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势众,若要打起来,他们三人只有一人的战力根本就没有胜算。
于是照野干脆反手在黑衣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先将自己手中的刃抵在了兰莺的颈前。
这一招果然奏效,原本还跃跃上前的黑衣人就犹如定格在了原地,所以这些人都是兰莺的。
但照野威胁的了她,他们也能抓来剩下两人,这一男一女显然不像是会武的样子。
“都放下刀吧。”兰莺突然开口。
她几乎视抵在颈上的利刃为若无睹,可短刃极其锋利,她喉头一动不过说了几个字,刀刃却已经勒进血肉,渗出了鲜红的血。
血滴犹如断了线的红玛瑙珠串,顺着雪白的颈滴落,在烟波蓝色的罗裙上绽放出一朵朵花蕊。
“快放了公主!”
见她已经受伤,黑衣人中有人忍不住喝道。
“公主?”沈窈没忍住重复道
温绰也疑惑着脱口而出:“你是大宋的公主?”
不是落仙楼的琴姬吗,怎么又变成公主了?
兰莺听闻,却忽然变了个脸色,回嚼着他那句。
“大宋的.公主?”
女子肤白,原本妩媚的眉眼现在却变得十分冷清,就像是身躯中换了一个灵魂。
“我才不是大宋的公主,正相反,大宋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072章
既是与北族余孽有瓜葛, 那指不定是.
“你是北疆的公主?”温绰猜测道。
可实在说不通,当年大宋灭北疆之时,分明将北疆的王储都几乎杀净了, 就算有偏系遗子,公主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落下。
“不是, 我不是北疆的人, 亦不是大宋的人。”兰莺干脆答道。
顿了顿又说:“我来自扶壤, 虽草场地域辽阔,可也不过是一个仅有千余人口的牧民小国, 原本安生度日几十年, 与世无争, 直到现在的宋高帝即位, 他生性好战,即位不过几十载就挥兵不知攻占了多少小国, 霸占了多少土地。”
“我族与曾经的南疆也就是现在的苗疆和已经亡国的北疆祖辈上都有些干系,北疆确实是自取灭亡, 但谁也没想到, 这灭顶之灾还会降临到我们扶壤一族的头上,全族灭口那日,我不过十二岁,只记得有人打晕了我,再醒来,我便无家可归了。”
她淡淡一口气说完这些,语气里并没有什么起伏, 可越是这样, 越是让人觉得阴森可怖。
十二岁的孩子,还曾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这哪怕是成人也不能接受的。
“那公主告诉我们这些是.”沈窈问道。
绝不可能是让他们来替她复仇鸣冤的吧。
兰莺抱起琵琶,指尖随意拨了声弦,让这清脆一声,划破沉寂。
也犹如令下,将他们团团包围的黑衣人,也不断靠前,哪怕他们公主的咽喉还在照野手中。
“自然是为让你们死个明白。”
若说方才那琴声是预备,那这一句,恐怕就是动手的意思。
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展开了攻势,冷剑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刺过来,直逼命门,完全没有留情的意思。
温绰虽然不会武,但好歹身形轻便躲闪,可集中注意力躲闪之际还得顾及身后沈窈的安危,这可就难办。
“咔擦”的一声,厢房里的山水屏风图也砍成了两半。
外面仍没有人声响动,可人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似乎是为了掩盖这厢房内的异样声音,兰莺又拂袖又弹起一曲。
此曲非大众所熟悉的,也不知其中有什么蹊跷魔性,声调急促,拨弦颤颤,直催人心慌头闷。
温绰周旋着越发吃力,心道不能跟他们耗下去,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得想些办法拖住兰莺。
“你说祖辈上苗疆与北疆都有干系,这也就是你帮那北族余孽复国的理由么?”
急迫中,温绰忽然问道。
本以为她不会这么快回答,琴声却忽然停在了一句的转角,她回答道:“是有干系,却与帮北疆无关,若是苗疆想反我也会帮的,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但如此若是能让大宋不痛快,倒也值得我掺上一笔重墨。”
本以为她是有什么深谋远虑,却没想到她不过是个淌浑水的,只是不想看着大宋安宁罢了。
沈窈却觉得她如此被人利用也甚是可怜:“公主就不怕到时候东窗事发,你受牵连?到时扶壤可真就无人记得了。”
只见她轻笑:“本来就无人记得,再说人都死了,就算记得又如何,再说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担心姑娘自己。”
温绰接过话来,笃定道:“公主会放过我们的。”说罢,那枚上午出现在沈府的令牌,此时出现在了兰莺面前。
“你是苗疆的人?”
兰莺瞧清令牌后微微一滞,她不认得上面的字,只知道这样特殊的蝴蝶纹饰只有苗疆有,举起手臂,示意让黑衣人停下动作。
温绰正要回答,她又紧接着问道:“那你可识得苗疆少主温岚?”
温岚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久违听到他的名字。
“识得是识得.”温绰答道,却欲言又止心里揣摩着难道温岚罪过她?
现在命悬一线,他也不能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
“那你可能联系的上他?他回苗疆了吗?你能向他寄信吗,我想见他一面。”
温绰暗道不好,兰莺既是个不在乎死活的人,说不准她想见温岚的目的也是拉上他|背。
所以他作出颇为难神情,“你既知道温岚是苗疆少主,又岂是我们平常人可随意见的。”
“那我怎样才能见到他?”
温绰偃诽这他怎么知道,温岚一走就是三年,寄信回来也只是匆匆写句一切安好还不让他告知旁人,他这一走倒是轻快,数手什么也不必管了,麻烦事都留给了他,也害得父王早早将他与幕唧啾的婚约提上了日程。
不过,要不是他逃了婚,也许也遇不到沈窈,一切皆有因果。
归根到底他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在他思考之际,兰莺却没了耐心,“若没办法见到,那你们对于我来说毫无用处,听说北疆也是与苗疆有些恩怨的,你们照样走不掉。”
温绰见她又想弹琴,赶紧改口换言:“平常人是见不到,可这不就巧了么,好巧不巧,我们就是温岚少主手下的人。”
“是吗?那太好了,你即刻便寄信,让他来京城一趟或者我去也.”
温绰想当然就将这句话认定成,速速让他来受死,不然我过去取他狗命也成。
也不知这兰莺到底与温岚有什么恩怨,温绰答应替她找到人,而她也爽快答应下放了沈窈走和事成之后告诉他北疆的余孽藏在哪里。
虽然.他根本就没把握能找到。
兰莺也不是蠢笨之人,怕沈窈一出了厢房就叫人再回来杀个回马枪,干脆让人先用布条封住了她的眼睛,待他们一行人带着温绰主仆从暗道离开,才命人将她放出去。
温绰虽临走前还在她耳边说过让她放心,可沈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的下,心想或许要不是她非要上前插手也见见这位兰莺姑娘,或许今晚也不会出这样的岔子。
这落仙楼可真是是非之地,什么样的人都藏在其中,难怪沈同尘要便衣亲自来,藏龙卧虎之人比比皆是,案子肯定是不好办的。
耳边没了脚步人声,唯剩下长夜呼呼风声刮过耳畔,蒙住眼睛的布条被黑衣人松开,随后他也不过是轻点窗沿,从高楼跃下,然后没了响动,混在朦胧不清的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窈来不及多看,赶紧起身在厢房内四处寻找暗门,可惜无果。
出了厢房门她也只能顺着楼梯下去,此事明面上不能让人知晓,但她还是得暗地里赶紧让沈同尘去救人。
她也记得温绰说过,他的兄长温岚.似乎已经很久没回苗疆了。
此时已过午夜多时,酒过三巡,不少人都沉沦在温柔乡里,已经醉得不醒人事,胡姬在大堂的台子上也舞得柔和了许多,琴乐婉转悠扬,更是尚好的醉眠之曲,使人流连忘返。
走到二楼时拐角处放了面屏风,这放置的位置颇为怪异,挡住了来往景象惹得不少人连连相撞,听说是老鸨妈妈故意这样摆放的,都说撞了便是缘分,人与人之间或许萍水相望无数面也不会说上一句话,但若是不慎机缘巧合之下撞在了一起,缘分,说不定就来了。
当然,老鸨也是个会做买卖的生意人,时常安排楼里的姑娘们“莽撞”着“无意”跑下来,撞进客人的怀里。
既然是来到了这里的男人,就算知道此处的机关也大多数心照不宣,有香玉美人往怀里撞,岂不是人间至乐之事?
沈窈哪里知道这些,本就走得急迫,小跑着从木板楼梯下来,拐过时真就差点撞到一人怀中。
但幸亏她刹住了脚,面前人脸色闷红得如熟透的虾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清醒的样子,腰挂一羊脂玉佩,衣裳样式虽然普通,料子却是极好的,眼神飘忽,脑子似乎也被酒浸得有些迟钝,她都停下了脚步,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立了一人。
也似乎是吓了一跳,他忽然大喘吸了口气,好像是把她当成了这楼里送花酒的姑娘。
连连摆着手,别过头,气喘吁吁道:“不能.再吃了,回府晚了玉眉.会.气恼.”
然后便停驻在了原地,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沈窈没多想绕过他便走,此时二楼没什么来往的路人,她也不知道二楼是做什么的,只想赶紧去找沈同尘。
却没想到刚下楼几步,身后却传来“扑通”一声,这倒地声也引了不少大堂的人向上观望,沈窈也回头看了一眼,是刚刚差点与她相撞的人倒在了地上。
恐怕酒意上了头,站不住脚跟,醉酒的人总是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她从小也没少见沈老爷子与友人喝得酩酊大醉回府,哪次不是倒头就睡不省人事。
他这一摔自然也引起了落仙楼老鸨的注意,赶紧招呼着姑娘去把人扶起来再多算上些过夜的酒水钱,送到榻上去睡。
就这样纸醉金迷过一夜,至少要上百两银子,老鸨也不怕有人赖账,真没有银子的人也不会让姑娘扶进塌上,早就趁夜从后门扔到大街上去了。
“呀!”扶人的几个姑娘原本还细声软气的走过去,没想到将人翻过来朝上,却发现此人的唇色乌紫,再一探鼻息,竟然.已经没气了。
老鸨闻声赶来,瞧清此人相貌也慌神半刻,但总归是先镇静下来,小声道:“慌什么慌,先抬到屋子里去,让刚刚给他下药的贱蹄子去我屋里候着。”
沈窈闻声回头瞧了一眼,却不料恰好与那老鸨对上了眼神,又赶紧匆匆回头跑下楼。
此地不宜久留。
第073章
沈同尘找到一些证据, 一回头却发现妹妹不见了,着急满楼里寻她,却因为没带够银子也没亮出身份牌子, 不能上楼寻人。
正要硬闯,沈窈也从楼梯一路小跑下来。
沈同尘万幸她看起来无事, 但也不免有些生气。
“你知不知道这落仙楼里有多乱?”他都不敢想要是就这样找不见他, 他和爹还有远在金陵城的爷爷要怎么过下去。
总之, 以后绝对是不可能再带她去任何危险的地方了。
沈窈也有话要说,但才一回头却又和老鸨对上了视线, 心里有些毛毛的, 干脆赶紧拉着沈同尘走。
“记得了, 我们回大理寺再说。”
沈同尘纠正她:“回大理寺做什么?我们现在应该回府才是!”
她把大理寺当她家了不成, 去大理寺做什么。
月牙西沉,走在巷子里, 东边已经泛出了浅浅的白意,此处虽然不宵禁, 但现在这时辰还在外面的人总归是少数。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原本空旷的巷口,却多了些脚步声。
此处离大理寺不算太远,倒是离沈府还有些距离。
沈同尘察觉出来,高喊着是什么人在鬼鬼祟祟跟踪,跟着的人倒也不再隐藏,几个打手扛着破了刃的大刀毫不避讳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们要做什么?”沈同尘警惕道。
难道是看出他在落仙楼里做了什么?
细想倒也不应该啊,他取走东西的时候, 已经把人敲晕了啊, 就算是醒也不该这么早。
“公子不必慌张,舍妹拿了落仙楼里不该拿的东西, 我们几人也是拿钱办事,若姑娘老实跟我们回去走一趟将东西交出来,此事自然就化了了。”
沈同尘回头撇了她一眼,似乎是在问她。
他拿了东西,沈窈怎么也拿了,她拿了什么?他倒是不觉得沈窈会顺手牵羊,这京城的沈府虽没那么富足,可金陵的沈府却不同,她自小要什么便有什么,怎么可能会喜欢这花楼里的东西。
沈窈也愣了一下。
随即反驳道:“胡说,我分明什么都没有拿。”
她连这楼里的茶水都没敢喝一口。
打手似乎也正等她这句话,外行架子一般将拴着环的大刀放在掌心拍了拍,作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既然姑娘咬口不承认,那公子也别怪我们使些手段将姑娘带回去了,到时候搜身完,是拿了还是没拿,也能还姑娘一个清白不是么?”
说完他身后几人就冲了上来,只是脚步没那么快,与兰莺身边的黑衣人的身手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沈窈这下也明白了,这些人不是兰莺派来的,应当是那老鸨.
故意诬陷她,要绑她回去。
而那老鸨敢这么大胆也是有原因的,首先她看起来面生,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人人都知道,她一直生活在金陵,京城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大理寺少卿沈同尘的妹妹,其次她走时身边也只有沈同尘一人,他也是个没亮出身份牌子的普通人。
京城繁华昌盛,最不缺的就是来往的生意人,所以就算沈窈能随手扔出银元宝,也没什么稀奇,再说商人也是普通人。
普通人的妹妹,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要怪,就怪他们没有带护卫就敢独闯这里。
至于为什么要带她回去,沈窈觉得应该是与她不慎看到的.倒下的那个人,有关。
沈同尘身手很好,一脚踢开了首当其冲上来的人,夺过一把长刀,也算是有了防备的武器。
又连忙回头道:“你先去大理寺,这些人我来对付。”
阴差阳错的,还真是要让她先去大理寺。
拿着刀即将来到眼前的打手也不容许沈窈再沉思犹豫。
“那我先去大理寺喊人。”
只是没想到她刚到大理寺,沈同尘也已经追赶了上来。
沈窈赶紧上前问他有无受伤。
掰动着筋骨手腕,沈同尘禁不住道:“不过是些只有蛮力的家伙,怎么可能伤我分毫。”他没有说,他们拿的那些刀的刃口都是钝的,一掌劈下去都裂开了纹,这实在不值得他拿出真本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