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与非小声问一句:“用帮忙吗?”
齐晴根本没搭理她,在那痛陈伊万师兄的罪状:“我这种一周恨不得工作 72 小时的人, 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时间去追他,结果呢!啥结果!人家不答应!”
话音未落,横起菜刀,咣咣咣拍在蒜上,蒜瓣顿时碎尸万段。
谢与非拉开抽屉,默默递给她一样东西:“我这有压蒜器。”
“不用,这样比较解恨!” 齐晴干脆地拒绝了压蒜器这种奇技淫巧,没有什么是一把菜刀不能解决的。
谢与非决定不再参与做饭工作,做多错多,此刻齐晴利器在手,她还是应该先自保。
如果凌杨看到她在秦秦面前这副怂样,大概就会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
可惜凌杨正在家跟关沛伸着脖子研究奶狗的饲养方法,没空过来骚扰谢与非。
齐晴剁好了蒜,又向老姜伸出了毒手。
在把老姜削皮肢解的过程中,控诉了伊万师兄的种种罪行。
“非要搞什么量变决定质变,还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谈恋爱。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接下来腰斩小葱,只留葱白,头部全都弃市示众。
“就这,就这我都答应了!荷尔蒙真是让人智商降低!我还答应和他继续出门!”
香菜也需要腰斩,取香菜根,叶子弃市。 这是齐晴的卤男人独家秘方,香菜根会让卤料的味道更有层次,并且解腻。平时能吃一个卤男人的,食量可以加倍。
“我都让步到这份上了!他呢!他干了啥!”
八角冰糖料酒在案板上一字排开,等待自己的命运。
谢与非插一句嘴:“伊万师兄干了啥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主动! 不拒绝! 不负责!天天脑袋里就他那点事!以为地球绕着他转吗!”
“不会的,我师兄本科学天体物理的,不会这么没常识。”
谢与非被齐晴的眼神逼退,默默递过去一个漏勺。
此刻猪蹄,不,男人焯好了水,被齐晴捞出锅来。
“他说要相处,好啊那我们就相处呗,天下哪有这么相处的!我跟他认识这么久,说要出门,去的地方不是航空博物馆就是坦克博物馆!吃个饭都要去有前苏联合唱团驻场的店!一聊天就一套一套地扯什么飞机火箭大炮,看个电影整场跟我科普那些人都拿的啥武器。”
男人们被擦干了以后,并没有脱离苦海,而是又被倒进了油锅里,开始中火煎。皮肉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并且散发出美妙的香气。
谢与非虽然害怕齐晴,但她更爱真理,顶着巨大压力给伊万师兄抱不平:“当时不是你说就喜欢他这种会造火箭的书呆气质么?”
齐晴把男人们翻了面,果然一面已经呈现了诱人的金黄色。
“我是喜欢他聊这些没错,但是他不能一天 24 小时都聊这些吧!我们相处这么久,他从来都没征询过我的意见好不好!逛街吃饭看电影,全都以他为主导,我们甚至还特意跑去某个大学的系馆里看个什么导弹壳子你敢信?”
这回谢与非来了精神,还没吃上卤猪蹄呢就眼睛锃亮:“哪个大学的系馆里有?”
齐晴沉浸在自己情绪里,一边炒香料一边继续生气,完全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谢与非暗自决定回头要找伊万师兄问个清楚。
葱姜蒜八角和香菜根下了锅,大火快炒,很快散发出了迷幻的香气。
齐晴挥舞着炒勺:“一天天的,就是这些事,全都是关于他的,他一点都不关心我喜欢听什么歌吃什么东西看什么电影。只要在一起他就是扯他的专业问题,还讲一堆莫名其妙的苏联笑话。我感到根本没被看到你懂吗?”
谢与非摇头,不懂 。
齐晴把冰糖扔进锅子里 ,开始炒糖色。
“就,我觉得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听他说话的工具,面目模糊,没有自己的喜好。只要他听他讲就好了。要是没我他对着 SIRI 大概也能唠上两小时。”
糖浆冒了泡,咕咕咚咚,颜色变得诱人起来。
齐晴把煎好的猪蹄倒进锅里,一股脑倒进去生抽老抽料酒和水,挥洒自如。
“你知道吗,就这种相处模式,开始一段时间还觉得新鲜,和我那些前男友全都不一样,但是过了一阵子之后,就开始变味了。上次他跟我去看什么红旗歌舞团的你记得吗?”
谢与非猛点头,她还顺便去 Google 了一下,伊万师兄整个人真的十分俄系,据说还会说俄语和波兰语。
汤汁烧开了,齐晴把锅盖盖上,转了中小火,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天长叹:“就是从那次开始我觉得不能这样了!”
谢与非赶紧狗腿地从冰箱里掏出一罐香蕉牛奶递过去:“红旗歌舞团有问题吗?”
齐晴白她一眼:“我根本啥都听不懂,这就是问题 !我好好一个自给自足的独立女性,为什么要追在一个男人屁股后面完全复制他的喜好,我觉得我自己被消解掉了。我的声音没人能够听见。”
谢与非吸着香蕉牛奶想了三秒:“这样好像是不大行。”
“是非常不行!” 齐晴仰头干了她的牛奶:“ 一段亲密关系里,双方应该是平等的,势均力敌的,非要让一方完全妥协,那就是不健康的关系。”
“听起来你跟伊万师兄相处模式的确有问题。” 谢与非也在反思,她跟凌杨的相处模式,是不是也有问题? 每次都以一方的爱好为基准了吗? 好像也没有,虽然凌杨老是一脸“我是霸总说一不二”的样子,但好像还能听得进去道理,让他去医院做鉴定他也去了,让他跟我去动物园他也去了。 咦,这么想想,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是我在主导呢?
哦不!谢与非灵光一闪:每次吃饭的菜都是他点的!
“你想什么呢?” 齐晴虽然暴躁,但是仍然能看出来谢与非走神。
谢与非把自己的担忧合盘拖出:“我这样是不是也有点大猪蹄子的嫌疑?”
齐晴冷笑,指指厨房:“你要不是大猪蹄子,那就没人是大猪蹄子了!我看那个偶蹄目挺好,霸总专治大猪蹄子。”
谢与非辩解:“不是,我觉得跟他相处久了,好像那人没有那么霸总了,行为的典型性大大削弱,你说这个霸总的印象刻板程度是不是跟相处时间成反比?”
齐晴过来抓起她手:“来,请欣赏新鲜出炉的大猪蹄子!我在这失恋都伤心欲绝了,你还纠结什么反比正比!”
谢与非反应过来:“对对对,你失恋,你比较重要!那你就不打算再理伊万师兄了?”
齐晴摇头:“算了吧,没意思,要是谈恋爱就得没有自我,那我宁可永远不谈恋爱。我跟他说最近忙回头再说,反正那个量变质变的破玩意也没完成,都不算真的分手。可能不联系了慢慢的就淡了吧。”
齐晴说着说着,就觉得眼睛酸,一噘嘴,伸手给谢与非:“我还要香蕉牛奶!”
谢与非忙不迭把最后一瓶给她递过去:“情绪不好时候多吃甜食。”
齐晴摇头:“不,应该多工作。多吃甜食只会长胖,多工作还有钱赚,我跟老板说了要上最累的那个电力项目,何以解忧唯有工作。”
谢与非点头:“对,我也觉得工作比较好,可控,有逻辑,不会辜负你,还能体会到发现新世界的快乐。 虽然有时候数据跑飞了乙方不靠谱,可是这些总归都是能解决掉的,不像人类,跟另外一个人类发展亲密关系真的太不可控了。”
齐晴喝完了牛奶,把头靠在谢与非身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也是。”
锅里的卤男人们呼应着散发出罪恶的香气,仿佛预告着大猪蹄子们的命运。
如果不积极自救,铁锅将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第36章 Chapter 31 命运的后颈皮
由齐晴旺盛怒火烹制而成的卤男人果然异香扑鼻,她跟谢与非两人都超水平发挥,吃了个双倍的饭量。 还剩下半锅冻到冰箱里,这样谢与非回头还能掏出来凑合一顿饭。
齐晴把卤男人往冰箱里塞的时候,感叹一句:“我怎么感觉这么像你妈呢?”
谢与非坚定地摇头:“不,我妈不会做任何卤味,她只会改水电。”
然后来了个总结:“不是我妈,胜似我妈。”
齐晴白了她一眼:“你们学霸家庭果然画风不同,话说你爸妈,对那偶蹄目霸总啥态度啊?”
“他们还不知道这回事。” 谢与非很平静:“毕竟也没有形成质变,就没必要告诉他们了吧。”
“那你们平时打电话都聊什么?”
“研究进展啊,最近科研成果啊,谁家孩子又发了 nature 啊。”
齐晴倒回沙发里:“我倒是觉得伊万师兄跟你们家才是绝配,那偶蹄目大概率要被虐死。”
“你不是说从此不提那个 you-know-who 了么。 ”
“哦,我忘了,对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马上要搞东南亚电力市场模型的人了,我没有时间谈这些儿女情长的屁事。” 齐晴打了个饱嗝,笑嘻嘻趴过来:“那么在累死之前,先来给我讲讲你跟偶蹄目最近都干了啥呀?”
谢与非吃撑了,满地溜达,闻言回头:“没干什么呀,就去了趟精神病院。”
凌杨连着打三个巨大的喷嚏,马上警觉起来:“爸!我也狗毛过敏!我养不了狗!”
凌大壮坐在沙发上,正跟小金毛二饼互抡王八拳,闻言抬头:“那你把钱给我打回来。”
凌杨马上灭火:“养养养,肯定是有人念叨我了。不是,爸,你就不为你儿子的终身幸福考虑一下么?追女孩需要成本的!”
凌大壮瞪他一眼:“小谢肯定看不上这两破钱,我这是为了给咱家撑个面子,才给你的。”
凌杨闻言乐了:“那你说,她是看上我的人了?我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
凌大壮抬头看看儿子:“还没到半夜呢,别做梦!”
然后低头问二饼:“他以为他长个傻大个谁都能看上呢,是不是啊,儿子?”
凌杨十分委屈:“我才是你儿子吧!”
凌大壮不耐烦地挥手:“也没说你不是,我跟你说,追女孩,得勤快点。你这也没啥长处,就得想别人之所想,让她感觉你特别在乎她!才能跟你好!”
二饼此时嘤嘤了几声,凌大壮如获至宝:“你看,二饼都说是!果然金毛最聪明了!”
又把小狗捧在手里头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
凌杨的狗脾气又上来,一咽口水就打算跟他爹理论两句:“爸,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一无是处!”
关沛见势不妙嗷一嗓子就跑出来挽救局面了:“我的妈呀,小狗养不好会死啊!”
事关他的连载大计,千万不能让这两人再掐起来,如果资金链断了,还怎么装霸总? 小说要改真人秀吗? 《如何在朋友圈喜提劳斯莱斯》?
他这一嗓子果然成功把那对即将交火的父子吸引了过来。
凌大壮一脸焦急:“咋回事?告诉你们可得好好养!人家信任我才托付给我的!养出事了腿给你们打折!”
凌杨也很着急:“狗这么难养么!”
关沛指着论坛给他们念:“你看,这说一到三个月的狗很容易感染细小病毒,一感染就容易诱发心肌炎什么的,致死率非常的高。”
凌大壮闻言把狗抱得更紧了一些:“那怎么办?有药么?”
“这里说最好在三个月之前不要带出去遛,等长大一点打了疫苗才能遛。”
凌杨一眯眼睛:“不遛狗那…..它去哪上厕所!难道包尿布么!我难道还要给狗换尿布吗!”
凌大壮瞪他一眼:“老子当年不是也给你换尿布换了好几年!狗就两三个月,怎么委屈你了!”
凌杨盯住那满地打滚的小金毛二饼,觉得除了谢与非,他好像又多了一个天敌。
好在关沛及时告诉他不用换尿布,换尿垫就行了。
但是听起来还是挺崩溃好么!凌杨看看自己修长雪白的十根手指头,它们,这就要开始伺候奶狗了吗?
凌大壮把满地打滚的二饼又捞起来,开始挠人家肚子,一边挠一边笑:“哎呀呀,这小眼睛多带劲,长大了肯定是条好狗,来让哥哥给你买尿垫!你说啥?还买零食? 对!都买!都买!”
转头吩咐凌杨:“挑好的买知道吗!要是被我知道你克扣狗粮钱!”
凌杨熟门熟路地念叨:“老子打折你腿!爸,咱家一个腿不好使的就行,你能别把我也带上么!”
要是换了往常,凌大壮大概早就挥舞起了拐杖,可是此刻他两手都捧着二饼,二饼乌黑的小眼珠子一转,他就忘了要揍人类儿子这码事。
一心一意跟狗儿子玩云霄飞车。
谁知道狗儿子刚才喝多了水,肚子一挺尾巴一翘,蓄势待发。
凌大壮毕竟多年云养金毛,经验丰富得紧,见势不妙赶紧揪住二饼的后颈皮,放到了地下。二饼小短腿一扒拉,看到面前就一个柱状物,一翘腿,就在凌杨脚边尿了一滩。
凌杨一个高蹦起来,几乎可以扣篮。
“三傻!三傻!它尿了!”
关沛施施然从桌边站起来,拿了一卷厨房纸过来:“ 二傻,你要明白,这只是它的第一泡尿。”
凌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生活设计了,命运也揪住了他的后颈皮,把他带往不可知的深渊。
这深渊里现在不仅有个贼难搞的的女人,还有一条狗。
当天晚上凌大壮怀揣幸福的小秘密回了家,满脸是隐藏不住的高兴,看得杨美玲以为他趁自己不在出门偷吃了鸡腿。
一闻身上倒也没有肉味,反而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尿味。 不由得赶紧打发他去洗澡。
小金毛二饼就这样在凌杨家安营扎寨了,迈着小短腿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往凌杨的电竞座椅一躺,就不起来了。
凌杨愤恨地看了它一眼,问关沛:“三傻,你说狗是红烧还是清炖好吃?”
关沛拍拍他手:“老板,这是你弟弟,对它友好一点。”
二饼哼唧了一声表示同意。
凌杨看在凌大壮的投资份上,默默选择了割地求和,让出了自己的电竞座椅,退守沙发给谢与非发微信,恪守霸总准则,还是用祈使句 :“明天咱们去捐钱。”
谢与非秒回:不行,我明天要去乙方那边监工。 这个项目完结之前都没有时间。你可以自己去。
放下手机愣了一下,问齐晴:“霸总身边不是都有一排秘书随时恭候吗?他怎么还得自己去捐钱?”
齐晴摸摸她头:“傻帽,人家是为了捐钱吗?人家是为了和你单独相处啊!”
谢与非恍然大悟:“有道理!我还以为他是装的,其实没有秘书。”
齐晴微笑:“有没有秘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乎你。伊――呸!不提他!”
谢与非同情地看着她:“你还是赶紧去加班吧,工作一忙起来就没功夫想伊万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