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嬷嬷提醒。”高元之看着乌青的手腕,这萧翦,哪来这么大力气,手腕都差点被他剪断。
萧翦以为次日高元之就会上门低头认错,外加她好言好语地道歉。哪知道他等了半个月都没等来高元之的一根头发丝,却等来了自己母亲的生辰。母亲刚好满五十整生,侯府上下都准备大办呢!
十五天没见面没说话啊,萧翦憋着一口气,咽也咽不下去,郡主府上的耳目,回报他高元之跟没事人一样,气的他在书房直捶胸口,看哪看不顺眼,瞅谁都不顺心顺气,他母亲知道他轴毛病又犯了,于是亲自给高元之下了帖子,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屑一顾地说:“没人盼她来!”
“是是是,是母亲想要更多人来热闹热闹。”老母亲看破不说破地笑道。
也好,不来见他就不来见他,自己母亲生日,她总得来吧,来了就别想轻易地走,得好好要她一个说法。
自从知道高元之要去参加侯府生日宴席,静儿就躁动起来,她终于等到一个好时机,一个能让少爷和高元之彻底决裂的时机,能不能做人上人,就看生日宴那晚了。
她哪晓得,深谙职场之道的高元之,早就准备捕她这只小黄雀呢。
--------------------
第35章 教训教训
==================
这天萧府张灯结彩,吹笙弹琴、音乐为伴,龙池赐酒敞屏,羯鼓高声众乐停,热闹非凡。满桌的菜式琳琅满目,既有宫廷菜肴之特色,又有地方风味之精华。扒、炸、炒、熘、烧等兼备,南菜五十四道和北菜五十四道,有咸有甜,有荤有素,取材广泛,用料精细,山珍海味无所不包。席间除了附庸文人风雅的饮酒赋诗游戏,酒醉之处还有人兴起行酒令,一时间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酒筹,宴会气氛极佳。
高元之和蓝玉同来,在门口由家仆引入府内后,萧翦就见到了高元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以为她要过来打招呼,没想到她只是一福礼,便落座,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萧翦心里气呼呼:此事明明是我应当生气,怎的她还气上了?
哼,不说话就不说话。
他心里不畅快,急饮了好多杯,等他再向高元之的座位看去,却不见人影。
席至一半,一位面生的下人来报,昇平郡主约他在后院卧房一叙。他心里又乐起来,到底忍不住要跟自己道歉了吧,于是欣欣然前往。
到了卧房,灯光昏暗,踏入后却不见高元之人影,却有迷情香的味道。萧翦心下还想,约他哪用得着迷情香啊?她一唤他,他就像屁颠颠地跑来,再回头却见静儿衣衫单薄,他心中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生气道:“胡闹!”说罢便想走出房门。
静儿用身体挡住门口,迅速褪去外衫,皎洁的月光下,身体立在萧翦面前,萧翦扭过头说:“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书念到哪去了!”
当下正是秋季,静儿穿的少,瑟瑟发抖中显得的犹为楚楚可怜,她声音颤抖道:“我从小跟着少爷,愿为少爷生儿育女,少爷身体无一处不矜贵,高元之做出“去种”的事来恶心您,您又何必耿耿于怀,请少爷收了我吧!”
不提这事还好,提来萧翦心中就不畅然,刚才见高元之席间还吃的挺开心的,谁说她油盐不进,他看她胃口还不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与元之之事,你无需操心。你今日举动,可曾对得起她?倘若我收了你,他日我如何面对元之?你又如何自处?你好不容易脱了奴籍,有书不念,我还希望你有一天能像她一样,读书明理,帮助他人,哪知道你的心思还是放在这些后宅蝇营狗苟上面。她是看错了人,你怎及她万分之一。”萧翦负手侧立,目光看至另一边说道。
“她又有哪点好?论容貌,她还不如我,论学识,我也不差。她无非就是比我出身好,运气好。她蛊惑人的手段,不也些下三滥的招数吗?我可都知道,您和她的好事,哪次不是她主动?”静儿激动地说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常年在军中,区区情起我都不能自制的话,何谈领兵制胜?我与她能捅破那层窗户纸,我还得感谢她主动,又怎会是她勾引于我。她是我求之不得的人,谁主动都不重要,我只与她一人欢好。我尊重她,又岂会舍得让她以色侍我,眼下不能与她成婚,我到现在还后悔,此事中我挟私抒情并不光明磊落,好在能确定她的心意,我这才缓解我心中的愧疚。”萧翦心中还有点小懊恼,但回想起初次在马车上的点点滴滴,心中又一片熨帖。
静儿听了心中难过,是少爷对她先动情吗?不是少爷被她迷惑吗?不管了,今晚天时地利人和,一定要成事。
“少爷,我知您身经百战,我的区区迷情香对你不起作用,您也不会碰我。可人言可畏,您总怕的吧?高元之她总会在乎的吧?我已喊人通知高元之和宾客前来,您无需碰我,只需我衣衫不整跑出去,您不收我,也得收我。”
萧翦听了厌烦道:“女儿家最重视的名节竟被你拿来搏,你视你的清白于无物,元之真是看走眼,竟看重你这样的人!”听罢静儿便快速褪去自己的衣物,又上前撕扯萧翦的衣物,以他的身手,静儿根本不是对手。但听下人回报上次他捏了高元之的手腕,蓝玉为她按摩了很多天都去不掉乌青,又怕伤到静儿。毕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虽荒唐,但也不忍心伤害她,但两人拉扯间,门外已有人影攒动,萧翦不知怎地心中一慌。
门外人推门而入,是高元之和蓝玉。眼前的一幕,静儿衣衫不整半挂在同样衣衫不整的萧翦身上,两人拉拉扯扯,看似搂搂抱抱。他看到高元之进来,怕她误会,连忙甩手撇清道:“元之,我……”。
高元之让蓝玉关了门,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你别出声,她就是想引人来,如今外面都是我的人,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蓝嬷嬷,带她下去,避开人眼,穿好衣裙,带回郡主府。”她看都没看静儿一眼。
蓝嬷嬷到底是利索的老人,两三下之间,房间就只剩高元之和萧翦二人。
萧翦急急解释道:“元之,我与她清清白白,绝无苟且。”
高元之顺势坐在圆桌旁,翘起二郎腿,一手撑着脸,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萧翦见她不言语,以为她生气了,忙急急地解释:“我对天发誓,与她绝对清白,是她诓我至此……”,他刚说了一半,忽地看见元之笑意吟吟,马上明白过来,元之是将计就计,可怜自己成为她局中之人。
“怎么样?被人误会,尤其是被心爱之人误会的感觉如何?”高元之笑笑道:“现在我正式跟你解释,请你耐心听我说完。我请蓝嬷嬷去种,是因为我前些日子生病,服用了太多药物。当时我濒死,药物下得既多也猛。我担心此时有孕,药物会对胎儿有影响,我又没有其他更好的避孕方法,才出此下策。这跟爱不爱你、能不能托付终身给你毫无关系。恰恰相反,我正是珍视你,才想和你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环节都无懈可击,每一个孩子都不留遗憾。长源,我对你的爱,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他日无论发生何事,也请你相信我,我也如今日这般,不相问,绝不疑你,可好?”
萧翦将高元之抱入怀里,看着她还有点淤青的手腕问她:“还痛吗?是我太过鲁莽,伤了你。你也是,为何不对我早说?害我这十几天来吃尽相思之苦,总算了解到从前酸文酸诗里的思念蚀骨的滋味,只深不浅。”
“你也不想想那时你那要吃了我的样子,我和蓝嬷嬷都吓死了。我不去见你,是因为我要捉住静儿,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起了心思,是我太过放纵之故,我很可惜她最后选了这样一条路走。我虽没恼你中她的圈套,但我还是恼你不信任我。我认为我们已经历过生死百战,我们之间外人根本插不进针,这次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犯,我定不轻饶。”高元之戳了戳他的脸蛋。
萧翦亲了亲她的嘴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次我也错的离谱,求你教训。”高元之点头,搂住他的脖子俏皮道:“那现在外面都是我的人,无人打扰,今天我就好好教训教训萧太尉。”
当晚萧翦卖力至极,抒发着半月余未见的想念和愧疚,高元之也极力配合,两人花样百出,渐入佳境。
一会儿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一会儿春江潮水连海平,一会儿滟滟随波千万里,一会儿鱼龙潜跃水成文,一会儿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一会儿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元之,教训够了吗?”萧翦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高元之已经全无力气回应,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两人乘月夜半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
第36章 采生折割
==================
事后高元之并未处置静儿,只是交待旁人转告:她若愿意继续读书,旁人不可阻拦,但郡主府和太尉府,她不可再留下。没有高元之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放她入府,其余既往不咎。
高元之这般处理,深深地折服了蓝嬷嬷。蓝嬷嬷见惯后宅狠厉手段,爬主人床未遂,被主母发现而下场凄惨的比比皆是,但高元之不计前嫌,只将她逐出府中,还准她念书。为防止她饿死街头,还托她交付银两给静儿安身,如此以德报怨,令蓝嬷嬷敬重。
两人和好如初后,萧翦又常出入郡主府中。这天,他来找高元之,说街头来了个杂耍团,要带她去看看热闹,听说还有人身蛇尾的“人面蛇”呢!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初遇他时二十三岁,如今也就二十五岁出头,搁那边也就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所以才这般小孩子心性,还爱凑街头的热闹。
在京城东门外,有汉白玉石桥一座,三梁四栏。许多江湖艺人在此地耍把式卖艺,不仅项目繁多,而且技艺高超,杂耍表演也成了这里的一大特色。一天,两个衣着褴褛的中年人,一胖一瘦,背着一破麻袋,也来天桥撂地。所谓“撂地”,就是在地上画个白圈,作为表演场地,行话“画锅”。锅是做饭用的,艺人画了锅,有了场地表演,就可以赚钱吃饭。尽管二人是初来京城,但早已弄清了这里的规矩。
在画好锅后,两个人就开始吆喝:“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儿,瞧一瞧,看一看。我们兄弟初到京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给大家耍一段人面蛇看看。”
“人面蛇”?一听这个词,很多路过的百姓都来了兴趣。只见两人不慌不忙地从破麻袋中倒出一条酷似蛇的动物,然后手持皮鞭开始戏耍起来。在二人的要求下,这条“人面蛇”不断扭动身躯在地上爬来爬去,然后又立起身子,向周围的观众点头问好。而这“人面蛇”也属实与众不同,虽然身体是蛇的样子,但面庞却与人类幼童无异,只是过于消瘦,导致整个面庞成了倒三角形。
围观的吃瓜群众里有人问:“你这蛇会说话么?”
胖子说道:“他只会说蛇语,教了很久,也无法像人一样说话。”说完,他一鞭子甩在地上,喝道:“给老爷们送个祝福!”周围的群众竖起耳朵听,也只听到这“人面蛇”呜呜咽咽的声音,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
有人问这蛇从什么渠道得来的?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解释道:“我们兄弟在逃荒的路上发现了它,估计是化形失败的蛇精。但大家不用怕,它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法力了。”
“真的么?”有人提出质疑。
胖子继续说道:“当然,它现在是一条很温顺的蛇,不信你摸摸它!”
围观群众试着摸了一下,“人面蛇”果然没有对他进行攻击。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人面蛇身上竟然是热的。不都说蛇是冷血动物么?
周边围观的群众此时也纷纷慷慨解囊,给人面蛇打赏了不少钱。萧翦和高元之也在其中。
萧翦却看着不太对劲,他吩咐宋信,一会儿群众散尽之时,将这胖瘦和“人面蛇”一起拿下。中年胖瘦艺人在散场之后,开心数完钱,带着“人面蛇”往郊外破庙走时,被宋信一行人拿下,毫无反抗之力。
人被带到太尉府时,萧翦查看过人面蛇后,雷霆震怒。这哪是蛇,分明是一个被斩断四肢,割掉舌头后,裹上蛇皮的孩子。难怪连续几个月来,从南到北,都有州府报告有儿童失踪的案件。
朝廷派人调查发现,在丢失儿童的这些地区,都有一对耍杂技的兄弟出现。经过审讯得知,他们一路拐卖的孩子,大部分都被做成了这种“人面蛇”,有些扛不住死掉了,有些想反抗他们被杀掉了。由于死亡率过高,所以他们不得不经常偷孩子,这种就叫拍花子的生意。一想到幼弟也曾走失过,萧翦气极,人间竟还有如此惨烈之事,萧国百姓的孩子竟还有如此厄运。
他处理完这两个作恶多端的杂耍艺人后,回到郡主府,情绪极其低落。高元之见状,忙安慰道:“拐卖儿童这个问题,历朝历代都有,即使是我的家乡,也有这种人间惨事,你不必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错。”
“元之,我竟还带你去看这种热闹。”萧翦想来极其自责。
“倘若你不带我去,也不能救下这个孩子啊!发现问题,解决它,才是今日机缘的意义。”高元之温柔地抚摸他的臂膀。
“京城东门外,为往关东必由之路。一路开枋店者俱通贩卖人口者,附近窑子甚多,所骗之人俱藏窑内最难查禁。早年一些缺德少行之人,包括一些内城人里外勾结,专门瞄准那些不谙世事的少年儿童,以花言巧语相诱。也有的是让小孩儿吃一块攉了麻药的水果儿糖,孩子就乖乖地跟着人贩子走了。人贩子拍到小孩儿以后转手倒卖,男孩儿一般去给人家做奴仆下人,女孩子多被卖到老鸨儿手里,一步步坠入人间苦海。总之一旦跟着拍花子的走了,这孩子就立马掉下了万丈深渊生不如死。这路畜生离□□女、夺人子女当是十恶不赦之罪,须予以根除。”萧翦气愤地拍桌子道:“我虽杀敌如麻,却见不到孩子们受半点苦,妇人儿童没有强大的武力,而且也容易轻信他人,故此采生折割人专对妇女儿童下手。”
高元之想了想问道:“萧国律法,抓住这样的人应当如何?”
“如果有人抓到这样的人,主犯便会直接被送去凌迟处死;如果犯人有家人,就算他家里人不知情,也会被抓起来判刑,而主犯的妻子更会被流放两千里;主犯之外的犯人,如果有立功表现,只杀头不没收财产,没有立功表现不仅要杀头还会被抄家。但如此重刑重罚,仍然断不了这种风气。元之,你新奇想法最多,要想更绝此事,可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凡事要破,则要究其原因。拐卖者贪财图利、受经济利益驱动是主要原因,因为有较大的收益,总有人以身试法。高压之下仍不能根绝的根本原因在于经济发展不协调,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人家的孩子,即使丢了,也没有那个本事追回,买卖同罪虽然起到震慑作用,却也给被拐者带来风险,一旦不从,就很可能被杀,并不能根绝此等恶事。”这种事,在她那边都时有发生,高元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从加大侦办力度和实施干预上给萧翦一点点建议。
萧翦是那种铁血手腕、雷厉风行、说做就做的人,他次日上奏朝廷“掠贩人口为害,请饬地方官捕治。”传令各州县加大侦办力度,要求地方官验认到人口便仰根问来处,牒送所属州府付本家。官员多抓罪犯有奖、渎职也会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