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跟上你的马车?他心悦你?”
沈窈:“嗯?”开什么玩笑呢。
某人时隔多时没有顾得上犯贱,“其实本少主早就看出来了,但他脑子太笨,不足以让本少主顾虑。”
和地底下躺着的那位江行舒一样,虽然他还没死。
沈窈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心悦我了?”
“那是你也脑子太笨。”
沈窈:“?”
幕啾啾在一旁看不下去,恨不得拿出短刃把这对死到临头还在打情骂俏的人来双双捅死。
但转念又想现在能救他们的也只有还没赶来的那两人了。
收起短刃问道:“那什么程见书,他真有几分本事?”龙景医术精湛,可要那双施针问诊的手劈开这石板救人,未免强人所难了点。
“没有。”
温绰摇着头回忆了一下回答。
幕啾啾:“没人问你。”
在你眼里有几个人有本事啊?
沈窈也蹙眉短暂进行了沉思道:“是真没有。”
幕啾啾:“.那现在怎么办?”
她竟然妄想让两个根本举不动刀的人来救他们。
第070章
照野在石板四面寻找一周, 终是没有找到能够打开的缺口。
温绰点点头让他也坐下休息,省点体力。
石板里面空气少,在想到出去的办法前还是要稍安勿躁。
这机关恐怕是建造这地宫时早就设置好的, 既是连娇狸也逃不过的程度,那看来这北族王也早就对江行舒有所戒备。
“你家主子与外面那个北族的余孽到底是什么关系?”温绰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在场几人自然是除了娇狸外都面面相觑。
娇狸没有接话, 只是抱臂倚靠在石板一角, 看来是并不准备回答。
温绰捏了捏手中物件, 光色昏暗没人看清那是什么,转头又问沈窈:“你们中原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都是一根绳子上的.?”
沈窈:“蚂蚱?”
“对, 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再不说, 可连你主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这才抬起头。
或许没人知道娇狸现在在想什么。
照野手中的火折子燃着微弱的光, 但那眼神犹如看到希望的幼兽。
“你有什么法子。”
“先回答本少主的问题。”
娇狸这才叹了口气,低声回道:“主子的娘, 是王的同胞亲妹妹,她幼时叛逆离家, 不惜与北族断绝一切关系执意要嫁给一个中原的书生, 但那书生是个无情之人,进京赶考中榜后攀附权贵,竟隐瞒自己有妻儿之事,入赘到了一大户人家做赘婿,待夫人知道此事之时,书生早已儿女双全,全然忘记了还在远乡等他的人。”
“郁结于心, 从那之后, 夫人便变得疯疯癫癫,她欲想挽回那书生的心, 便偷炼了古法中反噬最强烈的情蛊,此蛊能将二人的痛楚连在一起,若一方受了伤,另一方也会痛不欲生,只可惜此蛊刚炼就成,那短命的书生竟然就病逝了,夫人一个人身上中着这蛊若无人分担毒性,也是性命垂危。”
“但她怎么也不肯另择他人,主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日渐消瘦,却毫无办法.直到后来听说,只有以血亲的心头血为引,才能压制住毒性发作。”
“而无论主子冒着性命之忧取了多少心头血作引都没能起丝毫的作用,也是在那时他才知,他根本就不是夫人亲生的孩子。”
所以江行舒就只能去找他娘还唯一在世的亲人,也就是她的兄长,他的.舅舅。
代价,就是做北族的祭祀,助他恢复北疆一族。
但大宋繁华昌盛延绵数十年,国力雄厚,又怎能是他们几人说造反便能推翻的。
简直是寸步难行。
可他越是没有做出什么,他的舅舅便越是逼的更紧,甚至上个月连药引,都断了。
也就在这时,江行舒又找到了新的方子,不必用至亲的心头血也能代替的药引,但代价确实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身重居多毒,却仍想看着大宋山河变迁一事,只是这大宋虽然与他无仇,他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
只不过除了此事,在临死前,江行舒还有件心事未能完成罢了。
“北疆?我好像在哪听过.”在一旁安静听的沈窈突然想到了什么。
到底是谁在她耳边说过。
幕啾啾也坐不住,她算是听懂了来龙去脉,只是有个问题想问。
“你的主子.不会是名叫陆朝槿吧?”
娇狸摇摇头:“不是。”
幕啾啾放心了,又重新坐回地上。
“好,那就与本圣女没什么关系了,你们继续。”
只要与陆朝槿无关的事,她也不想再管。
“对了,是太守家的小周公子,周棠谨,他好像说过,北疆是大宋多年前收复的边疆小国.”沈窈忽然想起来,喃喃道。
“周棠谨是你们的人?”
娇狸顿了顿,“你是说金陵城周太守的儿子?”她去洛城前一直都在金陵,对金陵城的事都是知晓的。
只是.
“周棠谨不是我们的人,但他应当是知道什么。”
沈窈:“知道什么?”
娇狸:“他知道我们主子其实也是周太守的儿子。”
早些年,王曾经抓到过周棠谨,可为什么抓他,已经为什么后来又放了他,恐怕也是王和周太守后面的交易了。
沈窈这才听懂,明白了她口中的主子和刚刚那北族王并不是同一人。
于是她问道:“那你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
哪怕是不认识但这谁能忍住不好奇,这个身份多重的人到底是谁。
娇狸刚想开口,却对上了温绰的眼神,他又是带着几分威胁的神色。
“.”
她难道就想说吗?她怎么会不知道主子对这个沈窈的心意。
也就在此时,周身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光先自下而上钻了进来,夹杂着尘土,呛得几人都忍不住捂紧口鼻,白烟扬起,石板缓缓升了上去。
片刻后烟尘散去,站在石板外的人也逐渐清晰。
看清来人后,娇狸先愣了愣。
“怎么是你?我分明让你离开地宫。”
乌甘唇色暗红,蛊在体内的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粗糙面庞上的疤痕都变得格外明显。
温绰提醒她:“别忘了,当初在他身上下的蛊,还是本少主给你的。”
他给出去的东西,自然有驱使的本事,只要躯体不散,就有法子唤他,无论是在何处。
痛苦会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变得顺从一直到逐渐失去自我,这便是真正来自于苗疆的傀儡蛊,岂是她学的魅音能够媲美的?
娇狸明白其中的意思,不忍看着朝夕相处过的同伴如此,却又束手无策,温绰答应过不会要了他性命,她现在也只能别过头去。
少年红衣如火,此时还哪有半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走上前去,几乎站在了乌甘只有一步的距离面前停下。
“他们人呢?”指的自然是北族王那些人。
娇狸也说过,之所以幕啾啾他们能这么容易进来,是因为她早将大部分人支走了,所以现在北族王恐怕也是发觉到了这一点,不可能再在这里久留。
乌甘抿唇咬紧牙关,他不想开口,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面前少年的眼神里是一切平静,而他却拼尽全力都抬不起一根手指。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温绰可没有忘记此人在贵枝时对沈窈想做什么,弯弓如满月,那箭要是射在她身上,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没有立刻要他性命,他已算是手下留情。
况且此人留着还有些用处,待事了结之后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痛不欲生。
“他们……”乌甘要着唇吐出两个字,鲜红的血色与少年衣袍的红十分相近,怒火攻心,却也无法逃脱蛊毒在身体里乱窜带来的痛苦和想要开口回答的禁锢。
半晌,另外几个字才脱口而出。
“往京城去了。”
“他们去京城做什么?”
温绰下意识问道。
这北族王再蠢也不可能不知道京城有多少重兵看守,他明晃晃带人去京城……
难道是京城有什么?
“……阵,京城是最后……一道地门,四道门已经成了,你们拦不住了……”
最后声音小到不可闻,乌甘也靠着仅存的几缕神志摸出藏在袖中的短箭。
殊不知,衣袖的摩擦在靠近的两个人之间格外清晰。
话音刚落,温绰便立刻推开了他,只是还是晚了半步,箭刃划破了他的手背,但也就在那须臾的瞬间,照野闻声赶上去将伏击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没人看到温绰受了伤,伤口不深,他也没有在意。
当下最该担心的事是他口中所说的五行阵,和.只差一道地门到底是何意。
通往地面的出口就在眼前,几人原路出了地宫,果然一路上同乌甘说的一样,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他们都撤离了此处。
“这仿造的揽月殿建的如此奢靡,他定然还会回来。”温绰断言道,目光却看向了准备与他们分别的幕啾啾。
幕啾啾无语:“.看什么看,本圣女欠你的吗?”
凭什么要帮你守在这里等人回来一网打尽啊?
她看起来很闲吗?
话音落下,也不知那一瞬想到了什么,幕啾啾又改变注意,系着银铃的脚腕轻抬,点过树梢,随后稳稳坐在了一处结实的树杈上。
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叼在了唇边,神情仍是一脸不屑。
“罢了,若大宋因为这几个小人大乱,本圣女也无处寻人,你们速去速回吧,可别死在京城了。”
马车破风而行,虽没有了千里驹,但好在已经距离京城不远。
看守城门的人看了沈窈的腰牌,沈家现在在圣上面前可算是新宠,连忙带人引路将马车带到了京城的沈府。
这场突然的到访让沈家父子措不及防。
沈同尘现如今也已是大理寺少卿,听家中传讯说妹妹赶来,连忙告假回到家中,沈父沈长临也不过才下朝回来。
但谁知一回府面对的,却是几张生人面孔。
别说沈老爷子没有写信提过沈窈要来京的消息,更没人提前通知他们这苗疆的二少主又是怎么回事。
爷俩面面相觑,还是沈长临先反应过来,连忙请温绰主仆上坐。
“温少主此次前来,可是要面见圣上?”
大宋与苗疆面上关系看起来至少是融洽的,按理来说苗疆少主不能私自来京,来去都应该先向圣上递送帖子,双方知晓才是。
但现在.他身边就带了一个仆从,这算是怎么回事?
眼瞧着屋内几双眼睛都盯在身上,沈同尘也察觉到这样似乎不妥,将下人支出正堂,屋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五人。
闲杂人等退却,温绰也不再沉默,起身先向对面在座二人行了一礼,此礼繁琐,乃是苗疆对待贵客或救命恩人才会行的,更别说他身份尊贵特殊,
沈家父子傻了眼,无怨无故的,哪能承受的起这番大礼,虽然不懂却也明白此礼不同,连忙起身下座亲手扶温绰起来。
“温少主这是何意?行如此大礼若是让圣上知道,沈家可说不清楚。”沈长临心有余悸之余,眼神还瞟向了他那个坐在位上一言不发的闺女。
沈窈更是一脸疑问,默默回了个我也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
温绰礼毕起身,又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漆黑的玉佩,搁置在沈长临面前的案桌上。
清脆的响声将几人目光又吸引到了玉佩上,其色漆黑如墨,雕刻的纹饰十分出神入化。
这玉的光泽柔和而温润,虽是墨玉,却并未给人带来寒意,圆壁形的玉佩被分割成内外两环,中间仅有几颗玉柱作链,外环是古朴的文字,内环则是一直栩栩如生的墨色镂空蝴蝶,不必拿起来细细观赏都仿若活物,下一刻能映着光在煽动翅膀。
这种极致的好物件,哪是在常人能够看到的。
“这.”
温绰也这才微微颔首开口解释道:“沈大人勿惊,此玉佩乃是当年出生时父王命人为打造的身份玉牌,蝶是苗疆吉福的象征,也寓意“福迭”,此玉也一直是我随身佩戴的命玉,所以现在交与沈大人保管,也是想聊表温某求娶贵千金的心意,这番前来有些匆忙,礼我已经安排人备下了,不日便会送来。”
明明是苗疆的二少主,他说这番话时却完全没有以本少主自称,这并不符合礼节,但却也是温绰想以后辈的身份表示尊重。
沈大人:?
沈同尘:?
外加一个更是不知所措的沈窈:?
“啊.?你说什么?”惊得沈窈都一时都失语,脑子里轰的一声犹如惊雷炸响,愣是没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的意思。
他提前也没同她商量过此事。
她也没说过同意要嫁给他呀?
嗯?他们不是有要事所以来京城的?
按照温绰后来话就是,当时确实是为了要事来京城,但这件事也是一等一的头等大事,他已经等不了继续无名无份下去了,但作为男子又不可能一直央求着负责什么的,于是他就干脆.
直接将求亲一事提上了日程。
沈同尘察觉到自家妹妹不对劲,纳闷道:“你.也不知此事?”
郎都要求娶了,女还傻愣愣的未知,这显然被沈同尘误解成了另一层意思,这算什么,想要强娶?
他温绰虽贵为苗疆少主,可他们沈家也是京城名望人家,在金陵城也更是有一方雄厚的家业,总不至于卖女求荣,也没有那必要。
于是清了清嗓子,沈同尘先前一步道:“温少主还是收回这玉佩吧,虽说自古嫁人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们沈家一脉子嗣单薄,沈某也只有这一个妹妹,父亲和我的意思都是想顺愿她的想法,所以也才将她自小养在金陵城,为的,就是不想让她受到过多世俗的束缚。”
沈同尘这话不仅不失礼,还为沈窈撑着腰,女大自然会引得蝶飞蜂舞,若是寻常人家回绝,或许说得还会更委婉一些,但沈同尘并没有,他的想法便是如此,他就这一个妹妹,如何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以至于父亲自小不同意将沈窈接来京城的缘由,他知晓一二,但不来京城也确实有不来京城的好处,金陵城水土养人,跟着爷爷或许她真的能生长得更自由些。
沈长临虽然没有多言,可目光灼灼也放在了温绰身上,是默认了沈同尘的话。
正当这爷俩以为能请走了这尊大佛时,谁知温绰却突然如脱披卸甲般放下了撑着礼仪的架子,双颊熏红,眨了眨眸子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