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与非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手里拿着姚真真的羊绒披肩，直勾勾递给凌杨。 那披肩是顶级克什米尔羊绒织成，拿在手上，轻若无物，染了极淡的粉色，像是一团云彩。
是写了姚真真名字的东西，姚真真搭在肩上，配上白色无袖粗花呢连衣裙，那风情真是旖旎。
此刻这玩意被谢与非拿在手上，姿势就相当僵硬，如同举着一颗手榴弹：“你朋友的披肩。”
凌杨眼里哪有披肩，他满脑子都是“谢与非听到了啥”。
不知道她听到了啥，可怎么应对。
这要是换成关沛，大概有一万种办法抛出问题来试探，再根据谢与非的回答调整策略。
可惜凌杨不是关沛，写不出来爆款网文，也应对不了瞬息万变的男女关系。
不过，不怕的，凌杨索性豁出去了，一力降十会。 我脑子一片浆糊了，直接问不行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爹的拐棍都治不了我，还怕你不成！
他此刻完全为忘了自己当初半夜跟关沛吐槽，说一个谢与非比三个凌大壮加在一起都可怕。
凌杨直通通地问了出来：“你都听到什么了！”
谢与非手上还举着那披肩，表情十分淡定：“你说你喜欢我。”
凌杨觉得自己应该直接改名叫凌乱。
本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心态，他用尽最后一点能量板了个霸总脸：“是啊，我就喜欢你了。”
看她怎么回答。
是死是活，在此一搏。
谢与非举了半天，见凌杨死活不接这个披肩的茬，只能又收回怀里。 皱眉瞅一眼凌杨：“可是我不喜欢你。”
凌杨被当头敲了一棒，想想也知道是必然的结果，但还是免不了有点沮丧，一把把姚真真的披肩从谢与非的手里拽出来，扔在旁边共享单车的车筐里：“什么破玩意，也值得出来送一趟。”
谢与非摇摇头：“这不是破玩意，这个手感和密度的披肩，应该不低于两千美金。”
凌杨发了狠：“我跟你说的是披肩吗！一块破布有什么好纠结的！ ” 这一闹倒是很有霸总气势。
谢与非看到那条克什米尔羊绒披肩眼瞅着就要被凌杨拿来擦共享单车，心下不忍，默默把它救了回来，抱在怀里像搂着刚出生的小猫咪。
凌杨气结：“你爱给你给！反正这玩意不是我的。”
说罢转头就走，今天被谢与非打击到失去理智的不止是姚真真，还有他。
刚要甩手走人，谢与非又在后面来了一句：“ 你怎么生气了？” 我今天难道要一连气哭两个人吗？ 凌杨的脸色也阴得要滴出水来了。 感觉下一秒就要爆发马景涛式吼叫。
果然，凌杨回头，也不管霸总不霸总了，冲着谢与非喊：“你不喜欢我，我还不能生气吗！ ”
谢与非此刻的表情，就跟回答学生的愚蠢问题时一模一样，隐忍，努力表现出来自己的耐心。
“我现在不喜欢你，不等于以后不喜欢你，你不需要这么早就失望。”
“我没有――” 凌杨有点懵，她到底在说啥 ？
谢与非前几天经过凌杨一番培训，已经能够大约辨认别人脸上疑惑的神情。此时大约知道凌杨是没听明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一下：“我现在不喜欢你，是因为和你认识的时间比较短，对你还没有一个全面的认识，但是我也不讨厌你啊。 如果认识你的时间长一点，说不定量变就会引起质变，开始喜欢你了。 但是这个结果的不确定性很大，影响因素也有很多，保守估计我还是能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概率喜欢你。”
凌杨听罢，脑子“嗡” 地一声响，突然间死刑改死缓，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的垂怜了。
“你是说，量变引起质变？”
谢与非点头，一脸“总算听明白了”的表情，前几天的特训没有白费。
凌杨突然又板起他的霸总专用面孔：“好了，我知道了。”
说完头也不回上车就跑了，甚至没有交停车费。
收费的大爷骑着自行车追过来，只看到一个抱着粉色羊绒披肩的谢与非。
谢与非见状，只好替凌杨先付了停车费，然后抱着披肩回了家。
这么致密的一条披肩不能扔在马路边擦车啊，谢与非本着救助流浪猫狗的心态，把姚真真的披肩就这么领回了家。 好好地叠起来放在了衣柜里，等着凌杨哪天能听懂人话了再还回去。
谢与非给自己拿了一瓶香蕉牛奶，一边吸一边倒进沙发里，难得今天晚上没什么工作，那娱乐一下，看看霸总文吧，总觉得今天那偶蹄目有哪里不对劲，看看小说里有没有给出解释。
谢与非看着《亿万富豪的寒门娇妻》 ，一目一页，十分钟后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然后赶紧把齐晴拽出来视频。
齐晴在那边明显抱着电脑在改 ppt， 一心多用："怎么了你那偶蹄目又惹事了？"
谢与非却相当兴奋：" 秦秦！我今天好像遇到传说中的恶毒女配了！"
齐晴一听也来了兴致，把电脑一扔赶紧抱住手机："啥情况快说说！"
谢与非就按照时间顺序，从她进入"箱子"咖啡馆开始，一直讲到姚真真哭着跑出门去。
听得齐晴连连惊叹："我的妈呀你简直是女配克星！"
谢与非还很纳闷：" 我也不明白啊，我啥都没干，她咋就哭着跑了，还把披肩给落下了。 那会外面温度只有十三四度，穿短袖连衣裙不冷吗？"
齐晴打断她："气都被你气死了冷个毛线，别说是恶毒女配了，换了我都能被你气个倒仰。人家今天来就是跟你宣誓主权的，你这都什么对驴弹琴的应对！"
"对牛弹琴。" 谢与非纠正她。
齐晴生气："对大猪蹄子弹琴差不多！"
"不是， 凌杨是一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他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为什么这个姚真真觉得凌杨属于他呢？ 而且他今天还说喜欢我。"
齐晴在那边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谁，谁喜欢你！"
谢与非不解："那偶蹄目啊。"
齐晴恨不得把脸穿过屏幕直接飞过来听八卦："那你咋回答的。"
谢与非如实相告。
齐晴突然沉默了。
谢与非很惶恐："秦秦你怎么了？网不好吗？卡住了？"
齐晴又蹦起来，这次比上次更高："你们学院是不是给学生上过思想钢印！前几天我跟钱伊万表白，他也扯了半天这套量变质变的废话！什么我们先相处看看，等积累到质变的程度再当男女朋友，还尼玛做了个 excel 表来记录什么量变的过程！"
这回谢与非抓住了重点："秦秦！你跟我师兄表白了！他长得那么。。。。。正直，完全不是你的菜吧！"
作为前室友，谢与非见过齐晴的若干任男友，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花美男，现在画风突然变成了兵马俑，这不科学啊。
齐晴倒是脸不红心不跳："钱伊万的脑袋比我所有前男友加一起都好使。"
谢与非接受了这个解释："嗯，我师兄技术水平的确是一流的。"
然后又反应过来："哦我觉得师兄说得很有道理，你就和他先做朋友呀。"
齐晴咬牙切齿："我跟你们这些大猪蹄子说不清楚！你等着，我忙完这波就做它一锅卤猪蹄子解恨。"
说着切断了视频，因为要开电话会。
谢与非放下手机，对伊万师兄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敢拒绝齐晴的人，下场一般都很惨烈。
而那边凌杨像踩了棉花一样地回到家，也不理关沛跑来迎门的热切眼神，鞋也不脱衣服也不换，默默一屁股窝进沙发里，嘴里念念有词：" 量变引起质变，那怎么算量变呢？ 嘿嘿。"
时不时地脸上就泛起古怪的笑容。
把旁边的关沛看得毛骨悚然，完了，二傻这回真的傻了，本来就不聪明。
谁知道凌杨坐在那傻笑了一会，居然掏出手机，认真看起了上次没看完的霸总小说。
也不讲话，也不搭理关沛。
导致关沛十分想问问姚真真是不是今天出了什么意外，怎么看起来脑袋像是被门给夹了呢？
第29章 Chapter 26 都是套路
关沛瞅着凌杨，越瞅越不对劲。
出门时候上蹿下跳一个活猴子，咋回家就直眉瞪眼往那一坐就开始看小说了呢？
他一开门，满脸八卦凑上去想知道谢与非跟姚真真到底谁胜谁负，岂料二傻呲着个白牙一屁股坐沙发上就不动弹了。
再问就是标准赶苍蝇手势：“看书呢！别烦我！”
这不科学啊！就他们上学那会，全体男生钻桌子底下看盗版柯南火影寻秦记的时代 ，凌杨都是那个梗着脖子躲在语文课本后面用电子辞典玩大富翁的愣货。
老师截获了之后，还严厉询问过他孙小美是哪个班的 ！
关沛和他认识十几年，码了几百上千万字，出了若干本小说，凌杨可是连一本都没看完过。 每本能翻个前五页就不错了。 就这么个不爱看书的主，居然抱着个手机一动不动看了两三个小时网文，叫人如何不担心。
关沛举着健身环蹦Q到力竭，一回头那人还在灯火阑珊处看小说，于是呼哧带喘地过去，大头凑到手机跟前：“哟！《重生之豪门追妻》 有情况呀二傻！ ”
凌杨把他扒拉到一边去：“这章马上看完了，别烦！”
关沛才不会惯着他，一把把手机抽走，用自己汗津津的大脸替换了霸总文：“二傻！到底啥情况！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凌杨瞅瞅他，那张万年二皮脸上居然泛出了点红光：“那啥，谢与非说了，量变引起质变，我要追她，得先凑够量变。”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关沛马上就抓住了重点，怪叫一声揪住了凌杨的耳朵：“追她！你要追她！ 二傻你终于肯为我的新文献身装一回霸总了吗！”
凌杨被他身上的汗味熏了个倒仰：“放屁，你那破玩意爱咋写咋写，我这是为我自己！”
关沛脸色突然间沉重下来：“二傻，你不会.....真喜欢谢与非了吧。”
凌杨老脸又是一红：“废话！我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
关沛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前两天还说谁喜欢那女的谁有病。”
凌杨倒是毫不在意地承认了：“嗯，我也觉得我有病！问题是喜欢人这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姚真真跟她一比突然就没劲了。”
关沛一眯眼睛：“ 我发现了，你每次出去见谢与非，回来都鼻青脸肿。哥们，你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啊！早说啊！我一姐们练自由搏击的，肯定给你揍得舒舒服服。”
凌杨一肘子给关沛怼到了旁边去：“我看皮痒的是你，再瞎白活信不信老子把你按门口三分钟自由踢。”
关沛十分讨嫌地把脸又凑过来，还顺带叼了一个苹果：“ 哎，哥们，来讲讲心路历程呗，你这就打算认真装霸总了？”
凌杨把苹果抢过来，吭哧一口啃掉了半个：“ 那必须啊！没看我跟这研究霸总文呢么！我从认识她第一天就是这么个霸总人设，她肯定就喜欢这个款式！嘿嘿嘿你别说，个性强的女生果然都喜欢强强联合。”
他忽略了关沛相当疑惑的眼神，乐颠颠继续往下展望未来：“ 不是量变引起质变么，她现在说不喜欢我，肯定是因为我还不够霸不够总，等我再好好研究一下，把这些套路都摸透了，哼哼，不怕她不产生质变！”
关沛在旁边堆起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二傻，我觉得，你这个主意好，非常带劲！只要霸总装得好，没有靓女泡不到。 来我再给你好好拉个单子，把典型霸总文都刷一遍，我跟你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霸总文的套路也都与时俱进了!”
凌杨雀跃：“行啊！三傻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突然又沉寂下去：“那我也不能装一辈子霸总吧，本来就不是，她回头发现了是不是就该不喜欢我了。”
关沛拍拍他肩膀：“老哥，人设都是虚假的，你不说了么，量变引起质变，只要相处的时间足够长，她会看清你金子般的心和英俊的小脸的。”
凌杨一听，很以为然。
毕竟从小到大，周围人从亲戚同学到客户，都很喜欢他，见面就想揍他的只有凌大壮一个。可能经过今天的事情，还要加上一个姚真真。
没关系，只要谢与非不想揍他就行。于是振作起来，胳膊底下夹着关沛，把他拖进屋去讨论霸总套路，连游戏都顾不上打了。
谁知道出师不利，上来就被一个闷棍打得晕头转向。
说起来关沛对他好兄弟二傻的事情那是非常上心，一进屋直接打开电脑里的素材库开始咔咔往外拽清单。
什么《霸总的一百条守则》、《霸总常见衣着搭配》、《霸总性格特点大总结》，甚至还有《霸总文龙套全收集》这种边角料的存在。
看得凌杨目眩神迷，恨不得当场掏出纸笔开始划重点。
要知道，当年高三他上数学课都没这么认真，果然荷尔蒙的力量是无穷的。
在看了若干遍“两百平米的大床” ，“上下班从来只坐直升飞机 ” ，“把恶毒小姨子发配到非洲挖矿”、“ 一个电话招来一排高官听他指使” 之后，凌杨挠着头皮，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三傻，霸总的主要特征，应该是有钱吧？”
关沛眼皮都不掀：“废话。”
“问题是，我没书里那么有钱啊！我就是个卖榨菜的社畜啊！天天为了多睡一会蹲在马桶上钉钉打卡！”
“你家大壮叔不是有钱么？好歹也是个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哎！”
凌杨完全没有注意到关沛对他爸的称呼，已经从“老凌总” 变成了 “大壮叔” ，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小确丧里： “老爷子是有点钱，但是照书里这写法，估计连给霸总家三管家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
关沛大手一挥：“没事，我自己是写书的我不知道么，书里头写的都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你见谁真睡两百平的大床了。”
凌杨沉吟：“那倒也是，可是，我家老爷子你也知道， 自己就是个中了彩票拿去买生产线的主，这辈子整个一朴实刚健的劳动模范，从小就生怕我沾上什么骄奢淫逸的气息，从他那要点钱，我还不如去买彩票呢。”
凌杨愁眉苦脸，关沛倒是不以为意，甚至把脚丫子举到眼前开始撕脚皮：“没事没事，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
凌杨把他撕下来的脚皮弹到地上：“ 你说得轻巧，你告诉我这个霸总没钱可咋装。”
关沛咬牙切齿，奋力撕下来一块超厚的脚皮，满足地拿在手里欣赏：“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不要落入消费主义的陷阱。 ”
凌杨一把擎住他举起来的那只脚，以泰山压顶之势往他脸上压去：“你到底能不能说人话！别在这一次说半截跟便秘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