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忽略磁暴污染,那绿油油的工业污染也够她受的。
程吉搬来一桶水,让唐蔗扶楚禾坐起来。
唐蔗一边抹眼睛一边照做,还不忘问程吉要干嘛。
程吉面无表情掐住楚禾的下巴,咔吧。
唐蔗瞄一眼楚禾闭不上的嘴,紧张地直咽口水。
程吉往桶里倒点洗衣粉,搅起绵密的泡泡,舀一碗灌到楚禾嘴里。
楚禾眼前一片黑暗,所有声响都听不真切,却莫名吵得她心烦。
她想挥开黑暗,挥走繁杂的声音,可是手臂不听使唤,怎么都抬不起来。
楚禾放弃挣扎原地挺尸,脑海中尽是自己在游戏中当魔王的风光――叱咤《斩神》风云榜,所有新款装备永远是她第一个到手;别管是玩家还是npc,她想啃谁的翅膀就啃谁的翅膀。
路巽抖抖自己被咬的大翅膀,疼得五官都要移位了:“吐就好好吐,怎么还咬人呢?”
端着泡沫水的程吉也很想不通,下巴挂钩都卸了怎么还能咬人呢?
唐蔗的手被楚禾不听使唤的下巴死死挤在路巽翅膀下面,欲哭无泪:“谁来救救我,我的纤纤玉手要离我而去了。”
楚禾睁开眼,嘴里叼着两根毛。
熟悉的嘴感令楚禾无比振奋:她这是穿回游戏了?
她激动地坐起来,羽毛飘落到地上。
跟羽毛一块下落的还有她的下巴。
楚禾:“?”
她摸摸自己下颌,瞅瞅端碗打量她的程吉,明白了。
两手一掰一扣,下巴成功归位。
程吉眉梢挑了挑,把碗放回桶里。
唐蔗看得两腮生疼,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卸了挂钩的是他。
楚禾手里被唐蔗塞了个烤得软软的土豆,她边吃边盯着那两根毛发呆。
路巽特意没让水系队员治翅膀上的伤,抖着伤口在楚禾面前晃呀晃。
楚禾汗颜:“别晃了,再走两圈伤口就长好了。”
路巽气咻咻蹲她面前。
楚禾盯着他的翅膀舔舔上唇。
路巽感觉她看他的眼神跟自己小时候看烧鸡的眼神大差不差。
细算起来,楚禾是完整人类基因,他和不少队员都在楚禾的原生食谱上。
翅膀又在隐隐作痛,路巽咽下关心和感谢的话,夹紧翅膀有多远躲多远。
天色彻底黑下来,众人把车站所有入口都关好上锁,只在有玻璃窗户的区域留队员守夜,其余人各找地方休息。
楚禾作为功臣加伤员,分到了一个三座位的长椅当床。
她缩成一小团,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去找守夜的唐蔗聊天。
“水里的确认是类生命体了吗?”
“确认了,我们用检测仪测试好几遍,抓上岸的每一个都测了。”
各城区对丧尸比对其他类生命体要严谨得多,毕竟都是人形,万一有的丧尸还有气呢。
有气就有救,人类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命体。
楚禾下巴抵在窗台上,望着几十米外的深沟边沿发呆。
她不确定在水下是真的看到了穿越之门的碎片,还是窒息加中毒产生的幻觉。
她想去求证,可她知道路巽和程吉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拼图少一块都拼不成完整的穿越之门,如果河里真有一块碎片,她不拿回来的话,回家就彻底无望了。
去与不去,都是要命的结局。
楚禾愁得直揪头发,脑门没留神撞到窗户上,“咚”的一声。
唐蔗正犯困呢,被这一下惊得清醒了:“怎么了?你是不是要变异了?”
楚禾搓搓冰凉生疼的脑门,乱糟糟的思绪终于捋出来个小小的线头:“我跟没跟你们说过,小城里可能有别人?”
唐蔗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楚禾把她的发现简述一遍。
唐蔗:“那就没错了。”
楚禾:“嗯?”
唐蔗:“拆广告牌的很可能就是在河里救人的人。”
楚禾:“确定是人?”
唐蔗摇头,除了最先被拖走的队员再没别人见过这样一个人,所以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都不好说。
小城里的生活物资早被他们搬空了,那个人要怎么生存?
小城之前没有人为痕迹,广告牌也是新拆不久,说明他大概率是最近才来到这里。
周围都是污染区,他怎么进来的?
没有生活区上报护卫队员走单失踪,这个人很可能是散民。
“散民独闯污染区?”
唐蔗边说边摇头,摇着摇着,他的视线对上了楚禾。
“呃,也不是不可能。”
城里疑似有散民,护卫队必须得把人找出来,带回城区安顿。
其他城区支援的队伍今晚就到,散民想去哪一区都行,总比一个人在污染区包围圈里过得好。
楚禾给队员出主意,让他们拿着木柴烧成的碳棍去街上显眼的地方写标语画箭头。
队员真听话,生怕散民误以为他们是坏人,还特意长篇大论写了小作文,密密麻麻黑一墙,看得人头发都要起立了。
趁所有人都在忙着找人,楚禾一个人偷偷溜进了深沟。
碎片她必须拿到手。
出发前,她偷偷连上了景汉川的通讯器。
景汉川笑得像朵花儿:“哟,活着呐。”
楚禾:“今晚撤离时我没回来的话,可能就不是活的了。”
景汉川笑容一僵:“你要干嘛?是不是身体不对劲?你别担心,你就是变成水里那种怪物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变回来的。”
楚禾:“把你能的,我打包几只怪物回去,你把他们变回人给我瞧瞧。”
景汉川:“……”
楚禾:“不开玩笑,你记着我说的话,别让路巽带队找我。”
景汉川还想说什么,可他领教过楚禾在加入四象护卫队这件事上的执拗,当面都劝不住的人,隔着屏幕就更劝不住了。
他点点头,眼圈泛红:“你可一定要活着……”
通讯被挂断。
景汉川一秒变脸:“真没有礼貌。”
发现碎片的位置不算太靠里,如果她来去够快的话也许可以不惊动河里的怪物就把碎片带走。
只是不晓得经过昨日的混战,怪物是警觉到不再随便露面,还是都挤在浅水区伺机找人寻仇。
楚禾找来一辆摩托,骑着摩托驶进枯水的河道。
刀也被她换成一把长条大砍刀。
摩托轰鸣加速,她单手持刀,简直是法治频道的最佳形象代言人。
引擎声在封闭的河道里轰轰作响,楚禾把车灯开到最大,完全没有隐蔽身形的意图。
这么做其实很危险,水里的怪物不被引出来,闻着人味儿潜进城区的类生命体也会被吸引过来。
可这是进出最快的方法,比悄咪咪潜进去却因为跑得没怪物快被拖回去要安全些。
当河水没过车轮,楚禾靠边停车,持刀水前行。
发绿的河面很平静,仿若一潭死水。
楚禾忍住生理排斥,深吸口气潜进水里。
水下空空,没有怪物,昨天扑腾起来的杂质也都沉了底。
楚禾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深入,下潜,在留有蹬踩痕迹的淤泥里摸找。
身后水流有波动。
楚禾猛转过身,挥刀横扫。
一张腐烂的脸贴着刀刃漂过去。
楚禾一脚踹在怪物胸前,没有着力点的怪物倒栽出去老远。
楚禾压低上身,两臂在地上一通划拉。
瞬间变浑的水底出现一块随波摇曳的巴掌大拼图。
楚禾悬着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她一手去捞拼图,另一只手挥刀迎向重新扑过来的怪物。
她的刀劈在怪物肩颈上的同时,她的手握住了一片边缘整齐的四方薄片。
紧接着,一只冰冰凉滑腻腻的手握住了她拿碎片的手。
楚禾浑身一凛,反手一刀劈砍过去。
一条红色血线顺水而起。
楚禾脑子嗡的一声,怪物受伤冒绿水,这红色是哪来的?
不是怪物?难道是人?
第025章
来不及细想水里为什么会有活人, 楚禾松手放开碎片,反扣住对方的手腕往浅水区拖。
碎片可以稍后再来拿。
救人可不能耽误。
尤其已经见了血,很快会有大批怪物赶来。
对方许是伤得很重, 没有丝毫挣扎任由楚禾拽着走。
挨了一刀的怪物卷土重来,满嘴尖牙见人就咬。
楚禾持刀横着一推。
怪物一嘴咬在刀刃上, 本就烂得不成样子的脑袋横着劈成了两半。
这个怪物沉下去, 搅浑了河水。
楚禾的眼睛又开始看不清了。
到了换气极限, 楚禾拔萝卜似的带着水里那人游到浅水区, 头伸出来才喘了一口,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自个儿放弃碎片带上来的人是男是女, 她的脚踝就被好几只手扣住了。
论触感,跟刚才抓她手那一下差不多。
楚禾想挥刀又怕再剁到活人,只好先眯被污水刺激得几乎失明的眼睛去看抓自己的是人是鬼。
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来, 两张大嘴一个咬她一个咬她旁边那位。
楚禾抬刀作防御状。
突然,刀背上多了一股巨力使得长刀横推出去, 精准地切在那两个脑袋下面的脖子上。
头身分离那一瞬, 楚禾才看清楚两个脑袋居然长在同一个脖子上。
她瞅瞅掉在浅水里还在不停到处咬的两个人头,又瞅瞅身边正在放下去的大长腿。
合着是身边这位踹了刀背一脚。
能把腿蹬得这么有力, 说明人还活着。
楚禾惴惴的心安稳不少,终于想起扭头瞧瞧这个差点被自己活劈了的倒霉蛋。
呃。
“活人?”
“嗯?”
“真抽象。”
“……”
被她拉出水这位比她高出一个头, 浑身上下包括脸和手都是五彩斑斓的黑, 头上立着十几个角。
是这位异变得过于天赋异禀呢,还是她的眼睛被污染物搞坏了?
楚禾小心翼翼把刀横在俩人中间:“你再说句话。”
对方:“说什么?”
楚禾:“不重要,会说话就行。”
丧尸只会凭借人体构造发出最简单的音调,说不出完整的词句。
对方看她的眼神带着三分审视七分同情:“你的脑子不会被丧尸吃掉了吧?”
楚禾眉梢一挑:“丧尸吃脑子?”
对方:“不吃吗?”
四目相对, 双方都沉默了。
水面出现细微波动。
那人拽起眼神不太好使的楚禾,跨到摩托上。
摩托疾驰而去, 狂风迎面而来。
楚禾的眼睛被风吹了一阵,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她扶住那人腰身,朝后看去。
果然有怪物追了出来,四脚着地跑得飞快。
楚禾拍拍前人的后背:“加速,追上来了。”
前人:“怎么加速?”
楚禾:“你不会骑摩托?”
前人:“在电玩城骑过。”
楚禾:“……那你会刹车么?”
前人:“我想想。”
摩托一个急刹,上头的俩人竖着甩飞老高。
大头朝下那一刻,楚禾又一次反思自己为什么非要玩那款破游戏。
不玩游戏她就不会穿越,更不会遇到不会开摩托还非要急刹的神车杀手。
她用尽全力半空翻转,宁愿摔断腿也不能摔断头。
跟她一块起飞那位从容地抱住她,充当了二人落地的肉垫。
紧追不舍的怪物似乎被这一幕惊呆了,缩在小水坑里犹豫着是否要靠近自己摔自己那俩傻子。
楚禾对上它们狐疑的眼神,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丧尸都不吃的脑子”。
在阿尔法星的丧尸定义里,没有吃脑子这一选项。
莫非是以前看电影留下的刻板印象?
可是废土历都开启了七年,幸存者们早该把这种印象扭转过来了吧。
楚禾边想边手脚并用爬起来,去捡掉在几米之外的大刀――多亏她机智,人一飞起来她就把刀远远丢开避免进一步误伤。
看见刀光,怪物眼里重新燃起凶光。
楚禾退到那人身前:“还能动不?”
那人吭哧两声:“你先把脚拿开。”
楚禾低头一瞧,自己正踩人家手背上。
她赶忙抬脚,却见那人飞快地从淤泥里抠出个薄片片塞进衣兜。
怪物群起攻之。
楚禾举刀准备迎上去。
地上那位麻溜起身,从她手里接过大刀:“你去看摩托车坏没坏。”
摩托车倒在河道边上,半边车身都是淤泥,倒是没摔出硬伤。
楚禾跨上摩托重新发动,调转车头朝黑暗中的怪物们频闪车灯。
怪物乍见强光,纷纷撇头躲避。
楚禾一个加速冲过去,逼得怪物向后退。
持刀那位追在摩托后面。
楚禾再次调头,跟他来了个面对面。
那位很尴尬:“我,我还没上车呢。”
楚禾:“……”
为了增加逃生几率,楚禾在深沟边上挂了条绳子。
沟壁的坡度拦不住浑身胶黏的怪物,却能把一个健全的活人困住。
楚禾把摩托一扔,跟那人抓着绳子爬上来。
怪物在沟底瞪了他俩一会,不情不愿折回黑暗的河道。
两人脱力往地上一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半晌,那人说话了:“你有吃的吗?”
楚禾:“有。”
她的手在身边一通划拉,摸到被那人放在身边的长刀,立刻抄起来抵在那人脖子上:“把你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那人浑身僵直:“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刀刃离他脖子更近了。
那人眸光闪了闪,一只手不情不愿伸进衣兜,掏出个巴掌大的四方块。
楚禾心跳陡然加速,她没有看错,果然是拼图。
她伸手要抢。
那人飞快地将拼图藏到身后。
楚禾呲牙:“交出来。”
对方很真诚地与她对望:“你要这个没用。”
楚禾:“谁说没用?”
对方:“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你要去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