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听摇摇头,犹豫着不知如何说,眼里依旧是无法言说的震惊,最后她还是说了一句,“大哥,那是我的杯子,我刚喝过的。”
谢忱看着光滑的杯子边缘,只有自己喝的那部分有湿润的水渍,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他和林听,嗯,间接接吻了。
“咳咳那个,你知道的,”谢忱开始疯狂找补,单手撑着脸颊,把自己的红晕晕染的脸颊遮得严严实实,耳朵渐渐泛红,道,“我刚才有点渴。”
“看出来了。”林听问,“要不再给你倒一杯?”
谢忱:“………”
呵,一世清白,就这么没了。
少年长得本就俊清秀俊俏,如今又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俨然是一副没了清白的黄花大闺女的表情。
林听自己有点想笑,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像是在用哄小媳妇儿的语气说:“算了算了,我一个女生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谢忱:“………”
林听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笑得更加开心,眉眼弯弯,眸子里都闪烁着光,她掩嘴笑着调侃道:“谢忱,你怎么这么娇气啊?”
娇气?他?谢忱往后一靠,大剌剌地敞着两条长腿,他语气里满是不服,说:“什么娇气?我谢忱会和娇气这个词沾边?”
“没事啊谢忱,娇气就娇气点呗,我还挺喜欢的。”
林听笑得不行,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随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在某个从小到大都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少年心里,荡起了多大的涟漪。
第25章
饭店内人声嘈杂,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少年心动的瞬间。
谢忱怔怔地看着对面笑颜灿烂的林听,举起杯子刚要喝下去降降温。
就在他竭力思索着如何回应那句“喜欢”时,林听顺势拆开了纯牛奶, 举起来和他碰了个杯, 豪爽道:“都是哥们,别客气, 陪你干一杯。”
哥们儿?
谢忱突然觉得自己走错片场了,自己的心情简直是坐过山车似的上下剧烈起伏。
上一刻还是红楼一梦醉生醉死,下一刻就成了梁山好汉聚餐。
正所谓饭桌上见朋友, 林听喝完牛奶, 又拿了个新杯子, 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兀自说了起来。
她诚恳至极地说:“其实吧,你这人除了有点自恋和沙雕一点以外,人还是很不错的。”
谢忱:“………”
姑且当你在夸我了。
“不过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所以咱们就少喝一点意思意思, 划拳那些事就算了。”
林听以前也学过一点,毕竟要是赢了太毁形象了,万一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估计更要发愁了。
谢忱感觉更难受了, 果不其然,人姑娘之前太苦了,在酒吧待得时间恐怕不短, 连划拳这种事都会,刚才他说的话应该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吧。
两人各自闷着心事, 空气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谢忱觉得自己快要趴下来自闭一会儿了,这是大半夜惊醒都要骂自己一句“有病”的程度。
林听则是觉得这啤酒好苦, 早知道就不逞强喝了,还是纯牛奶不错。
谢忱清了清嗓子,支着手臂撑着额头,掩着黑眸,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林听懵了一会儿,疑惑地打量着他,慢吞吞地说:“你要酒驾啊?”
“………”谢忱掀起眼皮看她,女孩脸颊微红,不知道是热的了还是醉了,但她就喝了一口而已。
谢忱此刻格外清醒,撑着侧脸没脸没皮地说,“酒驾算什么,我还无证驾驶呢。”
林听冷不丁打了个颤,睁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瞧他,问了一句关键的问题:“大哥,你有车吗?”
如果是骑三轮的话,好像也不需要驾驶证吧。
“………”那确实没有,谢忱愣了一下,笑得不行:“你没醉?”
“嗯,”林听喝了口牛奶,眼睫轻颤,“我就是热了,不是醉了。”
谢忱打算结束这个磨人心态的话题,说:“我打车怎么样。”
“都行,你现在回去吗?”
谢忱想起来早上的那通电话,垂下了眼,黑发下的眼神里有点多了几分疏离淡漠,“先不回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看不出来,你还挺忙的嘛。”
林听淡淡一笑,忽地想起来今晚还要给何春霞他们回电话,心情也不禁忧郁了几分。
林听刚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她垂头收拾东西,刚拿了包,余光便瞧见一抹殷红,在她的白色衣服上格外明显。
她顿了顿,立刻拿包挡住,随后便没了动作。
谢忱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见对面的林听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弹,表情有些尴尬的模样,问了句:“怎么了?没吃饱?”
“不是。”
林听犹豫着怎么说,虽然她胆子的确大,性格外向不拘谨,但生理期顶着一裙子的经血走出去,还是挺难为情的。
她仰头扯了下谢忱的衣袖,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说,“那个,出了点小意外。”
谢忱看了眼她,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突然觉得很意外,林听竟然也有拘谨不自然的时候。
林听环视一眼四周,又抬眼看他,对谢忱勾了勾手指,眨眨眼睛道:“你低头,我告诉你。”
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谢忱此刻眼睛甚至有些迷离,看着林听白皙的手指,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似的,令人心烦意乱。
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吗?
他好像的确有些受不住。
林听见他不动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神中透漏着一股渴望,说:“我觉得你这外套穿着和你不太搭,天这么热,不然你脱了吧。”
谢忱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早已汹涌澎湃,像是有一团火在心中烧,他喉结滑动,问:“公共场合……不太好吧?”
太直接了!
“脱个衣服而已,这么难?”
林听拽了下他的袖子,把他拉低了一些,凑到他耳边,压下了心中的难为情,说,“谢忱,你帮我买个卫生巾吧。”
谢忱猛得直起身,经验丰富如他,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有些意外。
但看林听的眼神又着实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视线下移,顿时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耳垂早已红透。
少年轻咳一声,把外套脱下来盖到了林听脑袋上,说了句“等我”后,转身就往外面走。
拿下外套后,林听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和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突然还挺想知道,谢忱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回头买来试试。
过了半晌,谢忱拎着一兜卫生巾回来,隔着透明袋子,林听看到了好几种不同牌子的卫生巾,零零散散地装在一个袋子里。
他手里还有另一个袋子,像是装着其他东西。
谢忱挡在她身前,视线望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嘴上解释着:“我不知道你用什么牌子,索性就让店员帮忙挑了一些,你看看可以不可以。还有这条黑裙子,我看了看,你应该能穿的上。”
回想起超市里,店员阿姨一脸吃瓜的神情,以及那句“给你女朋友买的吧?”
他还是有点难为情。
谢忱摆手解释:“真不是女朋友,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朋友。”
店员阿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尾调拉长,一边弯身帮他挑选,一边说:“这种情况呐我懂,简称女朋友嘛,阿姨就是这个意思。”
谢忱:“………”
旁边的几位女士也不禁窃窃私语,甚至还有女生说:“我家那个都不会这么贴心!”
*
只不过回来的路上,谢忱打死都没有想到,他不仅招小孩子喜欢,还特别招大爷使唤。
小吃街交叉口处支了一个小摊子,摊子上铺了一张大纸,写着“算姻缘算命运”。
摊前的老大爷年逾古稀,头发花白,带着独有的老花镜,见了谢忱,硬是挥手把他喊到身边。
大爷神秘兮兮道:“小伙子,我见你有眼缘,不如大爷给你算一卦?算不准不收钱啊。”
谢忱下意识地问:“那要是算对了呢?”
大爷笑眯眯地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耶”,悠悠道:“给我二十就行。”
谢忱提前实诚地说:“我没带现金。”
闻言,大爷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两张二维码,和蔼道:“小伙子,微信还是支付宝啊?实在不行大爷还有pos机。”
谢忱:“………”
不得不说,大爷这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着实佩服。
谢忱拎着东西,急着回去,眼神冷淡,道:“不用了,大爷,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啧啧啧。”大爷看着谢忱的面相,缓缓后退了几步,拿起小桌子上的蒲扇就扇了起来。
谢忱笑着打趣道:“怎么?大爷您这是看出来我有血光之灾了?”
大爷很是高深地摇头:“不不不。”
“那是什么?”谢忱逐渐有些不耐烦。
大爷掐指琢磨了一下,捋捋胡子,随后激动道:“小伙子,大爷这么掐指给你一算,就知道,你这是红鸾星动,好事将临呐!”
谢忱怔愣了一会儿,心说,大爷,您这什么都没看就直接说结果,假的太狠了吧。
但他嘴上还是笑着说:“好好好,谢谢大爷,您说得肯定对,但我还有事,我真得走了。”
老大爷不依,依旧滔滔不绝地交待道:“小伙子,我猜你女朋友肯定也是长得漂亮,聪慧有礼吧。”
“好像是……”谢忱反应过来,有些无奈道,“不是,大爷,我还没女朋友呢。”
“胡说,”大爷瞪他一眼,道,“我算命算了十几年,就没出错过,今天大爷我就明摆摆地告诉你,小伙子,你的正缘已经到了。”
谢忱告诉自己该走了,但是听到这些话后的脚步却迈不动了。
仿佛心里有一个钩子在牵引着他的好奇心,牢牢地拽住他,让他怎么也迈不动步伐。
谢忱慢吞吞往前虚走两步,嘴上漫不经心道:“什么正缘,太假了吧。”
“不信你让大爷我看看你的手相,”老大爷捋了把花白的胡子,信誓旦旦地说,“我能把你姻缘说个八九不离十,不然绝对不收你钱。”
谢忱还是不相信,但语调已经慢慢减缓了:“怎么可能。”
但……下一刻,没走两步的谢忱转身折返,自己捞了个凳子坐下,敞着两条长腿,问:“大爷,看哪只手?”
“左手。”
“行吧。”
大爷透过放大镜在他右手上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手指指着什么东西数来数去,随后指着右手上的几条手纹说:“小伙子,你看这个,这条叫姻缘线。”
谢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然后呢?”
大爷突然抬头扶了扶眼镜,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算命算了十几年,头一次见姻缘这么坎坷的。”
谢忱心里一惊:“?”
大爷感慨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呐,从小到大,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女生总共有几十个呢。”
语气里明显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与嫉妒。
谢忱蓦地呛了一下,还几十个?什么鬼?
但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倒是有可能,“大爷,毕竟咱太优秀了,总不能不让人家喜欢吧。”
大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见四下无人,又压低声音凑近他,悄悄道:
“小伙子,开班教学不?”
谢忱:“………大爷,您这是为老不尊吧。”
那大爷哈哈一笑,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过你的正缘还真是遇到了,还是从小遇到的,青梅竹马吧。”
“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人可以有很多,但唯有正缘才是唯一。姻缘线不错啊小伙子,没闹过离婚,顺风顺水的,这年头可不多见了。”
“我正缘?”谢忱沉默片刻,问,“青梅竹马?但我没有啊。”
大爷冷眼瞧他:“这好命还藏什么藏,你大爷我都看透了,不用骗我,我算的一向很准。”
谢忱:“………”
果然是骗子。
他刚起身准备离开,大爷又道:“不过你这正缘跟你走在一起还费点劲,虽然你们从小就见过了面,但是缘分一说玄之又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如果再纠缠到一起,那就是月老姻缘绳显现,把你们捆在了一起,就算你们再分开,以后兜兜转转再相遇的,终究还是只有那一位。”
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大爷说得太玄乎还是太花哨,谢忱心里翻起了一阵波浪,垂眸思索着,喃喃道:“但我真没有什么青梅竹马。”
从小玩到大的就那几个兄弟而已。
大爷看了眼远方,语气神秘道:“你怎么知道,你的生命里,没有一位时常伴随你身边,但你却从未看见的人?”
谢忱终于领略了什么叫做忽悠,他觉得再这么说下去,自己对党和国家以及科学的信仰就快要崩塌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转身就离开,离开前还是付了大爷二十。
这么大年纪能说这么多也是不容易。
大爷悠悠地扇着风,嘱托了一句:“小伙子,切记,遇到那位正缘前,其他皆不可当真,那都是人生过客。”
*
“谢谢。”林听喃喃说了句,又看着手上的袋子,还是有些惊诧,问:“店家没有黑色袋子吗?”
谢忱站在她身边,笑容坦荡,故作疑惑道:“买卫生巾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反倒是林听一怔,随即笑道:“你还挺特别的。”
谢忱垂头看她,笑问:“特别什么?”
“特别帅啊。”
林听竖了个大拇指,鲜少的发自真心的称赞他,没有一丝调侃和掩饰。
只是单纯觉得他从外面回来,手提塑料袋逆着夕阳的那一刻,虽然额头满是汗水,但整个人都是发光的帅。
见惯了其他男性对这种事的嗤之以鼻以后,自己的思维偶尔也会随之固化。
但幸好,人总是能遇到三观皆契合的志友。
“我转你钱,你发我账单。”林听拿起手机说。
谢忱道:“不用了,我这个人比较特别,特别喜欢请客。”
林听:“………”
好败家的癖好。
“去厕所吧,我陪你。”
谢忱语气轻松,却没有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反而添了几分正经,他声线本就好听,配上这些正色郑重的话,令人心底一暖。
林听起身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他会看到,竟有些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