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翦倒很高兴,一阵爽朗的笑声后,高兴地蹲在高元之膝边,听她腹部动静问太医道:“半个月就能诊出来了吗?”然后回头又望着高元之说:“半月前?是不是在书房做的那一次?还是在小宁哭闹不休那一晚?还是大雨瓢泼在水榭那一次?还是你边看书边做的那一次?还是你夜观星象咱们做的那一次?那几天好像是连着的,我倒分不出是哪天来的孩子了。”
死去的回忆正在没羞没臊地攻击着高元之,让她瞬间涨红了脸。她连忙拿扇子遮住脸,瞪了萧翦一眼说:“快别说了!”太医知趣地侧身回避,退出房外了。刘一澈却还钉在房内,看着两夫妇。
高元之看了一眼不识时务的刘一澈说:“你快出去,我有话单独和你哥哥说。”
刘一澈却趁火打劫地轴了起来说:“我不出去,除非姐姐你答应我。行啊哥,你还挺厉害的。你每天看上去那么忙,早出晚归的,合着你回府的时间,都花在我姐身上了啊!”说完忍不住打笑着两人。
高元之大窘,忙道:“明日我会传张越来相问,你快出去吧!”
刘一澈正要张嘴说什么,萧翦连忙说:“你想的我都答应你,快滚出去。”刘一澈知趣地退出房外,离开前还不忘打趣萧翦道:“哥哥威武。谢谢姐姐姐夫成全。”
房间只剩二人的时候,高元之脸蛋通红地瞪着萧翦,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你不嫌害臊,我还觉得丢人呢。我都快气死了,传出去被人笑话死,哪有大宝还在百日宴,二宝就来的。”
在萧翦眼里,她红扑扑的脸蛋又带着两分羞赧,煞是可爱动人,撩拨着他的心弦。于是他理直气壮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李太仆和王典客家的夫人,还有在月子里怀孕的呢!你在百日宴怀孕,有何可丢人的?”说完他坐起来,和高元之并排坐着,他动情地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地说道:“谢谢元之,今日给我双喜临门的礼物,只是又要辛苦你了。”
高元之看着他这么认真又一脸渴望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萧翦见她闷闷不乐,忙宽慰道:“元之,我们的每个孩子,都是我们给对方最好的礼物。我不要你有一点负担。你要吃什么玩什么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会像往日般支持你。我不会将你圈在家中相夫教子,你有你的理想抱负,你也有你的能力和主见。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来的很突然,但你尽管放宽心,一切有我在。”他拢了拢她的头发继续说道:“你的一切不安,都交给我。除了不能代替你吃怀孕和生产的苦,其他的压力我来承受。你只需要承受我的所有的爱意。从前,我根本不敢肖想你,那些念兹在兹、无日或忘的日子,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你已经有我两个孩儿,一个绕我膝下,一个在你腹中,这种感觉,元之你懂吗?天下给我,我都不稀罕。我的人生,就是选择了你,相信了你,我才有今时今日的幸福。你可能不相信,我至今都时时发噩梦,梦里我和你的所有,都是黄粱一梦。那种感觉比我吃了败仗、身陷囹圄还要难过。我每天上朝前反复亲你,就是要确认你我不是梦一场。我不要和你梦一场,我要留住实实在在的一切,留住你,留住孩子,留住越来越多的孩子,这样我才不怕。”
真诚真是唯一的必杀技。高元之见他动心动情、患得患失的样子,拉住他的双手道:“你是一国之相,还这么傻里傻气的。我和你怎会是黄粱一梦?你是如愿以偿,我是称心如意,我们还要长长久久呢。”
萧翦紧紧地抱住高元之,这些年他是怕她像她凭空而来一样凭空消失。患得患失的滋味真是不好受。然后他又调皮地问道:“昨天夜里我们还做过,按说那时你已有身孕了。常听人说三月前犯,能动胎产,三月后犯,使子不寿。今日府医说胎像稳固,看来传言未必为真,亲近倒也无妨。枉你在怀宁儿期间,我守身如玉。那今晚我们要不要再做一次?”
“不知道就算了,知道怎还能这般荒唐,纵情恣欲。那《万氏妇人秘科》上面可明明白白写着,妇人有孕,不与夫接,无难产,生子多贤,亦少疾病。”高元之故意搬出书来,想吓退眼前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毕竟前些日子连续几天受他子孙仓,她现在都还腰酸腿酸呢。
哪有人喊人起床是趴在别人身上不停作妖使坏,把别人亲软了以后问别人为什么不起的。
哪有人给人洗脸结束了一把把人推倒一顿乱亲的。
哪有人睡前一直在轻拢慢捻抹复挑,又欲盖弥彰让别人快睡的。
哪有人现在一见面热衷于不让人穿衣服的。
“就这一次,求夫人成全。这次过后,我又得守戒十月。求夫人怜悯。”他说完就开始耳鬓厮磨、动手动脚起来,手没闲着,嘴也没闲着,连脸蛋都没闲着。只是他心里顾忌着胎儿,不敢像从前般错怨狂风扬落花、试上高楼清入骨,高元之被他撩拨的情动,便由得他温温柔柔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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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女性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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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张越在府中心如死灰地配合准备议亲之事。她认命了,管他秦超也好,李超也罢,左不过这一副臭皮囊任人摆布。谁知昨天夜里哥哥回来,却向她传递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疾风将军刘一澈也想来提亲。这让她很是吃惊,但内心很快就平复下来,这样的人物,应该只是觉得她可怜吧。
隔日府中又传来消息,说第二天郡主会召见她,一定是郡主想见见她,看她是不是有意勾引自己义弟,朝堂之上,刘一澈是她的左膀右臂,她怎会同意他娶一个对自己无甚裨益的人呢。
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归是避免不了的。于是在接到名帖后早早来到丞相府候着,萧翦去上早朝时还遇到她,特地问她郡主正在休息,帖子上说了让她午时再来,怎的来的这般早?
她有礼回道:“臣女为小辈,得郡主召见,应早早候着的。”
萧翦摆摆手道:“她昨夜疲累不堪,你莫要惊扰她,我府中上下皆知道这个规矩,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她休息,不能因为你是张朔胞妹就可例外。但你来的这样早,也算你礼数周全。既然我要上早朝,府中没有主人接待也是荒唐。陈管家,你且唤刘一澈起来,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来陪。”
她心中觉得羡慕,早听闻萧翦是护妻狂魔,免她早起请安不说,分府而住,让她不用应付公婆妯娌叔伯这些复杂的后宅关系,府中上下又有陈管家和蓝嬷嬷打理,知她早上起不来,从不让府中人在她起来之前洒扫,以免吵醒她。最让她觉得难得的是,萧丞相从不将高元之圈养起来,她想做的事,她想实现的抱负,他都全力支持她做,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好羡慕这样的关系,好羡慕高元之能有这样的人庇护。自己虽有爹妈胞兄庇护,可身为女子,她不得不为家人委屈自己,今天她来,如果刘一澈真能像萧丞相护郡主一样护住她,让她也可以自由自在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此生应该无憾了。
不一会儿,刘一澈睡眼惺忪跟着陈管家来了,嘴里嘟囔着:“是我哥让我姐累的起不来,怎的抓我见客?”陈管家笑而不语,他看着萧丞相长大,虽是主仆,但感情上胜似亲人。别说郡主在太后面前受宠,根本用不着攀附他家丞相,郡主自己就家大业大,就凭她嫁给他家丞相,马上就来了公子宁,如今他们夫妻恩爱,往后这府里只会越来越热闹。别说萧丞相护着郡主,府中上下谁不受郡主恩惠,即便萧丞相不言语,他们这些下人,郡主从来没有看轻过,他们都是发自肺腑心甘情愿地去守护宽厚仁爱的郡主。
刘一澈一见到陈越,便清醒了三分,虽然是一时冲动想护住她,免她年纪轻轻就续弦秦超,自己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可还是手足无措羞赧了起来。陈管家看两人这般,识趣地退了出去。
刘一澈率先开口道:“那日听闻你胞兄说你正在与秦超议亲,秦超是个粗汉子,又比你老那么多,我实在于心不忍。但你也别误会,我只是想给你另外一个选择,如果你嫁与我,只是名义上夫妻。你想做什么都由得你,不必经我同意、向我请示,倘若你哪天有心仪的人,我也可与你放妻书,随时给你自由。”
张越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福了福身子道:“谢疾风将军庇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一澈见她言简意赅道谢,一时间两人无话可说了,便问道她的问题集怎么样了。一说到这个,她倒两眼放光了,忙从盈袖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页纸,向刘一澈请教起来。他一看,她从勾股术注中引出了一个出入相补的概念,并且敏锐地发现她所说的“令出入相补,各从其类”,其实是出入相补原理。更为厉害的是,她并不是从定义和公理出发,而是通过逻辑推理来证明定理的演绎系统,根据几条极为简明的原理,构造性地逐步推导出所需要的结果。
她是个数学天才。
可惜生错了时代。
他好生惋惜她。在他的时代,众多学生都不珍惜学习的机会,只有少数人真正热爱学习。可是她无人教,无人引,无人讨论,闷在自己的闺阁里,就有一番自己的小天地。
是了,他忽然明白他为何要冲动求亲了,他就是要保护她,自己做不了喜欢的事情,要让她去做。她就是这个时代他的分身。
于是他在如使用优越的十进制分数与小数、数值计算与算法化倾向、无穷小分析中的祖暅原理等,给了她大量的提示和理论指导,听得她津津有味、目瞪口呆。她生怕错过这个机会,又连忙问了画圆为方、三等分任意角、倍立方方面的问题,他都一一解答。
时间过得很快,等高元之午膳时分起来时,刘一澈已经像数学老师一样给张越的“疑难杂症”解释了个清清楚楚。张越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激动,困惑她许久的问题在他这里居然迎刃而解,看刘一澈在枯燥的数学中探赜索隐、钩深致远的样子真令人心动。他具备寻常人没有的聪明大脑,却心甘情愿与武夫为伍,为的是保家卫国,驱除漠北金叶国的渣滓们。这种气度和人生抱负,令人肃然起敬。和这样的人成婚,即使是挂名夫妻,也荣誉感满满。
但高元之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将她拉回现实,她坐在那里,不怒自威,连刘一澈都一改嬉皮笑脸的做派。
“我自进萧府门以来,这萧府中的男儿,有两样值得我敬佩的。一是有功名自己挣,绝不躺在父荫下面啃功劳;二是在婚嫁娶妻上,全凭自己的热爱,绝不看门第出身。那些娘家是否能在朝堂上有助力的,一概不是我们萧府考虑的。”高元之娓娓道来萧府的规矩,张越听来很是认可。
可马上高元之一句话让她清醒过来:“他并未单独建府,但也算得上丞相府的半个主人。他想护着你,你也愿意拿婚姻做赌注,这我都没有意见,不加干涉。但你们的婚姻,不是因爱结合,你要牢记,不可对他动心,不可对他依恋。”
刘一澈没有眼力劲儿地问:“为什么是她不能肖想我?万一我忍不住对她心动了呢?”说完张越便看了看他,没有初恋过的理科少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那我问你,有朝一日,你受命在外领兵数年未回,或者去了一个回不来的地方,你当如何?你让张越如何自处?”高元之暗示刘一澈来自异世,很显然,他并不会像她为了萧翦般那样而为了张越留下。一旦他能回去,死生不复再见时,先情动之人,余生都会饱受折磨。他即便情动,待他回去,花里胡哨、灯红酒绿的生活会让他很容易度过余生。可张越呢,红颜易老情难留,又能在何处觅得旧温柔?
只会全是煎熬。
她不忍心看萧翦这样,所以她留下来。可是刘一澈并不会为张越留下来,那么张越很可能因为这一次的错误决定而抱憾终身,余生痛苦不堪。张越还那么年轻,还在数理上这么有天赋,高元之实在不忍心看她红颜枉断肠。
女性的力量不容忽视,但女性天生又拥有丰富汹涌又伟大的感情,如果说理智的驱动力是马车强度,那情感的动力就堪比火箭推进器。女性情绪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可它没有方向,没有组织,像一团火,四处乱窜,强大的情感系统亦是如此。
张越如果真要嫁给刘一澈,那么婚前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掌控驾驭它,既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这股力量吞噬伤害,又要学着去引导感情、引导情绪,让它们做她目标道路上驰骋的燃料,而不是摧毁她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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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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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听高元之这番话,势必觉得高元之势利眼看人。但张越是何等女子,她一听就明白了郡主话中的暗示,自己受刘一澈庇护,如果先对他动心,而刘一澈只是为了庇护她,那么余生她可能连她最爱的数理都再无心钻研,一心只会扑在如何得到他的心上。那样的女子太卑微,也太痛苦。
可眼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选择了秦超,跟她父亲一样的年纪,还要为他生儿育女,深陷后宅纷争不得自拔。
两其相害取其轻,何况刘一澈在数理上的造诣,已是这婚姻中耀眼夺目的光了。人不能太贪心,欲望很多的人,容易变得自私自利,也容易迷失自己。自己嫁到丞相府,总好过去秦超府中。
想到这里,她便向高元之行礼道:“郡主的苦心,我都明白。臣女甘之如饴,绝不有非分之想。”
高元之看着她,心里不禁苦笑一声。情爱之事,岂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于是继续问道:“你与秦超议亲到何种阶段?我虽身为郡主,太不给秦府面子也不行。”
“只是托媒人前来问过话,婚仪中其他事情都尚未开始。”张越低头回答道。
“那好,明日丞相休沐一日,我与他亲自登门为弟弟求亲。”高元之无奈地说道。
世事哪能都在她掌控之中,自己已经陈述了利弊,年轻人,让他们自己试试吧。
次日,萧翦和高元之亲自登门,张府热情接待。与秦超相比,显然能搭上丞相府的婚事更佳。于是亲事很快就说定了。
“早听说丞相夫妇,都是风光霁月的人物,疾风将军也是名声在外,小女能和刘将军结为连理,还望郡主以后多多照拂。”张母热情地说道。
这是高元之第一次见张母,但眉眼之中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丞相与张少府自幼为好友,这份情谊,千金难换。张越既是张少府的胞妹,我夫妇二人定不会让她受一分委屈。”高元之在社交场合出了名的游刃有余。
萧翦因得张朔的关系,常来张府,但高元之却是第一次来。正事说罢,便陷入沉默之中,又因为高元之第一次来,府中留她夫妇二人用午膳,所以高元之主动提出来道:“听闻张夫人精心培育出茶花中的一个珍品,树型优美,花朵结构奇特,花瓣均为六角花冠,塔形层次分明,排列有序,十分美观。眼下正是茶花花期,想在众位夫人办赏花宴之前一睹为快。”后半句她没说,就是以免萧翦在赏花宴不放心,又派一堆人乌泱泱地跟着她。
“都是闲来无事随意摆弄的,郡主请随我来,我带您去看看。”张母大气温婉的气质实在令人舒服。
看到那株茶花,高元之不由赞叹道:“张夫人还说是随意摆弄的,这可以说是天下极品也不为过。你看着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紫的便是全紫,决无半分混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处,开时齐开,谢时齐谢。种花之人必是心细如尘,才打理的这般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