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望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用手按了按额头，左右为难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们是很多年的朋友。
自己努力这么长时间，一直是在寻找他真正的死因，寻找真凶，好替他主持公道。
现在事情不但水落石出，他还活着回来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一个声音在心里质问他，“况且，他从来没有求过你……”
林北望一下子站定脚步，一转头，目光定格在桌子上那本摊开的日记本上。
“我应该相信他。”他心里问，“还是相信你……白弦。”
地铁站附近。
吴磐刚挂断电话，身后就响起龚甜的声音：“你在跟谁打电话？”
他放下手机，回过头来，对她说：“林北望。”
龚甜手里拿着两只冰淇淋，听了这个名字，楞了一下：“找他干嘛？”
“是他找我。”吴磐面不改色道，伸手从她手里接过一只香草味的。
龚甜的视线跟了过去：“……那串是我的。”
“我知道。”吴磐笑了一下，拿那只香草味的喂她吃。
这人来人往的……龚甜左右四顾了一下，飞快咬了一口，然后有点脸红的低下头：“算了，偶尔也换换口味。”
“不用啊。”吴磐把两只冰淇淋换回来，“你吃不惯的，你这个人，连泡面都只吃一个牌子，换个牌子就吃不下。”
龚甜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冰淇淋，有些呆呆看他：“……你又想起来了？”
“嗯。”吴磐笑吟吟看她，目光充满喜爱与亲昵，以及一丝怀念，“你还是老样子，喜欢一样东西，就始终如一。”
顿了顿，他低下头，轻轻笑道：“幸好是这样……”
“幸好什么？”龚甜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错过了他短暂流露出的真实情绪，“先说好，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要还是跟以前一样，脚踏两只船，那我……”
她转过头来，装出一副凶悍表情，威胁他：“那我就抽下一个扭蛋了！”
吴磐微微一笑，突然将脸朝她凑过去。
飞驰而过的地铁车，遮挡了接下来的画面。
其中一辆地铁上，林北望临窗而坐，翻开手里的日记本，低头看着。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默读着上头的内容，“所有的D级男友，几乎都有一个相同特点……”
“下一站，上海路。”
林北望抬了一下眼，目光又缓缓回落在日记本上。
一份很长的备注名单。
第一个，姓名：李子超。
品质：D。
类别：偶像男友。
地铁缓缓停下来，林北望将日记本合上，起身朝出口走去。
“只能我亲眼看看了。”他握着日记本的手，因为用力过紧，以至于手背位置泛出道青筋，“看看白弦得出来的结论，到底是真是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男友
吴磐生病住院了。
事后仔细回想，他或许不是真的病，而是在避开秦墨的读心术。
反正也不需要避多久，龚甜见他来不了，就跟秦墨商量着，是不是要报个高考前冲刺班，住校的那种。
没等商量出个结果，她父母的离婚案已经提前出了结果。
双方早就没有感情，一直没离，是因为房子的归宿问题，争了好几年，争的一地鸡毛，直到男方爆出婚内出轨，才最终有了结果。
房子归龚妈。
她回家看了一次，看见了秦墨，马上当着他面，对龚甜说：“你反正住校，房子我租出去了，每个月还能给你换点学费。”
“得。”龚甜翻了个白眼，“我们这破房子，租出去能有多少钱，一个月一千吧，钱我给你，你直接租给秦墨吧。”
龚妈忍不住把她拉到门外：“他谁啊？我跟你说，你还不是富婆，就别干包养小白脸这事。”
“想什么呢？”龚甜没好气道，“这我朋友。”
见龚妈一脸不以为然，她想了想，给秦墨换了个身份标签：“……林北望他远房表弟。”
“……哦，你不早说！”龚妈回到屋里，换了一副嘴脸，“一家人，说什么租不租的，你想住多久都行。”
读到她的心里话，秦墨忍不住翻了个跟龚甜相似的白眼：“没多久，考完我就走。”
本来因为考前冲刺班太贵，他有点不想去的，现在借钱也要去，考上了赶紧搬去学校住，免得龚妈天天来走亲戚路线，借他刷林北望的好感。
钱是龚甜借的，她最近打工赚的，还有以前没花完的生活费，零零碎碎的凑一下，总算凑够了。
但旅游的钱就出不来了。
“旅游？”龚甜楞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吴磐，“去普吉岛？”
“嗯。”吴磐病好出院了，看起来恢复的很好，看不出半点病过的痕迹，“明年你就要准备答辩跟实习了吧，要玩只有今年能玩了。”
“可我手里没钱……”龚甜犹豫一下，把秦墨的事情跟他说了。
“哦，没事。”吴磐看起来早有准备，“你看这个。”
他给了一份宣传单，是一个打折团，很便宜，只要半价。
龚甜：“可就算是半价我也出不起啊……”
吴磐歪头看着她：“你的那份我来出。”
龚甜失笑一声，拿宣传单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干嘛非得去国外，国内旅游不行啊？再过一个月，我们学校就是草莓季了，到时候全国人民都往我们学校跑，著名的旅游胜地免费游哦！”
“……可我已经付钱了。”吴磐苦恼道，“两人份。”
龚甜无语看着他。
“好吧。”她这个人骨子里也有些节省，付过钱的东西，难吃也要尝一下的，“什么时候？我看看我有时间没。”
周五去，周一回，只要请一天假就可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吴磐将她送到家门口。
几乎是人刚站在门口，大门就从里面开了，秦墨从里面探出头来：“回来了？”
吴磐沉默了一下，对龚甜说：“那我走了。”
“好。”龚甜笑着走进门。
反手关上房门，她转头看着秦墨，脸上的笑散去了，问：“隔着一道门，你能听见他心里想什么吗？”
秦墨楞了一下，笑：“当然。”
“那好。”龚甜说，“你听听看……”
迟疑一下，她补了一句：“他是真心喜欢我吗？”
秦墨侧耳听了一会，脸色有点古怪。
龚甜一下子心悬起来：“怎么了？”
“……他真心喜欢你。”秦墨不甘不愿道，“也是真心期待跟你一起去普吉岛。”
龚甜听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谢谢。”她笑着摸摸对方的头，“看来是我多心了……”
是我多心了吗？
林北望坐在酒店的大床上，身旁散了一堆资料，被外人看见了，可能会误以为他是个星探，或者明星经纪人，因为资料上都是一些好看的青年少年，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中年。
都是白弦记在日记上的扭蛋男友。
因为时间不多，所以只是匆匆忙忙记录下来名字品质类别，有一些写了生平事迹，但更多是空白。
空白的部分，现在全部被林北望给补全了。
林北望看着手里那一页。
“李子超，杀人罪，被判入狱，有期徒刑三十年。”
再看看身旁那些资料，杀人罪，故意伤害罪，无罪……
“是我多心了吗？”林北望喃喃自语，“杀人罪一例，故意伤害一例，其他大部分什么事都没干，清清白白的，前面两个应该只是特例。”
他嘴里这么说，手却紧紧拽紧了手里的资料。
突然，手机响了。
“喂。”林北望接了电话，楞了一下，“好，我马上来。”
李子超他没见到，因为人已经在牢里服刑了，见到的是另一个，故意伤害的那个。
姓名：王琦
品质：D
类别：声优男友
“林老板，你好。”对方见了他，起身握手。
极为美丽的声音，如同传说中的海妖塞壬，无论男女都被他所惑。
林北望早有准备，却还是被他的声音震撼了一下，慢半拍的伸出手，跟对方握了握：“你好。”
“听说林老板有大生意要跟我谈？”王琦殷切地看着他。
松开手，林北望打量了下四周，很普通的一个民居，甚至有些破旧，目光回到王琦身上：“听说你是个很有名的声优，这些年应该赚的不少吧，怎么看起来……”
“那是前几年。”王琦无奈一笑，“我结婚了。”
林北望哦了一声：“结婚对声优也有影响吗，我以为只对偶像有影响。”
“我妻子从楼上摔下来，变成了植物人。”王琦忧伤道，“我一边要照顾她，一边要工作，过得不是很好。”
林北望看了眼卧室方向，大概是为了照顾病人，所以门没关，里面一点风吹草动外面都能听见，远远看见一个摇椅，椅子上坐了一个女人，就只是坐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像个面容栩栩如生的木偶。
“……是自己摔下来的。”林北望将目光转回王琦脸上，“还是被你推下来的。”
王琦一楞，然后忌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林北望盯着他。
一瞬之间做出决定，林北望笑道：“你怕什么？我……也是扭蛋男友。”
王琦一惊，起身到窗边看了看，不放心，又回去把房门给关了，才重新回到客厅，用一种又激动又警惕的目光看着林北望：“你有什么证据？”
“我能有什么证据？”林北望淡淡道，“难不成我还能把手机从玩家那里骗过来，给你看不成？”
王琦看了他好一会，失笑道：“你说的也是。”
他这段时间来估计承担了很大压力，没有办法对外人说，一下子碰见同类，有些激动，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又忌惮的吞了回去。
林北望看出了这点，为了顺利从他嘴里套话，他又看了眼卧室方向，感慨道：“你的玩家看起来对你不错。”
“不错？”王琦忍不住嘴角一歪，冷笑道，“她只喜欢我的声音，不喜欢我的脸。”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没见面之前，爱我爱到发狂，见了面，就是另外一副样子，逼我一天接十份工作，逼我存钱去整容。”
林北望看着他那张明显整容过度，导致五官看起来明显不协调的脸：“……你整容失败了？”
“是啊。”王琦笑起来，“所以她打算抽下一个扭蛋了。”
“哦。”林北望也跟着笑起来，“那看起来，是你对她不错，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给她留了一条命。”
王琦心头一跳：“……你呢？”
“我？我就不一样了。”林北望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谎，“我的玩家死了。”
“死了？”王琦震惊地看着他，“怎么死的？”
“车祸死的。”林北望直接把李子超的生平事迹复制黏贴到自己身上，神情气质犹如荧屏上的经典杀人魔汉尼拔，意味深长地笑道，“在外人眼里，这是一场意外，我跟她同时遇难，不过我运气好，活了下来，她运气不好，当场死亡。”
说到这，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回味胜利的气息。
再睁开眼，他果然看见王琦正一脸震惊加崇拜地看着自己。
……林北望的嘴角想要抽搐，但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
“实际上，她并没有当场死亡。”林北望笑着看他，“你知道，她那时候对我说了什么吗？”
“她说了什么？”王琦痴痴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的。”林北望朝他靠近一步，眼角余光扫过卧室内的那张摇椅，那个人偶，轻声一笑，“毕竟，你我是同类。”
王琦胸膛剧烈起伏片刻，突然也笑了起来。
“是，我当然知道。”他回过头，跟林北望看向同样的方向，“还能是什么？“她们”只会说一样的话——救我，不然我要抽下一个扭蛋了！”
林北望收回目光，盯着他：“所以，你见死不救了？”
“我也只能做到这点。”王琦看起来又遗憾，又自卑，甚至还透出些见到偶像的腼腆，“我不敢杀人，我只敢把她弄成植物人，这样她就再也不能抽下一个扭蛋了，我……我只是想活下来，想成为最后的男友。”
……最后的男友。
这个词如同一根鱼刺，一下子卡在林北望的喉咙里，让他呼吸困难。
房门打开，林北望快步从屋内走出来。
王琦在背后追着：“林哥，我送你。”
“不用，我很快坐飞机走。”林北望抬手招来一辆的士，坐了上去，手里电话一直响。
好不容易，终于打通了。
“喂。”林北望忙问，“龚甜，你现在在哪？”
龚甜：“在机场。”
“……机场？”林北望眉头一跳，“你要去哪？”
“去普吉岛。”龚甜说，“今天去，周一就回来。”
林北望更急了：“跟谁一起？”
龚甜：“吴磐。”
这时吴磐转过头，对她说：“空姐过来了，该开飞行模式了。”
龚甜哦了一声，对林北望说：“要起飞了，我开飞行模式了，咱们待会再聊。”
林北望：“等……”
咯噔。
电话挂了。
再拨过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信
老实说，龚甜不是很能理解，能旅游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去普吉岛？
“说起来，最近记忆增加了多少？”龚甜一边把手机开飞行模式，一边好奇问他，“有关于普吉岛的事吗？”
吴磐沉默一下：“有。”
龚甜又哦了一声，更加不理解：“那你还去，不觉得害怕吗？”
虽然是李寻鹤的记忆，不过长在自己的脑子里，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是亲身经历一样，还是在电影院看别人主演的电影一样？
“有一点。”吴磐苦笑道，“像自己主演的电影一样，有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但还是会忍不住把自己代入进去。”
顿了顿，他沉声道：“然后孤立无援，感同身受。”
龚甜看了他一眼，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倒也不是孤立无援。”
吴磐慢慢转头看着她。
“其实，那个时候，至少有两个人站在李寻鹤这边。”龚甜的面孔倒映在玻璃窗上，她轻轻道，“我，还有白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