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那倒也不是。”
谢今舟盯着她，突然道：“你呢？”
“什么？”
谢今舟定定的看着她，“你又知道多少？或者说，有多少事是你不知道的？”
前天夜里，温眠回来。
谢今舟明显是不正常的，温眠对他的变化却没有任何疑问，仿佛预料之中。毫无疑问，谢今舟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情绪变化，温眠都知道。
但她分明并没有在现场……
谢今舟的目光笔直又坦荡，不坦荡的只有温眠。
温眠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心虚的伸出手，把谢今舟手肘上已经包扎好的结，再度调整了下松紧。
温眠藏着很多秘密，谢今舟一直都知道。
从前她不说，他就不问。
现在……
谢今舟低垂的视线，落到她乱动的手上，“你不说，我依然不会问。”
他说，“但是，我不会放开你的。”
她说，自己已经变不回猫了，现在是本来的身体，是不是就代表，她不会回去了。
这个念头在谢今舟的脑子里疯长，似野火燎原。脱控的情绪已经不足以让他理智对待，时刻紧绷着那根弦，面上却是一片宁静。
谢今舟安静的垂着眼，想着这些。
温眠有系统这个作弊神器，随时随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他现在的情绪如何。
温眠能看穿谢今舟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呼之欲出的风暴。他没有安全感，全靠极力的按捺，才能维持平静的情绪，没有失控。
况且脑海中的黑化值。
刚刚又不稳定的闪烁了一下……
温眠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谢今舟，把他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戳散，在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着语出惊人的话。
“谢今舟，你不想亲亲我吗？”
谢今舟的表情出现一抹凝滞。
明明以前，他们连拥抱都很少。温眠这一次回来，胆子大破天际，什么话都敢说。
温眠把头凑过来，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不喜欢我吗？”
谢今舟什么乱七八糟的负面想法，都被温眠搅散了。低下头，瞧向她。
温眠脸上没有半分不愿，有的只是顺从亲近。
他捧着温眠的脸，缓缓低下头。
额头相抵，唇瓣和她相触。
他吻的缓慢而认真，每一秒都记得清晰，逐渐的，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被困在囚笼里的情绪如同冲破枷锁的野兽，越是不安，吻的便越用力。
谢今舟发了疯一样的恐惧失去。
又不敢真的疯掉。
他想问问那些人，问问他的爷爷，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又无处可问。总不能把死去的骸骨挖出来，叫逝者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宁。
他也想问问温眠，为什么也要骗他。
可又问不出口。
温眠搂着他的脖子，被扣着腰，只有仰头接受的份。却并未在这种索取中，有半分不适，谢今舟在情绪倾泄之余，仍然没有让她感受到粗暴。
他总是心软的很。
偏偏不愿意承认，自己比所谓的好人更光明。
夜很深。
谢今舟久违的拥有了一个安稳睡眠，温眠还没睡，她睡不着，侧身趴在床上，跟他面对面，忍不住伸出手，抚着对方的脸庞。
谢今舟的手臂搭在温眠的腰上，睡得很沉。
阴谋能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不过离开半个多月，谢今舟就被变成了这副模样，看不到从前的温和明朗。
他在最失意最落魄的时候，双目失明，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连勉强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都难以做到。就算在温眠面前已经很努力按捺，温眠依然能感受到，浓浓的负面情绪包裹着他。
他过得很不开心。
“谢今舟。”温眠蹭了蹭他的掌心，乖乖的躺着，嘴里很小声很小声的嘀咕，“虽然有很多事我不能说，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这怎么叫人骗得下去，再骗，他就真的疯了。
-
睁眼看不见谢今舟，都习惯了。
温眠伸了个懒腰，乖乖当他金屋中藏的娇，但是她也实在无聊。谢今舟房间的窗口正对着庄园南边的路，温眠眯了眯眼，好像看见有人路过。
谢源难得逃出来，正撒了欢往庄园出口去。
突然间听到有人叫他。
谢源疑惑的转身扭过头，朝着路前和路后，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人……刚要收回视线，不经意瞥见他三哥的别墅，阳台上有人在跟他挥手。
有亿点熟悉……
“……”那个小魔女。
谢源有阵子没在庄园里见过温眠了，差点都要以为她跟谢今舟分手了。几次血泪教训在前，谢源嘴一抽，本能就想装作没看见，扭头就走。
但是……又想起什么，磨磨唧唧的倒回去。
谢今舟这里不是很欢迎他。
爬过一次栏杆，再爬就很熟练了，谢源翻过栅栏，扭扭捏捏的过来，“干嘛？”
温眠兴致勃勃，趴在二楼看他，“我无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带过来分享。”
“？”谢源，“你自己不能出来玩吗？”
他的声音卡住。
这一抬头，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温眠手腕上的链子，被阳光照耀，反光能闪瞎他的狗眼，看不见的长度沿到屋里。
谢源呆滞，脱口而出，“想不到……你们玩的这么花？！”赶紧捂住嘴。
温眠：“……”
低头看看，晃了晃手腕，链子立刻发出清凌凌的碰撞声，好像是有点引人遐想。
她脸一热，“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源露出个我懂的眼神，嘿嘿一笑，“现在是不是出不来？难怪，放心吧，小爷有好玩的，绝对忘不了你，我那儿还有一堆……”
说到一半，他转了个弯，没忘了愿意过来的原因，“不过，你得答应我个事。”
“什么事？”温眠问。
谢源踮着脚也够不着二楼，又怕给人听见，做贼似的又靠近两步，左右看看，用温眠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哎，你们都这样了，我三哥肯定很喜欢你，你说话他肯定听，能不能……”
温眠疑惑，“能不能什么？”
谢源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你能不能多哄哄他，把他哄得高兴点。”
“……就这？”
温眠也想把谢今舟哄得高兴点，但这不是哄不好嘛……这男人现在谁都不信，连她都不信，链子证明一切，信任感破碎，可是很难重新建立的。
温眠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
谢源苦哈哈的说，“他不高兴，整个庄园里都没好日子过，我爹天天加班。”
温眠指出不理解的地方，“你爹加班，不就没人管你了？这还不开心？”
“哪儿那么简单啊，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天天被捞起来学习，集团里的叔伯董事轮流当老师，传授我各种各样的经验，现在还是溜出来的。求求你了管管他吧，我真的不想成材啊，我不是那块料。”
谢源叫苦不迭，拱手给拜，“你不是无聊吗？那也得我能出来玩，才能把好玩的带给你。”
太可怕了。
谢今舟简直是魔鬼。
谢源以前最怵谢清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觉得，谢今舟比谢清屿还可怕。
这日子没法过了。
温眠噗嗤一声，没忍住，当面笑了出来。谢源瞪她一眼，“你还笑？！”
温眠朝左边一指，“谢今舟！”
下一秒，谢源从右边溜了。
这一出逗剧下来，温眠心情都愉快不少，搬着坐垫到阳台，迎接阳光的沐浴。
旁边有个小方柜，里面是谢今舟常看的书。
温眠随手抽出来一本，翻开书签页，看了不到三秒，又面无表情的塞回去。
财经杂志……
看不懂，也不想懂。
【宿主，你想好了吗？】
“什么？”
系统顿了顿，说，【想好要不要回去了吗？】
温眠沉默住。
她知道自己应该回答系统，回去。
但想起谢今舟这两日拼命压着情绪，才能以平常面孔，出现在她面前的模样。
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温眠低头，把那本杂志重新抽出来，书签夹在三分之一的位置，翻了几页过去，偶尔能看见谢今舟随手写的字，都是谢今舟翻看过的痕迹。
她用手指摩挲着那个书签。
隔了许久，才开口，说了出乎意料的话。
“系统，你有办法让我暂时回到现实吗？我想看看，她们过的怎么样。”
【……不太有办法。】
系统有被为难住，未经允许，它哪里有那个本事，开通两个世界的通道，让宿主自由穿梭。别说这个，就连每一任宿主完成任务后，在什么时间领取奖励，踏上归途，都不是它能决定的。
温眠幽幽叹气，“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虽然没法送你回去，但是，我可以让你在梦中，看到她们现在的生活。】
“那也行！”温眠深呼吸一口，“足够了。”
温眠大多时候没心没肺。
却在选择谢今舟还是选择回到现实世界，让她产生了犹豫，难以抉择。
她突然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
因为难以抉择，所以就让她们来帮她决定吧。
明明还是上午，温眠却已经窝在阳台上，睡起了回笼觉。方姨上来送点心的时候，就见温眠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睡得正熟，她动作放轻，给温眠盖上毯子，放下点心就悄悄离开，没做打扰。
……
沂市四季分明。
这会儿正值夏日，路上行人纷纷。
温眠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街头，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来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忽然有人走过，像是看不见她似的，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温眠懂了，她只是以一种另类方式出现。
这里没有人看得见她，而温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和任何事。
“杨院长，孤儿院这就要关门了吗？”
“是啊，老了，力不从心了，而且原来的那些孩子们都长大了，现在生活的越来越好。丢弃孩童的行为也基本看不见了，用不上了。”院长妈妈笑着说，“那可都是犯法的，没人敢干。”
“也确实，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说是工作升职，带我们去其他城市，以后定居。”
“那敢情好啊哈哈哈……”
温眠眼眶热热的，看着上了年纪的院长妈妈和邻居说说笑笑，行李摆在周围。
她身后的孤儿院，空空荡荡。
很快，有一个中年男子开车过来，带着妻子孩子，孩子扑进院长妈妈的怀里，亲切的仰着头叫着奶奶。
男子说笑着，帮她把行李都搬上了车。
温眠揉了揉眼，再一睁开，出现在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电影院。
门口的人排队入场。
夏晴刚看完一场电影，从里面走出来，她身后跟着个笨拙的男生，男生帮她挎着包包，在后面手忙脚乱的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提着被电影吸引注意力没来得及喝的奶茶。
但是他太笨，一不小心把爆米花掉在了地上。
夏晴笑着捶了他一下，“怎么这么笨？包包拿来吧，我自己背。找了姑奶奶我这样的女朋友，脾气这么好，你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下一步去哪里？”
男生腼腆的笑了笑，“都听你的。”
他补充说，“我会合格的。”
……
她们过得都很好。
这世界少了谁，其实都在转，生活依旧。
【宿主，你难道不开心吗？】
温眠抹了把眼睛，但还是红的厉害，湿漉漉的，“没有，我这是高兴的。”
温眠很高兴，只是有一点怅然若失……
她想要回到现实。
但其实，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罢了。
系统说过，假如温眠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到时会将她送回到还未查出病症之前。时光倒转，现在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也将不会存在。
或许这场现实，会成为她的一场美梦。
那时夏晴还没有谈恋爱，那个男生也还没有出现，院长妈妈的儿子依然在外地，没有升职。也许温眠的一个蝴蝶翅膀，就会把这些扇没。
她的回归，固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但也会破坏掉另一份美好，把所有的一切拉回起点。未来，充满未知。
梦境结束。
温眠闭着眼，她醒了，但有点舍不得醒过来。
耳边传来另外的交谈声音，隔着距离，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道很熟悉。
温眠睁开了眼，侧目过去。
在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院子门口的景象。
虽然这会儿看不见谢今舟，但他每次回来，都会经过那里，来到她身边。
温眠揉了揉眼，“系统，我决定好了。”
她说，“我不回去了。”
最需要她的人，在这里。而在另一个世界，她本身就是无父无母，没有牵挂。温眠以为自己是有牵挂的，但所谓牵挂，也只是那些她所惦念的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可以称之为过客。
一年时间。
足以让她脱离一个世界，融入另一个世界。
系统沉默很久，【好的，我知道了。】
“对不起啊，影响了你的绩效。”温眠有点歉意的说，“但我确实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