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饭结束,双方分开走。傅墨白忽然问她,“你觉得江南那人怎么样?”
“?”苏鸢不懂他的意思,问:“你是指人品吗?我哪知道他好不好。”
“没觉得有亲切感么?”男人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她瞪他一眼,回道:“别胡乱吃醋,我可没这么觉得。”
被误会成吃醋,傅墨白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又不是醋缸,哪能谁的醋都吃。”
可苏鸢认定他是一个大醋缸,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好了,就当你没吃醋吧。放心,我对人家真没有什么亲切感。”
“……”傅墨白无奈轻笑,只能摸着鼻子认了。
第二天,他给萧祁送去礼物,以表达感谢。
萧祁拿着一支新钢笔,忍不住向他身后看,见苏鸢没来,难免有些失望。
傅墨白看出他的想法,冷嗤一声,警告道:“听我一句劝,别总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你永远不可能有机会。”
隐秘的心思被撞破,萧祁恼立刻羞成怒,“话别说得太早,总有一天,我会比过你强!到时候,鸢鸢肯定后悔跟了你。”
见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傅墨白懒得再和他废话。
未来还长,时间足以证明一切……
两天之后,大家坐上回青山市的火车,在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所有人心中皆是不舍。
通过这次旅行,姜原早就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在京市生活。
李树望向车窗外,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如今梦醒了,除了舍不得,更多的是望眼欲穿,因为家里还有怀孕的母亲在等着他。
随着火车驶出月台,苏鸢收回心底那丝帐然,对孩子们笑着说道:“等回去,你们每人写一篇作文交给我,就以这次京市之行为标题,字数不能少于六百字。如果写得好,还有奖励,希望你们能认真完成任务。”
姜原听了忍不住哀嚎,“老师,六百字好难啊,能不能再少一点点?”
李树语文基础差,也是一脸苦恼。
但苏鸢没作任何让步,“600字不多,在京市这么多天,难道没有一两件事是让你们很难忘的?”
孩子们听了面面相窥,脑海中不断闪过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
傅墨白默默看着这一切,觉得以后如果有了娃,自己管孩子的能力,肯定不如苏鸢。
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漫长旅程,他们终于到达青山市。走出出站口的那一刻,大家忍不住深深吸气,都觉得就连这里的空气都无比熟悉。
知道李树一直担心母亲,傅墨白先回部队放行李,顺便把吉普车开出来,然后载着大家前往李树家所在的村子。
望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孩子们倍感亲切,李树忽然觉得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土窝好。
在与白云村的分岔路口,刚好碰见姜松赶着马车从这里经过。
姜原十分激动地朝他招手,姜松也在这时看到他们,停下了马车。
傅墨白也慢慢停下车,跟他打招呼。
姜松颔首回应道:“你们是刚从京市回来吗?现在准备去哪儿?”
傅墨白指了指车后座的李树,如实回答问题。
见他们是要去隔壁村,姜松隔着窗户对姜原说道:“你就别去添乱了,赶紧跟我回家,妈都想死你了。”
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姜原有些犹豫不决,姜松见状忙催促,她只能拎着行李下车。
临走前,苏鸢还不忘提醒她,“记得写600字作文,如果不按时交作业,后果自负。”
一听这话,姜原笑得虚伪,赶紧坐上马车溜了。
很快,苏鸢他们来到隔壁村。刚进村子,就见有人朝他们这边跑来,额头尽是汗珠儿,气喘吁吁道:“这车上有李树不?他家出事了!”
李树听闻,连忙摇下车窗问:“王伯,我家出啥事了?”
说着,还要推开车门走下车,却被王伯制止了,“你快去镇医院看看吧!你妈早上摔了一跤,现在啥情况,我也不清楚!”
李树急得不行,傅墨白赶紧启动汽车,前往镇医院。
在去的路上,苏鸢轻声安慰他,“别担心,会没事的。”
李树听了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思绪早已飞到了镇医院。
在这个年代,镇上没有红绿灯,汽车又不常见,因此整个路程简直畅通无阻。
到了医院,三人向产科飞奔而去。
有几位村民站在走廊,焦急等待着。当他们看到李树时,忙七嘴八舌地围过来。
“你这孩子可算回来了!你妈正在里面动手术呢!”
李树他姥周萍也在人群之中,下一秒,挤到他身边问:“你家的钱都放在哪儿了?这手术得花不少钱呢,我现在回去取。”
此时,李树的脑子异常混乱,他刚想说出藏钱的位置,却被苏鸢打断了。
“如果缺钱,我这里有。你先留在这里吧,别到处乱跑。”
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周萍紧皱眉头,又催促,“快点告诉我钱在哪儿?一会儿你妈该出来了。”
李树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终于有所反应,“姥,其实我家没多少钱,平常还得向老师借钱花,您现在手里有钱吗?能不能借我一点儿?”
周萍是个贼抠门的人,让她往出掏钱,显然不可能。
“我走得急,兜里也没带钱。你还是向你老师借吧。”
就在这时,医生走出手术室,扬声问:“谁是刘宝娟的家长啊?!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女孩,五斤三两,快来人把她抱走吧。”
周萍听到是个女孩,不禁沉下脸,“害,要是个小子该多好!”
苏鸢闻声看向她,莫名觉得这话有些怪?
第54章 送养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周萍抱过这么大点儿的孩子, 她随医生朝手术室里面走,李树也想跟进去,却被拦住了。
“家属去一个就行, 你在外面等着吧。”
李树急躁不安,问医生:“我妈咋样了?她啥时候能出来?”
医生瞅瞅他, 没给出肯定答复, “你再等等吧, 快了。”
说完,便像一阵风似的走进手术室,周萍拿着包被紧跟其后。
见李树一脸担忧,苏鸢来到他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别怕,我们要相信医生。”
李树用力握紧那颗糖,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 周萍抱着一个小婴儿从里面走出来, 绷着脸, 不见一丝笑模样。苏鸢看到这一幕,快步过去帮忙,“婶子,您教教我怎么抱孩子,让我来抱她吧。”
周萍巴不得这赔钱货有人照顾,急忙递过去, 并教她怎么抱。
苏鸢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 瞧她长得皱皱巴巴, 又那么弱小, 目光随之变得温柔。傅墨白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内心深处也跟着柔软起来。
李树探过身子凑近, 对这个妹妹充满好奇。
“老师,她在睡觉吗?”
“对,咱们说话小点儿声。”苏鸢四肢僵硬地抱着孩子,很怕有个闪失。
李树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根本不敢抱。
走廊里阴凉又人来人往,苏鸢抱着她去病房,除了傅墨白以外,其他人仍留在手术室门前耐心等待。
镇医院的病房很少,一间房里有六张床位,其中五张都有人住。他们的床位在最里边靠近窗户,苏鸢弯腰把婴儿轻轻放到床上,下一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看向傅墨白,小声问:“这孩子一直在睡觉,会不会有什么毛病?”
她的话直接把隔壁床的大娘给逗笑了,“你们放心吧,刚出生的小娃娃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只知道睡觉,除非饿了或尿了才会醒。”
苏鸢听后长舒一口气,见一屋子都是产妇婴儿,傅墨白把他们安顿好后,便出去了。
那大娘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主动和苏鸢唠嗑,“你是这奶娃啥人呐?瞅着不像当妈的样儿。”
“我是孩子家亲戚,她妈在手术室还没出来。”苏鸢没详细解释,余光一直落在小婴儿身上。
在之后的聊天中,她得知大娘的闺女是难产住院,今早刚生的孩子,算是有惊无险。
大娘告诫她,女人在孕后期一定要多运动,不然到时候生不下来,遭罪的只有自己。
苏鸢听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己怀孕的样子。
她不免有些忐忑,但依然渴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宝贝。于是,牢牢记住了大娘的话。
这时,病房外传来OO@@的脚步声,李树忽然推门而入,紧接着,李母被众人抬进病房。
苏鸢忙把婴儿从床上抱到怀里,并站到角落里,以免碍事。
李母的麻药劲儿还没过,仍处于昏迷当中。眼瞅着快到饭点儿了,周萍心思转了转,把那几位来帮忙的村民,好声好气地打发走了。
李树一直盯着母亲,完全没注意到她的举动。苏鸢拧起眉,但考虑到这是李家事,便没吭声。
等把村民们全部送走了,周萍笑呵呵得对苏鸢说:“老师,如果没啥事,你们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苏鸢回以淡笑,问向李树:“你和姥姥在这里能行吗?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李树心疼她奔波一天,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用,您回家休息吧,我能行。”
“对对对,您快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在周萍的一再催促下,苏鸢和傅墨白离开了医院。
回家的路上,苏鸢仍然不太放心,“你觉不觉得,李树他姥很奇怪?”
傅墨白边开车边问:“她做了什么?”
苏鸢仔细想了想,回道:“我觉得,她好像不喜欢李树的妹妹,倒是希望妹妹能是个男孩儿。”
傅墨白经常出任务,人生阅历比较多,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懂了,他立刻沉下脸,默不作声。
注意到他的反常,苏鸢更加确定自己直觉是对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呀?”
沉默良久后,他才开口:“也许…李树他姥觉得这孩子是个负担,想把她送人吧,比起女婴,男婴更好送一些。”
他没提“卖”字,是不想让她接触太过黑暗的东西。
苏鸢听了惊讶不已,“李树妈会同意吗?怀胎十月,那是自己辛苦生下来的,谁能舍得这么做?”
傅墨白也不愿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附和道:“也许这只是他姥的想法,李树妈并不知情。或是咱们想多了,人家根本没这种打算。”
苏鸢只希望,真是他们想多了……
第二天,她提着小米粥来到医院。
李母早已经清醒了,正在给孩子喂奶,身边没人照顾。
苏鸢走到病床旁,先是把早餐放到桌上与她打招呼,然后环顾四周问:“大婶和李树呢?怎么不在?”
李母对她特别热情,笑呵呵地解释道:“小树去打热水了,我妈回家取几点东西,晚上能回来。”
见其精神状态不错,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母爱,苏鸢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
很快,李树拎着暖瓶走进病房,当看到她时,眼底划过喜悦。
“老师,您怎么来了?”
苏鸢指着桌上的早餐,让他赶紧吃。
除了小米粥,还有几个包子,李树没打算动筷子。
“老师,我攒了不少钱呢,您这份早餐多少钱?我把饭钱给您。”
他不想再让老师破费了。
“这都是你师丈做的,没花钱。”
怕他不信,苏鸢又补充道:“饭店的包子可没你师丈做得实在,快洗手尝一尝。”
李树依然没动,态度坚定,“小米白面也得花钱,总之不能白吃白喝。”
见他这般执拗,她快被气笑了,“行吧,你先记账,等你以后参加工作再还给我。”
李树十分认真地点点头,默默记下今天这笔钱。
之后,苏鸢问清他们哪天出院,打算让傅墨白送他们回家。
这次,李树没拒绝。
苏鸢走前,他纠结半天,最终以送客的名义,找到和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大门。李树在一棵垂柳下站定,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见他这副表情,苏鸢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他支支吾吾许久,才说出心中烦恼。
就在昨晚,李母苏醒之后,周萍背着李树给李母相了一门亲事。
对方今年四十岁,白云村的老光棍,家里条件还行,但他是个斗鸡眼,说话还有点大舌头。
因为这些毛病,所以这么多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如果李母嫁过去,不仅能得五十元彩礼,对方还承诺帮她养儿子。
“那你妹妹呢?怎么办?”
苏鸢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李树哭丧着脸说:“我姥说要把我妹送人,不能让她耽误我妈的幸福。其实我知道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如果我妈真的嫁给他,那男人绝对不会白养我,甚至会让我退学。”
连小婴儿都不愿意养,又怎么可能愿意养他这半大小子呢?
苏鸢惊讶于他的想法,问:“那你妈是怎么说的?”
“她当时很生气,说不会离开我们,还跟我姥吵了一架。但是……我真的想让她活得开心些,以后找个好人重新组建家庭。我可以养我妹妹长大,但绝不能把她送走。”
对上他坚定的目光,苏鸢欣慰一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是个好孩子,体谅母亲是对的,但你还是个学生,独自养娃这事可不行。”
李树挠挠后勺,心中异常烦乱……
接下来的几天,苏鸢每天都去医院送餐,顺便瞧瞧小婴儿长成什么样了?
原本的黑红皮肤已经变得白白嫩嫩,胖乎乎的,非常可爱!苏鸢很喜欢这个小胖丫。
为感谢她的帮忙,李母请她给女娃取个名字。
苏鸢想了很久,觉得“李满”这个名字不错,她希望这孩子能够幸福长大,事事美满。
李母对名字特别满意,并邀请她参加孩子的满月宴。
这年月,凡事不允许大操大办。
以李家的经济条件,只够请一桌客人的,算是走个形式。
虽然如此,苏鸢仍很重视,满月宴当天一早便拽着傅墨白出发了。
为感谢生孩子那天大家的帮助,李母还给村民们发了喜糖。
糖票是周萍借给她的,这一点令人十分意外。
当苏鸢到达李家门口时,院子里传出一阵说话声,她只听出周萍的声音。
“宝娟,你是不是虎啊?有人出钱要你手里的丫头片子,你就痛快卖了呗,难道真想养大她?”
“妈,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不会卖掉她,你以后别提这件事了,也少管我家的事。”
见其敬酒不吃吃罚酒,周萍不自觉地扬高声音,“我不管你谁管你?!今天我说了算,这孩子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