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之听了心中难过,像贾明、贾琪两兄弟,挂在是萧府的奴籍下,虽然是家生子,但自己本身是奴才,生下的孩子也是奴才,虽受主人器重信任,但也只能一辈子伺候人,更不能科举。但这已经比很多人好太多了,一些暗卫的出身还不如家生子,只是因为家贫,所以被迫卖身为奴,卖身契收在主人的手里,一辈子没有自由,后代生生世世皆沦为奴籍。
听说贾琪一时断了立军功的路子,羞于在府中吃白饭,心心又是祖祖辈辈不能翻身的贱籍,这比贾琪的奴籍还要低下,几乎是每个人都可以吐一口的低。他们一生受人歧视,最重要的是:没有办法改变,看不到未来。所以在年纪轻轻就寻死,不想活。高元之心中很是自责,自己身居高位却只顾自己风花雪月,一时间她懊悔没有对他们过多的关注。
眼下去奴籍容易,只需经过萧翦允诺放奴,再到官府花钱得到认证,消除了贾琪奴隶的身份,就能够解脱。但去贱籍并非易事,贱籍是罪人之后,每一个贱籍的人身份在官府都有记载的,如果贱籍私自逃脱,官府是会把这个人抓回来,并且在她脸上烙印。一旦她脸上被刺下烙印,那她就永无翻身之地,一旦烙印,残忍就不说了,还告诉世人:此人是一个非常低贱之人。
“我已草拟奏折,请求废除贱籍和奴籍,此事尚与礼部议驳中,以免正式提出时被驳斥而无所准备。以我今日之地位,为你二人得良籍容易,但去天下贱籍,须费一番周折。你若信我,且安心等候,罪孥司那边,我自会招呼。”萧翦安慰的同时也颇为动怒道:“但今日你以逼元之就范的方式,令我不满。你二人搏命使元之受到惊吓、心怀内疚,我姑且念刘氏身怀胎儿,为你们腹中胎儿积福,不再与你们计较。倘若日后若再利用元之的心软拿捏于我,我定不轻饶。”
二人皆流涕,跪谢后退出。
高元之望着萧翦,想不到他竟有这般胸怀。萧翦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头点了点她的鼻头道:“我请旨废籍并非单单为了他俩,贱民一直处于萧国的最底层,地位十分低下,长期受到其他各阶层的压迫与剥削,与朝廷之间矛盾越来越突出。一旦他们产生了不满情绪,就会通过暴力反抗来表达对自身命运坎坷、长期压迫与剥削、朝廷的法度不公的愤怒与不满。他们易跟随流民做出抢劫掠夺的事来,更有甚者,参与起义队伍,破坏萧国秩序,成为萧国的祸乱的根本。而废除贱民制度,则可将原贱民阶层纳入户籍制度中来,缓和贱民阶层与朝廷的矛盾,秩序、治安都会稳定许多,朝廷也会更加稳固。”
可以啊,都用上政治经济学了。萧翦不但能文能武,治国理政也有着自己的想法,高元之望着他,似乎觉得他成熟了不少,又听见他说:“更何况,在此时实行废除贱民制度的仁政,去除各种贱籍枷锁,不但能树立朝廷宽容仁爱的形象,也树立一个锐意进取,积极改正前朝政治积弊的形象,只要朝廷获取百姓的支持与信任,朝廷其他的改革措施就更容易受到百姓的支持。”
“这倒是,改籍为良,亦有清善政。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远见,我的眼光真真好呢!”高元之王婆卖瓜道。
次月,在萧翦准备妥当后,正式奏请朝廷废籍,朝廷论政的结果为:“压良为贱,前朝弊政。萧国化民成俗,以礼义廉耻为先,亟宜革除。”
朝廷遂发出了“改贱从良”的谕旨。对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乐户、惰民、丐户、世仆、伴当、疍户等,命令除籍,开豁为民,编入正户。甚至是无力之蜑户,听其在船自便,不必强令登岸,如有力能建造房屋及搭棚栖身者,准其在近水村庄居住,与齐民一同编列甲户,当地村民不得借端欺凌驱逐,并劝谕蜑户,开垦荒地,播种力田,共为务本之人。
很多贱民对朝廷的这一举措感恩戴德,以至于令之下日,人皆流涕。从此乐户等贱民不得买卖,编户为民,可以从事正常的行业,过正常人的生活。贾琪、心心也在脱籍后,得萧翦资助,开了家酒楼,自力更生,夫妇二人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开豁贱籍的政策为贱民获得人身自由,民众口口相传,得知是萧翦奏议,一时间萧翦被民间称为“战神菩萨”,民间传他有大神通自在之法,常行走于太阳神之前;还传他可隐身,故无人能见、无人能知、无人能害、无人能欺诳、无人能束缚;更有甚者,传念他姓名三声就可免一切拖欠钱财之灾,能令欠钱人心生懊悔,良心发现归还所欠。
这天萧翦下朝后来高元之府中,见高元之在看书,忽地他玩心大起,于是从她身后悄悄入书房,而高元之早就察觉身后有人,心下知是他,便假装看不到他。他从她身后伸出双臂环住她,她咯咯笑起来调侃道:“哟,怪不得我不曾察觉有人进来,原来是我们的可隐身、无人能见到,还可讨债的战神菩萨来啦!”
萧翦刚好环住高元之的腰身,趁机一顿挠痒痒,惹的她哈哈大笑之后求饶。一听到高元之求饶,他就受不了,他站在她身后,个子又高,把头俯下身来,就可以倒着亲到她的嘴唇,她也配合着他,两人呼吸交叠,逐渐急促。这个角度,他头埋到的位置又恰到好处,一时他情难自已,可是外面还天光着,又是在她府上,他边急促呼吸边道:“今夜我能不能留下?”
“那就别等今夜了,就现在吧,离传膳时间尚早。”高元之默许道。萧翦一听喜出望外,他心里满满当当,她对他的邀请,回应地永远出乎他的意料,犹如获得军令般,绕到椅子前面抱起她就去了内室。
二人似乎心情大好,交流起来也分外和谐。
就是愁了厨房的人,怎么今日主人家端出去的饭菜没动,又端回来了,问得伺候的人怎么回事,又见众人抿嘴偷笑。
“可是饭菜不和胃口?”大厨担忧地说。
“您别操心了,太尉和郡主在吃别的呢!你只需准备热水就行啦!”伺候的小丫头们偷笑着,起先担心两人饿着,哪知道刚靠近主屋,就听得丫鬟们臊红了脸跑开。
果然两人连饭都没吃,夜里又要了几次水。
二人犹如爬山,时而手拉手嬉笑,时而领略途中旖旎风光,时而共历惊险,时而合作共登山顶之巅。赴山顶之后,气喘吁吁,高元之是一如既往地酸软,萧翦的劲头还大着呢,还想再邀请她攀高峰,但看她已经疲累不堪,于是又亲又搂又抱,才能逐渐平息自己。
高元之背靠着他,躺在他的臂弯中,二人紧贴在一起,他紧箍着她,恨不得将她嵌入。她享受着他的一切,正准备沉沉睡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不会怀孕吧?这里可怎么避孕?自己可还没准备好孩子的到来呢。
这种事找谁商量呢?太后不合适,萧翦更是不合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边连个闺蜜都没有,她在那边可是有三个闺蜜的,一定会七嘴八舌的给她出主意的。
古时那些用肠衣、用水银、用粪便的避孕方法,高元之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于是她想起一个人来,贾琪的心上人,如今是他的夫人了,她决定明天就去跟心心聊聊闺中秘事。
--------------------
第34章 误会渐起
==================
贾琪夫妇的酒楼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心心也显怀了,二人没有贱籍的困扰,现在幸福又甜蜜,一心一意盼着孩子出生,高元之前来探望心心,二人高兴极了。
高元之见她从身后看不出怀孕,腰身还显瘦,心想怀的应该是个男孩。心心感激高元之和萧翦为他们夫妻所做的一切,想说很多感谢的话,又支支吾吾,想问高元之是否愿意做孩子义母,又自卑自己的出身,不敢开口攀附。
高元之看出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想了想便说:“心心,可愿我做孩子义母?将来孩子长大,可送往郡主府或太尉府求学。”话还没说完,心心就又要下跪,高元之赶紧扶住,说:“你快别见外了,你如今身子重,别做这些。我与这孩子既有缘,能结为义母子,是我和他的缘分呢。”
心心知道,这是高元之在抬举她。她一介罪臣之后,靠琴技为生,不仅因萧翦脱了贱籍,高元之还救下了他们母子,往后孩子有郡主做义母,萧太尉做义父,孩子的未来肯定比他们强,想到这里竟抹起眼泪来。
“你瞧你,怎地情绪还起伏上了?你有身子,要保持心情愉悦,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孩子才会漂亮健康。”高元之安慰道。
心心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与贾琪,本是贱泥中人,任人践踏,幸得郡主与萧太尉照顾,我二人才活的像个人。如今郡主又愿意照拂我腹中孩儿,为他以后某个好前程,郡主若有任何需要我夫妇二人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们夫妇万死莫辞。”
这回轮到高元之搓手了,她顿了顿说:“你是有身子的人,还把死死死的挂在嘴边干什么?我的确是有事找你帮忙,但又怕出言冒犯,所以有点犹豫。如今你开口了,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的确有点私事请教你。”于是她屏退左右,和心心细细聊了起来。
得知高元之想避孕,心心很是吃惊。莫说郡主与太尉二人已有婚约,萧太尉一表人才,多少人想爬他的床,他都未必肯,怎的郡主却偏偏要避孕呢?但心心又不敢多问,于是介绍了起来罪孥司的几种避孕之术。
罪孥司中的女人不属于儒家观念中应被维护的家庭范围之内,只是人们寻欢作乐时的伴侣。为了生存,她们往往不得不采用多种避孕手段。其中最常见也是最多人用的就是服汤药,她们长期依靠一种特制的汤药来避孕,是用柿子蒂晒干后磨成粉,可泡水或黄酒喝,极少数有钱的伶人是用麝香、藏红花等药材泡制而成,但这种汤药主要会破坏女人的生育能力,导致今后都无法受孕,还有些用动物肠子、鱼鳔的,也有在喝的茶水或日常食物中放入少量的水银,据说效果很好。
高元之听了摇摇头,这几种和她知晓的都差不多,都是她不敢轻易尝试且伤害身体的。
见高元之摇头,心心又想起一个法子来,这个法子她只听过,未曾见过,盛传是宫中秘术,从前只有妃子才能使用的方法。在罪孥司,她也只是听说最受宠爱的伶人,得主人心疼,主人家自己也身份高贵,才使他府上太医使用微按后股穴道使子孙汤排出的方法。这样既不伤身体,又不会留下孩子。高元之心想这种方法她倒没听说过,于是连忙打听这位太医在何人府上。原来是曾一起在秦楼吃过烧烤的萧平公府上,这位国公爷在外风流,但主母严厉,他虽然在外可以随便寻花问柳,但绝不可留种影响嫡子的前途。她母家跟宫中渊源深厚,所以专门收了位这样好手法的太医,还带出两个女嬷嬷蓝玉、青玉来。萧平公平时外出游玩之时,就带上这两位女嬷嬷,专门侍候在门房外,完事后招进来“去种”,以免有漏网之鱼。
此等闺中秘事,听得高元之八卦心起、津津有味。她如果得这样一个人有多好,在这种没有避孕措施的时期,欢好是克制不了了,但要有这样一位嬷嬷,能控制孕时,想想都觉得幸福。所以在第二天,徽娖来探望她的时候,她别的没说,就在这位公主的面前提了一句希望有萧平公身边蓝玉、青玉一样的女嬷嬷,方便为她请脉调理身体。
徽娖言道:“这还不容易,我去为你要来便是。”哪知萧平公并不买徽娖的账,气的徽娖搬出萧翦,由他亲自要人,但萧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听徽娖说元之从心心那里回来便想要个萧平公的女嬷嬷,方便说私房话,还听她要调理身子,想来以为婚期已近,又见心心有孕,调理身子可能是为了给他一个孩子呢!
于是萧太尉威逼利诱,萧平公才勉强给蓝玉到郡主府,萧翦还傻乐乐地把人送到高元之跟前求表扬,她顿时哭笑不得。本想通过徽娖悄无声息地弄到身边,哪知道萧太尉大张旗鼓地弄到身边来,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蓝玉的作用,不然也不会露出沾沾自喜、求表扬的表情。
自蓝玉到府中以后,每次萧翦留宿睡着之后,高元之都要偷偷见蓝玉,一直相安无事。但这一切都被静儿看在眼里,她的心太不平了:凭什么?这郡主头衔她来的就名不正言不顺了,还没成婚,少爷就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怕化了,处处照顾呵护,如今她还背着少爷“去种”,她自己到底有多矜贵?居然还瞒着少爷,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少爷给自己找了个去子孙的人回来,她如此玩弄少爷于股掌之间,可怜少爷还当她如珠如宝。
她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又心疼少爷,心疼少爷的种子,侯门最重子嗣,倘若少爷知道了这事,两人指不定争吵成什么样呢。可高元之对她有恩,也待她不薄,如此有忘恩负义之嫌。可少爷是她从小的主子,怎容她这般欺辱?少爷真是好少爷,前些天还夸她聪明,读书厉害,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若是有高元之那样受太后照拂的运道,说不定自己也能配得上少爷,老侯爷夫妇不也在起初没有嫌弃过高元之曾与人婚配吗?自己好歹也是清白黄花待字闺中的少女,不说正室,做个贵妾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按不下去。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步成型、挥之不去。
这天萧翦又留宿郡主府,二人照例高质量欢好后,高元之趁他睡着,偷偷溜到隔壁去找蓝玉“去种”,萧翦忽地被府苑中“有刺客”的呼喊声吵醒。他下意识去摸枕边人却不在,心下疑惑又着急,怕真有刺客伤害到她,于是披衣取剑出内室寻人,刚跨出房门,静儿便“恰好”凑上去指引方向。
萧翦来不及多想,就冲进侧面耳房,眼前的一幕却让萧翦摸不到头脑,但他自幼在高门侯府中长大,什么看不明白。于是他羞愤拉过高元之生气地说:“我就这般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就这般着急去种?”
高元之刚打算解释,静儿马上磕头认错道:“少爷别生气,郡主这般做,肯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也许她并不是不想要您的孩子,是还没想清楚,您再给她些时日想清楚,她便不会再这么糊涂了。”
高元之看了一眼静儿,心中已经了然。让她心寒的是自己帮的人,一手给自己做了个局,这丫头好生厉害,自己竟看走了眼。谁叫自己圣母心,谁都帮呢,如今倒给自己挖了个坑。她看萧翦气极,一时间对着盛怒之下的他,她便不想解释,因为正在气头上的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何况他看到的的确是事实。
萧翦满腔怒火无处可撒,踢倒了椅子后,又想到自己亲自问萧平公要的蓝玉来,更是怒上心头,他上前捏住她的手腕,捏的她生疼。看她疼的皱眉,又于心不忍地松手道:“高元之,你好狠的心!”于是拂袖而去,连夜离府。
小狗生气,可不好哄。
蓝玉看到萧翦怒气冲冲进来,又一阵风冲出去,叹了一口气道:“郡主何不告诉萧太尉实情,您去种是因你前些时候病重,服用太多药物,怕此时有孕影响胎儿健康。老身刚才不吭声,是因为怕啊,这位可是位怒目金刚,不好惹啊!”
“我也怕啊!嬷嬷,他刚才那般冲进来像要吃人的样子,看的我都心里毛毛的。”高元之揉着被萧翦抓过的手腕,立马乌青了,蓝玉替她揉道:“郡主心善,才任由下人挑拨离间。如今萧太尉负气回侯府,郡主可要仔细,有不安分的人生了歪心思,一旦生米煮成熟饭,萧太尉与您之间,再无转圜余地。您虽看着面善,骨子里却有自己的主意,没得一时大意,丢了好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