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眨眨眼睛,说,“不是,我想说,你刚才好傻。我说得瓜是娱乐圈的那种瓜,谁说西瓜了?”
“………你刚才不是醉了吗?”
林听反驳:“那是清醒的沉沦,你不懂。”
谢忱睨了一眼她手里的信纸,瞥到了几个字,忽的笑了:“原来你是失恋,啧啧。”
“不是失恋。”林听凝视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因为姐压根就没谈上!”
谢忱一副我懂的神情,欠揍似的补刀说:“合着原本您应该和您即将追到手的对象一起在夜幕下拉个手,接个吻,看个电影赏风景,然后和和美美地回家。但是看情况,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说不定还和你讨厌的人在一起了。”
林听心里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似的。
“不过没关系,我的瓜保甜,还不是强扭的,什么失恋都不算事儿,尝尝?”
“我想尝尝强扭的瓜。”林听眨眨眼说。
谢忱沉下来脸,坐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摇着扇子说,“您要是不买瓜,麻烦离我的摊位远点,挡着我做生意了。”
林听四处瞧了瞧,道:“胡说,我就是见你这边没人才过来的,你都没生意。”
谢忱:“………”靠,还让她说对了。
“不过没事,姐今天喝醉了。”林听摇了摇发晕的头说,“今晚姐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不跟你讨价还价。”
说罢,林听就要上手抱瓜。
谢忱慌了,他的宝贝西瓜,这么抱指定要碎!
随即一个箭步挡在林听身前,高挑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谢忱抬起大蒲扇把林听与这瓜隔绝了起来,退步道:“你站着,我给您挑,行不?”
“行,挑甜的。”林听湿漉漉的眸子紧紧盯着车棚里的瓜,似乎在纠结挑哪一个。
谢忱扇了扇蒲扇,后背抵在车棚旁,忍不住笑了下,眼神里浸润了一层散漫:“行,不甜不要钱。”
林听说:“你帮我切开吧。”
“现在吃?”
“我没刀。”
“………”谢忱抬起食指关节敲了敲几个西瓜,挑出来一个,称了称价格,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直接捅了进去。
嘭得一声,西瓜腹部中刀。
林听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皱眉缓缓看着一脸兴奋的少年轻车熟路地切着瓜,咽了口唾沫:“哥,你这刀法……挺厉害的。”
“可不,练过。”谢忱轻笑了下,路灯勾勒出他锋利的下巴线条,帽沿下的脸庞半隐在阴暗中。
冷风吹过,林听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问:“在哪儿练过?”
谢忱手上动作一顿,侧眸看了眼林听的神情,又看了看手里的刀,坏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在橘子里练过。”
“……局子。”林听嘴角微抽,沉默了片刻,周围黯淡无光,只一盏昏黄的路灯,来的时候奶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一个人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尤其是晚上。
近几年女生在外出事的例子还不少,听说尤其是长得帅的男生,这种人如果真有前科,绝对是变态杀人魔,她今晚不会点这么背吧,又失恋又遇到杀人犯?
她咽了口唾沫,忽的笑了,疯批似的笑声信手拈来:“原来是同道中人,其实姐在局子里也待过几年。”
谢忱又顿住了:“………”
林听笑得人畜无害,又透着一股邪恶,看向谢忱,哑声道:“其实,我觉得你的刀法和我的很熟悉,没想到我们是同道中人。”
谢忱保持沉默,第一次见到长相甜妹实则内里像粗汉的女生。
“这西瓜汁让我想起来当年我第一次动手的时候,那个男的躺在我脚下求饶的模样。”林听兴奋起来了,极力模仿着变态,盯着谢忱的眼睛问:“你应该懂我的感觉吧。”
以毒攻毒,小命要紧,管不得矜持了。
“……嗯。”
谢忱沉默片刻,忽的扯了扯嘴角,笑得不行:“大姐,要演戏的话您进娱乐圈行不?我就一卖瓜的,不是看戏的。橘子是《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里的橘子,你想啥呢?”
什么?焯,他故意的。
林听脸倏的红了起来。
谢忱把切好的西瓜递给她一块,靠着车棚摇了摇扇子,说:“不过也好,女生出门在外,有点警惕性还是挺不错的。你尝尝,保准甜。”
西瓜汁水沾到手指上,林听嘟囔道:“那还不是你刚才太变态了。”
她咬了一口,西瓜汁水在嘴里炸开,鲜嫩多汁,还真挺甜的。
“我变态?”谢忱气笑了,“和你刚才的那出戏一比,我觉得我收敛了不少。”
林听看了眼西瓜,问:“有勺子吗?我买一个。”
少年答得干脆:“没有,小店暂时没有这个业务。”
“………”
“一共十五块八毛六。”谢忱靠着一旁的棚子,说,“今晚快收摊了,给你打个八折,再抹个零,收十二。”
林听刚要付款,猛地一摸身上,怔住了,回头看了看幽深的巷子,完犊子,手机落在帐篷里了。
谢忱挑眉看她的神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问:“手机忘带了?”
林听弱弱答了一句:“是。”
“没现金?”
林听摸了摸身上,空的,咬牙道:“是。”
“想赖账?”
她刚要顺嘴说“是”,突然又紧急刹住了车,说:“我是那种人吗?”
谢忱抬眼上下扫了她一圈,道:“你是哪种人我不清楚也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您怎么付款。”
林听看了眼他的摊子,这人貌似是自己一个人在卖瓜,肯定不能丢下他的摊子跟她去拿钱,也铁定不会让自己独自回去。
谢忱朝矮林里瞥了一眼,眼尾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如你去找你那个朋友,让他垫付?”
“不行!”林听下意识拒绝,真要找张温言,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声音似乎有些大了,下一瞬,林听头上猛地盖上了一顶帽沿极长的草帽,整个遮住了她的脸颊,微微抬眼,只能看见男生突出的喉结,像是被什么东西顶出来似的。
林听问:“你干嘛?”
“你要是不想你朋友发现你,就小声点。”
林听这才注意到张温言转过来的目光,以及他身后的短发女生,李h?
心里咯噔一下,林听只觉得有些闷。
最后,她说:“那你把手机给我,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帮我送一下,可以了吧。”
谢忱扬眉,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不过,他还不想留下他的联系方式:“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明天我还在这里卖瓜,你若是守信,就过来补上钱,咱们两不相欠。”
林听鬼使神差问了一嘴:“那我要是没过来呢?”
“那就祝您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上厕所没厕纸,喝酸奶没吸管,出门下雨,带伞漏洞,走路掉坑呗。”谢忱摇着蒲扇,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语速极快却又流畅,散漫劲儿十足,令人不寒而栗。
林听:真狠!
“再见。”说完,林听摘下帽子,垫脚反扣在他头上,往下一摁,转身就走。
谢忱掀起帽沿,看着林听转身回来,抱着那个大西瓜转身就走。
目送那姑娘的离开,谢忱觉得心情还不错:“收摊,回家。”
第03章
回来后的林听瘫倒在帐篷里,一声不吭地埋在毯子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冰镇饮料缓缓敷在红肿的眼睛上。
真狼狈啊!
人生第一次鼓足勇气去表白,却一败涂地,暗恋三年就像是个笑话。
外面响起来一阵轰动声,热烈的掌声和撺掇声一起灌入耳中,刺激着她的耳膜。
“大家,我正式官宣了。”张温言那副温润漂亮的嗓音响起,“我和李h在一起了。”
“我靠,班长,你深藏不露啊。”大嗓门蒋勋吵吵着,言语中透露着一阵兴奋。
女生们也在起哄:“李h,你什么时候和张温言在一起的?早就注意到你们不对劲了。”
此刻一个人待在帐篷里的林听独自开了一个小洞,躺在帐篷里透过缝隙仰望星星。
“他追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不过咱们张大班长追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哦。”
即便没有看到她们的神情,林听也依旧能想象出来此刻李h的模样,高傲的笑容,满是得意。
对于李h,林听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是个轻易树敌的人,如果说在整个实验班,她唯一不喜欢的女生,也就是副班长李h。
卷王?内涵?矫情?
可能是因为李h和她做同桌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几分高傲,一边讨好似的问她借东西,一边却又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弃之不顾。
也可能是因为李h极为在意自己的成绩,时不时就拿自己和林听比较,一边极力炫耀自己的家室,前年去哪里旅游,暑假去哪里玩,一边肆意嘲笑一些同学,语气内涵意味十足。
起初林听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了她,直到云旎一针见血地指出来:“倘若她是因为你抢了她的第一呢?”
那时候,林听就明白了,她和李h的不对付,这个矛盾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最后一场战役结束。
也可能是因为李h会堂而皇之地在她背后嚼舌根子,在考好的时候故作难过地说:“哎呀,我这几道选择题没涂卡!”
“你没涂卡还能考这么好?你好厉害啊。”
也可能是在李h考试中抄完旁边同学的答案时说:“天呐,我改错了,早知道就不抄那个人的答案了,让我连着错了五个填空!”
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们两个人之间隐藏的关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李h的妈妈和林听的妈妈是姐妹,只不过没有血缘关系而已。
李h的妈妈是林听外公捡来的,外婆养大的,但却在后来攀上了富豪后忘恩负义,老人去世的时候都没有再回来,所以林听的妈妈何春霞同志和李h妈妈李叶同志,总是明里暗里拿她们两个比较泄愤。
后来,林听不再想着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这样的人主动找她做朋友,她也要亲自割席而坐。
“其实我还以为张温言会和林听在一起呢,他们两个不是经常在一起讨论数学题吗?”有女生说。
林听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空气似乎寂静了下来,就连一旁流淌的河水声都格外清晰。
张温言的声音响起来:“不是,我和林听只是朋友,你们误会了。”
“啊对对,张大班长这是在给李h安全感?”女生们调侃道。
李h嗔怪道:“哎呀,你们真是的。”
拉链滑下的声音响起来,火光散了进来,掺杂着白净的月光,照亮了林听仍挂着泪痕的脸颊。
林听抬手遮住,瞥了一眼,道:“云旎?”
披散着大波浪棕发的云旎手里拿着西瓜,看了她一眼,说:“瞅瞅,我们林大美女这是颓废了?”
“没有。”林听挣扎着坐起身,聋拉着眼睫,“只是,我不理解,那个人为什么会是李h。”
“知道了,那就是张温言自己眼睛有问题。”云旎换了个话题,问,“哦对了,你这瓜哪里买的?还挺甜的。”
林听也看着她手里切好的西瓜,看起来清凉可口,脑海里不禁浮现起那张貌似帅气逼人却又带着几分冷意的脸。
现在仔细想想,他大概要比自己还要可怜,不大的年纪就要出来卖瓜。
虽然人有点懒散,但这挑瓜的手艺还不错。
“就在一个巷子里。”林听简单回了句,“我明天还要去还钱,今晚没拿手机。”
云旎问:“再来一块?”
“不吃了。”林听又躺了下去,一把拉起毯子蒙在头上。
瞥了一眼躺在毯子里一动不动的人,云旎道:“姐们儿,你真没事?”
毯子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困乏:“没事,高考都没能淹死我,能让失恋淹死?”
云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副软塌塌的模样连她都不忍再补一刀了。
不过也确实,从她见到林听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世上大概没什么事情能让林听崩溃,那股坚韧劲儿仿佛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基因。
林听是个浪漫主义者,但更多时候,她是个现实主义者。相比张温言,林听更爱自己,云旎甚至觉得,在林听心里,自己的位置大概还没有她家林小二重要。
但她还是有自信,自己的位置要比张温言高一些。
云旎刚要出去时,林听又说:“云旎,把西瓜给大家分了吧。”
“知道了。”
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林听默默念叨了一句:“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
绿缇巷,一栋四方院子矮房里,大门大开着,狗叫声不绝于耳,谢忱穿着凉拖,一只手抄在大短裤的口袋里,一手拧着三轮的把儿,开车骑了进去。
还没进去,院子里就已经跑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金毛,聋拉着耳朵,不停地围在谢忱身边转悠。
“汪汪――”
“谢小二,安静会儿。”
灯一关,钥匙一拔,谢忱撸了撸大金毛的毛发,起身刚要去把大门关上,便见两道白光直接打在他身上。
熄火声传进耳中,谢忱直接骂道:“苏寅琛,你什么毛病?”
车门猛地打开,又重重的“嘭”得一声合上,从黑色豪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染黄的发,一身皮衣,单手摘下墨镜,惊叹道:“我靠,这他妈是谢忱?”
苏寅琛拿出手机连着几下咔嚓咔嚓拍了下来,最后直接怼着谢忱的脸开拍。
谢忱:“………”
不生气不生气,这货是傻逼。
谢小二直接抬起前爪扑在苏寅琛身上,不知道是护主还是嬉闹。
“谢小二,不认识你苏哥了?”苏寅琛一边说,一边低头,双手在手机键盘上狂敲,最后干脆直接放语音:“兄弟们,找到谢忱这货了,你们猜他在干嘛?他妈的,谢总卖瓜了哈哈哈!”
叮叮叮的一连串信息提示音响起,苏寅琛赶快点开。
“我靠,谢总牛逼。”
“那我指定找谢总买瓜啊,老子全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是想念谢总平时冷酷的样子。”
“汪汪――”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通常会互相称对方为什么总,毕竟以后可能就真的是老总了。
谢忱早已经习惯。
苏寅琛一边搂着谢忱的肩膀,一边回复:“放心放心,回去的时候给你们寄点,哈哈哈。”
谢忱:“………”
放下手机,苏寅琛拿着钥匙把车门锁上,说:“谢大少爷,你这是想不开了还是怎么了?不跟哥几个说一声就自己跑出来?老子找了你好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