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龚甜说，“301桌。”
服务生做了个请的姿势，把龚甜领了进去。
跟其他餐厅不一样，这家餐厅还必须有人在前面引路，因为里面黑漆漆一片，别说灯了，连根蜡烛都不点，只有头顶一些星星状的装饰品，洒下淡淡的光辉，让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这么暗，顾客不会有意见吗？”龚甜忍不住问。
“客人你是第一次来吧？”服务生笑道，“这是我们家的特色，主打蒙面情侣……”
根据他的解释，有个综艺节目甚至以他们家这个主题做了好几期节目。
几对小明星，或者素人，在完全没见过彼此的情况下，先在这个蒙面餐厅吃饭，因为看不见脸，所以只能靠对话来打动对方。
“祝您用餐愉快。”服务生把她领到了301。
龚甜深吸一口气，在座位上坐下。
光线很暗，借着头顶那点点星光，她顶多能看清楚对方身体的轮廓，以及握着刀叉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就是脾气不大好。
几乎在她落座的一瞬间，他就放下刀叉，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以示不满。
“咳。”龚甜咳嗽了一声，左顾右盼，“不好意思，来蹭个饭。”
对方一楞，过了一会，一个熟悉的声音慢慢从对面传来：“……甜甜？”
龚甜也楞了一下：“……林北望？”
这下尴尬了。
原来冯宝月的生意伙伴是林北望吗？
龚甜更加坐立不安，对面的林北望却笑了笑，按了一下桌子上的呼叫铃：“蹭吧。”
服务生很快过来，这么暗的地方，顾客当然是看不了菜单的，全靠服务生在旁边低声背诵。
龚甜心事重重，哪有功夫去听菜单，指了下林北望的方向：“跟他一样。”
她听见林北望又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龚甜心里有点不快：“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没？”
林北望：“解释？”
“对啊。”龚甜左右四顾了一下，没找到冯宝月，估计是去卫生间补妆了吧，“等宝月回来，你怎么解释我们的事？”
她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你一个月前才跟我告白呢！”
结果今天就跟她表姐求婚！
虽然知道多半是人设纸的影响，但龚甜还是觉得生气。
林北望笑：“你想我怎么做？”
这事还要我想？龚甜怒道：“你自己想。”
林北望想了想：“你想要我再跟你告白一次吗？”
龚甜心头一跳，然后沮丧的垂下头：“别，让我想想。”
这事可真难办。
她是被人喊来当电灯泡的，不是来抢风头的，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会喜欢看见一个男孩子刚跟自己求婚，转头又向另外一个女孩子示好。
怎么办？
正焦头烂额之际，微信铃声响了，龚甜低头一看，是冯宝月发来的，她在微信里急匆匆问：“你在哪？还没来吗？我已经在卫生间里补了三次妆了，再这样下去，人家会怀疑我膀胱有问题。”
对方催的厉害，龚甜只好回：“我已经到了……”
“在哪？”冯宝月问，“我怎么没看见你？”
龚甜：“301啊。”
冯宝月：“我也在301啊！！”
过了几秒钟，她又回了一条：“噢，是我搞错了，我是302。”
龚甜飞快转头看去，看见一个跟自己一样左顾右盼的身影。
俩人：“……”
搞半天，原来是个乌龙。
匆匆结束一场饭局，龚甜从餐厅里走出来，同样走出来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阳光之下，龚甜看清楚了跟冯宝月一起结伴而出的男子。
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仪表堂堂，打扮入时，称得上一枚中年美男……如果没有右手无名指上那只婚戒的话。
“对不起，今天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感觉被人下了降头。”因为冯宝月背上那张人设纸已经被龚甜偷偷撕掉了，所以中年美男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停对冯宝月道歉。
冯宝月哪有空理他。
一出来，眼睛就直盯着龚甜背后的林北望，就在龚甜怀疑她是不是对林北望一见钟情的时候，冯宝月一把拉过她，沉声问：“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更新缺陷
龚甜是真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谈恋爱的，不是自己妈，而是冯宝月。
“你知道他为什么找上你吗？”冯宝月冷笑道，“因为他以前有个喜欢的女孩子，是我最好的朋友……看。”
她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合照给龚甜看，龚甜张了张嘴，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一模一样，对吗？”冯宝月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很喜欢她，也很喜欢你，他跟我一样，我们都是爱屋及乌。”
龚甜顿时就很难受。
“不一样的吧。”她指了下照片上的人，“你看她的美人痣长在正中央，我的要偏左边一点。”
“她从头到脚都是粉红色，我比较喜欢绿色。”
“我还很喜欢吃螺蛳粉，一般女孩子没我这种爱好吧？”
龚甜找了很多证据，证明她跟照片上不是同一个人。
可冯宝月的眼神打败了她。
承认吧。龚甜对自己说，要不是你跟照片里的人长得像，冯宝月根本不会在厕所里听你说这些话，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她不会让你留下来，不会让你喊她姐，她会像打发其他穷亲戚一样打发你走。
“好了，你别难过，我只是关心你。”冯宝月双手按着龚甜的肩膀。
她越这么说，龚甜越难过。
“她叫什么名字？”龚甜问，“也叫龚甜吗？”
事情就这么巧，冯宝月说：“对，她也叫龚甜。”
龚甜失落道：“那她也跟我一样，喜欢穿绿色，喜欢吃螺蛳粉？”
“我不知道。”冯宝月垂下眼眸，轻轻道，“她还活着的时候，我没问过她这些。”
还活着的时候？龚甜问：“她已经去世了？”
“……遇到海难，已经失踪三年了，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冯宝月苦笑道，“大家都说她运气不好，没人怪过我，可我……因为我在恋爱方面特别有经验，所以这方面的事情她都问我，问多了，有时候我很不耐烦，就随便回她，她都相信了……”
说着说着，冯宝月扶着额头哭了起来：“我应该多想想，再回复她的。”
龚甜手忙脚乱的安慰她，心里很想问你回复了她什么，可现在这个情况，感觉问不出口。
“总之你别跟林北望在一起。”最后，冯宝月用手指擦掉晕开的眼线液，对龚甜千叮咛万嘱咐，“他是那个杀人犯的狗腿跟班，他不配喜欢甜甜，也不配喜欢你，让他跟他李哥过一辈子去吧！”
这个指责也太重了吧。
从洗手间里出来，龚甜欲言又止，几次想要拉住林北望问他话，可是冯宝月看她看得很紧。
“我不会再犯以前的错。”冯宝月咬牙切齿道。
龚甜看着她心口贴的那张标签。
“来自亡友的指责”。
亡灵是不会说话的，所以是她自己在指责自己，指责林北望，指责害死友人的凶手。
龚甜很感谢她的照顾，但她不是她的亡灵挚友。
所以从洗手间出来，龚甜还是找到林北望。
“李寻鹤的女朋友，是不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问。
林北望深深看着她：“嗯。”
猜也猜到了，一模一样的经历，都是碰上海难，都是失踪三年，甚至连众人看见她时的反应都差不多，都是先震惊，然后眼神充满怀念。
估计就是同一个人。
“宝月对我好，是因为自责，你呢？”龚甜盯着林北望，“你也是因为自责吗？”
林北望：“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龚甜歪了歪头，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她抬手把扑在脸上的几根发丝撩到而后，“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
林北望笑着低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看着她：“不是。”
龚甜疑惑地看着他：“那是什么？总不可能是日久生情吧？”
林北望看了她好一会，别有深意的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日久生情？
俩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哪有这种可能。
龚甜第一反应是他在说谎，但他有必要说这种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话吗？如果不是谎话……龚甜又怀疑又疑惑地看着他。
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
龚甜不耐烦猜，她伸手拉住林北望的领带，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气，将他拉向自己。
“再有三秒，冯宝月就要抵达战场了。”林北望没有抵抗，顺着她的力气，来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笑着看她。
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龚甜看见冯宝月已经注意到这边，看起来震怒不已，像看见敌方打野在自家偷吃野怪，下一秒就要开着大招冲过来拼命。
“所以要命的话，你赶紧回答我。”龚甜抓住他领带不放，“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咚——
学校内，一片尖叫。
秦墨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人袭击，他挡住了其中一个，却没挡住另外几个，一群人把他打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
等人喊了老师过来，几个围殴他的人早跑路了。
可跑有什么用？秦墨吐了口带血丝的口水，冷冷道：“给我纸笔。”
“你要不要先去医院看下？”老师关切地问。
“我没事，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秦墨从一个学妹手里接过纸笔，冷冷道，“他们是冲着我手机来的。”
几年的美术学下来，渐渐变成一技之长，秦墨很快在纸上画下几个人的长相，其中一个面目凶悍，眼睛生得左大右小，哪怕是透过画纸看人，都让人心里一寒，像被阎王盯上了似的。
“这不是郭阎王吗？”所以说，生得太有特色，还是不要干作奸犯科的事情了，因为一下子就被旁边的学生认出来了。
打完人，还抢了秦墨的手机，郭阎王正跟几个同学在街上乱逛。
不是漫无目的的乱逛，而是在等人。
李寻鹤很快出现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郭阎王本来还想讨价还价一下，但是李寻鹤笑道：“没必要，我就看一眼，看完就给你。”
看一眼一万块？郭阎王好奇问：“里面有什么？”
李寻鹤果真只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就还给他：“什么也没有。”
郭阎王不信，夺过手机自己翻，嘴里骂骂咧咧道：“肯定有什么，我看看是不是偷拍了女孩子……”
这事只有郭阎王自己做得出来，他经常偷拍曹丽娜，也就是那个暗恋秦墨的女生，秦墨看不上曹丽娜，他是又妒又恨，所以一有机会就找秦墨麻烦，更别提有人给钱让他找秦墨麻烦了。
事实证明，秦墨手机里干干净净的，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至少没有李寻鹤在找的那样东西。
丢下郭阎王，李寻鹤转身离去，身影融入街头的人海中，跟街上大多数人一样，边走边玩手机。
编辑消息。
发送。
林北望接到消息时，正是龚甜抓住他领带不放，问他：“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的时候。
他正要回答，突然叮咚一声，微信铃声。
“左边还是右边？”龚甜看了眼他的裤子。
“……我自己拿。”林北望可不敢让她帮拿，不然冯宝月要当场爆炸，自己把手机拿出来，他有些惊讶的眨了一下眼睛。
是李寻鹤发来的。
消息里就一句话：“我猜，她是你的扭蛋女友。”
林北望飞快回复道：“你做了什么？”
“我看了她身边人的手机，包括她父亲，她班上同学，对她有想法的学长，比如秦墨。”李寻鹤回道，“现在只剩你了，我想看一眼你的手机，可以吗？”
林北望：“你做梦。”
“是谁发来的？”龚甜问，心想肯定是仇人吧，看你一脸苦大仇深，打个字都打得手背上爆青筋。
不等林北望回答，冯宝月已经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过来，按住龚甜的肩膀：“我们该回去了。”
林北望瞅了她一眼：“李寻鹤发来的。”
冯宝月马上盯着他，声音拔高：“他又想干什么？”
“他看见甜甜了。”林北望说，目光回到龚甜脸上，“他大概想要重新追求你。”
龚甜楞了一下，不等她开口，耳边已经响起冯宝月的一声尖叫：“只要哀家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就想都别想！”
龚甜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你说……”她盯着林北望，“重新追求我？”
重新两个字，她刻意重读。
这很奇怪不是吗，就像他之前说的“日久生情”一样。
“嗯。”目光躲闪了一下，林北望好像并不打算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他转头看向冯宝月，“今天有空吗，有件事跟你单独聊聊。”
就算没空，为了龚甜，冯宝月也会挤出时间来。
把一路上当背景板的生意伙伴给打发走，冯宝月把他们俩个带到家里，跟往常一样，家里除了阿姨，没别的人在，冯宝月把林北望拉进书房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龚甜没人管，只好一个人在客厅里吃橘子。
吃到第十个橘子的时候，蹬蹬蹬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龚甜转头一看，看见冯宝月风风火火冲进来。
“甜甜……”她胸膛起伏，眼中含泪，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句，“我给你剥个橘子吧？”
龚甜一张嘴：“嗝——”
一个橘子味的饱嗝。
再也吃不下一个橘子了，所以不要再剥了，更别含着眼泪喂我。瞥见林北望从门外走出来，龚甜急忙朝他走过去，一边把橘子往他手里塞，一边急急问他：“你跟宝月说了什么？”
“说了些你的事。”林北望跟冯宝月对了个眼神，然后笑着问龚甜，“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龚甜莫名其妙看着他：“这个问题有点恶心耶。”
“那好，换个问法。”林北望，“你父母对你好吗？”
“很好啊。”龚甜，“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你现在住在她家。”林北望看了眼冯宝月，“让人有点担心，你为什么不住自己家……”
龚甜顿时不高兴了，叉着腰道：“那是因为我家离学校远，我爸妈对我很好，前天还给我寄了自己做的榨菜呢，我室友全都很喜欢吃！”
林北望目光带笑：“朋友也对你很好吗？”
“很好啊。”龚甜看了眼冯宝月，“宝月姐姐对我很好，学校里新认识的人也很好，以前的朋友也经常给我发消息，并没有因为距离远就断了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