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只看了一眼,就往前走开,这种场面还是要走得远一点比较好。
经过网吧店门的时候,林听感觉很不自在,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那几个混混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长得挺漂亮啊。”林听只听到他们在身后露骨的调笑,不理会往前走。
刚离开不久,在回酒店的路上需要经过一条街道,虽然那街道很宽敞很亮,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人很少,没几个人走。
林听犹豫了下,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混混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交头接耳。
其中几个人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带着贪婪的笑,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走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
最后,林听琢磨了一下,折返回了当时经过的一个义唱团,打算买一些时长。
当时由于人群太挤,林听着急回去,也没仔细看。
现如今挤进去的时候,林听一眼就捕捉到了义唱团中最亮眼的男生。
灯光下,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微微弓着脊背,入神地拉着二胡,阖眼很是沉醉,不是谢忱还是谁。
但他不该在这里啊,难不成换地方了?
摊子不大,后面还摆着其他的一些乐器,主唱的少年微笑着打招呼,他前面放着一个绿皮捐赠箱,上面写着“为白血病少年XXX募捐”。
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在里面投下钱币,林听跟着,把身上近百元的现金都投了进去。
还有一个笛子手,一个架子鼓手和一个吉他手,其中笛子手是一个女生。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主唱男生正在唱一首《青花瓷》,语音柔和婉转,高潮部分还有周围的合唱,与这宜城的雨与冉冉升起的月很相配。
林听的心不在躁动,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恰巧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干净见底,只不过一瞬她就移开了,看到另一侧守着的混混。
歌曲已经结束,林听也有了更好的主意,她径直走到在人群中的为首的黄毛混混身边,说了句:“大哥,你看起来对我很有意思。”
黄毛见状,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客气道:“妹妹玩得也挺开啊,要不跟哥几个玩玩?”
林听笑了下,乖得不行,“行啊哥哥,哥哥叫什么名字?”
“刘金,金色的金,妹妹叫什么名字。”
“林红,红色的红,要不给妹妹我点个歌?”
说着,她往义唱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看到了少年低下去的头,心下一跳,“点个情歌,示个爱?我陪哥哥们喝一顿。”
他身后的几个瘦高男生跃跃欲试,交换着猥琐的眼神。
那黄毛上下打量着林听,落在了她白皙匀称的小腿上,笑得令人恶心反胃:“行,林妹妹想听什么歌?”
“《丑八怪》,”林听强忍着恶心,挑了下眉,“哥哥多投一些呗,看看我在哥哥心里值多少钱。”
“行啊,够买妹妹一个晚上了。”黄毛磨了下牙根,笑说,“还挺善良。”
黄毛指挥着一个男生投了一百多块钱,很多零钱,又去报了歌,还没开始的时候,黄毛就已经开始动手动脚。
她瞥了一眼,感慨,这流氓还真行,都好这口了,嘴上还挺装的。
林听后退了一步,刚要清嗓子开喊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把黄毛推开,高高瘦瘦的影子落了下来,挡在她身旁。
“你们想干什么?”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黄毛脸色冷了下来,硬了拳头往前走了一步,“小子,你多管闲事?”
谢忱丝毫不退让,挺直身子以后竟要比对面的混混还要高出不少,气势上赢了一大截。
林听直接开喊:“刘金,你太不要脸了,我都说了,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公交车上偷拍女生裙底,抢小学生保护费,□□未成年少女,脚踏十只船还虐待小动物这些事都说出来。”
一口气说完后,林听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开始嚎啕大哭,货真价实的眼泪,哭得很伤心。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为首的黄毛以及他身后的那些混混,有人喊了一句,“就是他们上次非礼了几个小姑娘!”
“他们抢过我钱!”
黄毛混混:“………”
一时间,人群议论纷纷,其中的强壮男人纷纷走到前面,衬得那几个男生更加瘦弱了。
黄毛气炸了,指着一旁的林听开骂,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听,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谢忱想都没想就踹了一脚,和他们一群人厮打在一起。
林听借了一下话筒,边哭边喊:“救命啊,打人了,流氓变态欺负小姑娘了!”
最后警察叔叔成功又来了,又是一顿笔录,调查监控又根据现场人群的口述记录,判定那几个混混的确是先上前动手的。
而且有过好几次犯事记录,是惯犯,就把他们带走了。
义唱团继续,现在的人反而更多了一些。
谢忱脸上挂了些彩,嘴角红肿了一片,脸上还有些淤青,义唱团的几个少年也赶了过来。
林听抹了泪,神情认真地为他检查着伤口,说:“你冲上来干嘛?这顿打你可以不挨的。”
“看不惯,”他闷闷说了句,又笑了下,语气轻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林听看着他的笑顿了一下,即便分手了,他还是这个性子,开心快乐吊儿郎当,没正行,但正义感爆棚。
这样一个明媚如骄阳的少年,教养好,三观正,他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另外一个女生拿了几个创可贴递给谢忱,他接过来道了个谢,自己给自己贴上。
唱歌的男生皱眉道:“刚才伴奏就不专心,一转眼你怎么还跑过去打架了?你可就指着这张脸过活呢。”
谢忱抬眼瞧他,笑说:“我明明一直靠的是才华吧。”
女生接话说:“我倒觉得谢忱做得挺好的呀,见义勇为嘛。”
随后她转身问林听:“朋友,你还好吗?”
林听反应迟钝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哦那个,我没事,谢谢你们的话筒。”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女生接过话筒,说,“你要注意安全呀。”
林听:“好,谢谢你们了,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她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经过这件事之后,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等等。”一道声音喊住了她。
林听回头,是挂了彩的谢忱,他就这么站在路灯下,跟主唱的男生说了几句话,然后朝她走过来,静静地说了一句:“我送你。”
待他们走之后,几个人交头接耳地商量着,说:“临时改道来鹿宜城,明天去桐城吗?”
“可以,换一下地方而已。”
*
夜风卷携细如牛毛的雨丝,冰冰凉凉地打在脸上,林听和谢忱并排走着,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忽的,林听问:“我记得你不是去了另一个城市吗?怎么来了鹿宜城?”
谢忱双手抄兜,外套帽子也兜在头上,在他脸上投注下一片阴影,他嗓音有些沙哑:“我们义唱团偶尔会到临市转一转,扩大一下知名度。”
“哦,那挺好的。”林听低头看着脚尖,避开水坑,和谢忱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缝隙,时近时远,“那你来送我会不会很麻烦?毕竟你们不是还要义卖?”
“我们本来就要收拾离开了,《青花瓷》是最后一首。”
“哦。”
路过药店的时候,林听进去买了些,仰头看他,语气平淡得毫无波澜,“我帮你消毒包扎一下吧。”
林听安慰自己,只是革命友谊。
谢忱垂眼看她,扫了一圈四周,说:“就在这里吗?不请我去酒店坐坐?”
林听:“?”
谢忱声线低沉,单手抄在兜里,故作不在意道:“革命友谊而已,况且我这受的伤其实也不轻,他们那几个人下手还蛮重的。”
说着还蹙了下眉头,似乎伤口挺疼的。
林听:“……行吧。”
谢忱别过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酒店房间很干净亮堂,林听让他随便坐,然后去接了点水,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过来。
上药的时候,林听很专注投入,手上动作轻巧,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似的,小心翼翼。
反倒是谢忱屏住了呼吸,一双黑眸静静看着她。
两人距离挨得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女孩杏眸上根根分明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瓣。
几缕散开的发丝时不时扫过他的脸颊,痒的过分。
林听看他眉头紧缩,问了一句:“很疼吗?”
谢忱感受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侧脸,扶着床边的手蓦地一紧,“有点疼。”
“那你稍微忍一下,我很快就弄好。”
谢忱偷看她一眼,脱口而出道:“其实也不用急。”
林听手一顿,问了一句:“嗯?”
“那个,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着急,慢慢来就行。”
“哦,其实包扎这种事情,我还挺有经验的,你放心吧。”
谢忱问:“你还给其他异性包扎过?”
下一刻便听她说,“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家林小二都是公的呢。
谢忱心一紧,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里透漏出一种莫名的委屈感。
他想起来曾经林听说自己一天打好多份工,甚至可能去过酒吧做服务员,心尖一股酸涩弥漫,“林听,你以后不要去酒吧了。”
“什么酒吧?”林听疑惑不解,她不记得自己还去过酒吧啊。
谢忱垂头,不知道如何解释,“虽然赚钱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平安。”
看着谢忱复杂的神情,林听有一瞬间明白了,当时的确给他讲过自己去兼职的事,只不过他好像误会了。
林听想,如果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轻浮随意的女生,会不会就能离自己远一点?
“没办法,钱这种事,我拒绝不了。”
“那如果我有钱,你就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他的目光真挚热烈,让人无法直视。
林听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谢忱,你败家子啊?”
“那你愿意吗?”谢忱不依不饶地追问。
林听没有回答,只是把最后的伤口包好。
谢忱喉结滑动,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蓦地低头笑了下,说:“林三三,有时候,你演技挺差的。”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他走而已。
谢忱看得明白,但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希望,林听会因为钱跟他在一起。
不过这想法只浮现了个头,便淹没在混乱的思绪中。
她的指尖很凉,像是刚从冰水中出来的,偶尔划过皮肤时,总是令他心跳快几分。
林听深吸一口气,说:“谢忱,你就没想过我是个骗身骗心的坏女孩吗?”
“那说明,”他顿了顿,笑说,“你眼光不错。”
“你这人……够自恋。”林听忍不住笑了笑。
谈话间,谢忱余光看到女孩泛红的眼尾,心下一沉,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
“什么?”林听一愣。
“没什么,就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弄好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林听说了句:“哦对了,谢小二在何佳灿那里,他照顾的很好。”
“嗯,我知道。”
林听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喝吧,我今天买的。”
“谢了。”
过了片刻,林听问:“你不是在桐城么?怎么来鹿宜了?”
“义唱团临时改路线了,明天去桐城。”
“哦。”
又说了两句之后,谢忱起身离开,刚转身走的时候,林听又叫住他。
“嗯,今天晚上谢谢你了,路上小心。”
“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门关上的一瞬间,林听脸上的笑容面具瞬间脱落。
她的手握在酒店的门把手上久久没有松开,眼底满是挥之不去的黯然,嘴唇紧紧抿着,不发出一声。
关灯睡觉!
谢忱在楼下站了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走,他想了很久,又怕自己太想,却还是在最后眼角泛红。
夏夜有时候很闷,但下了雨就会凉爽许多。
谢忱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林听一如既往的自立自强。
这样,他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这样,也……挺好。
第47章
林听从B省宜城回来以后, 整日就觉得疲乏,偶尔还会做噩梦。
梦里依旧是空明白亮的医院,消毒水味儿弥漫, 李h坐在病床上, 恹恹地了无生气。
画面一转,林听的眼前恍然间开阔起来, 李h浑身是血地站在白港大桥上。
风大浪大,人群喧闹,所有混乱声一起灌入耳中, 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听到自己在撕心裂肺地喊:“李h, 别跳, 别跳!”
她看见自己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拼命地朝摔下去的李h伸出手。
李h嘴角渗着血,她在笑,笑得凄凉。
人在危急时刻, 作出的反应无关理智与利弊, 全部都是下意识的行为,正如林听不计后果地想要救人。
从小就不对付的两个人,没有很深的感情, 但林听只是不想看着一条生命逝去,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同学,九年的同学。
“李h,别跳!”
林听控制不住地往前倒下,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海水。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猛地失衡, 像有一根绳子绑在她身上,不由分说地将她往下拽。
冰冷刺骨的海水漫过林听, 挣扎不动。
醒来后的林听总是喘着气,看着屋外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心情沉闷。
渐渐的,她开始失眠,止不住地难过,却又哭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病了,从来没有过的疲惫感。
云旎陪她去了医院,她拿着检查报告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抱着林听,死咬着唇,不发出一声声响。
林听仿佛早有预知,说:“云旎,我没事,我就是太累了,真的。”
“我知道,”云旎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哽咽,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都知道的,林听,我们马上就要去大学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奇奇怪怪的缘分,云旎焦虑的时候,甚至拿起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