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开山选了一家民宿住了一晚，并品尝了当地的河鲜大餐，次日又去学校参观。由于有万老师的推荐信，门卫大方放了行，还顺利同几个老师对接上。
咨询了一些教育理念，又独自查看校舍，入眼一目了然，四野水色连天，每个团队都井井有条，包括文化团队、艺术团队两条线。文化团队里分理科和文科，艺术团队里又分了文艺和体育，下面各个竞赛的注意事项、训练要求清晰明了，无论换了谁都不会乱了节奏，果然是将规则运用到了极致。
当然，现在的桃园村小学已经不存在人手短缺这种情况了，也没仔细询问，光是看去，校园里年轻教师你来我往，便有不少人，而且个个脸上洋溢着名为向上的神色，显而对手中事业充满热爱，不像是会要走的样子。
并非想当然，得益于老师的热情介绍，凌开山还见到了老校长。
“万老师说您也是书记啊，想来探讨探讨经验吗？”老校长推开老花镜看凌开山。
本来是想拜访张启山的，但想到人家刚结婚，不便打扰，凌开山便辗转向了老校长，好在老校长热情，将他邀请进了办公室。
眼前一派窗明几净的模样，纵然里面摞满了各种资料，墙上还贴着孩子们的荣誉证书，却不显逼仄，如桃园村的规章般井井有条。
“实不相瞒，我们学校也有小学，但风貌同您的村小学完全不一样。”凌开山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能不能跟您‘点对点’共建。”
老校长丝毫不意外，倒了杯水递给凌开山：“那贵小学有什么优势特长可以共享吗？”
慢条斯理的话，却成功难住了凌开山。
茂山村小学有什么可以共享的优势特长？
好像……没有。
第56章 手握资源才能称之为人脉
校长的问题着实为难住了凌开山，换个角度想，人家问这个却是合理。
这是个交换社会，大家都不是做善事的，想站在同一个位置上谈合作，必须得有拿的出手的东西而已。否则即便旁人帮扶了，那也是输血式的，根本不长久。
茂山村小学真的没有什么优势特长，孩子们天天念叨着修仙打架，完全没有半分良好的状态，便是老师，也是那几个暮气沉沉的，唯一年轻的李老师累的肉眼可见的疲乏。用年轻的斗志能换来多久的活力呢？无非是饮鸩止渴。
所谓人脉，得等手握交换资源才能谈，否则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即便是到处奔波，认识再多人，也无法同他们站上同一高度，而后结成关系网，实现借力使力的帮扶成果。
想明白这个问题，凌开山倒没多少低落的，他本来也没指望借着人家的成果做什么，水土不服只会事倍功半而已，借助别人的先进经验去拔苗助长不仅无异于自家，更会拖旁人后腿。
凌开山认真记下桃园村的教育机制，又看了一圈，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踏上归程。
巧合的是，他居然在船上正好碰到张启山跟秦美。
注意到凌开山的目光，张启山笑着朝凌开山颔首：“您也是来观摩的吗？”
他其实有一半是来看他的，但凌开山没讲出来，怕给人家心理负担：“嗯，对，我听说这里的教育资源很好。”
老校长跟张启山关系亲密，工作也颇为依赖，更别说桃园村小学是张启山一手带起来的乡里金字招牌，故而有什么特殊的人或事学校里基本是第一时间就会告诉张启山的。张启山对老校长口中这个“仪表堂堂的书记”有几分印象，见到人的第一时间就匹配上了。
“我们国家地大物博，这些资源本身就是存在的，只是需要人挖掘出来。”张启山视线遥遥，从湖光水面到凌开山身上。
船头，秦美刚跟父母结束电话，一蹦一跳地过来：“嗳，我妈说她今年退休，会先过来……”
张启山见她苦着个小脸，笑着刮了刮她鼻子：“妈来是好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秦美欲言又止：“你不明白……”
她这妈妈，最初是担心她找不到对象使劲儿催婚，要不是她说她非张启山不嫁，他们也不会同意她放弃省城稳定的工作过来，毕竟能找到对象远比孤独终老强。终于嫁了人，秦美以为父母总算可以放心了，哪知婚礼还没办完呢，老妈就拉着她头偷偷问，什么时候生孩子。
没错，老妈这次就是来盯梢的。
秦美头大，见着凌开山在，也不好意思跟丈夫说出老妈真正的来意，转了话题，给凌开山介绍起当地来。
适才两人的谈话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因此知道凌开山的身份和目的，不过来这里观摩学习的人太多了，他们早已习惯，也没多问什么。
“教育抓好，看似容易，其实最难。”凌开山感叹。
秦美点头认可：“对，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长处，所谓的因材施教也并非简单的机械分类，而是根据孩子不同的特长和性格，开展不同的教育方式。”
或许每个人每处地都是一片宝藏，但挖掘方法不一，有些需要精密的器材，有些只要求一颗认真的心。
张启山和秦美丝毫不因来人多而懈怠，侃侃而谈，希望给每一个迷途的基层工作人员指明方向。一路热情像打火机点燃了凌开山心中的火苗，同两人拜别时看着他们恩爱离开的背影，凌开山久久没有离开。
回去后，省里的奖金已经下来了，没有现金跟电子转账，而是一张银行卡。老师告诉他们，这里大概有三万，一等奖两万，二等奖一万。
他还看了一圈，得知万老师已经回去了，也没多做停留，马不停蹄回了茂山村。
到村子的时候天还早，凌开山不顾一路奔波，直接去了邮局，之前买的小零食已经寄过来，满满一大包，他拿回去后整理了一下，村民也送肯定是不够的，于是打算都送去学校给孩子们吃。送之前先各种口味的挑了一些，用小盒子装起来，跟着那张银行卡放在一起，然后径直上山。
还有两天就是元宵节，年味渐淡节气转浓，到处都是鞭炮声，夜间还有烟花渐或响起。这里不同于金陵都市，地处偏远，没什么高楼人烟，因而对烟花爆竹的禁止力度不大，节假日是准许可以燃放的。工作以来过了好些年清汤寡水的春节和元宵，到这里来总算能结结实实体验一把节味，幼时的记忆仿佛又回来了，似气荡入回肠，激起一种温馨又失落的情绪，随着风卷入山谷深处。
“一笑，我想吃荠菜饺子。”林枫扯了扯林一笑的衣角。
林一笑正对着眼前老树跳来跳去的，树上长出些新鲜的菌菇，但是比较高，她够不着。
“哎呀，我给你包蘑菇馅儿的行不行，现在没有荠菜呢。”林一笑边跳边说。
“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随即余光中有高大身影将她笼罩，鼻间袭来清新的木香，像秋日干草，清新中带着风的味道。林一笑愕然转身，那人高挺的鼻翼上落了树缝中的光隙，斑驳柔和，像山强大包容宽阔。
“给。”凌开山将那蘑菇放在林一笑的竹篮子里，又将包装好的小盒子递给林枫，“生日快乐。”
林枫愣了愣，他这么知道的？
想到报名的时候是要给身份证的，凌开山应该是那时候看到的，林枫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凌开山慈爱地摸了摸林枫头，他赶着回来也是为了将奖金及时拿给林枫，至少能让他在生日的时候开心开心。他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也很注意细节，总是在细微之处让人感怀。
林一笑淡定收了蘑菇：“一起吃个饺子吧。”
想着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吃饭，村委会没上班，食堂没开门，小镇上也没馆子开业，毕竟还在过年期间呢，这会儿又没什么游人，小店主人都能偷懒就偷懒了，他回去估计得煮泡面。倒不是凌开山偷懒不做饭，实在是他住的地方根本就连个厨房都没有。
见他点头，林一笑拎着篮子轻快转身。
林枫隐约察觉姐姐的心情蓦然好转，有些奇怪，凌书记是给他礼物，又没给一笑，一笑开心什么？
第57章 林一笑的选择
林一笑自己都没察觉，心情瞬间愉悦起来，哼着歌儿准备包饺子。
林枫打开盒子，看到上次最喜欢吃的小鱼干儿，被凌开山整整齐齐放了好几摞，上面还端正放着一张银行卡，拿出来不知如何是好地扯了扯林一笑，又看着凌开山。
“这是奖金，一共三万。”这才是他来的主要目的，给姐弟俩送钱来着。
房间传来林母的咳嗽声：“一笑，别为了钱太累了，视频什么的不着急。”
妇人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凌开山赶紧上前扶她，林母客套地点头：“凌书记，您来了，招待不周。”
林母真是客气，跟林一笑初初相识时的冷漠拒人于千里完全不同，也不知道这姑娘随了谁。
“妈，人家是来给林枫送奖金的。”林一笑示意林枫收好银行卡，然后将头发闲闲地挽在脑后，围着围裙，温婉异常，而后麻溜地和面，卷起袖子用擀面杖擀起面来。
凌开山乍眼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细细想来才发现刚才竟然是想起了李子柒，网上特别火的一个女孩儿。
别说，真还挺像，都是仙女拿着擀面杖~
“哦，真的啊，那多谢凌书记了。”林母道谢，“多亏了您啊，这孩子才能获奖。”
“跟我没什么关系。”凌开山扶着林母坐下，准备帮林一笑忙，“都是林枫自己优秀。”
林母拉着他：“凌书记，扶我起来走走吧，一笑一个人够了。”
凌开山看了林一笑一眼，她低头擀面，认真极了，便依吩咐行事，跟着林母进了房间。
林家是真的挺贫困的，虽然庭院里模样别致，但房间就能看出来，没什么值钱家具，床老旧简陋，旁边的茶几瞧着倒像是自己打造的，用了几块废弃的树干劈开，当成柜子的四面用螺丝钉打了起来。
“对不起。”凌开山莫名出口。
林母愣了愣，怎么说这话。
眼前青年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林母年岁大了，肯定不同于年轻人，对凌开山的小情绪品味半刻便有所了解，艰难弯腰拿出一张烫金纸张，示意凌开山看。
“我们家情况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跟你关系不大，凌书记不必愧疚。”林母打开那张烫金纸，林一笑的名字映入眼帘，居然是东南大学的硕士录取通知书。
“这？”凌开山睁大眼。晓·说群8乙4巴⑴6酒六三广播剧小说漫·画都有哦
先前一直知道林一笑毕业于东南大学，但赋闲在家，导致周边居民都说读书无用，连工作都找不到，却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偷偷考了研究生。
林母咳嗽两声，凌开山赶紧扶着她坐下。
床上被褥干净整洁，淡淡的花色，针脚工整，看着便舒服温馨，这般精巧心思配着简洁的房间却不显鄙陋，倒是多了几分淡泊的雅致。墙上挂着各种奖章跟奖状，有的是林枫的，有的是林一笑的，可见姐弟俩都优异非常。
“一笑虽然也没闲着，忙着在做些自由职业，但是终归不是什么长远之策。”林母眉间愁云惨淡。
她的病情真真是拖累了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她，她能尽情展开翅膀翱翔，去大城市找到一份好工作，养活自己之余还能攒下不少，然后也能像别的时髦小姑娘一样逛街买衣服，再交个好男朋友，一辈子永远不用愁。
现在因为她的病情，她却只能守着这座人迹罕至的山，在这件破房子里为着他俩操心。作为母亲，她真的很难受。
“这两年正好闹疫情，老师也晓得她的情况，允许她以网课的形式念，现在学分已经修的差不读了，就剩完成个毕业论文，就能毕业了。”说到这里，林母不无自豪。
凌开山大概明白林母的意思，是希望他帮忙林一笑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
以林一笑的资质学历，工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太难的，但现在她离不开茂山这片，即便介绍，最远能接受的估计也就是湘江市区，每天还得买辆代步车，才能实现早出晚归。
以林一笑家的情况，可能买不起代步车，买得起也养不起，那剩下的就是买辆电瓶车，去镇上工作。
镇上有什么工作呢？凌开山陷入沉思。
陪着林枫过完生日，对林一笑的饺子赞不绝口，吃完饭便拜别了，去了茂山村委会，发现王向明居然也回来了，正好跟他打听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工作。
“工作岗位啊。”王向明拖着下巴，“最近两年内卷太严重了，我也不怕跟你说，就算是个村里的编制，那也是一堆人考。”
话外之意，想要给林一笑介绍个体制内的不可能，除非她自己去考。
可是，小地方又没什么大企业，什么国企央企的外企的，更是想都别想，那什么才算是好工作呢？
“兴许学校还行。”王向明忽然想起什么，“我这次回去相亲的对象就是学校的，聊了两嘴。”
镇上学校孩子比较多，很多村子撤点并校了，但是师资力量跟不上，这就导致学校对于人才的需求较高。除了教育系统分配过来的考进编制的教师，也有很多外派的。工作内容相对自由，可以随机发挥，工资虽然不高却剩在稳定，时间也充裕，有寒暑假之类的。
最主要的，林一笑这种高学历的，对于学校跟孩子们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
听着王向明的话，凌开山灵光一闪，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学校啊。
想到前两天在桃园村的事宜，凌开山就在想如何给茂山村小学吸纳优秀人才，桃园村小学最初能起来，就是因为有几个好老师，给孩子们的良好起步打了底子啊。
“嘿，你这就走了啊……”王向东想叫住凌开山，却发现他已经到了门口，他还想跟他商量下新的一年工作推进情况呢，毕竟年快过了，新的征程也该起步了。
“这里有卖蛋糕的吗？”他住了脚，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王向东指了指东边一处：“那里有一家小糕点店，你可以去看看。”
“好。”
王向东嘟囔着，现在这时候，买什么蛋糕啊。
好在天还亮，蛋糕店正好也还剩了个小蛋糕，凌开山心满意足拎着包装好的盒子再次上了山。到了门口迟了会儿，中午来蹭饭，现在正好又是晚饭点，再过来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是故意的……
还没敲，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扎着高马尾，一身侠士打扮的人挑着剑开了门，同凌开山迎面撞上。
第58章 朽木是不可雕的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脑中蓦地就浮现了李白的诗词，那句众人耳闻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自然也随之入脑，后背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凌书记？”林一笑收起手上的道具剑，“你怎么来了？”
“你在cosplay？”凌开山脱口而出，金陵倒是有不少漫展，他跟于楠去过一次，里面形形色色的装扮，大约便是这幅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