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甜楞了一下，然后轻轻回答：“嗯。”
“哪怕我不是李寻鹤？”一只眼仍旧藏在她的指腹下，另外一只眼终于鼓起勇气看她。
“嗯。”这一次，龚甜嗯的大声了一点。
吴磐松了一口气，对她笑：“我记起来了，我是你的扭蛋男友。”
……真奇妙。
有些人就算天天在一起，也形同陌路。有些人久别重逢，却能一下子拉近彼此，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你把我重新抽出来了。”吴磐温柔看着她，“在我之前……有抽到别人吗？”
龚甜：“……有。”
“……是个什么样的人？”吴磐抬手摸摸她的脸，“让你这么难过？”
“他啊。”龚甜有些疲惫的把脸靠在他掌心，“他叫白弦……”
提到白弦，就不得不提到秦墨，说起秦墨，又顺着提了一下顾少卿，这半年来发生的事，龚甜没隐瞒，全都告诉了他。
“说真的，这游戏怎么还不开放氪金？要是充钱能让我再多抽一个人，我倾家荡产也要把白弦抽出来。”龚甜看了眼手机里的《扭蛋男友》，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哎，还在免费啊，游戏公司不要吃饭的吗？到底要免费到什么时候啊……”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免费更昂贵的东西了。”一个声音在她身旁意味深长地说，“毕竟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格。”
龚甜楞了一下，飞快转头看去。
眼前是吴磐那张看起来有些呆呆的脸。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龚甜盯着他问。
“什么？”吴磐疑惑地看着她。
……是她想多了吗？他那句话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林北望。
“喂。”林北望问，“你现在在哪？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龚甜：“我在市第一医院。”
林北望：“……哪层楼？”
十分钟后，林北望推开病房大门：“你怎么也在这……”
剩下的话咽进喉咙里，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吴磐。
“吴磐今天刚做完手术，我来看他的。”龚甜看着他，“你呢？你怎么也在医院里？”
“……没什么。”林北望把自己来这的真正原因藏起来，淡淡道，“正好今天有时间，过来拿体检报告。”
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龚甜打着圆场，她把手机拿出来，对他摇了摇，怅然一叹道：“这个以后用不上了。”
林北望目光往她手机上的《扭蛋男友》一瞥，挑了挑眉：“怎么？”
“你忘了吗？”龚甜对他笑，“我留着这个的唯一原因，就是想要再次把他抽出来。”
她又转头看了吴磐一眼，紧了紧彼此相握的手指：“他回来了……这个就不需要了。”
吴磐静静看着她：“不，你需要。”
龚甜一楞。
“不是还有白弦吗？”吴磐认真看着她，“你能救我，就能救他，你想就这么放弃吗？”
龚甜沉默片刻，低下头：“我不想……”
“那就先留着吧。”吴磐摸摸她的头，“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林北望冷眼旁观。
他说的很好听，做法也很漂亮，深深打动了龚甜，却没法打动林北望。
……因为每当他要被打动的时候，白弦的日记本就会在他脑海中自动翻开。
“我选择你，只有一个目的。”紧接着，白弦的声音就会在他身后响起，就仿佛一名遗愿未了，于是滞留人间，不肯回归天上的天使，轻轻说，“我怕下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是我日记本中记载的那种男友。”
林北望看着病榻上的吴磐，正直，善良，虽然有些不解风情，但可以为龚甜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样一个人……
会是日记本上记载的“那种男友”吗？
“……以防万一。”白弦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为了防止她做出最错误的选择，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保持戒备，保持怀疑。”
——怀疑你眼前所见的一切。
第一百二十章 丑兔子
“……你叫我来，就是陪你一起当跟踪狂？”秦墨双手交叠于下颚，神色凝重地盯着桌子对面的林北望。
“嘘。”林北望朝斜对面看了眼，“这个距离，你能听见他心里在想什么吗？”
今天，是情人节。
龚甜跟吴磐约了在学校附近咖啡馆吃饭，服务员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情侣，如果回答说是，就会赠送一枝红玫瑰，插在桌子正中央的玻璃瓶里。
……后来服务员还来了林北望这桌，问了他们俩大老爷们一样的问题。
秦墨露出杀人的眼神，把服务员给瞪走了，然后没好气道：“你等等，我听听看！”
要听清周围人的心声不难，难的是剔除其中的甜腻部分。
“亲爱的，你今天也好美。”
“凌晨四点起来化妆是值得的，他今天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今天一定要告白成功。”
“晚上约他去宾馆。”
啊！闭嘴啊你们！秀恩爱全部给我原地爆炸！！秦墨被周围人的杂音吵的一阵烦躁，就像在嘈杂的大马路上跟人打电话一样，必须集中精神，才能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临窗位置，龚甜把菜单递给吴磐。
“我点好了。”她说，“你点吧。”
吴磐：“跟你一样。”
“你别老迁就我。”龚甜笑了，“每个人爱吃的东西都不一样，我点我的，你点你的，到时候换着吃。”
吴磐这才接过菜单，打开以后，看了起来。
龚甜单手托腮，隔着瓶中玫瑰看着他。
……他今天看菜单的时间真久啊，久的仿佛变了个人，不再有什么吃什么，而是有了自己的喜好。
“那就来一杯摩卡。”最后他终于做出决定，“再来一盘这种烤串吧。”
他指着菜单里一大盘烤串，烤串做的五颜六色，有饱满的牛肉块，鲜红的西红柿，大虾等等。
这东西吃起来，样子会很豪迈，所以一般没几个女孩子会在约会的时候点，都是胃口大的男孩子点。
烤串上来，吴磐轻车熟路地拿起一只小瓶，往上头均匀的撒着胡椒粉。
看着他的动作，龚甜楞了一下。
“怎么了？”吴磐察觉到，把撒满胡椒粉的烤串递过去，“想吃吗？”
龚甜朝他笑了笑，用一只手将鬓发撩到耳后，就着他的手咬下最上面的一块烤西红柿。
……太烫了。
吐出来太难看，正要强行咽下去，对面递了块餐巾纸来。
“烫就吐出来。”吴磐说。
龚甜又楞了一下，喉头咕噜一声，然后吐着舌头说：“已经吃完了。”
吴磐无奈看她一眼，拿起餐盘上的小刀，将烤串上的烤肉大虾全剔进盘里，然后一点点切成小块。
“好了。”他说，“吃我盘子里的吧。”
对面半天没有回音。
“怎么了？”吴磐问。
龚甜呆呆看着面前盛满食物的盘子，半天才回过神来，对他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今天吃这么多，晚上要多跑几圈才能减肥。”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真奇怪……
“真奇怪。”离得远远的一桌，秦墨看着她的方向，喃喃念出她的心声，“他怎么做了跟李寻鹤一样的事？”
林北望眉头一跳：“李哥？”
他不由自主朝对方看去，该死，是他最近手机用多了，视力出了问题吗，他怎么也觉得那个臭小子的侧影，越看越像李哥。
但这不应该啊！
他们俩个只是脸长得像而已，其他地方差了那么多！别的不说，追女孩子方面，十个吴磐也抵不上一个李哥！
“……你能不能小声点？”好像是被他的心声吵到了，秦墨没好气的给他个白眼，“五十步笑百步，你以为你比吴磐好到哪里去？”
“……我不跟你个小孩一般见识。”因为还要求他帮忙，林北望只好强忍怒气，“你继续听。”
龚甜跟吴磐都不爱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吃的东西送上来，俩个人都开始认认真真吃东西。
或者说，一个认认真真吃，一个认认真真喂她吃。
“我不行了。”龚甜放下刀叉，觉得肚子上的扣子正在发出哀嚎，随时有崩开的危险，急忙道，“你吃饱了没，吃饱了我们出去走走。”
俩人出了餐厅，带着两个远远尾随的身影，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散步消食。
“接下来我们去哪？”龚甜问。
“你想去哪？”吴磐反问。
龚甜斜眼看他，见他一脸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是我的错觉。”她心想，“我怎么会觉得他像李寻鹤。”
李寻鹤可不会这么由着她，事后仔细一回想，他只是嘴上依着她，实际上会不动声色的将主动权捞到自己手里，带着她做他喜欢做的事，去他想去的地方。
就比如说，他很不喜欢在街上乱逛。
她如果问他想去哪，他会说一个离得最近的电子商城，因为他是个高科技产品爱好者。
“要不，我们去那？”吴磐突然指着她身后道。
龚甜回头一看，然后忍不住小小的啊了一声。
——好大一张电子商城招牌。
“有优惠没？”吴磐问。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店员道，“要不这样，送你个耳机？”
“你送个电脑包吧。”吴磐继续讨价还价。
龚甜神不守舍地站在他身后，看他在柜台前买新电脑。
“好了。”把新电脑放黑色电脑包里，然后背在背上，吴磐回过头来，“我买好了。”
龚甜回过神来，不动声色问：“怎么会突然想到买新电脑？”
“不见了。”吴磐沉默半晌，“我不记得掉哪了。”
“好像是掉林北望车里了。”龚甜拿出手机，“我问问他？”
不等她拨出号码，一只手从对面伸过来，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腕。
龚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抱歉。”吴磐慢慢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强势，过了一会，抬起头，小心翼翼对她说，“但今天，我希望你可以只陪着我。”
龚甜看了他好一会，叹了口气，退让道：“好吧。”
……事后想想，他们的相处方式，是不是有点过于熟悉？他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退让，最后退无可退。
商城的游戏厅里，龚甜越想越不对劲，以至于有些心烦意乱，等伸手去摸盒子里的游戏币，发现摸了一个空。
整整一盒子游戏币，全给她抓娃娃抓没了，但一个娃娃也没抓到！
吴磐叹了口气，说了句稍等，离开没多久，重新拿着一盒游戏币回来，然后拍了下她的肩：“我来吧。”
龚甜起身让座，换了吴磐坐在抓娃娃机前。
“你想要哪一个？”他问。
……又来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似曾相识的对话。
龚甜更加心烦意乱，她随便指了一个：“这个。”
指完，她才开始后悔。
怎么又是当年那只丑丑的黄色兔子，这么丑，厂家还没倒闭，还是说已经倒闭了卖不出，全部丢进抓娃娃机里了？
“好。”吴磐投了币，然后操作了几下。
夹子上的娃娃，就在龚甜眼前落了下来。
……连结局都一样。
“走吧。”龚甜更加心烦，“不玩了，我们换个地方玩。”
“再等等。”吴磐却不肯走，又投了一个游戏币。
没抓住。
“再来。”
娃娃又掉了下去。
龚甜在旁边看着他，一开始她以为他是不用心，但渐渐的，他的鬓角肉眼可见的沁出汗水。
就好像想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秀一把篮球的少年，被对面当猴耍，一场下来，连篮球的毛都没摸到一下。
这个时候，他肯定不愿意听见女孩笑他水平烂。龚甜抱臂往抓娃娃机上一靠，撒娇一样的语气：“认真一点嘛。”
她看见吴磐的手抖了一下，然后低低应了一声：“好。”
随着他这声好，一只娃娃终于掉进出口。
吴磐松了口气，弯腰从出口捡起那只芭比娃娃，递给她：“给。”
龚甜看了一眼，说：“这不是我选的那只。”
“可那只太丑了。”吴磐认真看她，“我想给你最好的。”
龚甜的视线从娃娃上，慢慢移到他脸上。
“……这是你今天说过的所有话里，我最喜欢的一句。”龚甜朝他慢慢微笑，如一朵桃花慢慢绽放，“谢谢你。”
谢谢你像他，却终究不是他。
“怎么样？”
不远处的太鼓达人旁，林北望跟秦墨一人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鼓棒，随着节拍疯狂敲鼓。
“在听呢！！”秦墨埋怨道，“你干嘛选个这么难的曲子！！”
听到一半，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林北望马上停下鼓棒，看着他：“你听见什么了？”
“听到他心里在想……”秦墨有些莫名其妙道，“无论抓哪个娃娃都行，只有那只黄色的丑兔子不可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出来的记忆
“无论抓哪个娃娃都行，只有那只黄色的丑兔子不可以。”
……为什么？
龚甜跟吴磐一走，林北望就丢下鼓棒，快步走到抓娃娃机面前。
他一眼就找到了那只兔子。
“……没毛病。”秦墨也也走了过来，看着同一只兔子，发自内心地说，“丑成这样，送就是分手的节奏，换我我也避开它。”
“……你说得对。”林北望最后看了眼那个丑兔子，“我不该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夜。
结束了一天的约会，龚甜回到家里，发现灯还亮着，秦墨无所事事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
听见她开门进来的声音，他手里仍玩着手机，嘴里却说：“有个坏消息。”
龚甜脱鞋的动作一顿：“什么坏消息？”
“我艺考过了。”秦墨漫不经心道。
蹬蹬蹬，他面前的手机被人拿掉，一转头，看见龚甜连鞋子都来不及脱，直接穿鞋走到他身边，笑得像个儿子中举的老母亲：“这是好消息啊！！怎么不早说！！”
秦墨眨了一下眼睛：“是不是什么都答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