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给他发信息时他正在洗漱，回屋才瞧见通讯器上的消息。
看在同为穿越玩家的份上，林肆亿认为不能放任楚禾一个人去闯高危污染区，她是他带出来的，他有责任护她周全。
想象很丰满，现实就只有骨头架子。
他登上半山腰正赶上第二批死人出土，他都没看清死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就跑进了深山。
他跟楚禾的想法一样：自己有芯片保命，能单独跟丧尸周全就不要连累路巽的小队。眼下飞行器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再飞起来，真死了人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可他没有楚禾那么好的夜视能力，跑进山里只能勉强瞄见一点影像，鬼打墙一样跑着跑着自己就走了转圈回头路，跟追他的丧尸对撞好几轮。
丧尸认定他在挑衅，恨不能一爪子挠死他。
不过也正因为他吸引住丧尸的大半怒气值，楚禾才得以短暂休息回血。
楚禾蓦地按住他背脊贴到地上。
地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大群丧尸从二人藏身的拐角外面冲了过去。
林肆亿坐起身，不停抹脑门上的冷汗。
楚禾一直盯着逐渐远去的丧尸大军：“它们好像在吃东西。”
林肆亿：“吃东西？这山里有能吃的吗？不会真有其他玩家落地在这，被它们吃了吧？”
楚禾耸耸鼻子，到处都是死尸的臭味，没有新鲜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活人，会不会是其他类生命体？
空空的肠胃兴奋起来，楚禾偷溜回之前的战场捡了两只死人烂手，塞一个给林肆亿。
林肆亿小脸幽绿：“我饿死也不会吃这种东西。”
楚禾：“谁让你吃了，让你随身带着，压一压你的人味儿。”
丧尸过境留下的痕迹很明显，楚禾和林肆亿反向追踪，很快便在一处泥土地上发现了大量异常碎土。
楚禾长舒口气：“咱们的伙食有着落了。”
俩人满眼期待在泥土地上蹲半宿，一个类生命体都没等来。
林肆亿撑着下巴快睡着了：“会不会是被丧尸吃完了？”
楚禾：“哪有那么恰好，它们刚才还吃着呢。”
干等不是办法，楚禾不死心地用铁锹这挖那挖。
当一个土坑挖下去将近半米，楚禾看到有个圆鼓鼓的土疙瘩不合常理地钻进了更深层的地下。
她加快挖掘速度，更多土疙瘩闻风深潜。
废土时代，从来都是类生命体追着活人跑，哪有躲人的道理？
楚禾作势要摸下巴，手刚抬起来，她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她把随身那只丧尸手丢开，没一会，那些藏进土里的圆疙瘩就纷纷冒出头来。
楚禾一铁锹拍下去，土疙瘩碎成粉末，露出里面的虫尸。
林肆亿捡起一只凑在眼前打量：“这是……蛹？”
楚禾把满身死人味的林肆亿从坑前赶走，更多类生命体现身，她在前面拍，林肆亿在后头捡虫子。
山上不愧是虫类的聚集地，几乎每个类生命体里都包有一点虫子碎块，种类十分丰富。
林肆亿抱着满满一兜虫子，笑得尖牙不见眼：“人类不愧是食物链顶端的绝对霸主，变成丧尸依旧能统领高危污染区。要是所有污染区都是这种生态，护卫队出征就不用带重武器了，带点丧尸零部件就能所向披靡。”
楚禾认可这一点，不过丧尸的制霸地位来自于它们的“食欲”，真要是丧尸统治世界，类生命体里的虫子怕是早被它们吃完了，哪还轮得到她。
林肆亿看看时间，离天亮没多久了。
楚禾停止挖掘，她捶捶发酸的腰背，问林肆亿有没有特别想挖的区域。
林肆亿想了想：“我最想挖半山腰那堆坟头。”
楚禾：“……走。”
林肆亿：“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真挖啊？”
楚禾：“不是你说游戏会指引玩家找到穿越之门的碎片么，咱俩在这挖一宿了，不挖出一块碎片说不过去吧。”
半山腰上的坟头一大半恢复了原样，根本看不出里面的死人钻出来过。
楚禾直觉不对，没等叫林肆亿快跑，死人就二次出土了。
她把铁锹往林肆亿手里一塞：“你在这挖，我遛它们跑一圈。”
林肆亿那只丧尸手一直没扔，丧尸们自动将他划归到自己人行列，直接无视。
他屏住呼吸，等楚禾领着丧尸大军跑远了，赶紧抡起铁锹狂挖坟包。
楚禾领着丧尸夜跑一圈回来，林肆亿啥都没挖出来。
楚禾估摸着自己跑不动第二圈，便把领跑的光荣任务交给林肆亿，她接过铁锹继续挖。
一铲子下去，楚禾皱眉，怎么落铲软绵绵的？不会还有丧尸在坟里没出来吧？
在一铲子直插下去和埋土躲避之间，楚禾选择了慢慢铲开上层的浮土。
果然，土里埋着个人。
楚禾的心骤停了一瞬，随即狂跳起来。
探测仪上居然亮起红橙光！
她反复推进拉远，探测结果始终不变。
楚禾瞅瞅平躺在土里那位，又拍拍探测仪，摸不准是真挖出来个活人还是探测仪出故障了。
土里那位始终没动，楚禾壮着胆子往他糊着不少土的脸上倒半瓶水。
那位手指弹动，腾地坐了起来。
楚禾一铁锹拍下去。
那位又躺下了。
楚禾自信自己这一铲子能让对方不管是何物种都得晕上一阵，等对方重新躺平，她挪到近前去摸对方脉搏。
跳动平缓有力，真是活人。
楚禾把余下半瓶水再倒那人脸上。
那人猛地睁眼，两眼血红：“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么？”
楚禾很听话地举起铁锹，还很变态地呲了呲牙。
暗夜看去，颇有几分她在游戏世界的魔王风采。
那人一怔：“你，你是无敌大魔王？”
无敌大魔王是楚禾在《斩神》世界里的诨号。
楚禾也愣了：“你也是玩家？”
那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当然了，你不认识我了吗？咱俩同为新手那会儿，你追着我的翅膀咬了三条街呢。”
楚禾：“……”
被她追着咬翅膀的玩家数量约等于注册玩家总数，她能记住谁是谁就怪了。
尤其穿越过来还剥离了游戏属性和外观，大伙“坦诚”相见，能认出她来，八成是被她咬出心理阴影了。
第036章
楚禾还想问点别的, 林肆亿已经领着丧尸大军跑完第二圈了。
瞧见坟坑里坐着个人，林肆亿借势一记飞踹，将那满脸泥的小子结结实实踹进土堆。
丧尸紧随而至, 好悬没把那位踩冒泡。
那位骨头倒是够硬，硬是一声没吭, 把自己埋进臭气熏天的坟土里装死到底。
楚禾摇头叹气：“要是景校长在这, 绝对会把你从四象护卫队开除出去。”
林肆亿正想领着丧尸再从坟头上踩回去：“为啥？不是应该夸我机智英勇借敌人的力量消灭敌人吗？”
楚禾：“你就没看看手上戴的仪器怎么说么？”
林肆亿抬手一瞧, 满屏红橙色；再看脚下, 正是土里生死未卜那位。
林肆亿大惊，强行增加这一步的跨度从那位头上迈过去, 结果马失前蹄把自己摔进了坟坑。
楚禾要救已然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丧尸群把这二位合葬成一个大土包。
为首丧尸在坟头上拍拍，一副“可算把爬出来的死人埋回去了”的如释重负模样, 带着群尸摇摇晃晃到山里“开席”去了。
楚禾等它们走远，赶忙把坟包挖开。
被踩过一轮那位没怎么样, 林肆亿却是要不行了。
二人合力也没能把人高马大的林肆亿从坑里薅出来。
楚禾甩甩砍一宿丧尸早没劲的胳膊：“你能不能使点劲, 没吃……呃。”
新来这位躺着时看挺大个人，站起来竟跟她差不多高, 胳膊上有点肌肉，可不使劲的时候那胳膊看着比她的还细。
这身材, 怎么看都像个还没正式发育的小屁孩。
《斩神》要求玩家年满二十二周岁才能注册, 比普通网游对年纪的要求高，可这毕竟是一款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的真人穿越式游戏，对玩家年龄线卡得严也很正常。
虽然她跟林肆亿来到阿尔法星之后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几岁，但妥妥还是成年人的模样, 这位怎么缩水格外严重？
那位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双臂无力，他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呃。
林肆亿是自己缓过这口气爬出来的，他瞅瞅楚禾，又瞅瞅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位，一头扎回坟坑里深挖。
那位搔搔后脑勺：“他干嘛呢？”
楚禾掏出随身携带的自己那块拼图：“找这个。”
那位接过去摸摸：“这是什么？”
楚禾看怪物似的看看他，又看看被他牢牢拿在手里的拼图，脑海中迸发问号无数。
直到丧尸大军回巢，林肆亿也没能找到新的拼图碎片。
天边泛起白光，楚禾和林肆亿只能带着这位返回村子。
路巽众人还没起，楚禾烧了点水，连煮虫子汤再给他们仨洗洗身上的死人味。
那位把脸上干透的泥巴洗掉，露出一张嫩乎乎的小脸。
林肆亿倒抽冷气：“你几岁？”
那位梗起脖子：“我十八了，成年了。”
林肆亿把水盆推他跟前：“你信自己十八么？”
那位左照右照，逐渐惊恐：“我怎么返老还童了？”
林肆亿：“……”
这要是在游戏里，他非把这小屁孩的经验条砍到清零不可。
楚禾进屋就瞧见这俩人一个盯着水发黑的水盆，一个盯着另一个咬牙切齿。
楚禾把煮好的汤往桌子上一放：“说说吧，你怎么回事？”
那位猛地抬头，眼神飘忽。
楚禾温柔一笑，递了碗汤给他。
那位乖巧接过去，看清楚碗底握着一只八爪大虫子，吓得他“嗷”一嗓子把碗丢了出去。
楚禾飞起一脚将碗踢回去，新出锅的热汤一滴没浪费，全浇在那位的细皮嫩肉上。
那位叫得更惨烈了。
为了不吵醒其他人，林肆亿贴心地帮他手动闭嘴。
那位被捂了嘴却挣脱不开，急得红了眼眶。
楚禾捻起掉在地上的虫子举到他眼前晃晃：“你在《斩神》里见过这东西吗？”
那位先是摇头，随即眼神变得迷惑起来。
见对方似乎想通了，楚禾笑得更和善了：“穿越式游戏嘛，穿到哪都有可能。恭喜你成功离开游戏世界，来到了一个随时会饿肚子随时会丧命的废土世界。”
那位呆愣一阵，弱弱问：“我能放弃游戏选择回家吗？”
楚禾：“能回家的话你猜我俩会在这半夜被丧尸追吗？”
那位眼圈更红了。
林肆亿在他脑门上狠狠一弹：“你不是成年了么，动不动就哭好意思？”
那位把眼泪憋回去：“我是成年了，可我还不到游戏要求年龄。”
楚禾：“不到年龄你是怎么注册游戏的？”
那位：“我用的我哥账号。”
这个少年名叫齐维生，今年十八，《斩神》面世时才参加完高考，正是闲得无聊的时候。
他有个比他大七岁的哥哥叫齐维知，跟他长得极像。
十八岁的少年发育起来，体型上跟哥哥也相差无几。
齐维生在《斩神》预热时就很期待，却没想到游戏正式推出居然对玩家年龄有严格限制。
还差四年才能注册游戏的齐维生很绝望，谁知道四年后这游戏是否还在运行呐。就算运营商够□□，那时的游戏攻略也早已铺天盖地，哪还有新游戏玩起来过瘾。
机缘巧合之下，齐维生得知他哥成功注册了《斩神》，并且在游戏方正式召集玩家登录游戏账号核准身份、为玩家植入治疗芯片那天临时被工作上级派去出差，他便顶了他哥的账号登录游戏，以他哥的名义在游戏里成了一名挥着大白翅膀的神族小天使。
林肆亿听得直皱眉：“你也是堕神？”
齐维生摇头：“我是神族。”
林肆亿眉头皱更紧了，前十玩家只有一个神族，排名很靠后。
齐维生来了阿尔法星，难道实际穿过来的玩家比他们预估中要多要早？
齐维生被那俩人变幻莫测的眼神盯得汗毛倒竖，他搓搓后颈，主动交代后续罪行：“那什么，我不是按游戏流程升级的，我用挂了。”
楚禾和林肆亿同时卡壳：“你用啥了？”
齐维生缩缩脖子：“……挂。”
楚禾和林肆亿的表情更迷惑了，真人穿越自力更生的游戏都能用挂了？
齐维生：“其实不算挂，应该叫游戏bug。你们没发现被你们砍倒的游戏npc要倒地十几秒才会消失刷新么，在它们倒地之后消失之前补刀就能获得跟击败它们的玩家同等经验值。”
楚禾&林肆亿：“？”
齐维生也是偶然间发现了这种捡漏式升级bug，他就只有暑假能畅玩游戏，就想尽量缩短前期游戏练级时间，成天跟在其他玩家屁股后面捡经验，三刷两刷等级涨得飞快。
可《斩神》的升级系统会配给玩家很考究的身份属性和战力值，只有亲身一级一级打上来，这些属性才能与玩家完美融合。
齐维生一路走捷径的结果就是等级上去了，战力依旧是零，随便一只野怪都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又因为他是神族玩家，等级升得太快反倒没有能跟他匹配的队友跟他组队刷怪，他就只能继续跟在其他玩家身后捡经验蹭游戏体验。
蹭来蹭去，他就把自己蹭到了阿尔法星上。
楚禾扶额：“你都没见过穿越之门碎片，是怎么把自己蹭出游戏世界的？”
齐维生脸有点红：“沾了你的光呗。”
楚禾更震惊了：“我？”
齐维生：“昂，你是排名第一的玩家，蹭你的经验贼过瘾，就是吧我不敢离你太近。”
他反手搓搓自己脊背，翅膀不见了，可被咬翅膀的滋味仍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楚禾是全服第一个开启穿越之门的玩家，当时齐维生就缩在楚禾的视野死角偷窥。
其他玩家没少被楚禾砍，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因而齐维生也不怕被人发现。
穿越之门开启，楚禾消失，齐维生意识到自己又能蹭上一波了，他仗着自己跑得够快，加上翅膀呼扇助力，成功在那扇门消失前跳了进去。
他跟楚禾走了同一扇穿越之门，自然要穿越到同一个中转地图。也许是二人之间有十几秒穿越时间差，等齐维生抵达魔域世界时，楚禾已经凑齐新一扇门的碎片，劈下了展开魔域那一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