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身体都随之一颤。
朱婉笙喉咙发干,咽了咽口水,顾影青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大人身上有伤,先在此处等我。”
顾影青往前两步,似乎要一探究竟,朱婉笙一个人杵在门口,心情颇为复杂,又好奇得紧,索性也追了过去。
雨滴顷刻间打湿了他们的衣物,雨点斜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又聚成水流往下,模糊中,两人同时仰头往屋顶看。
屋顶上,侧坐着一女子,身穿白衣,衣服已经湿透,妆容浓重,眼下的胭脂遇水相融又往下流,让她整个面盘都透着异样的红。
她长发如云,随着风雨摇曳舞动,手中捧着一娇艳的玫瑰花,花瓣在雨水中闪着红光。
朱婉笙忽觉恐怖,尤其是那红唇,红到发紫,那满面的胭脂,让朱婉笙看不清她是谁。
那女子张开红唇,又开始唱歌,凄美的歌声在两人耳边回荡。
女子的眼眸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唱了两句,捂嘴轻笑。
“你是谁?为何要在我屋顶唱歌?”
伴随着朱婉笙的声音的还有电闪雷鸣,闪电的强光照在她面容上,愈发显得她整个人诡异又凄凉。
女子轻笑,“我夜夜想你思你,你却不记得我,这人真是薄情呐,婉笙妹妹。”
顾影青低头,轻身在她耳边问道:“大人是否需要我上去把人弄下来?”
那女子却开了口,“别想着上来,我会自尽的,你们可不能逼我,看看这是什么,你们想想是顾影青上来的速度快,还是我把它刺进心脏的速度快?”
女子转了转手上的银刀,在月光下透着诡异的亮光。
朱婉笙撩开眼前的湿发,问她:“不上去,可你能不能好好回答你是谁?”
“婉笙妹妹好好回想回想,会记起我是谁的。你带着伤,今夜到此为止,下次再见。顾影青,我知道我一走你肯定想追,可是你看看婉笙的手臂,在流血,很严重哦。”
两人都同时低头看朱婉笙的手臂,就这一刻的功夫,那屋顶上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那捧玫瑰花还在雨中,被雨点冲刷着。
朱婉笙气笑了,“这人还挺精明,算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所有的报复心,胜负欲,再看见她那一刻,尽数消失,她好像有了奇怪的反应,类似于心有灵犀那样的感觉。
***
回到屋里,顾影青点了灯,朱婉笙打了个喷嚏,于是连忙拿上毛巾给湿答答的头发吸水,可不能又感冒了!
她穿得单薄,丝质里衣遇水,黏在身上透明度增强,里衣下白净的肉若隐若现。
顾影青瞥开眼神,“大人先换衣服吧,可需要叫蓝矾来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缠绕的纱布黏在伤口上,朱婉笙一点点往下撕扯时候,疼得倒吸凉气。
雨水将纱布上的血冲淡,她扭头瞥了一眼伤口,血肉外翻,触目惊心,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罪。
朱婉笙默念:小化同学,来点碘伏和棉棒,放我手里。
【收到,系统正在为您备货】
手中立刻多出棕色玻璃瓶和棉棒,朱婉笙沾了些碘伏,在伤口擦拭,动作虽轻,可棉棒触碰到肉之时,那密集的刺痛感侵袭着浑身,每点一下,她都跟着抖一抖。
虽一直死咬着嘴唇,到后来,还是没能忍住,低呼出声。
顾影青恰好从净室出来,一眼便见她咬牙擦药的倔强样儿。
稍微迟疑了片刻,径直走到她身旁侧,从她手中拿过瓶子,“还是我帮大人吧。”
她头发还湿着,额间不知是汗还是雨滴,唇色苍白,虚弱地点了点头,“谢谢。”
“这是何物?如何用?”顾影青举着两样东西却迟迟没能下手。
“用这个,沾这个,然后涂在伤口,涂一次,换一根。”
他照着做。
朱婉笙背过身,不看伤口也不看他操作,刺痛之感袭来,她抓住被褥,咬住下唇。
“疼?”顾影青略停顿,身子前倾看她。
朱婉笙点点头,“当然疼了,这么大个口子,你试试,碰一下都火辣辣的。”
他手上的动作又慢了些。
他的指尖微凉,时不时碰到她的肩膀,激得她时不时往前缩。
顾影青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大人就吞下这口气了?平白无故被推下水,又无故受此罪?”
朱婉笙叹口气,“气我是很气的,可还能怎么着呢?打一顿?也捅他一刀,这事吧,我就希望就此翻篇,我俩往后就别再有来往最好。”
想了想又说:“他也毕竟是以前朱大人的心爱之人,虽有缘无分,我也不能做太绝,算了吧,就此收场,对谁都好。”
趁朱婉笙注意力在别处,顾影青快速擦好了药,拿上绷带,细细缠绕。
室内一时静默,朱婉笙回头,动作太猛,脑袋碰上他的,方才淋过雨的湿发擦过她的额头,凉凉的,痒痒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他脸快速染上红色,绑绷带的手一顿。
视线里,她睫羽轻颤,苍白的唇被咬出了血。
顾影青俯身,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肢收紧,嘴唇贴上她出血的地方,温热,柔软,片刻后,血腥味冲入口中。
第44章 夜凉,他却温热。
冷冽之感占据她周身, 朱婉笙手搭上他结实的胸膛,想推开,可因带着伤完全使不上劲,她低唤了一声, 抱着她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屋外风声四起, 门窗皆被吹的“嗒嗒”作响, 朱婉笙睁眼, 他面色发红, 睫毛颤动。
“顾…”她开口瞬间, 他趁机探入,带着侵略, 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窗外,因着下雨, 星星躲起来不见人, 地上的水洼却反射着亮光, 时过半夜,安静清凉的夜晚, 她们却像星星一般,躲着藏着, 分享彼此。
夜凉,他却温热。
朱婉笙拉上他腰间的系带, 惊雷却忽而炸开,顾影青猛地松开了她, 他眼眸微垂,额头抵了抵她的, 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平复着心口的气息, 控住她抽绳的手,“大人?”
朱婉笙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朝着他还残留有口脂的红唇恶狠狠地咬了过去,顾影青吃痛,“嘶”一声,往回躲。
他躲她就愈发来劲,伸出手又要抓他,没成想抬的是受伤的手,疼得想哭。
他替她吹吹,“别乱动。”
到底是谁先动的?朱婉笙瞪他一眼,没好气,“好好处理伤口!”
他扬眉一笑,认真的做收尾工作,手指轻轻一绕,给她打了个蝴蝶结。
朱婉笙拍开他的手,“好了,我要休息了。”
她把头埋进被子中,十秒后,脸被热气蒸得烧着疼,索性又推开被子,黑漆漆的一片,顾影青已经灭了灯,软榻那头静悄悄的,睡下的速度可真快。
朱婉笙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发干,想喝水,可又不想起身,她灵机一动:小化同学,去离子水有没有?
【我在,有的,需要多少体积?】
朱婉笙开心:不用太多,来5毫升吧,放我手里,用针筒装。
她可真是佩服自己,用针筒推入口中,不会吵不用起身又能润润嗓子。
喝完水,朱婉笙知足闭眼,蓦地回想起,她们今夜不止一次亲吻,如果说第一次她是别有所图,那第二次...
欲望是把剑,她的欲望,好像一旦点燃,覆水难收...
朱婉笙烦躁地翻了个身,压到了伤口,眼泪刷的就流了出来...
真是要命...
***
到了后半夜,朱婉笙开始发高烧,许是伤口发炎,也可能是淋了雨,周身刺痛,忽冷忽热,朱婉笙用仅存的意念呼叫着系统:小化同学...快给我来点2-(4-异丁基苯基)-丙酸。
【收到,系统正在为您配送,此外,系统正在为您物理降温。】
【系统检测到您身上有大面积的伤口已发炎,是否为难消毒?】
朱婉笙有气无力:要啊,当然要啊…
【为您消毒需要消耗100克纯银,请您将100克纯银放在手中。】
“……”
朱婉笙没好气:我都这样了,都快不行了,你就不能先给我消毒,我好了再补充吗?
【系统设置不可更改,请您服从。】
朱婉笙艰难侧身,屋外雨声依旧,屋中昏暗无光,软榻那头,呼吸均匀,咬咬牙,拖着疲惫的残缺的身体下了床,地板冰凉,穿过脚心,直达心口,她只觉得浑身疼。
环视一周,看不太清,但依稀记得银子应该在镜台,而镜台的方向,她摸索着往前走,原主有夜盲症,她应该吃一些补充一些维生素A或和锌,可她总忘记。
走了三步。
软榻上OO@@响了几声,“大人?”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感。
“嗯?”
“你怎么了?”
朱婉笙停顿,“你可以帮我点一下灯吗?”
软榻上轻微有声响,应该是顾影青在起身,片刻后,灯点燃,屋中被暖黄色照亮。
顾影青快步走到她跟前,用手探了探她额头,“大人发热了,我去叫郎中。”
朱婉笙拉住他,“药我有,你帮我拿一下镜台的银子。”
顾影青疑惑,“要银子作何?药在哪?”
“你先别问这么多,帮我拿一下,再帮我倒杯水。”
话音刚落,朱婉笙身子一轻,又被他横抱起,她脑后一阵刺痛,像是有一条线扯着她的神经,哪里稍微一使劲,哪里就痛,朱婉笙闷哼一声。
“哪里疼?”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才发现,他穿的单薄,里衣之下,胸肌轮廓若隐若现,温热的体温越过单薄的衣物,到她手上。
“头疼。”
“疼就好好躺着,别瞎跑。”
朱婉笙“嗯”了一声。
趁着他去取银子的空隙,朱婉笙吞服了系统那取来的药,顾影青拿着她的那一代纯银,神色略疑惑,“作何?需要我帮忙吗?”
朱婉笙顾不上解释,半起身从他手中拿过纯银:小化,你看看够不够?够了快给我消毒。
【系统正在称重,您手中的纯银为89.99克,不足100克,无法为您消毒。】
朱婉笙第一次,想一巴掌拍飞这系统。
顾影青看她如此虚弱,还紧紧抱着银子,眉心微蹙的样儿,笑了笑,“大人...还挺爱财...”
朱婉笙看他一眼,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顾影青,借我点银子,快,天亮了还你。”
他一怔,“要多少?”
“12克。”
拿到他给的银两之时,朱婉笙如获至宝,眼睛都亮了亮。
朱婉笙:可以了吗?
【系统正在为您消毒,需要花费两个时辰,请耐心等待。】
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松懈,看着手中扁下去的两个袋子,朱婉笙心头一惊,将两个袋子都塞入被子中,继而转移话题,“还想再喝一杯水。”
顾影青嘴唇微张,顿了顿,还是拿过茶杯去了。
手臂受伤处细微的刺痛,伴随着清凉之感,应该是系统在帮她消毒。
“药呢?”顾影青再次坐回她旁边。
“喝完了啊,你取银子时候我就喝了。”
顾影青显然不信。
朱婉笙又道:“我的药和你们的不一样,不需要熬制,是粉末,温水冲服即可,下次你要是生病,我可以给你试试。”
顾影青眉头一挑,“我不像大人这般易生病。”
“大人要那么多银子作何?”
朱婉笙不答,身子往后依靠,“我吃完药想睡觉了。”她低下头,手指贴上被子上的暗纹,绣的是牡丹,她随着花瓣的纹路游走。
手指指腹已走过一簇牡丹了,顾影青还是没走,她索性翻身用被子为自己铸造一个逃避的空间。
几息后,他起身,屋中再次陷入黑暗。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朱婉笙阖上眼睛,却睡不着,脑中闪过诸多画面,从那一吻,开始胡思乱想,想到结婚,想到怀孕,甚至想到退休养老,她牙都没了,还在生产着彩妆产品。
***
天刚蒙蒙亮时候,朱婉笙难得被顾影青吵醒一次,屋外雨已停,手臂的刺痛感也稍减,朱婉笙不想在屋里闷着,批了件外衣,出了屋。
雨后早晨的空气里带着丝丝凉意,朱婉笙抬头看屋檐,那玫瑰花还在,被雨敲打了一夜早就蔫巴了,昨夜那女子就不是梦。
她在内院走了一圈又一圈,踩着石板路,走到第三圈时候,书房门打开,顾影青敲打着手臂朝他走来。
“大人有伤不好好歇着,大早上,在这...散步?”顾影青在她跟前两步远站定,指了指她的伤口处。
朱婉笙笑笑,“早上空气好,再说了,我这伤口,躺躺不舒服,还不如站着坐着走着呢。”
“看来是退热了?”
顾影青欲抬手探她额头,朱婉笙往后仰了仰躲开。
“退热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瞟见蓝矾从垂花门进入,手里提着一木盒子。
“蓝矾,你提着什么呢?”
蓝矾小跑着就过来了,临到跟前没刹住,差点撞上朱婉笙,顾影青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到另一侧,避免蓝矾地撞击。
蓝矾稳住脚步,激动得都没顾上顾影青的动作便将手中的木盒子塞到朱婉笙手中。
“大人,您今日起得真早,我方才去烧水之时刚好遇上酚酞,她让我将这木盒子带回来给您,说是好消息,作坊那边回信了。”
“几位商议下来,决定将您的法子加进去做成新品,这盒子里是新的协议,还有新设计的包装。”
“朱老大人昨夜才收到今早便差酚酞速速送来,让大人高新高兴。”
朱婉笙心中狂喜,表面却风平浪静,淡定打开了盒子。
协议上有两个人的手印,胭脂盒的草图有方形的,圆型的,材质有木头也有纯银的,都是镂空雕花设计。
朱婉笙看了又看,四四方方的一小盒子,在她眼中犹如珍宝,毕竟里头装载着她的梦想,又问蓝矾:“有没有说何时可以开始售卖?”
蓝矾摇头,“奴婢不知,大人可以去问朱老大人,具体细节应该也是商议过的。”
***
朱赤堤还在吃着早餐,虽然只是一人,可满桌菜肴点心,配上花茶,细细品味,一口桃酥配口茶,期间还要看着话本。
这话本也是酚酞举着,两人配合默契,到固定时间,酚酞便会及时翻页。
朱婉笙走近后,朱赤堤抬手让酚酞退下,看她一眼,眉头一拧,“脸色怎这般差?可是又生病了?”
朱婉笙连忙摇头,“没有,昨晚顽皮,贪玩了睡得晚了些,现在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