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的恨，好像也没有随着他的死而变少，有时夜间想起，只会觉得便宜他了。”
“仇恨有时候就是深入骨髓，夜深人静之时，忽然想起，像针扎一般疼。”她说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因为她自己也放不下那些仇恨，她觉得，也没必要放下。
这些痛苦有时候反而是精神催化剂，激着她们活得更好。
顾影青快速从过往的情绪中抽离，“大人觉得这酒如何？”
酒？
她方才就喝了几杯，口感很是独特，不是花茶也并非绿茶，水的茶色极其浅，接近无色，闻着也只有淡淡的香味，非豆香，像蜜香红茶，可又不是红茶。
居然是酒吗？
顾影青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取下酒壶盖子递给她看，“这并非茶，而是一种叫银杏雨的果酒，是榆林城特色。”
“一点酒味没有啊？银杏雨，拿银杏泡的？”
“它虽酒味淡，后劲却很大，你悠着些，这一壶，足够放倒你，”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至于是不是用银杏泡的，并非，是药材，只是榆林城之人，喜欢将许多东西，叫做银杏，大人去街上走一遭，可见银杏酥银杏饼银杏茶，只是其中原料都无银杏，有些是形状似，有些只是拿银杏做点缀。”
这个她很能理解，就和她前世的旅游城市打造的系列产品一样，古人也喜欢搞这一套不奇怪。
不过，后劲大...
她舔了舔嘴唇，没敢继续。
“你喝过吗？”
顾影青摇头，“来这之时我还小，饮不得酒，父亲又是不好酒之人。”
朱婉笙“哦”了一声。
菜也就上来了，顾影青点的大都是榆林城的特色菜，诸多名字确实带银杏：银杏小炒牛肉，银杏鸡，银杏鱼，银杏酥子饼…
原料中也确实没有银杏，像银杏小炒牛肉就是红辣椒黄辣椒炒肉，味道是真不错，她想来想去，把这些菜和八大菜系做对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湘菜。
“大人觉得如何？可还喜欢？”
“怎么说呢，以后我想来此处定居，嘉雨城的口味于我而言，过于寡淡。”
她还是喜欢吃些有滋有味的。
顾影青浅浅笑了笑，他想说我可以陪着大人搬家，但又难以启齿。
*
朱婉笙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实椅子背，侧目一瞥，窗外那几抹黄色在眼前划过。
吃饱喝足，该干活了。
她默念：小化同学，能不能识别城中有多少银杏叶和果子？够不够我升级？
【您好，系统正在测算。】
“嘀嘀嘀”几声连续响起，朱婉笙一缩，猛地拍了拍脑袋。
这破系统，又卡bug了吗？叫唤这么大声，可疼死她了。
顾影青被她这一套动作搞得一愣，“不舒服？”
“没有，就是头疼，要裂开了。”
顾影青看了一眼那已经见底的酒，有些无奈，轻轻呢喃了句“酒鬼。”
“你说啥？你叫我啥？”酒鬼本人忽地靠近他，起得太猛，一整个扑到了他怀中，眼看着头就要撞上隔壁的椅子，顾影青控住腰把她稳住。
“我说，明知道这玩意后劲大，还非要喝那么多，醉了怎么弄…”
酒鬼还不承认，“没醉，就是头疼，像针扎，但我是清醒的，你也没有在我面前动，房子也没动。”
顾影青一副我信你有鬼的表情，但还是对着她点头，嗯嗯的附和着她。
朱婉笙的关注点却跑到了其它地方，“你吃了？碗这么干净，你没吃？”她手指一圈桌上的菜，“你还守着那破规矩呢？不吃？”
还说没醉？
顾影青气笑，“你拿的是我的酒杯。”
朱婉笙还在研究手里的酒杯，顾影青一只手护着她防止从他怀中掉下去，另一只手朝身后的芒硝勾了勾，“你快去结账，然后在附近寻个客栈开间客房。”
芒硝答应得眉飞色舞，走时候还不忘记回头用脸表演了一些丰富的情绪。
顾影青无语。
朱婉笙又狠狠敲了敲脑门，咚咚咚的闷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真怕她给自己敲坏，扣住她的手，“别敲了，疼不疼啊你？”
“头要裂开了，”酒鬼怒道，“你别嘀了，到底算完没有？”
顾影青莫名其妙，“什么？”
朱婉笙双眼开始有些迷离，从他怀中往前伸，身子滑出一半，“再来点酒…”
顾影青把酒鬼抱回来，她实在是过于闹腾，只好用手圈住她，“萤石姑娘可否去弄些茶来？”
萤石一走，屋中只剩朱婉笙胡乱动的声音，整个人在他腿上歪来扭去。
“你老实一些…”
她的脸在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身体也越来越热，还及其不老实的蹭来刮去。
“顾影青，上次我们说道哪里来着，哦，说道为什么那个掌家之印丢了我还若无其事，”她靠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若无其事地跑来榆林城玩对吧？那是因为...”
顾影青心头一跃，捂住她的唇，“别说了，清醒时候再说。”
“唔…唔呜呜呜…呜…”朱婉笙瞪大双眼，头摇来晃去的，再捂下去该发火了，于是他只好松开手。
她却坏笑一声，手指滑过他鼻梁，最终在他唇边似有似有地触碰，而后猛地起身，跨坐在他身上，带着坏意笑了几声。
他人麻了...
只觉得浑身血液横冲直撞，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身体里炸开。
“酒鬼，下来。”
酒鬼非但不下，还轻咬他的耳垂，“就…不…”轻浅温热的气息随着她的话在耳边游走。
他脑子嗡嗡的 ，于是摁住她脑袋，拉开距离。
没成想酒鬼小嘴一撅，委屈了，他松开，酒鬼像是得逞，双手搂上他脖间，微热的红唇贴上他的。
依稀带着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微微张开唇，小舌浅浅地拂过他的红唇。
“顾影青，亲…”
理智在顷刻间崩塌，他猛地控住她的头，夺走主动权。
窗外树影婆娑，似乎是起了风，顾影青看见，那只无行的手又在撕扯着树上的银杏叶，不过片刻，顶端的叶子已经被扯去大半，沙沙沙的声音和呜呜呜的风声交错萦绕。
他微微离开，“朱婉笙，这种时候，还要一心二用吗？”
她眼神开始迷离，黑色的眸子像是起了雾的湖面，湖面平静，白色的雾气缓缓移动着，让人迷了眼，失了方向。
“小化，停止，”她挑了挑眉，重新贴上他的唇，“不取就是了。”
明知道不该这样，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任由着她胡来，她搂着他的手一紧，气息交融间，银杏树又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撕扯只是眼花。
果然如此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芒硝“我去”了一声。
第70章 你更可恶
顾影青抱着睡得酣甜的酒鬼朱婉笙, 芒硝踩着地上枯黄的银杏叶走在其右，脚下每每咯吱咯吱响一响，芒硝就在心里啧啧两声。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成何体统？还是在如此风雅之地, 顾影青和朱大人如何下得去嘴的！不雅！不堪入目！
顾影青这从小到大学习的道德全没了！没了！
说好来榆林城办事, 这事没办成, 倒是先把自己弄倒跑客栈去了！
他家公子平日里那般一本正经, 如今倒是肯如此胡闹…
芒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影青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芒硝，你最好停止你脑中那些胡乱的想法。”
“我才没有…”
芒硝心虚地狡辩一声, 而后立在原地看着顾影青抱着朱婉笙上楼，进房间, 门从里头重重地被关上。
他又没说什么, 朝着门撒什么气！
萤石往柱子上一靠, 一句话不说，也不看也不好奇, 芒硝虽一直怕她，可这漫漫之午, 估摸着只能他和萤石相看而过，于是主动大胆地迈出了第一步。
“萤石姑娘, 你为何好像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芒硝挠挠脸颊，“她们都这样了, 你看见了却丝毫不惊讶也不关心，好像司空见惯, 为什么啊？”
萤石眼皮微掀，带着短刀的手抬了抬, 刀身往芒硝手臂一靠，吓的他连退三步。
“萤石姑娘，我就随便聊聊，不至于，真不至于…”动手。
“你挡到路了。”萤石不紧不慢地说。
挡......
那用得着动刀吗？
芒硝心里再如何无语，刀在她手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也学她靠着柱子，“萤石姑娘不好奇吗？”
萤石破天荒地回应了他，“有何值得好奇？她们是夫妻，上头了想上.床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芒硝被她说得脸一红，咳了两声，“我没问这个…”
“其余之事，我无兴趣，听命行事，别的，和我并无关系…”
芒硝忽然觉得，蓝矾还挺好的…虽然凶了些，起码聊得下去，萤石姑娘，可真是，完全不在一个层面呀！
“你们到底听命于谁？不是我的人吗？为什么，要给别人做事，还有没有点信任！”
顾影青帮她脱鞋子脱到一半，朱婉笙忽而猛地翻身，差点没把他踹飞。
“可恶！”
顾影青将她的双腿丢回床上，没好气道：“我现在觉得你更可恶一些。”
“我不可恶。”朱婉笙踢开被子，拍了拍脑袋，嘟囔了一声“吵死了”，而后睡了过去。
.......
顾影青给自己喂了些茶水压下满身的热气和火气，折腾片刻，他额头已经出了些汗，把酒鬼弄上床可真是不容易。
窗外飓风忽来，屋中跟着暗了一暗，顾影青开了一丝丝窗，方才高高挂起的太阳如今被乌云笼罩，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街上行人匆匆，小摊小贩也在忙着收拾回家。
满地的银杏叶朝着一个方向席卷而去，客栈前屹立的银杏树，正在以诡异的速度掉落银杏叶。
顾影青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呼吸平稳的她，关上了窗。
你还真是...
***
惊雷炸起之时，芒硝瞌睡虫被吓跑了去，土腥味和雨湿气席卷而来，他拉搂衣衫抵挡寒风，往身侧一看，身边空荡荡的，萤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客栈门被半掩着，前后摇摆着。
他突然滋生了一些没由来的恐惧...
再次搂了搂衣物，隔壁桌的交谈声也在此时飞入耳中：“今天榆林城招鬼了你知道吗？”
芒硝头皮一紧，手上动作一顿，凝神听。
另一人似乎是不信，大笑一声，“大白天的招什么鬼？”
“这天气可真是古怪，前一秒还大太阳高照呢，结果你看我们几个刚进城，还在寻找着喝酒之地，也不过片刻的事情，这天空忽然就黑了，可这光刮风打雷却不下雨，持续了很久很久才开始落雨，都在说是这树妖作怪。”
“你这么一说啊，这风确实异常，风突然就来了，街上那个人啊，跑来跑去的，都吓坏了。”
芒硝虽然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凉，但...树妖？
他不信，于是往门外走去。
屋外冷得像个冰窖，雨就像是神仙发了脾气一盆盆往下倒，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层水洼，来时还热热闹闹的榆林城，如今可谓是寂寥又落寞。
那些橙黄色的灯笼被吹得快要洒落，芒硝觉得有些怪，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那小子，你要出去就赶紧的走，要进来就快些进来，开着个门，冻死人啊要！”方才闲聊的那人朝着门口怒吼一声，芒硝的思绪便也被打乱，连忙小跑着进来带上门，“实在是抱歉抱歉。”
那人也不计较，摆了摆手，抓了一把果脯送入口中，“你说这榆林城向来就传闻多，今日一来，名不虚传啊，莫不是真有树妖在作怪？”
树妖…
芒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知道怪在哪里了。
顾影青也在此刻开门，往楼下看找到芒硝后，朝他招手。
“公子。”芒硝还惊魂未定，眼神飘忽不定，顾影青随意揉捏着脖子，声音有些许的嘶哑，睨他一眼，“你见鬼了？”
芒硝一怔，张了张嘴，猛点头，抓住顾影青的手臂，“公子，我真见鬼了，不止我，他们，”他指了指楼下还在吃吃喝喝的两人，“他们也见到了。”
“哦？什么鬼？”
芒硝压低声音，“不是鬼，是树妖，我听他们时候还觉得夸张不信，自己出去一看，那画面，太吓人了公子。”
顾影青挑了挑眉。
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面上一沉，压低声音，凑近芒硝：“你可知这树妖是何人？”
芒硝被他问得心口发毛，“公子什么意思？”
顾影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树妖，是朱大人，嘘，她方才闹腾完尚且还虚弱着，没力气收拾你，不然，”芒硝脸都吓白了，顾影青笑了笑，“她听到你方才那些话，会飞出来吃了你。”
芒硝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公子，您这样吓我…我会吓死的。”
顾影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并未吓你，你的树妖大人饿了，快去寻些吃的来，对了，她说刚刚那些叶子味道实在是寡淡，她想吃些辣的。”
芒硝彻底石化。
顾影青催促道：“还不去？还是让她吃你？”
芒硝快哭了。
哆嗦着双腿下楼，顾影青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
她刚闹腾完…
那些叶子太寡淡…
芒硝脸色更白了，他家公子近来如此怪异，肯定是被树妖迷惑了…
他家公子完了…下一个是不是就到他了？
吓人！朱婉笙竟然被树妖替代了，当真吓人...
而树妖本人还是像刚刚那样在床上半坐着，一下又一下按着太阳穴，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是去寻些吃的吗？笑什么？”
顾影青倒了杯热茶到她旁边，“你这一觉倒是睡得舒服，殊不知，”他略微停顿，低头看杯中热气腾腾的水，“榆林城中不少人，被你吓坏了。”
朱婉笙只是“嗯”了一声，停下按摩的动作，从他手中拿过茶杯，小小喝了一口，温热之感从口腔一路顺滑到胃里，茶的味道也是独特，榆林城，真是奇怪的地方。
“我睡觉，和榆林城中的人有什么关…”
话说到一半，朱婉笙惊悚地咽了咽口水，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小化同学，给我把银杏叶全收了！一片不剩！
【全部？数量过多？是否超额采集？】
我管她超额不超额！全部都要，还有白果，都给我采集了！地上的，树上的，都别落下，给我升级，狠狠升级，使劲升级！以后不许再给我出bu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