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饿了,没拒绝:“如果让我请客,咱们就去。”
拒绝的第一步,划清界限。
傅墨白轻抿薄唇,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可到付钱的时候,男人先她一步,没给她划清界限的机会。
“你那点粮票还是留着吧,我平时吃饭不花钱,存着也没用。”
饭馆门前,两人互视对方。听到他的话,苏鸢轻咬唇瓣,最终鼓起勇气,把话挑明。
“傅墨白,我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目前不想和谁交往,也不想结婚。”
尤其是和他,他职业特殊,被所有长辈寄予厚望。如果将来真的找到家人,万一她的家人背景复杂……
到时候只会影响他的前途。
见她拒绝得干脆,男人陷入沉默,就在苏鸢以为已经把话说清楚时,他再次开口:“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为止。还有,以后别想躲着我,躲也没用。”
“……”
苏鸢怔了怔,没想到他这么霸道不讲理,不由得气闷。
刚要瞪他两眼,就见马路对面来了几个人,无比熟悉的身影,吓得她慌不择路,想都没想,忙上前一步躲入男人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软,让傅墨白愣怔一瞬,下意识虚揽住她,心底只剩欢喜,心脏像要跳出胸腔般,渐渐处于失控边缘。
“你改变主意,同意了?”
苏鸢把额头抵在他胸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没有,你别多想,也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周围路人不多,傅墨白不明所以,只能依了她。
可惜,俊男美女的组合,就算再躲避,依然能引起别人的关注。
比如正朝他们这边走来的沈晴,她怼了怼身旁的杨晓红,一脸兴奋,“你快看!那男人长得真精神!全镇都找不到那么帅的!”
杨晓红随着手指望去,也跟着眼前一亮,不过很快耷拉下眉眼,“你没看见人家怀里抱着媳妇吗?别到处瞎瞅。”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也都注意到。冯书苗视力不错,睁大眼睛,莫名觉得怀里那人的穿着打扮十分眼熟。
“你们看那双小皮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大家视线下移,沈晴是第一个认出来的,“那不是苏鸢的皮鞋吗?!难道……”
瞬间,所有人像装了雷达,朝八卦中心探去。
此时,苏鸢如鸵鸟般,还抱有侥幸心理,耳边是男人低低的喘息声,扰得她耳朵发痒。
直到――
“鸢鸢,是你吗?”
“天呐,真的是苏鸢!”
无比熟悉的声音震透耳膜,想要继续装死,显然行不通。
苏鸢快速跳出傅墨白的怀抱,转身站直,尴尬微笑,“好巧,你们不是去青山市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沈晴没接话,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向她,问:“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介绍一下,他是谁?”
两人当街搂搂抱抱,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好几道视线齐刷刷地投过来,苏鸢实在顶不住,硬着头皮答道:“他就是傅墨白。”
在场的人都听过这个名字,沈晴立即兴奋不已,“我们早就猜到他肯定是你对象,没想到真人长这么好看!”
接下来,大家纷纷跟傅墨白打招呼,气氛十分热烈。
比起苏鸢那副鹌鹑状,傅墨白一直颔首微笑,表现得温文尔雅,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斯文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一阵寒暄过后,沈晴对苏鸢打趣道:“难怪你没空陪我,原来是约了革命战友啊?”
苏鸢听了脸色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打算去哪儿?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比起被人八卦,她更不想面对傅墨白,明明上一秒拒绝了他的表白,结果下一秒又要他配合撒谎,简直打脸。
大家不知道她的心思所想,谁都不愿意当电灯泡。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们继续约会吧。我们还有事,带着你不方便。”
至于想知道的,等她回村再问就行了。
五分钟后,望向那群渐行渐远的小伙伴,苏鸢欲哭无泪。
看到这一幕,傅墨白忍住笑,故作严肃,“鸢鸢,咱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苏鸢心虚不已,只能同意。
于是,两人又回到那家饭馆,点了两份炒菜和米饭。
“刚吃完午饭,你还能吃下去吗?”苏鸢问。
男人递给她一双筷子,淡定回答:“吃不下,可以带回去晚上吃。”
这两道菜只不过是件摆设,是为了遮掩他忐忑、卑鄙、又激动的内心。
等饭菜上桌后,傅墨白才出声:“现在,咱们的关系人尽皆知,你有什么打算?”
这正是苏鸢所发愁的,还没等她把问题想通,男人又说道:“既然你现在不想嫁人,我又不愿意将就别人。不如这样,咱们继续维持这种假象,直到各自有对象为止。 ”
“这对你不公平。”
苏鸢拧眉想拒绝,但傅墨白直捅/要害,“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告诉所有人你说谎了?我不会让你做这种傻事。”
苏鸢抿起唇,又一次后悔当初撒下那害人害己的谎言……
傍晚,回到白云村。
那些抛弃她的小伙伴们,早已等在村口,个个一脸八卦,翘首期盼她的归来。
苏鸢慢慢走近,脚步有些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不着力。
冯书苗一眼认出她,举起胳膊朝她招手,“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半个小时了。”
“是啊,为了见到你,我连晚饭都没敢多吃,所以,你必须对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行。”
怕她不信,杨晓红还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装腔作势。
沈晴伸长脖子望向苏鸢身后,好奇地问:“你对象呢?他没送你回来吗?”
第20章 见家长
苏鸢在几人面前站定, 那张脸蛋比晚霞还红。
目光不敢聚焦,虚虚地说:“是他送我回来的,只不过没进村, 他那人脸皮比较薄。”
她尽量解释得自然些。
从今天开始,她和傅墨白就是对象关系了, 名义上的。
大家围过来, 七嘴八舌问了许多问题。苏鸢一一解答, 耐心十足,有些答案,是她和傅墨白商量好的,不怕露馅。
夕阳下,她的模样比花还娇,把沈晴都看痴了。
“难怪人家说,有对象之后会变得漂亮, 你今天真美!”
“有吗?”苏鸢摸上脸颊, 感觉滚烫。
次日上班。
第一节就是语文课。如今秋收结束, 请假的十个孩子都已经回来上课。
平日,苏鸢会利用课余时间帮他们补习功课。可有些孩子散漫惯了,根本听不进去。
“老师,我爸说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回家种地多攒点钱,将来娶个漂亮媳妇, 比啥都强。”
说话这人叫李树, 穿着一身脏兮兮、半长不短的衣服, 头发很长已经冒油打绺了, 坐在那里晃悠着板凳,吊儿郎当, 还挺自命不凡。
他是班里学习成绩最差的孩子,苏鸢把一本信纸放到他面前说:“把你的家庭住址写下来,最好画个地图,我要去家访。”
“……”
李树“腾”得一下坐直身子,不敢置信道:“老师,我没犯啥错误啊?为啥要家访?”
“你刚刚那些话很说明问题,我得找你爸好好谈一谈。”
家长是孩子人生道路上的引路人,如果引歪了,就很难掰正过来。
李树还没意识到问题,磨着她不想写。
苏鸢又递给他一支笔,故作严肃,“你不写我也能打听到,还不如主动点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因为之前没相处过,李树一时摸不清她的脾气,也就不敢造次,于是乖乖画了一张地图,几笔勾勒,详细生动。
画完递给她,还不忘求情道:“老师,您千万别说我坏话,不然我爸非打死我不可。”
苏鸢接过地图看了看,由衷夸赞:“你画得真好,以前跟别人学过吗?”
听她这么说,李树抬起下巴,十分傲娇道:“咱是自学成才!这有啥?瞎画呗。我会画的东西可多了。”
其他学生也都凑过来,看着他那栩栩如生的地图,皆是赞不绝口。
人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赞美,可把李树美坏了。
随着第二节 课的铃声响起,苏鸢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在路过东拐角的办公室时,习惯性地望一眼。
只见有几位老师,正往外搬东西,有桌椅书柜,特别忙碌。
她走过去,好奇地问:“那间办公室怎么了?”
有位男老师闻声抬起头,看见是她,立马换上笑容解释,“那间房要改成实验室,老师们将要去其它办公室挤一挤。”
苏鸢听了心思一动,打算想个办法,让谭丽来自己的办公室,以后会更好接近。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
傅墨白拎着饭盒如约而至。
想到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苏鸢从校门里走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装作很自然地上前问:“见你心情不错,任务快完成了?”
“没有,任重道远。”
傅墨白深深看她一眼,伫立在那里,挺拔如松。
一时间,苏鸢觉得他的形象伟岸极了,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他们回到吉普车,傅墨白如往常那样,打开饭盒再递给她筷子。
不过,苏鸢没急着吃,而是思忖片刻,轻声说:“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男人不自觉地坐直身子。
接着,苏鸢把在白云村的生活简单描述一遍,末了道:“干妈和姜家人都对我非常好,如今他们知道你在本市,我希望这个星期天,你能跟我回去一趟。”
听到是要见家长,傅墨白嘴角噙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需要准备见面礼,他们都喜欢什么?”
该有的礼节不能省,苏鸢想了想,把每个人的爱好讲一遍。
在讲到姜松时,男人带着一股酸气,“你竟然连他喜欢什么都知道?”
苏鸢不明所以,“每天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有什么不知道的?”
“……”
傅墨白一噎,抿起薄唇,不说话了。
*
到了周日这天。
他穿着一身便装,骑着自行车来到白云村。
这次没像之前那样躲在偏僻处,而是把车骑进了村子。
怕村民看见他眼生,苏鸢早早等在村口。
见他来了,连忙走上前,再看那大包小裹的礼物,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都是平时用得上的,不算多。”
后车座有礼物不能坐人,傅墨白迈开大长腿下车,与她并肩前行。
有村民看见他们,全都过来打招呼。
“苏知青,这人是谁啊?是你那军人对象不?”
苏鸢朝他们礼貌微笑,并承认了这种猜想,当众公开与傅墨白的关系。
“呦,这是调到咱们东北来了?小伙子长得真精神,等以后结婚,一定要请大家吃喜糖才行!”
刚刚一直在当背景板的傅墨白,听到这话,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果带皮递过去,并认真承诺:“等我们结婚,一定送您喜糖。”
果丹皮不便宜,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阔绰,对方先是一愣,随即连连感谢。
其他村民见状,算是瞅清楚了咋回事,也都有样学样,喜庆话跟不要钱似的,一句句往外冒。
傅墨白听得开心,不一会儿,把带来的果丹皮和花生都分完了。
苏鸢红着脸在旁边看,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溢满幸福的感动。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来到姜家门外。
男人把自行车停好,卸下礼物,抻了抻衣角问:“你觉得我形象怎么样?”
苏鸢认真打量他,夸了一句“非常好”,紧接着敲响姜家大门。
此时,叶洁和姜家人已等在堂屋,听到动静后,叶琴眼前一亮,忙去开门。
当看到傅墨白时,眼底尽是欣赏,“小傅同志,快进屋!”
再看那大包小裹的东西,震惊之余很是心疼,“你来就来呗,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阿姨,谢谢您平日里对鸢鸢的照顾,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心意。”
这是傅墨白走进姜家后,说得第一句话,堂屋几人听见,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都觉得他彬彬有礼,能把苏鸢看得很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身为她的干妈,叶洁自动带入母亲角色,对这个准女婿是越看越喜欢。
不过,该考察的还得继续考察。
“既然都追到这儿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傅墨白坐在众人对面,挺直脊背回答道:“我听鸢鸢的,随时可以领证。”
一旁的苏鸢:“……”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我还小,今年没打算结。”
这时,姜原笑嘻嘻地插话道:“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苏老师,您不能当流氓。”
见她没大没小,叶琴狠狠瞪她一眼,然后面向傅墨白,很不好意思,“这孩子就是欠教育,打两顿就好了。”
傅墨白却赞赏地看向姜原,夸她聪慧过人,将来必成大器。
苏鸢坐在他斜对面,恨不得给他两脚。
在发礼物的时候,除了之前买好的,傅墨白又送给姜原一支钢笔,为感谢她刚刚的仗义执言。
姜原是个机灵豆,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毫无负担得接受礼物。
叶洁看着手里的羊毛衫,喜欢之余又觉得太贵重了。见她推脱不要,傅墨白笑着说:“您是鸢鸢的母亲,还望您平时多夸夸我,衣服是她挑选的,您就收下吧。”
“母亲”二字最为动听,叶洁心里乐开花,便把衣服收下了。
到了吃饭时间,姜松才从外面干活回来。
傅墨白一直把他当成假想敌,以至于笑容极淡,如果不是姜家人都在,他早已恢复以往的冷凝。
姜松能隐约感觉到敌意,只是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他是真的只把苏鸢当妹子,没有半点私心。
苏鸢察觉到傅墨白的变化,趁大家不注意,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你怎么了?刚才不是笑得很欢吗?”
认识十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能笑。
跟个赝品似的。
男人侧过头,盯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樱红的唇,问:“你猜不到因为什么?”
他暧昧的目光,令她方寸大乱,连忙拉开一些距离,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