞研究的人都有个特点,专心干一件事的时候讨厌别人打扰。 谢与非正跟伊万师兄聊算法聊得投机,眼瞅着马上就要突破瓶颈解决困扰她很长时间的技术问题,谁知道被这个偶蹄目的出现完全打断了思路。
于是谢与非现在很暴躁,只想着赶紧把他打发走,回去接着跟伊万师兄边吃铁锅炖鱼边聊算法。
凌杨本来一腔怒火已经被伊万师兄吓灭,此时又被谢与非一句话点燃。
而且光焰万丈,比上一波还要凶猛,让他直接抛弃了霸总包袱,开始变身绿巨人,冲着谢与非大吼:“凭什么让我走!这饭店是你家开的呀!”
谢与非皱眉:“你这样在公共场合扰乱就餐秩序是不对的。”
“那你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勾搭就对吗?”
“我没有背着你啊,我这不是还喊你一起吃吗?”谢与非的点完全错误。
凌杨永远习惯不了谢与非说话方式,暴怒:“ 你都不回我微信!还跟别的男的在这里有说有笑!”
伊万师兄却听出了重点,敢情这两位有情况?没听师妹说她有男朋友啊? 不行这是正经事得问清楚。
于是伊万师兄端起了架势:“ 就算你是他男朋友,在公共场合这样大吼大叫也不好吧。”
凌杨此刻火气上了头,面对可怕的方脸师兄也一样吼回去:“我不是她男朋友!”
谢与非同时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伊万师兄噗嗤一声就笑了:“你都不是人家男朋友 ,凭什么管她?”
凌杨直眉瞪眼:“我是她.....那个啥.....我是她相亲对象!”
此刻齐晴从洗手间回来,只见整个大厅的顾客都放下了筷子,齐刷刷把头扭到一边,围观二男一女吵架。
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那一桌吗?
吵架? 谢与非跟人吵架?
要看要看要看!
齐晴欢欣鼓舞地靠近,只听见那个雪白干净的小帅哥在喊:“你都跟我相亲了!我怎么就不能管!”脸庞涨红眼睛湿润,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要哭出来了。
哟,看来是那个偶蹄目霸总找上门了 ,看不出来小非非挺有魅力呀。
谢与非摇头:“我跟你也既没有法律上的关系,也没有社会道德意义上的关系,我跟谁吃饭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算同时跟其他人相亲也跟你没有关系啊。”
凌杨更加炸毛:“ 你都跟我相亲了就不能跟其他人相亲!”
“为什么?相亲不就是为了更有效率地进行求偶行为吗?如果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话,同时有好几个相亲对象可以极大程度地提高效率。师兄你说是不是?”
谢与非看一眼钱伊万。
钱伊万连连点头,憋笑憋得好辛苦。
凌杨还没来得及反驳,谢与非又插了一刀:“你要去和别人相亲我也没有意见啊。”
凌杨虽然平时自认嘴皮子比较利索,但是碰上谢与非这种完全讲求逻辑的工科思维,简直就是遇到了天敌。
一时间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抓着谢与非肩膀冲她嚷:“你....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其实他想说,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的,结果一张嘴就知道说错话了。
还没等他纠正,伊万师兄已经跳出来英雄救美,一把揪着凌杨的领子把他揪到了一边。
“哎!你怎么说话呢!”
那一瞬间凌杨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爸公司里供的关公显灵。
但是还是强自撑起了勇气,用上了吵架三板斧:“你谁呀!关你啥事!滚一边去!”
这回伊万师兄是真的生气了,直接欺到身前,和凌杨对上了眼:“怎么着?想打架啊!”
然后突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旁边的齐晴适时递上了――大毛!
商场上人模狗样的咨询业精英齐晴,出身好勇斗狠的北方省份,上学时期日常消遣就是看操场上各路男同学互殴。
虽然离家多年年纪渐长文明了很多,但是遇到这种场合,让她劝架是不可能的,只有递武器一个选择。
作为一家东北馆子,东北人的浓度就要相对多一点,此刻店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揍他! ”
“带劲!”
“揍坏了算我的!”
还有人主动提供武器:“哎你拿个螃蟹干啥,打人能疼么!我这酒瓶子给你!“
该大哥当场把瓶里剩下的大半瓶啤酒一口喝干,攥着瓶口递给钱伊万,很是个讲究人。
而作为这场争吵女主角的谢与非,此刻正在走神。
她快速回想了一下子前两条分析的那些霸总行为模式,推测凌杨的下一步可能是甩下一叠钱把饭店包场和自己争吵,或者直接把自己拽上车开到荒郊野外再进行争吵,有可能还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行为。
于是她摸了摸包,里面那瓶对凌杨尤其好使的防狼喷雾还在。
心下十分安定。
此时一个大姐看不下去,捅捅谢与非:“哎姑娘,你赶紧去拉架啊!这都要打起来了!”
谢与非回过神来,看一眼大姐:“打架是求偶期雄性的正常行为,跟我没有关系,换了别人他们也还是会打。”
嘴上这么说,她倒是还真的过去挡在了凌杨面前:“不要打架。”
凌杨皱眉:“上一边去,男人的事女人少掺和。”
谢与非站在怒气冲冲的两个男人中间,面对着凌杨,脸色凝重:“你打不过我师兄的,他是跆拳道黑带,而且现在还有酒瓶子。”
钱伊万微微一笑:“小谢你闪开。”
谢与非应声闪开。
钱伊万走到凌杨面前,手掌往下一劈,酒瓶子应声而碎。
齐晴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直了,一个激动撕下了大毛的一条腿。
众人欢呼喝彩,还有人喊:“好!再来一个!”
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眼瞅着就打不起来了。
东北老板过来打圆场:“哎呀兄弟你挺厉害呀!来我今天送你一箱啤酒,交个朋友!这桌算我的!算我的!”
凌杨挺大个个子,杵在那百感交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对伊万师兄的畏惧随着酒瓶子的碎裂达到了顶峰。 此刻你就是让他揍,也不敢揍了。
这回倒是换谢与非过来拉他:“你先走吧!我们的事回头再说。 对了,我师兄工作性质特殊,你不要找人报复他。”
谢与非还存了一点善心,告诉凌杨不要招惹钱伊万,万一像霸总文里写的,一溜黑色汽车排开,一堆黑西装戴墨镜的打手下车把人揍一顿,可能倒霉的还是凌杨。
殊不知凌杨一个伪霸总哪有这种本事。
他只能色厉内荏地放话:“别让我再碰上你!离她远点!”
然后拽起谢与非的手:“跟我走!这饭不吃了!”
一路拽着谢与非叮叮咣咣地下楼,临走还在前台丢下一叠纸币,结了谢与非那桌的帐。
钱伊万本来要跟上去拦住,却被齐晴给拽住了:“让他们走吧,这里有内情。”
钱伊万看见谢与非边走边回头冲他摆手,知道不会出什么事情,也就只能选择坐下享受铁锅炖鱼和大毛一家。
他和齐晴两个人对着八只螃蟹一锅鱼吃到力竭,这是后话了。
此时只见谢与非被凌杨拉着下了楼,走到车旁边。
凌杨此刻脑子清醒了一点,又记得装回霸总人设了,板着脸命令谢与非:“上车。”
谢与非没动,原地在包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瓶防狼喷雾:“我带了这个,你自重。”
凌杨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蓝色小瓶就觉得想哭,又想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带你吃饭去。”
提到吃饭,谢与非抬头望了望楼上,那里有她的大毛和铁锅炖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