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头军师的自我修养——初一又【完结】
时间:2024-04-17 14:43:46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再关心他,于是她拿来缔帕,为他绞头发。
  她的动作轻柔、温和,从动作上看,丝毫看不出刚才那些心寒的话出自她口。
  头发擦的七七八八,他又说:“元之,我这里衣,也很湿潮,我能不能除去?”
  高元之严肃且一本正经地说:“此乃后宫禁地,哪有你穿的衣服?快别胡说八道了。你速速离去,早点回府更衣,让蓝嬷嬷亲自给你煮碗姜汤,她的姜汤祛风避湿最是有效。”
  话说出就后悔了,让他喝姜汤不就关心他吗?
  萧翦也听明白了话里的关心,心里稳了七八分,便趁热打铁说:“刚才不是说好了要听我解释一次吗?这里没有我穿的衣衫,我可否脱掉后,躺进被窝里,只要衣衫干了,我即刻就走。”
  这就是耍无赖了,他这种身份的人,衣衫厚实针脚细密,别说第二天早上,就外面这种倾盆大雨下着,空气湿度这么高,就是再过个三天,也潮的不能上身。
  但要现在撵他走,他本身就淋了雨,再出去淋雨,如果生了病,谁来照顾宁儿?
  她不再没吭声,萧翦见她默许,三下五除二就除光了钻进了被窝里。
  “元之,你别坐那么远,你说话我听不到,能不能坐在床边,我们好好谈谈?”萧翦真诚地说道。
  高元之走了过去,坐在床沿边,看着他说:“丞相有话,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其实她也想听听他如何为自己辩解。
  “元之,你有孕在身,要不你躺着,我们面对面地说会儿话?”萧翦让出一半的床位来。
  “萧丞相可别得寸进尺,我留得你在此,并非我所愿,而是雷雨天留你。你我在这世上有一子在侧,一子在腹,即便是往后姻缘断了,你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也不忍见你在雷雨交加中狼狈而已。最后的体面,萧丞相要,我自然也要。”高元之不冷不热地说道。
  萧翦见她言辞犀利冷淡,忙说:“稚子无辜,无论我们谈得如何,腹中之子无辜,他还未成形,又晓得什么。这几日他跟着他母亲,忧思过虑,吃难下咽,夜不能寐,如果他会开口说话,定会让你好生休息。”
  “你少拿孩子压我,我为人处世,从不殃及无辜,无论我和你是否走下去,我都不会伤害两个孩子分毫。”高元之怒道。
  “那还不躺下让他和你都休息休息?躺着也能说话。”萧翦乘胜追击道:“还是你怕躺下以后,离我太近,情难自已,生不了气了?那这好办,你可以躺着,我来坐着,只是我现下一缕不挂,不成体统。”
  “萧丞相,你我只不过五日未见,你就这般轻佻放浪。你不必激我,我躺下便是。”高元之躺下才觉得怪怪的,不是在冷战吗?怎么双双钻被窝了,对方还光溜溜。
  萧翦叉手侧躺,看着平躺面无表情的高元之道:“元之,你心寒,我又何尝不是?区区几句醉话,就抹杀了我这几年对你所有的真心。你那深水炸弹,后劲足,我只说了一半便醉倒,你又从何得知我心底另一半的话呢?你还负气出走,留下稚子夜夜喊娘亲,你的眼睛那么清亮,真的看不透人心吗?”
  听到宁儿夜夜喊娘,高元之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侧身与萧翦面对面道:“你今日进宫,何人带宁儿?”
  “蓝嬷嬷,可就算蓝嬷嬷对他再好,也不如娘亲的夜夜陪伴。这几日我看他都瘦了,眼睛都哭肿了。”从前萧翦很烦每每刚躺下,萧宁之总是哭着要娘睡在两人中间,要等他睡着,让人抱走孩子后,才能一亲芳泽。现在说起宁儿来,听着又好像是天下最慈爱的父亲。
  高元之听着心疼,一时间不禁后悔出来这么多天,不管不顾孩子。
  “还有肚子里这个,我几日没见你们,你们都瘦了,我好心疼。”萧翦这句倒是实话,她有孕在身,食之无味,夜不能寐,肯定会消瘦啊。
  “元之,你我是夫妻,不管你从何处来,何时离开,你我都曾出生入死、共育子女,我借你的力和太后宠信,走到权势滔天这一步不假。可我对你的心,也不假。那日我后半句是,倘若你站在我的对立面,我再无战胜可能。因为没有你,我自会丢盔弃甲,不战而败。”萧翦自然地搂着她,见她没有抗拒便道:“我们本该在这个充满别离的世界里共进退,而不是患得患失,自绝于有情人。老实说,你天降而来,我唯恐你哪日会突然消失不见,我珍惜与你的每分每秒。你我五日未见,就已经浪费了五日。元之,倘若你明日就会消失,那我会追悔莫及我贪杯误事。从今日起,我起誓滴酒不沾,绝不破戒。”
  听得这一番深情告白,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突然涌上高元之心头,孕期她的雌性激素分泌也不太稳定,情绪起落很大。她忽地落起泪来。萧翦见状,轻吻她的额头和滑落的泪,随后紧紧地抱住她道:“元之,我这一生,经历了许多事情,为了保护自己,有时难免在心里筑起一道城墙,把他人拒之门外。和你在一起,再冰冷坚硬的心,也会慢慢融化,变得柔软起来。你总会让我卸下心里的防备,去发现万物可爱。你会把我放在心上,邀请我进入你那五彩缤纷的世界,去发现爱,去感受爱。你会用爱捂热我、滋养我,让我的心活跃起来。和你在一起,我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我也变得越发温和柔软,也让我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善意。”他轻有力的臂膀紧了紧道:“无论何时,相信我。”他赤诚相见,皮肤的暖意直达她的心底,稳稳落地,又沉没入心里。
  罢了。
  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二人和好如初,小别胜新婚。即便没有肌肤之亲,也直达对方心底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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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敲打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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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雨势渐渐小了下来,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萧翦此刻拥着她,觉得世界上任何一种声音都很美妙,一点儿也不吵。高元之醒醒睡睡,一直睡不安稳,萧翦就拥着她,偎着她,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一时情动,高元之被他咯得皱了皱眉,但还是没醒。他心中想着,等这一胎出来,且在等个三五年再要孩子了,自己虽然爱他们的孩子,可总这样抱得到但吃不到,难受得紧。
  天亮之后,等高元之睡醒,萧翦已经不见踪影。虽然他夫妻俩权倾朝野,但他随意出入后宫还是不合适,这点分寸,萧翦还是有的。
  既已和好,她便向太后辞行。太后倒也没刁难她,而是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小高,你在这边情情爱爱的我不管,但你始终要搞清楚,要和谁统一战线。萧翦动辄可以包围皇城,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承认你夫妻二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但萧翦若要乱来,我也绝不客气。”
  “这次是他冲动了,好在没有引起更大的风波。”高元之略带惭愧地说。
  “冲动?五万王军,即便是底层士兵不明白为何集结,军中将领定然知道萧翦为何调兵遣将,一旦透露出主将和宫中不和,你们可曾想过我的处境?你们身居高位,却肆意妄为、目中无人,视军中法纪为无物,到头来只为了一时夫妻间的置气。我问你,倘若你不出面解释,萧翦执意攻城,顷刻之间便会血流成河,你可曾想过这个后果?”太后严肃地说:“他曾领兵多年,熟悉戍卫工作,不想着提高京城防卫管控能力,锻造卫国戍边钢铁长城,反而成天为了情情爱爱的事情怒发冲冠。”太后顿了顿,喝了口茶,顿了顿后继续平淡地说:“再有下次,我就让他守边固防去,我说清楚了吗?”
  高元之很清楚马书记的脾气,她生气之时,从不说“你听清楚了吗”而是会反问对方“我说清楚了吗?”。从前工作时,专门有前辈跟高元之解释过,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她已经说清楚了,如果不清楚,那一定是听的人注意力不集中,或者听力不好,或者文化水平低听不懂等等。总之,是听的人自己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沟通,就是一个有自我卷入的事情。被沟通的人没有听明白,就是一个失败的行为。
  这次萧翦调兵遣将,着实威胁了她一把,好在她也有应对之策,萧翦虽然鲁莽,但是只是在乎高元之,既然他的软肋是高元之,那拿捏他,并不是难事。
  高元之心里明白,这次萧翦触及到了马书记的底线,她一时拿不准眼前的局势,忽地听得下人来报萧翦求见。太后又莞尔一笑道:“既然这次的误会已化解,我这里准备了一场演出,你叫他一起,你们留下看完演出,再回府吧,他夜里走天亮又来,也着实辛苦。”
  一顿冷嘲热讽,令高元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随后两人随太后一行来到了甘泉阁,这是宫里专门看演出的地方,宫里有专门跳舞表演的,被称作“巫”,巫的表演是跳给神灵看的,从中分化出专门演奏音乐唱歌的,被称为“优”,巫和优的表演是萧国祭祀大典的一个部分。马书记到了宫中之后,没有别的爱好,就开始豢养优人,把他们培养成了职业艺人,专门表演给自己看,这些巫、优便不再承担为神表演的任务。
  表演来了两队人,分为攻守两方。攻方一身黑衣,紧握长矛,正面刺来。守方身穿黄衣,一手持藤牌,一手握短刀,以藤牌格挡、化解攻势,继而以短刀扫出、化守为攻。表演配以铙钹声响助阵,越发令人双脚“钉”在原处,目不转睛。藤牌由荆条经过桐油浸泡后编制而成,柔软坚韧;中间夹以棉花,外面再用生牛皮罩面,十分耐用;又彩绘虎头,威猛骇人。两方兵来牌挡,闪转腾挪。
  随着攻守两方的激烈交锋,在高元之眼前重现的不是战斗的艺术象征,而是战斗本身。她忽地明白了马书记请他们夫妇看这场戏的暗示,她曾随马书记前往沙河市考察,参观过当地人习练藤牌阵。
  这是一种古代兵法实战技术和阵法,藤牌阵。
  马书记也在培养除了萧翦以外的军事势力。
  是的,她怎么可能将身家性命只系于高元之夫妇二人身上?
  萧翦也瞧出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眼下这演出,既像表演,又像作战阵法,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沉默不语。
  随后太后温和地对萧翦说:“你常年征战,可能没听过这场演出的起源。”没等萧翦回复,太后继续说道:“从前有个人性格忠厚老实,不善言辞,偶遇邻人欺侮,只以微笑还之,村人送绰号“老拙”。有一天半夜,老拙外出拾粪,他看到四、五个护军在放马啃食村民麦苗,便上前制止。几个护军仗势破口大骂,并抡马鞭抽他,在忍无可忍之下,老拙左手执粪箩头,右手拿粪叉进行反击,三五下就将几个护军打倒在地。元之是知道这个故事的,她知道“老拙夜战马弁”的典故。”
  于是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高元之道:“后来村邻这才知道老拙不拙。当时,他所在的那个村子为南北交通要道,经常有土匪、散兵流窜路过,村民深受其害,便请老拙教大家武术,以护村看院。在村民再三请求下,老拙推辞不过,便将藤牌阵传授给本村的青壮年。这就是这场演出的起源了。”
  太后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演出,高元之却有点如坐针毡,这种明晃晃的威胁与暗示,她非常清楚。可萧翦不以为然,不就是跳来跳去的几个优人吗,有何可惧?
  演出结束后,二人向太后告辞,在马车上高元之若有所思。
  萧翦先问道:“我刚才看那表演似护村庄阵法,实则像作战阵法。作战时,藤牌兵左手持藤牌,右手持短刀,跳跃滚动,迅猛向前,滚至敌人面前时,抡起右手所持短刀砍杀敌人。当遇大队敌兵袭来时,则使用密集队形擎起藤牌作为掩蔽,起到限制敌人弓马的作用。如果发现敌人散开,立即变为小队,每个兵卒活动的范围为八尺,进退灵活,非常适宜在旷野或山地作战。太后在你我面前,演这出,到底是何用意?”
  “你倒眼尖。”高元之感叹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战神,即便已经编排成了舞蹈,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是战时阵法。“藤牌阵中人基本动作凌厉,实战之中,藤牌阵有成百上千种变化,阵容随实战需要可多可少,几十个人能打一场,成千上万人也能按照阵法摆布开。这种阵法攻防兼备,变化无穷,是一种战场克敌制胜的阵法。太后这是在警告我们。你上次差点包围皇城,太过鲁莽,她这是在敲打你我。”
  “我那时以为你被宫中挟持,万分着急。不过,元之,我有个问题问你。”萧翦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眼睛却一直盯着高元之看,随后问道:“太后可是和你一起来的?”
  高元之听出他问的意思,此刻她明白,萧翦已然对太后产生怀疑。
  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人,集体,社会,亦是如此。
  没有哪股风是无缘无故刮起来的。只要对方有这个才智、有这个细致,就会被找到源头。
  谎言,或许能骗一群人于一时,或许能骗一个人一世,却不可能欺骗所有人一生一世,尤其是:谎言,骗不了聪明人。
  而且,信任只有一次机会。一个人撒谎,被识破了一次,就意味着这个人再难以获得他人的信任。
  他们夫妇才刚经历过信任的考验,如今高元之面临的是,选择和马书记统一战线,还是和萧翦双宿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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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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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元之是个聪明人,她此时的心中的天平其实是更倾向于马书记的,她们彼此知道对方的来历秘密,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但她和萧翦生儿育女,萧翦是皇室子弟,她确实拿不准萧翦知道太后也是异世之人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太后还控制了皇城和傀儡国君。要是真太后,一切便顺理成章、合乎情理。可她不是真太后,以萧翦接受的传统宗室教育,虽然手握重权,从前即便是遭小国君布局诱杀他,但从未有过伤害国君性命、推翻皇族的统治的想法。虽然现在表面上,国君之令出不了寝殿,但那是在他以为太后是正统的情况下。一旦他知道太后也非正统,那么她和太后所做之事,在他心里,可是窃国大罪。
  见高元之为难,又不吭声。萧翦便心中已经明白,于是他握着她的手道:“你不愿说就算了,这些日子你没休息好,靠在我肩上小憩一会儿吧,离府上还有一段时间。”他是何等聪明的人,高元之也是高手,聪明人之间过招,很多话自不必明说。
  他也的确如高元之所猜测的一样,心中一紧后,便知知晓宫里的也是假太后。纵使她是高元之一伙的,却也的确为萧国做出了很多贡献,行之有效的政令推行,比小国君更有益于萧国,但假太后也着实窃了萧国。
  可他心里也很矛盾,太后虽然把持朝政,但确实是高元之的依靠。他看惯生死,知道命数这个东西很难预测,不见得他就比太后活得长。从前他杀人无数,官场树敌总总,万一真只留高元之母子在这世上,她又身怀这样一个身世秘密,有太后护着,总比让她势单力孤处于劣势的好。
  夫妇二人都处于两难的境地。高元之想隐瞒马书记的身份,萧翦恨马书记窃国,却又担心高元之母子在他突然死后失去太后庇护。
  二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起来,高元之索性靠向他的肩膀,这些日子,她确实忧心忡忡,没有休息好。两人在马车上便沉默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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